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时李延年一曲佳人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紧紧抓住了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畏”而可“怀”、“难”而愈“求”的微妙心理,使其生出对佳人的心向神往之情。纵然是倾城、倾国,也别失去博得佳人的良机,佳人毕竟是世所难逢、不可再得的呵!
后来被荐举、召见的有倾城倾国之貌的佳人就是李延年的妹妹,即后来汉武帝最宠爱的妙丽善舞的李夫人。
有倾城倾国之貌的女子算的上是佳人,但,怎样的女子才算得上是理想的佳人?
明代荑秋散人在小说《玉娇梨》第5回中,借才子苏友白之口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有才无色,算不得佳人;有色无才,算不得佳人;即有才有色,而与我苏友白无一段脉脉相关之情,亦算不得我苏友白的佳人”。可见,理想的佳人应色、才、情三者并存。
佳人芳华,宜取两分色,三分才,五分情,来成就一个“十分”的佳人。
一:两分色。
无容置疑,佳人首先必须是个美女。“食色,性也”,“美色当爱也,美色而不爱,非人情也”。佳人不美,攀不上佳人的美名。
中国古代的美女观一直随选妃改变,中国汉代以前,人们对女性只注重容貌,比如《卫凤•硕人》表现庄姜之美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汉代以后,加上了装饰美,曹植的<洛神赋>中有:“皎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唐朝崇尚的女性美是额宽、脸圆、体态丰满,“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宋朝以后,各个时代所雕塑绘画的观音菩萨,就是当时审美标准的反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现今人们认为丰胸柳腰翘臀脸耐看健康即美。现代科技发达,物质条件优越,美女多如乱花迷人眼,瞧去,美女,满大街满是的。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先天美女,人造美女,博士美女、富商美女……生活中,网络上、影视里,个个堪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自古大美女多薄命。商朝时期的妲己是红颜祸水的源头,下场自不必说,再看四大美女:西施有“沉鱼”之貌,如果没有这个女子“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又会是怎样?她的结局有两种说法,一说在勾践攻灭夫差后也死了,一说与范蠡泛舟而去;有“闭月”之貌的貂蝉,一说在董卓被王允吕布诛杀后死于乱军中;另一说貂婵跟了吕布。无论结局如何,“一代红颜脂粉泪,洒落千古汗青间。”,这两个大美女都做了政治的牺牲品;再看有“羞花”之貌的杨玉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自霓裳羽衣舞至婉转蛾眉马前死,”舍生了却误国恨”一生短暂如云烟;而汉宫佳人王昭君,空有“落雁”之容,也只是作为和亲工具”远嫁单于国”而已。
美女太美,给社会增添动人风景线的同时也增加了不安定因素,就是娶个美女老婆虽养眼可也不让人放心,不怕贼偷不怕贼抢也怕贼惦记呵。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美丽不宜太多,两分即够。
二:三分才。
要算的上佳人,不仅仅要有色,还要有才,才是构成佳人个性人格的基本要素。
《圣经》里说,女人是受了蛇的引诱吃了智慧果,从此各种技能,各种思想,各种情感,皆是从智慧果里孕育出来,可见才智对于女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佳人之才,不是经天纬地之才,是以聪明才智为核心,融天资禀赋、知识智慧为一体的三分才。
“才”是琴棋书画,“才”是诗词歌赋,“才”是巧思敏辨,“才”是智慧从容。
凤凰卫视的吴小莉是一个很有才智的女人,该做事的时候做事,改成名的时候成名,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她都经营的有声有色,才智带给她的是事业家庭双丰收。
如果拥有才智,即使相貌略逊一筹,若举手投足尽显书卷气质,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人只患无才耳,若果有才,任是丑陋,定有一种风流,断断不是一村愚面目”。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之《瑞云》中写道,像瑞云这样貌美才高的女子,即使相貌由美变丑,“蓬首厨下,丑状类鬼”,才子贺生也不因此鄙弃她,反而说:“人生所重者知己。卿盛时犹能知我,我岂以衰故忘卿哉!”贺生之所以能做到“不以妍媸易念”,正因为超越了皮相美丑,关注了内在的才情。
内在的才情也会给佳人的生活添几分智慧。
元代书画家赵孟俯,给夫人管道升写道:“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王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无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管道升一看,明白50岁的丈夫想纳妾了,静下心来给赵孟俯回了一首《我侬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拈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拈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这首词深深地打动了赵孟俯的心,从此再也没有提过纳妾。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新婚之夜妻子送给他的也是这首诗。
西汉卓文君家中富贵,才高貌美,穷书生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赢得的了她的芳心,卓文君随司马相如私奔后,当垆卖酒。
司马相如进京考取功名,卓文君收到了他的一封怪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才女就是才女,卓文君从这纯数字的信文中,已然明白丈夫司马相如已对她无意(亿)。卓文君复信道:“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处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番想,千番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诉不尽,百无聊赖十倚栏。九重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火样红,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犹未黄,我欲对镜心已乱。三月桃花似流水,二月风筝线儿断。下一世啊,郎呀郎巴不得你为女来我为男!”这一封复信,紧扣原文,从“一”镶至“万”又由“万”嵌到“一”,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司马相如读信后羞愧交加,亲自回老家用最华丽的车子轰轰烈烈把卓文君接回了长安。
没过多久,司马相如又动起了纳妾的念头。卓文君最后下决心作了诀别诗《白头吟》一首:“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这首诗唤醒了负心的司马相如,他终于如梦初醒,亲自前往卓文君谢罪,请求卓文君原谅,并当场撤销娶妾计划,同时立誓:从今之后,再不产生任何邪念,保证与妻子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卓文君以才气化解了自己的婚姻危机,女子如果多有此番智慧与才情,世上会少很多负心汉。
“女子无才便是德”像一把利剑削砍着女子的才华,古时能称得上“才貌双全”的女子凤毛麟角,如庄姜,左芬、班昭、上官婉儿等。现当代,名动上海滩,不染红尘焦火气的张爱玲;"我是一个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留下无数闪光的文字最终无奈早凋的萧红;“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杯净土掩风流的石评梅;“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的近代第一才女林徽因被徐志摩视她为"唯一灵魂伴侣",著名的哲学家金岳霖形容她宛如"人间四月天",在1924年4月23日泰戈尔访华之际,被当时的上流社会惊叹为“人艳如花”。她既是诗人、作家、又是教授、建筑学家,她的很多思想深入到了文学、艺术、建筑乃至于哲学思考中,可算才高八斗顾盼倾城。还有阳光媒体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兼名主持主席杨澜,知性的凤凰卫视主播、主持人鲁豫,“京城第一才女”徐静蕾等等,她们都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佳人。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佳人的色加上三分才,就会超越“肉”的藩篱走向“灵”的脱俗。
佳人必为才女,无才不是佳人。
佳人的三分才是内涵,是底蕴,是魅力,是味道,是气质,是知性,是境界。
三:五分情。
情超越了性与欲,是一种源于内心的生命力量和人性追求,是真正的佳人必须具备的最本质的人格要素,在色、才、情中占最大的比重,理想的佳人必须具备五分“脉脉相关之情”。
清顺治间鸳湖烟水散人在短篇小说集《女才子书》中说:“真正的佳人应该是‘胆识和贤智兼收,才色与情韵并列’”。
女人花天生需要爱情来滋养生命,当爱情从眼神唇间指尖身体渗透到每一滴血液,爱情让女人花开妖娆。
才女多情,然而情多错爱。她们总是痴傻的在文字上绣鸳鸯,一针又一针的把自己的心刺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绿惨双蛾不自持,只缘幽恨在新诗。郎心应似琴心怨,脉脉春情更泥谁。
无力严妆倚绣栊,暗题蝉锦思难穷。近来赢得伤春病,柳弱花欹怯晓风。
画檐春燕须同宿,兰浦双鸳肯独飞。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
相思只恨难相见,相见还愁却别君。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行云。“
这是唐朝的步非烟写给她婚外的情人赵象的四首七绝诗。她的文字在无声无息里涌动着春潮,字字风干了,也透着横溢的才情,以及对美妙的爱情的轻佻的怀春,情意绵绵,读来令人感叹。
步非烟不仅是才女,也是美人。她工于音律,精通琵琶,更敲得一手好筑,堪称当时一绝。才貌双全的她嫁给了河南府功曹参军武公业,武公业身为武将,虎背熊腰,性情骠悍,与心思细腻的步非烟完全是两种人。红杏出墙便是这场婚姻的必然结果。
爱情和婚姻仿佛就是白天和黑夜。
步非烟和邻家公子赵象有两年私情后,被丈夫发现,武公业问她:“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她说:“随你”。“你不怕我打死你?”步非烟淡定从容地说:“生即相爱,死亦何恨?”任凭丈夫毒打,始终不开口求饶,为情赴死。我不知道,她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佳人?
总仿佛看到鱼玄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的痛苦而又绝望的眼神。鱼玄机出身寒微,16岁嫁与一个叫李亿的宦官为妾,17岁出家为道,据传24岁因妒忌笞杀女婢绿翘而被处死。你看她的诗句多么洒脱:“春花秋月入诗篇,白日清宵是散仙。空卷珠帘不曾下,长移一榻对山眠”。真令人难以置信,这样灵动这样心如飞花的才女会因情妒杀女婢?
薛涛那几句诗也在脑海里回荡:“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白居易,刘禹锡都曾对她有爱慕之意,她却与元稹有不解姻缘,但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元某工于心计,还抛弃了寒门旧爱莺莺,又娶了名门淑媛韦氏,走入仕途。在他们流传下来的诗词中,“薛涛笺”里尚可见深情,却不见元某的回应。据传元因为害怕耽误仕途而隐去了大部分与薛有关的诗词,甚至,元某的《离思五首•其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中,薛涛,不是巫山之云,沧海之水。一代才女携自己的一生深情,形影相吊,终生未嫁,终老于浣花溪。
“俯视巾帼,压倒须眉”的古来第一才女李清照,才貌兼具,夫婿赵明诚也是貌比潘安,两人志同道合如同神仙眷侣。后来赵明诚急病而死,她又嫁给了张汝舟,张不仅和她在文物支配权上闹矛盾,还和她志向情趣大异,并对她大打出手,李清照在给友人的信中说:“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她坚持追求爱情之尊,为了离婚,她去告发张汝舟的欺君之罪,依宋朝法律,女人告丈夫,要坐牢两年。李清照宁肯受皮肉之苦,感情也绝不凑合。本来她的名气就大,当时有许多人关注此事,再加上朝中友人帮忙,她只坐了九天牢便被释放了。但她终是情无所托,独吟:“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个绝代佳人的艺术生命更需要真正的情来滋养啊!
《玉娇梨》里白红玉和卢梦梨两位佳人都知书达理,爱才重情。白红玉的择婿标准是:“不论富贵,只要人物风流,才学出众。”她不盲目追求情,不但要亲见苏友白,还要亲试文墨。一试之后,她不仅以心相托,还为苏出谋划策,让他明媒求婚,揭穿了恶人张轨如的骗局,苏友白赞她“深情慧心”。卢梦梨在苏友白患难时,慧眼识英雄,大胆地吐露爱慕之情,得知苏友白另有一头亲事,她出银相赠,并且送给他金镯和明珠,去作爱情的信物。这种至情至性的女子,不正是文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佳人吗?
当代张爱玲时时洞见芸芸众生“可笑”背后的“可怜”,但胡兰成每日在她楼下徘徊守望的坚持外加一点才情,却打动了这个不可一世的高傲女子,“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低进尘埃里,但是骨子里还是欢喜的,于是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她的创作也随之进入高峰期,即使后来胡兰成变心了,爱上别人时,她依然执着的爱着他,再后来当她的情敌是范秀美,斯家小妈,一个中年寡妇时,她拒绝庸常女子做自己的情敌,于是与胡兰成分手,张爱玲说:“我虽不至于死去,然而却是枯萎了……”她尝尽繁华,晚年在美国深居简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她总让我想起杜甫的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情之一字终老,佳人坟上已然芳草萋萋,但张爱玲如花的文字依然穿越沧桑送来白玫瑰红玫瑰的芬芳。
也许你还在茶余饭后咀嚼王菲的情史,而这位足以睥睨众生的天后,如今只是个沉浸爱河的小女人,从尘埃中开出花来。张曼玉为爱情屡屡受创依然说:“恋爱让我成长,会爱才能更美”,这是何等洒脱的情感,又是何等执着的追求!又何尝不是爱情花样年华雕琢了她的优雅和美丽?
情可以把女人变成卑微的奴仆,也可以把女人变成高贵的女王。为了爱情,女人可以放下清傲放下矜持,也会变成傻瓜,她也分不清自己爱情神坛上供奉的,究竟是吸尽她情血的魔鬼?还是给她爱情羽翼的天使?
佳人之所以色才情兼备都有其原因,她们才貌双全,她们悲天悯人,她们至情至性,她们有傲人的故事,她们比普通人承受的要多!
佳人芳华色才情,色是人的外在美,才是人的内在美,情是贯串内外的情感底蕴之美,两分色、三分才、五分情交相渗透,构成佳人十分鲜明的人格美、人性美。佳人即使隐没在茫茫人海中,即使鸡皮鹤发,色才情也会从骨子里透出沧桑遮不住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