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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白色的康乃馨 zt

(2008-05-09 19:17:57) 下一个
每年母亲节的那个周日敬拜,我们教会常准备红,白两色的康乃馨。母亲健在的佩戴红色的,母亲别世的戴白色的。我觉得它意为鞭策母亲健在的人,孝敬母亲珍惜母亲健在的日子,另者为警醒我们缅怀母亲牢记母亲的教诲。

去年母亲节前夕,妈妈永远地离开我。母亲节那天面对那鲜艳斑斓色彩对比特别耀眼的康乃馨,我的心在颤抖,视力模糊,手脚发抖,我无勇气拿起那白色的花,但却永远属于我的白色康乃馨。

人们常说,时间是医治心灵及肉体创伤的良药,可我无尽的思愁却与日俱增,时间无法淡化我的记忆,岁月不能稀释我铭心的相思。没妈的孩子象棵草是我丧母一年来最深刻、最揪心的心痛。六十年来,每逢我饿了、冷了、烦了、病了,遇到困难时第一个就想到的就是妈妈。妈是我的保护伞,避荫所,是我温暖的避风港。妈妈是我的精神支柱。如今母亲节近在眉睫,我母亲的一切历历在目,更让我思绪万千。

妈妈于2007年5月9日中午十二点十分,在优美动听的闽南圣诗歌声中,在美国西雅图Harberview医院很安详平静地、很有尊严地蒙主恩召,回到天家,安息主怀,息劳永乐。临别前陈跃光牧师问妈: “如上帝召你回去,你乐意吗?” 妈从容地点点头。“你心里平安吗?” 妈坚定地点点头。“你有什么疼痛或不舒吗” 妈摇摇头。妈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就是“谢谢”二字。重病期间,凡有人来探望她,她虽不能开口说话,但都用笔表达心声。我们只能顺著她的手势和模糊的笔画,得知她写的是“谢谢”。“心存感恩,知足常乐”是妈妈一生信仰和生活的写照,也是留给我们最好的人生箴言。

妈妈出生于闽南漳浦县城一基督教徒的家庭。外祖父是有名的孝子,毕业于燕京大学,曾因全国数学会考第三名而在家乡享有“洋探花”的美誉。为了侍奉年迈的长辈,他放弃在北京工作的优厚待遇和舒适的工作条件,毅然回到家乡。他常教导说,孩子的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更应记住妈妈养育之恩。妈妈牢记此言,并付诸行动,悉心照顾祖母和外祖父的晚年,为我们了立下好榜样。爸爸执教的农专地属南靖县,只有周末才回家,家中一切事务都得妈妈操心,还时刻惦记著患胃病的爸爸的身体。来美之后,常常挂电话回家关心执意不来美国的爸爸的一切和弟妹们的家庭。朋友开玩笑说,妈是“人在曹营心在汉”。

妈妈在医德方面有口皆碑,医术上精益求精。她勤奋好学,自学中医,以中西医结合医治许多患者的病痛。有位患者非我妈亲手交给他药不吃,曾一时传为美谈。同龄人亲切叫她林医生或林大姐,年轻人尊敬地称她林医生林阿姨。小孩子则甜甜地叫她林奶奶。

下放期间,妈妈、经常无偿为当地农民治病,手把手教当地赤脚医生医术,与当地农民建立了亲密无间的关系,以致在妈妈骨灰下葬时,许多农民冒雨从云霄县农村赶来参加告别式。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同事老泪纵横,不顾身体软弱,也要求送妈妈骨灰上山。

妈妈勤劳俭朴。由于妈妈年幼丧母,参加工作后就帮外祖父维持家计和照顾弟妹。我舅舅和阿姨常说大姐就好像是母亲,对妈妈格外崇拜和关心。父母收入不高,除了我们一家六口和保姆外,还得赡养祖母,外祖父和伯父去台后留在大陆的两个女儿,虽不宽裕,但妈妈尽量满足我们的要求,为我们做衣服,打毛线衣等,自己却穿得很单薄。有年冬天,我穿着毛衣毛背心绒衣还感寒冷。看到妈妈穿得少,就问妈妈“你不冷吗?”妈妈笑着说:“老骨硬梆梆,老皮不透风”。当时我还信以为真。妈常说“热是真的,冷是假的。” 冷的时候多动动,做事或运动就不冷了。妈妈就是整天忙忙碌碌,又会吃苦来抵御寒冷。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使看电视,手也不停地织毛衣,或缝“布仔花”联成十字架送亲友。

大陆三年困难时期,妈妈更是舍不得吃,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她得了水肿病。他还把供应水肿病人的黄豆、米糠炒了让我们当点心,把糖留给祖母和外祖父。

妈妈貌似软弱实则坚强,历次政治运动因为我外祖父曾任过国民党时期的教育局长,我父亲家庭出身不好,伯、叔在台湾,爸妈学生时期参加过国民党或三青团,家庭都没有平静日子过,多次交代问题不过关。她除了要面对这难熬的精神压力外,还时刻关心上山下乡弟妹的吃住劳动生活等。我们一家六口分六个地方生活,妈妈真是操碎了心,妈妈坦然面对一切,常说一切都会过去。她信心十足,相信祷告的力量是无穷的。

妈妈最爱看的是圣经,最爱唱的歌是圣诗,闽南圣诗三百首,她会唱200多首。2006年底胃癌手术后不久,她就要唱圣诗给前来探望她的刘牧师师母听,虽声音微弱,我们听不清她所唱的,但我想妈要告诉我们的是“感谢主,我又能唱圣诗了”。

80高龄的妈妈多次往返漳州与西雅图,得经厦门、香港、东京或台北中转,她都信心满满地说,我不怕,因为主与我同在。

1974年,我在福州省立医院动了脑大手术,手术中曾量不到血压和脉搏,输血六千毫升,医院先后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护士长告诉我妈要有做后事的思想准备,术后引起左侧偏瘫偏盲,妈妈和婆婆等日夜精心护理,不停地祷告。住院三个月期间,妈妈不停地为我偏瘫的左侧肢体按摩、热敷等,使我过这一大劫,并使我重新站起来,回到工作岗位。时隔34年,我仍记得左手刚恢复知觉,用手指算1、2、3、4、5,用左手拿扇子扇风时妈妈脸上露出欣慰欢愉的笑容。

2001年妈妈移民来美国,在我家阳台上、窗前、院子里种满各种花草,她勤抓虫、施肥、浇水等,使我家院里四季花常开。她种的大丽花硕大无比,鲜艳异常引来彩蝶久徘徊,行人常注目,当行人翘起拇指夸漂亮时,她会连声说谢谢,并露出由衷的微笑。往年此时那一盆盆大丽花都发芽长出新叶,可今年仍不见踪影,可是那白色淡红色的“破碎的心”花却争先怒放(此花形似心,心的下方有一小点,如破碎的心滴下的血而得名)。它们就像我如今的心,已碎了。


妈妈走了,永远地走了。这一年我觉得我真的长大了。

妈妈走了,永远地走了。只有那白色康乃馨永远属于我,让我时刻怀念妈妈, 我好像看见妈妈在天上微笑、深情地看着我,期望我沿著她的足迹走属灵的道路。

母亲节在即,又值母亲周年祭之际,以此文寄托我不尽的哀思。



(一雯 写于2008年母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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