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trip air ticket NYC to Kathmandu: $940
Everest Beer: $2.70
Seeing the mountains with your own eyes: Priceless
(1)
终于到了Tadapani. 似乎规模不小咧,上上下下有好几家TEA HOUSES。 门前的石台阶上坐着三三两两的游人. 垒起的石板矮墙圈住中间一小块地,有一匹马儿在晒太阳。
今天早上为了去Pooh Hill看日出,5点就出发了。上山的台阶上都是昨天下午新下的雪和冰。等看完日出回到住处,我感觉这一天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而残酷的现实却是,吃完早饭后还有5,6个小时的路程。
平时最多一个星期去一次健身房,15分钟练练这个,15分钟练练那个的,到了这里才悲惨的意识到完全不够。走着走着大腿肌肉有点抽筋,蔓延到右腿膝盖,疼的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和上一次来尼泊尔徒步不同,这次我是一个人。呃。。。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一个人,有一个向导和一个背夫。上一次是住帐篷,这一次是tea house lodging. 上一次背夫都是早早提前出发,这一次向导和背夫跟在我的身后默默蜗行。唉,感觉真的有点别扭,头上直冒汗。虽然知道自己走自己的pace, 还是压力山大。
这时坐在凳子上,知道这一天算是结束了,真是满足啊。走廊尽头就是山崖,对面的鱼尾峰比起在Pooh Hill时距离要近了好多。皑皑白雪在下午的阳光里耀眼夺目。
住下后收拾妥当,我拿了地图去饭厅。大家都围着屋角的火炉取暖。我的向导Kundar和我在桌子边坐下,打开了地图。 “接下来的几天对你可能有点难。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走另一条线,到Ghandruk, …” 他指的路线是地图上右行向下,经过Landruk, 到Phedi结束。他又拿出我原本的路线计划,和他曾带过的一个团的路线,比较给我看,说我的路线安排的时间比正常的短,因此每天的路程要长很多。
“这两天ABC都在下雪。有一段路有雪崩的风险,需要很快走过去。原本有一条道绕行,但是那条道被堵啦。”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加上这么一句。
这可真叫我纠结。老实承认, 我是走的挺辛苦的,但这基本上是在我的预期之中,过去的这三天也还勉勉强强跟预计的时间差不了太多。但是接下来会怎样,可真不敢说。
我问:“你说的这条线,有什么特别值得看的吗?”
“没有。”
继续纠结。
“那,我还是走ABC吧。要是因为天气原因,或者尽力了还是走不到,我们就回头。如果改道的话,那就是百分之百到不了了。”
我收好地图,站了起来,一转身,“Bravo!” 火炉那边一个女孩高举双臂冲我直扬大拇指。“我在路上看到过你。你很勇敢。”她学了学我一步一个坑的走法,使劲儿夸我。唉,这么闹哄哄的饭厅,咱跟向导说几句话,那么远都被听到啦? 我有点尴尬,又有点感动于她的鼓励。“其实我心里盼着干脆下大雪去不了算了。那就不是我的能力问题了。” 我对她坦白。
(2)
早上7:30我们出发了。一路的风景越来越美,满山的杜鹃开遍。有时会看到马儿在吃草,视野越发开阔, 青山层层渐远,一弯河水在谷底蛇行。 只是,很快我的腿又出状况了。左腿膝盖内侧的肌肉好像拉伤了,一弯腿就疼的不行。我只好往上爬的时候用右腿,往下走的时候用左腿。
在一个休息点遇到一对来自福州的老夫妻,先生58岁,太太55岁。两人在国内酷爱户外运动,看到我一跛一拐的样子,马上热心的拿出药教我敷腿,并且把一副护膝借给我用。
大概下午1点到了Chomrong. 也到了午饭时间,点了份韩国泡菜炒饭。又下起了雨,于是挪到室内。从窗户望出去,看得到对面山上差不多同样高度的位置上的一群屋子。今天的目的地Sinuwa就在那儿后面。
真没想到接下来的路是个深深的“V"字。先是下下下,一直下到之前满怀爱意欣赏过的河底,然后再上上上,上到和Chomrong差不多高度(我后来下山再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数过,这V字的一边就有2200多级台阶)。还都是石台阶,可怜我左腿还是不能打弯,这速度可就慢太多了。真是咬着牙才走完了。
出发前在网上搜过,看到说今天(第四天)是最痛苦的,真是不假啊。一路上我总也忍不住问Kundar “还有多远啊?” 而他总是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配合我痛苦的双腿,十分不情愿的打破他一路批评性的沉默(criticizing silence),回答说“2个小时”,“45分钟”,“30分钟”。等终于看到今晚Sinuwa的tea house并且只有十几分钟时,我停了下来稍做休息。一边喝水一边对Kundar说:“我希望你能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让我了解前面的路程。”
“我怎么想的,昨天已经告诉你了。可是你说要尝试。我们到的时间实际上比我期望的要晚一点。” 他缓慢的说。
突然我很生气,非常生气。
晚饭的时候停电,只有几盏太阳能的灯照明。厨房里不停的传来女人的笑声。“咯咯咯咯,一个下午她都在这样笑。一定很开心。” 一个德国人提醒大家听。所有的人都被传染也笑了起来。“你们看到那只狗了吗?据说是他偷东西。厨房里的谁拿刀要切掉他的爪子。 太残忍了。” 德国人又说。
窗外Chomrong那一边有电,山坡上星星点点,而河的这一边一片漆黑。我实在憋不住,跟他们聊起了Kundar的态度。“也许这只是文化不同,或者是语言的问题。我不应该抱怨。” 我心里想。 或者只是我自己的态度问题,飞机可以在24小时内把我从美国带到尼泊尔,心态上却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独立。
(3)
“Jaam Jaam, Didi.” (Let's go, Sister.)
“Jaam Jaam, Dai.” (Let’s go, Brother.)
一个半小时前我们到达Dobhan停下来吃午饭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我点了份吞拿鱼三明治。是罐头吞拿鱼涂在两片面包上,加上些番茄酱。跟想象的不一样,味道却还不错呢。
围着桌子一圈坐着好些向导和背夫。每个人的面前放着满满一盘Dal Bhat。菠菜,土豆,小扁豆汤冒着热气。
我可是必须得走了。已经2:30了。今天晚上要住在Deurali。 照我这速度,至少还有三个小时。 我的心情也和天空一样黑压压的。现在每一步的上或是下,两天以后还得反方向重走一回。这一段进山和下山是同样的路线。
没过多久雨变成了雪,沙沙的洒落。我只穿了件短袖T恤和雨衣,Bishal, 我的porter 已经先我们一步赶去Deurali 好预定下房间。羽绒服和手套都装在大包里被他背走了。
我现在终于不去问Kundar “还有多远”了。除了他的答案不可能给我任何安慰,更是因为这样的问题原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就这么默默的走着。有些地方路很窄,要是一不留神打个趔趄可就摔到山坡底下去了。公平的说这坡并不太陡太深,但是撞上散布的石块足以让我受伤, 甚至送上小命。
可以瞧见Deurali的tea houses了,可是我早已知道,看着近,其实还远着呢. 走上一小段冰川,Sundar 把我的背包拿了过去。有人从前面的路上跑了下来,是Bishal 回头来找我们。 “Cold, Miss?” 他俩各自把我冻僵的手握在手里。 只是短短的几秒,我感觉到了暖意。
当我们最终到达目的地,已是5:30了。 韩国来的Brown一看见我们的身影,就在饭厅窗户那儿直为我高呼庆贺。 这鼓励实在是太有力量了。我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即为安全到达放松而笑,也为自己来这里徒步的疯狂而笑。进了饭厅要了杯热巧克力,我跟坐在附近的其他徒步者说:“我其实真的很想哭,但是不知咋的却哈哈大笑,你们明白吗?” 他们都微笑着点头,一脸的同情:这孩子给折磨坏了。
(4)
随着每一天的过去,我和Kundar 对各自的担心与关注,彼此有了更深的理解。我再不会用“多远”这样的问题来折磨他,而只是仿佛meditate一样,左脚在右脚前,右脚在左脚前,专注行走。偶尔停下休息时,一抬头,望得见雪山之巅,天空也只为背景。每天走过晴空,走过雨雪,甚至冰雹。这样的徒步,我感觉真的是一个很个人的经历。很难说这条trail 好走还是难走, 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 有人说:“没有体力的话,有钱也可以啊。。” 是的有porter的话自己会轻松很多,但自己的每一步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 我羡慕那些体力比我好的。但是我觉得这里不仅仅属于那些强健的人,而是属于每一个爱她的人。
走过长长的吊桥,体会流水的震动。 或是走过两个树杆拼起的木桥,或是爬上河间巨石, Modi Khola 翠绿牛乳般的融雪之水奔流冲撞,激荡于耳。 冰雹急雨之后,天空仍然雷声滚滚,与河水的轰鸣交织成一篇宏大的乐章。
我并不仅仅为着美景而来。 Himalayas, 喜马拉雅, 不论是视觉上,还是听觉上,这个词对我有着一种魔力。 只有步行几天才能到达山脉深处的某个地方, 这本身就有着一种神圣的意味。 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 也许是潜意识的ego, 但并不觉得了不起。 没有目的,也不应该有什么目的 (虽然我总是说我就是为了去 ABC)。 没有过去或是未来, 有的只是现在。 感受 “现在” 的浓烈, 因为初遇,所以清晰。
Brown说:不用跟别人比,走到哪里算哪里,如果只能到MBC, so what?还是很了不起。
从Duerali 到ABC, 在刚到MBC时,又下起雪来。 “Jaam Jaam, before it snows.” 转瞬四周的山都被云雾遮住,消失的无影无踪。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脚下冰雪上前人走出来的路,一步步往前走。隐约在周遭一片白色中看得到ABC tea house的蓝色屋顶了,走着走着却又不见了。
海拔每升高1000米,人体的运动能力降低10%. 尽管我曾经到过更高的地方,还是很惊讶的发现在这里走得很慢, 甚至觉得多说一句话都要消耗掉一点体力。 从Sinuwa 到Duerali, 从Duerali 到ABC, 每天升高差不多900米,由于升的比较快,acclimatization做的不充分,比以前的高原反应要明显。
空间,时间都出现了奇特的变化,终于到了ABC. 路上遇到过的几个牛人已经在那里了。大家都在饭厅里看书,打扑克,下棋。窗外白茫茫天地一团混沌。
这雪越下越大。一直到晚上8:30去睡觉了都还不见停。真有点担心明天会不会被困在山上呢。早上4点,同屋的韩国妹妹Jinie叫上我一起看星星。哇一出门怎么对面屋顶上开着这么大一盏路灯?还怎么看星星嘛? 呃。。不是路灯。。是月亮。。
Brown也拿着相机来了。三个人绕到屋子前面的开阔处。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面前群峰环绕,气势逼人,在凛冽刺骨的空气里仿佛伸手可及。山体上的线条,积雪覆盖而形成的圆润起伏的曲面,完美无缺。 黑色天幕上星际流转,并不很繁多也并不很耀眼,却能分辨得出远近。如此静谧,听得到背后饭厅里向导们和背夫们的鼾声。
这一路所遇到的人,都给我inspirations。 来自泰国,韩国,德国,土耳其,北京,福建,台湾。。。同行的其他徒步者,或比我年轻或比我年老,体能或比我强或比我弱,都带给我一种自由之感。还有尼泊尔的向导和背夫们。在大雪的恶劣天气里,我们躲在屋子里擦开窗户上的雾气惊讶地看出去,看到背夫们背着一袋面粉,一桶煤油走上来。他们得到的微薄的工资也许能够让孩子去Pokhara, Kathmandu, 或者美国受更好的教育。为什么不可以呢?就像印度教里诸神有着众多的化身,自由,也有着多层的意义。
不要问前路多远,重要的是你已经在路上了,可我还在观望,也许有一天。
你该是可交的朋友,有机会一定听你细讲路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