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完改签手续之后,我又一次被出租车司机送回了家,一路上我虽说心里很懊恼,两次都没有上飞机,但还是很庆幸给父母买的这个新家距离首都机场很近,这次真是派上用场了。次日早晨八点我改签的飞机终于正点起飞,成都那边的亲友也早已翘首以待,刚海归不久的朋友萍一家在机场迎接我们,一见面她老公就说,就差给你铺红地毯了,这两天我老婆的心情是跟着你的飞机的改变而上下波动的,你今天终于成行,她才有了笑容,今早我跟她说,是否该买红地毯迎接你的好友呢?
成都这个美丽的城市,是我一直向往和思念的地方,上一次去那里是八七年的夏天,转眼已是二十四年前,那次是和同事小田出差去的成都,峨嵋山,都江堰,青城山,杜甫草堂,文姝院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麻婆豆腐,夫妻肺片,红油抄手,还有叫什么锅巴的,让我们百吃不厌,如今我人又在成都,而小田已失去联系二十二年了,听说她去了澳洲,嫁了当地的澳洲人,我在心里祝福她婚姻幸福美满。
重游成都最让我感伤怀念的是我的表哥,他年长我二十岁左右,他要是活着也差不多该六十七八岁了,可是他已走了近二十年了,他是患肾衰尿毒症而去世的。二十四年前当我和小田来到表哥所在的单位峨嵋疗养院,表哥不顾自己有慢性肾炎,坚持陪我们爬上了峨嵋山的金顶,那时根本没有缆车,我们就是一步一步爬到了山顶。在金顶上,表哥说你们默默地许个愿吧,很灵的,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我和小田都闭上了眼睛,我心里在默默地乞求上苍,让我和男友的爱情能地老天荒。。。
表哥看到我心事重重,期待我对他讲一些心里话,以便给我一些建议,可是我什么都没对他讲,可能是碍于面子或者羞涩吧,几年后在我爱情重挫,想对他讲心里话的时候,我们却阴阳两隔。第一次见表哥是我小学三年级,他那时年轻英俊,出差路过西安,顺道看望他的小舅(四川话么舅),也就是我的爸爸,他跟爸爸长的很像,我对他除了好感,还有很亲切的感觉。每次他给爸爸的来信都有问候妹妹的字眼,终于有人叫我妹妹了(我在家是老大),我心里流过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兄妹之情。记得八六年春节我是和表哥在贵阳渡过的,那时我在贵阳做毕业实习医生,表哥去贵阳出差工作,我和同是来自西安的另外两个同学常常一起结伴去表哥的临时住处,同是异乡人在这个“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的异乡-贵阳渡过了一个温馨愉快的春节。
表哥是我大姑六个儿女中的老五,刚刚几岁,就赶上土改运动,大姑因为她一手创办的家业,财产全被充公而气病伤身,三十几岁就早逝,大姑父黄埔军校毕业,国民党军官,又不满国民党作风而离开军队,做了当地政府的官员,解放后被赶到乡下,三反五反被抓进监狱劳改,很快家里就收到死亡通知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怜这六个孩子(其中有个自杀了),父母双亡,成了孤儿。以前他们的故事我也大致听说了,但只有在做了父母之后才能深刻地体会到无父无母对于年幼的孩子意味着什么。表哥虽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升学当兵,但他天生一手的好字,刻苦勤奋,正直,在单位给他赢得了一定的地位和荣誉。
这次我见到了表哥的独生女儿慧,她比我小两岁,但要叫我姑姑,她的女儿已读高中,比我十一岁的小女儿高出半头,有趣的是她的女儿要叫我姑婆,叫我的女儿姑姑。一开始我的小女儿搞不懂这都是什么呀,我仔细跟她解释了辈份后,她才明白她已是Auntie了,马上,她弓个背弯着腰,还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说:我老了,我是个老女人了。
在和慧谈话当中,谈的最多的是表哥,我们共同的亲人,她们的父女之爱是如此的短暂却是那么的深厚,慧痛心地说,爸爸临死之前想喝茅台酒,我们那时买不起,他临死都没有喝过茅台酒,现在我家里的酒柜里摆了这么多茅台酒,却没有办法给他喝。说到这里,我们俩都哭了,是呀,对于身边我们爱的人,我们还是要珍惜爱他们的机会,否则不知哪一天等你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的时候,也许机会永远不再有了。
相片一: 和萍及她的先生
相片二:慧的家
相片三: 小女儿当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