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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疗伤之后,孜孜主动约摄影师看电影。电影快开始了,他还没有来。孜孜正打算去买票,一个小男孩跑到她面前,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有张票,还有张字条:抱歉,我稍晚到。孜孜想,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她对号入座,是个小包厢。上演的是部美国悬疑片,孜孜的好奇心刚被勾起来,一个走进影厅的男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他头戴运动帽,怀抱食品袋,在黑暗中摸索到她身边坐下。孜孜像特务般悄声问他,是摄影师么?他不回答,递给她一桶香喷喷的爆米花。她对他说,你没看上开头,一位贵妇度假归来,发现她丈夫溺死在游泳池,家中价值连城的传世名画也不翼而飞,我猜是他情人干的。
他笑了笑,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温厚的手心里。孜孜一怔,但是没有拒绝,那种抚摸让她感觉自己被珍惜。他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她看不清他的眉目,只看到一张性感的嘴唇。他见她柔顺,顺势把她揉进了怀里。孜孜在心里迷迷糊糊的问自己: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干什么呢?但她的身体就像干裂的土地般张开大口,妄图吸入天空所有的云朵。
她需要的不是某个特定男人,而是任何一个在二十四小时内全身心爱慕她的男人。她渴望像女作家那样生活,随心所欲地更换男人,调情却不留情,动心却不伤心。可是当摄影师的手伸进她的裙子,孜孜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突然想到习今,想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吃过爆米花,没有一起逛过超市,吃过烧烤,没有来得及做很多很多事情。
先是木慕,后是习今,为什么她的感情总是错位,恋人总是陈旧?摄影师发觉她的情绪不高,停止了动作,小声问她,怎么啦?孜孜说,摘掉帽子,让我看看你。他说,我怕吓到你。她说,你是卡西莫多么?那你应该带着面具来约会。他有些激动地说,如果你肯跟我约会,我愿意每二十四小时都更换不同的面具,把真实的面孔隐匿起来,那样你永远都不会厌倦我。
孜孜大受震撼,以至于听不到影片中人物发出的声音了。她是在跟活生生的人约会么?还是在跟一张张面具在约会?如果她每个月更换一张面具,那么习今会永远迷恋她么?摄影师关切地注视她时,电影屏幕突然从夜色切换至晨曦,她借着光线看到了他脸部的轮廓。尽管摘掉了眼镜,但那似曾相识的方脸,还有他声音激动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沙哑,证实了他就是被她拒绝过的牙医。孜孜问,你为什么冒充成摄影师?他说,我没有冒充,摄影就是我的业余爱好,那些照片确是我拍的,获过奖。孜孜说,你搞清楚,每个男人我只见一面,而且我讨厌被欺骗。他说,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你不想结婚,只想约会,起先我接受不了,后来想通了,只要能看到你,怎么都行。孜孜长叹一声,说,可惜,我现在想结婚了。
走出电影院,阳光刺痛双目。街上车水马龙,孜孜一时竟然不知该往哪里走。
她从包里翻出正在尖叫的手机,社长对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立即回去上班,就在两天之内卷铺盖滚蛋。
孜孜毫无知觉地在人群中穿梭。怎么落到这个地步?孜孜想,自从她动了和习今结婚的念头,生活就注入了荒诞的色彩,变得像一场无法逃脱的梦。不,从她的二十四小时约会开始,不,从她初恋失败开始。不,从她遇到木慕的那一刻开始。不,从她出生那天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