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乐康
前 言
是在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九日,中共大军以全力攻陷察哈尔省崇礼县,整个的村子被洗刦了,数百名居民和士兵被惨杀,所有天主堂的宏壮伟大个建筑悉被焚燬,并俘掳民衆数百名,就中三人是天主教的中国传教士。
这便是所谓的「崇礼血案」,国内各地报纸和许多外国报纸,多少都揭载了这惨极人寰的大屠杀,不过有的报道却未见得精确可靠。笔者过去任崇礼本堂司铎(驻堂教士)约五年,对当地情形相当熟习,在中共治下的崇礼也居住过九个月,而在这次惨案发生的第二日,便到达了现场去调察,故此本文所有报道,概属具体的事实,读者藉此可知似这般杀烧抢掠的恶行,乃中共在佔领区施行政策的必然结果,崇礼血案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崇礼县在察哈尔省,民二十三年设立县治,七七事变后,日人设县府在西湾子村,取名崇礼。崇礼位于张家口东北约一百华里。居民约三千人。
像塞外所有的村落一样,西湾子的居民几乎完全是小农,除两三家外,并没有所谓富户,整个的内蒙也找不出几家太有钱的富户,并且他们都住在大城里边,并不住在农村。西湾子村有「大户」约十四五家,惟一的理由就是他们比别人的财产多些。
但是并不因此减低了西湾子的重要,因为它是县政府所在地,并且是西湾子教区的中心。整个的居民几乎完全是天主教信友,信教历史达二百五十年,为华北最老而又最大的教友集团之一。那里有许多的公教事业,因之也有广大的房屋建筑,计包括主教府和司铎宿舍,一座可容九十名修生的修道院;一座育婴堂有孤儿百四十名;一座男女安老院;一座男女生完全小学;施诊所一处;修女院两座;司铎住宅一所和一座堂皇富丽的大教堂。
第一个阶段:民国三十四年:增加工资
民三十四年八月日寇无条件降服,中共军立即佔据了西湾子村,且自起初便显示对教会和村民的仇视。首先召集本村的无赖流氓,组织工会和农会,开始施行他们基本政策:『加增工资,减租减息』。
这种政策的本身并不算坏,假如依法作合理的实行,且能增进社会全体的福利,地方人民也无从起来反抗。但是这在中共手中,却作了武力剥夺有产阶级政策的烟幕。事实上,他们施行强制增薪,最小限度要增到百分之百,有时利用似是而非的计算法,甚至增到百分之三百四百乃至五百,而他们的增薪政策并有回溯的效力:一个工人可能请求进加过去二年三年的工资,甚至在一二十年以前所作过的一件工作,现在也可以谁求增薪【析世鉴: 「谁求增薪」,原文如此,疑为「请求增薪」之误植。】。总之,对任何顾主,对任何时期的任何一件工作,工人妄加控告而要求一个他认为满意的增薪,顾主呢,只能恳求减低,不能争辩抵抗。假如他必要争辩而把这事提交干部去裁判,所得的结果几乎永远是更坏,他们被关进监牢里去。直到他交出一笔较原来请求的数目更加惊人的欵子为止。事实上,一般顾主经过几次的抵抗尝试,终归无效,只得屈膝俯首,交出工人向他所要求的数目,这个数目的多寡,毫无根据,完全以对方的需索为定。
有的工人,为了自己没有理由,不肯向顾主索要那惊人的数目,但是共产党员却不认可,反用种种恫吓与威胁强迫他们追索那妄加规定的增薪。并为避免双方的逃避,他们把这工资的清算交由工会去处理,往往不许双方来直接办理。由工会规定数日,监视工人去追索,并监视顾主去偿还。所规定的数目实在惊人,很少顾主能有这许多金钱去偿还,于是便强迫他们把实物来折合:把所有小麦,面粉拿去,再附以牲畜和一切的一切的农具,这一切的一切,往常都以极低的价值折合。假如还不足数,那麽再把舖盖,家庭用具乃至衣服等等,统统拿去,必使他们一贫如洗而后可。共产党人便利用这种手段作打倒社会阶级的初步,以便获得工人阶级的同情与拥护。
对于工人的这种行动,共产党人也用来施行在租地而耕的佃农身上。在开会的时候,他们一方面刺激工人反抗他们的顾主,一方面也刺激佃农起来反对地主,他们说:『你们作工,却叫他们发财』。依照中共的规定:地租应当减收百分之二十五,这二五减租的制度如果实行完善,确能促进社会的福利,但在这里却又是他们充公没收的掩饰物。二五减租也有回溯以往的效力,有时并督促佃农向地主追还他以往若干年来所缴过的地租,如果佃农不肯,便不惜施以强迫手段。地租的追还数可达原缴地租百分之八十,地主绝对不能否认,争辩亦属无效。如果他要到主管机关去诉冤,那无疑的是要遭驳斥,反更增加了应退还的数目。
让我讲述一件事实:于姓某户顾用了一名长工,作工十八个月,工资是按照本地的工价如数付讫。共党入境以后,便有两名干部代表这工人要求增薪,每月需素蓧麦一石,并把十八个月改为二十三个月,共须增薪蓧麦二十三石,这家农户不过是小康农户,本年的庄稼又遭冰雹,只收得蓧麦七斗,约二百斤。于是干部便把钱来折合。在当日(三十四年九月)的粮价蓧麦每石约合蒙币三千元,而干部却按加倍来折合,这样二十三石蓧麦当合蒙币十三万八千元。某户根本没有这许多钱来赔偿,于是便强迫他赊了三头牛,和他自己的一匹马,一匹骡,一切农具,三套棉衣,一件棉袍,一件皮褥和仅余的七斗蓧麦完全交出。一匹马可值三万元左右,共党干部却只给折合一万元。某户不甘损失,一再请求,共党干部却把他关进监牢,并叫来四十名穷人到他家中,强迫家人供给缮宿。经过三日的抵抗,毫无效果,某户只得将马交出,依低价折合了事。
天主教会也不会逃避了同样的命运。为了维持所有的事业,西湾子教堂也顾用着若干工人,如伕役,厨司,车夫,磨工,水夫等等。这些工人都须到工会去登记,而由工会强迫他们作清算,向教会追索增薪,他们这样去作是为更能恫吓一般百姓,并为表示任何思想不能阻止他们施行他们的政策。在举行清算的期间,教会代理人被监禁十五日,理账司铎监禁两日,除施以种种恫吓威胁外,并召集本村和邻村所有的穷人和乞丐,谓将施以救挤。这样聚拢了近二百人,把他们带到教堂各部,强迫教会每人供给卧具一份,并把好的食物来供养。许多穷人本来不愿如此,但也无可如何,直到清算终了以后,才得各自回家。
结果,教会只得搜尽所有的金钱,所有的小麦和面粉,所有的家畜计耕骡六匹牛四头,车叫辆,石碾一,石磨二,和许多别的傢俱,为偿还那被清算的庞大数字,计合蒙币二百二十万元。虽然有许多工人,深知这种清算的不义,準备把追索出来的金钱或物归还原主,但经过这第一阶段的共产政策之后,教会以及一般有产阶级的损失,已经一蹶不起了,然而最大问题并不在金钱与物资的损失,更严重的要当日整个的不安的状态。路子是打开了:任何人为了现时的或以往的工作都可提出清算而追索一笔吓人的增薪,即使是十年二十年前的一件工作,也未尝不可、法律上根本没有他们的保障,因此有些人家很希望逃出这恐怖的陷阱。
这增薪减租的政策,忽紧忽纵,一直延到三十四年十月底,那时便来到了共产党的斗争时期。
第二阶段:斗争
三十四年十二月间,共党报纸照例是奉到上级的命令,极力宣传所谓「清算复雠运动」。按照共党的解释,此项运动是为对付抗战期间的附逆份子,以及替日本人剥削民衆掠财肥已的汉奸。但事实上这仍是在对付有产阶级和与共产思想不利份子,到处张贴标语,发表演说,刺激民衆打倒富人,向他们作严厉的清算,以报复本身所遭过的横征暴敛。实际上,这又是推翻社会秩序的一种新方式,并为招收党员,允许他们报雠雪恨,并把掠得别人的财産来充裕自己的私囊,在增薪减租的阶段,富人们已经被清算过了,但他的损失还只是一部分,这次的清算却作得『彻底』,务使富人到得身无长物的地步。还有,这次的运动也就是惨剧的发端,要使百姓知道:共产党为了实行政策,决计没收所有的财产,不惜以强力乃至杀戮的手段,来实现阶级的斗争。所谓斗争,就是普罗阶级对资产阶级的斗争。
在每一个时代重要的地方都要找出几个牺牲的目标。西湾子村约有大户十四五家,其中大部户主已逃脱了,只有三家例外。这三家的户主都是村中的正经人家,其中两位一个七十六岁,一位年已八十。共党把三人关进监牢,并在全村尽量散布恫吓的宣传。然后将他们綑绑,戴上纸作的高帽,写上辱骂的标语,领了他们游街示衆,强令村民唾骂,最后绑他们在大街上的一片广场中间。
在广场中许有公共裁判所,整个的村民都必须去参加,每人手中须带一根粗木棍,并由中共发给一个胸章,写着『清算复雠』。事先由中共方面搜集告发的罪状,并强迫许多人民当场作告发人。在公共裁判的场合,这些原告便当衆去告发,一名共党干立正在台上吶喊:『打倒横行霸道的某某某』,全场民衆必须随声附合。
公共裁判了,第一名被告便被推倒在地,在睹目惊心的民衆前,乱杖打死!全村的妇女幼儿,死者的妻女,连幼小的孤儿,都须参加这恐怕的一幕。
清算斗争的第一天,教会幸免于难,但是在第二天,便有一名干部告发救会漏缴地方捐税,并说是民衆的要求,要教会交出一万石蓧麦的罚银,约合面粉三百万斤。这个数目大得惊人,笔者只当它是一种恶意的笑骂,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但第二天,我却被叫了去缴纳罚欵。我向他们声述:这庞大数字根本无法缴纳,连他们自己也会知道的。然而我和另一位司铎,却被关进监牢里去。
很快的便看出来:这一切的行动完全是为了要使教会破产。所有的申辩完全无效,反更加重我们的罪状,而影响到教衆的安全和我们的事业。因此我奉到主教的命令,完全接受了他们的需索,因他想中共的佔领毕竟是不会长久的。在这时间,中共成立了一座「清算复雠委员会」,督促或强制全村的住户,对本村比较富裕的十几家大户,追索日寇所征收过的差使等负担,次及在事变八年中所有一切工资的清算。清算委员会工作匝月,所有的告发,需索,完全按照任意指定的去履行,没有人敢张口去争辩或伸冤。
同时,中共县长发下紧急命令,将教区主教收监,因为共党在教堂图书馆中找到一本教宗论无神共産主义通牒,他把这责任放在主教身上。
一天,我在监狱里被传讯,要我交出一万石莜麦的科罚。教堂内既没有粮米,也没有金钱,于是便命我们交出实物,把我们的傢俱,房屋,土地,树木,买给他们折价。他们愿却要的,便拿去作罚欵,把我们的一切财产完全充公。我还想再次抗议,但很明显的是绝对无效,经过大家一度的考虑,只好任他们去横行。可是我还该签署一纸卖字,说明我自动的,毫不勉强的把教会的全部房产出卖给他们:计包括修道院,主教府,司铎宿舍,本堂司铎住宅,安老院,男女学校的一切房屋和傢俱,只有经物和书籍除外,连育婴堂也不曾保存得了,我虽尽最大的努力,终归枉然。于是乎教会一无所有,所有教会财产和为维持事业必需的建筑与傢俱,衣服用具,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中共的财产,然而,若照中共漂亮的口号来说:那都成了『西湾子群衆』的财产。
现在所剩下的只有一座教堂,那是在二十五年前由教区教民的捐助而建造的。我用尽了我的能力去辩护,我说明那不属于教会,而是教民『老百姓』的财产,我宁可捐生也不能把它交出。终于他们退让了,允许我们保存了教堂。……然而并没有长久,这不过是们诡计。在他们的干部中有许多是天主教教友,也一致反对教堂的充公,于是他们便梭使邻村东沟门的教外人来斗争本村的教堂,据说是为赔偿四十七十前拳匪教难时所受于教友手中的损失。这次来了约五十人,由几名干部带领着,手中大概都有枪枝。经两日的交涉,笔者严词拒绝,为首的一名遂叫了五六名壮丁,意却把我吊在房梁上去毒打。教友们看事不妙,大家都围上来保护我,眼看双方就要严重的争吵起来,对方终以不敌,示弱而退。
这日,全村的住户都被迫替军人的家属去坎柴【析世鉴:「坎柴」,原文如此。】。回来以后,大家商议向县长请愿,为得保存自己的教堂。男人女人孩子聚集了很多人,一口同音去求他,甚至跪倒在地。县长丝毫不动声色,只把好话劝慰他们回去。百姓认为已获得所求。岂知当日晚间,十几名教友领袖被逮捕了,綑绑起来打得半死不活。这便是以民主为号召的政府,对眞正民意所给予的答覆。
经过了长时间的抵抗,终归无效,为了珍惜这些好人的生命,我决定了只得让步。在第二天早晨,我再签署了最后一纸卖字,将美丽的主教座堂『情愿』出卖给东沟门的『群衆』,除经像经物之外,堂里的一切傢俱也附带充公。这一次,教会眞的什些也没有了【析世鉴:「什些」,原文如此,似属「什麽」之误植。】,在旧历除夕主教姚司铎和我被释出狱,我们连一间住房也没有,幸有村中的居民给了我们一个住处。
西湾子教会被打倒了,教堂被毁,十五家人户也遭到同样的命运。清算复雠委员会还存在着,还在增加那清算的数目,这庞大的数目只有天文上才用得着。
总计这次教会和十四家大户所被充公的数字,达一百零八万万一千八百七十九万九千二百八十一元。这惊人数字的造成,是由于一个特殊的演算法。比如:在日冠佔领期间,所有一切赋税粮差,现在都可以追缴,长工对一二十年以来已经得到的工资,也一样可以要求追加,有至佃户自从租种以来从未缴过的地租,现在也能板起面孔硬要追缴。举个事实为例:某人自称在六十年前由地主租佃了十六亩耕田,依照二五减租和应追缴的粮差,他向地主追索二千三百万元。清算机关的演算法是这样的:
据说某人每年所纳的地租是蓧麦三石九斗,根据清算委员会的减租规定应追还百分之八十,合三石一斗二升,六十年共须追还一百八十七石二斗。当三十五年一月间,蓧麦每石值一万四千元,一百八十七石二斗应合二百六十二万元,这是关于减租的部分。
现在再看应缴的粮差。本年粮差每亩三百元,依照昔日的粮价面粉每斤一元五角故三百元合面粉二百斤。但三十五年一月的粮价面粉每斤八十元,地主应按现价追缴,八十元乘二百斤,每亩每年应缴粮差一万六千元。据佃户称种地已六十年,那麽二十五万六千元再乘六十年,地主共应追缴粮差一千五百三十六万元。
上项数位再加减租二百六十万元,共合一千七百九十八万元。但是清算机关计算错误。竟写成二千三百万元,并没有敢指出他们的错误,还有,某人实缴地租二石九斗,并非三石九斗。所缴粮差三百元也是本年币值降低的税率,在以往,粮差每亩不过一二元,今完全以三百元计算,且追溯到六十年以上。这一切不合理的计算,完全是为了要达到破産的目的。事实上,这些被斗争的大户,连日常用品,小孩衣服、和一切的食粮全被充公,假如不是邻居来救济,大家都要冻饿而死。这被斗争的财物,很少一部分分配给村民,一般干部却得到惊人的数目,在过着优裕的生活;然而还有更多的财物,却归之于共産机关的公库。
第三阶段: 土地分配
三十四年十二月至次年一月斗争,目标只在村中的大户,但是一般流言说是二等户也将不能倖免。这正是共产党製造的空气,故意把这事炫染得很严重。目的是要藉这吓人的空气镇压人民的反抗。事实上,当这年秋收的时节,全省各地曾举行一次全面的斗争,二等户包括在内。假如不是在十月中旬国军忽然到来,那这次的损失,或不亚于第一次的严重。
中共在西湾子虽来不及使人民完全破产,但在察哈尔全省,几乎到处都实行了剥夺土地的政策。改善土地分配显然是共产党政策之一。自从中共入境以后,便以专制苛刻的手段,施行所谓加增加工资减租减息等方策,只须是有産有地的人,便须把一笔惊人的欵子,派给他们的佃户或僱工。从那时起,土地已不再是生产的工具,反倒成了招祸消耗的赘累。当他们施行土地分配政策以后,这种现像更加显明。土地税日有增加,所有的土地越多,税率也随着增高;如果有地在三四十亩以上,所担的土地税便要增加三四倍以上,结果土地的税率远远超过土地的生产。尤其是那收税的机关又是那样的不可理喻。因为製定土地税的是共党的地方政府,任何人也无法和它争多论少;有许多住户便写了担不起这非法的税额,不得不把自己的土地折价充公。
一般大户和教会的二倾土地,在三十五年春间已被斗争了分配给人。所谓『土地属于种地的人』,还是日后的口号,最初的分配原则,是使没有土地的人平均分配,不过穷人可以享优先权。话是这样说,实际上享得优先权,还该是共产党员或他们的朋友,并且所得的都是好地。
此后,西湾子已没有多少可分配的土地了。全村居民近三千人,比较别的地方人口稠密,同时地方多山,可耕的土地比较的少。因此在六七月间中共政府下令分配土地时,可分配的好地已太少了,而以斗争获得土地的新地主也没有人肯再分给别人,因此这项法令并没有积极去实行。
西湾子之外,其他地方则普遍施行着土地的斗争与分配。地主们明知反抗不能生效,反招致共产当局的仇恨—是以很少有人反抗;同时人都知过:在共产党治下,土地只能增加地主的负担与痛苦。在共党未也境以前【析世鉴:「未也境以前」,原文如此,疑为「未入境以前」之误植。】,一般人宁可牺牲生命,不肯让出自己的土地;现在却自动的呈献出来,一方面是为了怕惧,另一方面却希望这样能获得共党和地方干部的宽待。这时候共党的口号是『耕者有其田』,谁种地,地属于谁。可是这些新地主,又往往被请来『自动』献纳一部分地土给中共政府和共党的『抗属』。事情是这样的奇怪:献纳土地倒没什麽困难,然而却找不到承领的人。这其中,理由自然很多,但主要的是老百姓已然知道:这领到的土地早晚还须缴纳出来,徒增许多苦恼。此外,内蒙的土地生产力弱【析世鉴:彼时所称之「内蒙」,与中共政权后来建立的所谓「内蒙古自治区」(亦简称「内蒙」)并非同一地理概念。】,许多土地又已辍耕,粮差赋税超过土地的生产,特别是在歉年。最后,老百姓对共产党根本信不及:因为将有一日他们也将成为有产阶级,天知道谁能和他们来为难。
土地之外,房屋和家畜也在被分配之列。但是关于家畜的自动献出却很少成绩,因为家畜可以送到别处去隐藏,不似土地和房屋,既不能运走,又无法隐藏。
破坏人类基本权利
共党佔据地方达十五个月,他们虽尽全力和资产阶级来斗争,但其主要目的并非是要改善地方的社会经济制度,而是要建立共产势力,以便在社会经济文化领域中,统制整个的人民。共产党是一个独裁的统制党,他们的势力绝对不可理喻。不但不容任何人反对他们的政策与行动甚至整个的人类,无论愿却与否,都须积极的与他合作,以完成他们的政策,无论是在出版物中,在政治集会或任何演讲会中,连一点反对的表示也不能容忍。共产干部的一件重要的工作,便是刺探老百姓怎样批评他们的政府和政策。晚间,连儿童们也被派出去到人家窗下偷听人民的谈话,以便告发。凡有批评共产党嫌疑的人立即指为反动派,任何人都知道,共产手中的一个反动派是要遭一切的亟刑的:坐监,财产充公,并受极惨的死刑。
他们虽标榜着保卫自由,但是永远在破坏着基本的自由,无论什麽样的集会,每星期至少开一两次,所有的村民必须出席。在民衆大会中,妇女儿童,连育婴堂的孤儿也必须去参加。会场中荷枪的守卫,会议终了以前,任何人不准退席。如有擅自缺席的人,必要遭到恫吓与处罚。此外有荷枪的干部到每一家里去检查,看有没有迟到的人。除非重病以外,绝没有任何通融,多次见有身份的人,男子妇女,为了迟到被罚在会场上跪倒,直到会议终了为止。可是会议的时间往往延长到五六小时至七小时,不许吃饭,不管冬日的严寒和夏日的暑热。因此开会回来,大概都要生病。
在共党治下,一切的人都应该改换自己的思想信念,因为共产党对世界,生命,社会以及人生的价值,都有另一个观念。为此,一切公民,无分男女老幼,都须要再教育,受共产的训练,无论何人不能倖免。对儿童,主张强迫教育,并不是教他们学写算——这为他们尚属次要——主要的是使他们完全的共产党化。成年男女有『冬季学校』,用四五个月的时间灌输新的思想,使成共产党治下的标準公民。你休想藉任何理由可以不去上课,有紧急事也好,照管子女也好,谋生也好,都不能成理由。命令绝对森严,抗命乃自招苦恼。他们的口号是要『改脑筋』,要你抛弃以往的思想,接受新的理论。天主教教友抵抗共产思想的力量较强,因此成为被惩罚的目标,就他们『落后,顽固,死脑袋』——不肯接受这改良的思想,因此也构成共党特别的仇视。
在共党治下的人民完全失掉了个人的自由:既不能安居在家,不问党务,还须化去多少的时日参加政治集会,接受共产党教育和训练,甚至无论你愿却与否,也须参加共党的组织,在党里服务。这些组织包括所有的人民,至少青年和壮丁都须参加。工人有工会,农人有农会,妇女有妇女会,青年有青年会,连儿童也组织有『儿童团』。此外还有其他团体如『武委会』等,是地方武装人民团体,所有青年壮丁,都须参加。他们的手段,最初是请你参加,假如你不肯,便强派给你一些职务,那不时容你不去尽责。
特则是像西湾子一类的重要地方,自十七岁至五十岁的男子,尤其是曾受教育的人,都须在共党机关或组织中担任一些职务。这几乎是无法推委的。起初是劝导,继之以恫吓和威胁,非教你应承了不止。连共党干部也不是志愿的,至少一部或大部分是被强迫来充当的。又共党政策强迫别人增加工资,而他们叫人民替共党工作,却一文钱也不支给。
不但青年男子要替共党服务。青年女子和妇女也一样须要服务。为达到这种目的,西湾子的共党用尽了他们的努力。始而劝导,请她们吃茶点聚餐,继之以恫吓威胁,甚至以斗争她们的父母相要挟。在笔者留住西湾子的九个月中,至少有二十名少女或妇人被监禁,是为了她们不肯听从共党的劝导。
共党宣称要解放妇女脱离旧礼教的束缚,主张女子有选择配偶和解散婚约的自由,在结婚以前,双方要声请登记,女方必须声明是自由的婚姻。这种制度自然再好没有。但可怪的是此项自由只限于解除父母介绍的婚姻,假如对方是共产党员,无论是干部或士兵,她便没有退婚的自由,无论如何也须接受。有许多次,他们用了种种诈骗或恫吓威胁的手段,要地方的少女嫁给共党和共党的友人,这是笔者亲眼作证的。有的少女为了避免这样的追逐,自愿嫁给本村的青年,然而却遭到地方政府的拒绝,不予法律的登记。
信教自由更不必提,观夫共党对待天主教会的事实便可作证。不但教会如此,连信教的教友也遭到同样的磨难:为了避免共党的仇视和攻击,许多教友家庭不敢供奉圣像。在学球里有一尊苦像,被县政府某科长当着学生面前抛在地下,摔得粉碎。在共党机关服务的教友,为了星期日进堂瞻礼,曾受到严厉的惩诫。作共党干部的教友,会受到种种的威胁,要他背弃信仰。至少不许他进教堂,不诈他祈祷。每星期日,便派出暗采,往往是些背教的干部,到教堂门口去刺探,看有没有自己的人还敢进堂去瞻礼。
关于共党破坏个人自由的地方,说起来太长。上面所说,不过是叫读者领悟:共产政策纯粹是个不可理喻的虐政,连对穷人也不例外;由此可知处于共产治下的民衆,是怎样的渴望救援了!
第四阶段:恐怖,惨杀!烧掠
已经有许多次,共产準备国军进攻察哈尔省,当上年旧历新春,崇礼县县长便召集共产干部开了一次秘密会议,问他们说:『如果国军再来,我们要怎样作』回答是:『我们再作游击战』!这是他想像的自然答覆。上年七月间,情势特别吃紧,共军开始撤退张家口,他们自知早晚有日也要退出察省。因此他们加紧去支配土地,以便增加党员,而在国军进驻以前,完成他们的政策。但是土地的分配还不曾普遍全省,傅作义长官已命令绥远国军开始进攻。经集宁的一次大战,旗开得胜,在双十节进佔张家口,几天以后便佔据了西湾子,共产急遽撤退,并未抵抗。
察哈尔全省人民,如疯似狂的欢迎国军。这种行动并没有政治作用,也不是他们特别同情于国民党。一般的说,特别是乡间人民,对于政治大都不甚关心,惟一的原因,便是为了他们受到共产党和干部的虐待太惨痛了,无论是在私人生活经济生活乃至家庭生活中,根本得不到一点的自由,到处都被掠夺恫吓威胁所笼罩,共产政府和地方干部,随时都能判决他们是反动派,是国民党,是国特,是顽固,是地主的尾巴,是资本家的走狗;那些,他们可以活到今日,已经该念共产的恩德了!他们渴望着救援,眞 不啻大旱之望云霓,一旦救军到来,自然会热烈的欢迎,虽然有的国军缺乏纪律,竟当不起民衆热情的欢迎。
当地的民衆,很久以来受得地方干部的虐待太严重了,一旦获得解救,由于内心的积怨,很有报仇雪恨的危险。这时天主教司铎使用了多方的劝导,说明报仇的不义,呼吁大家赦免仇敌,希望大家和睦乡里。
共党并未抵抗,便撤退了,但是并没有远去,过不多时,便又听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仍利用抗战时期的办法,在山野里继续设立县府与正式县府对立,不过他们的县府是流动的,时常迁移。他们熟识地方情形,对人地事物都很熟悉,因为他们在那里住得很久。凡国军势力不及的地方,他们仍然施行他们的政策与行动。夜间更到每个村庄里去,对与国军合作或有嫌疑的人施以威胁。某夜,本村有三人被逮捕,惨遭杀害;次夜在附近某村,也有同样的事件发生。这些怪事大部都是地方干部所为,他们附从了共军,也受着共军的保护。
西湾子本村驻有骑兵近千名,是副司令石玉山的部下,军事训练颇不完善,其中有的是过去的强盗,为了阻止他们抢掠地方,才把他们收编,因此他们的勇敢和军事价值实在有限。每当晚间听说共军有进攻的消息,这些骑兵便乘马以待,但不是为御敌,而是为便于逃跑,另一方面,共产党却到处向人传说:他们一旦回来,将杀掉西湾子所有的老百姓。同时每当国军出征,村裹面便没有了防卫,一任无赖去复仇和歹人去抢掠。为此百姓向傅作义长官去请愿,领到了一百只枪,成立了自卫团。这些枪只专为保护地方,但不许离开本村。这自卫团的成立,尤其增加了共党对西湾子的仇视,认为他们与国军有密切的合作。
十一月二十五日,共军进攻平定堡,那也是次级国军的防线,在崇礼东北百六十里,被攻陷了。全村住户和教堂悉披掠劫,国军死难数百名,两位天主教司铎被架走,当时的谣言都说已被枪杀。这是他们的战术,利川散兵线,使国军很难去增援,且以大批军队作奇袭的进攻。平定堡攻陷后,西湾子便首当其冲。
十二月六日,本村哨兵探知共军在向本村集中。调遣的方法极为週密,由每个方向都有共军到来,有的且自很远的地方前来,对本村取包团形势。同时在张垣至西湾子的险要路口也置以重兵,阻住援军的到来。九日拂晓便开始进攻。
天刚发亮,共军已自西面进村,守村的哨兵都去取暖,不费一枪一弹共军便夺取了村西:一部守兵被缴械了,接着便打进许多住宅,若干名老百姓遭遇逮捕。
西湾子村位于山中盆地,刚一开火,许多卫兵便和老百姓一样,吓得逃往山中。另一部军队也只顾得自己逃命,骑上快马,向山顶上去逃。副司令虽用尽最大的努力,怎奈军令不行,徒唤奈何。漫山上都挤满了逃亡者;男女老幼,再没有路子可走,终于给共军包围,带回村中作俘掳,在村西西缸房大院子里被集中。战事至晚即停。除修道院一带以外,其他地方那没有太大的流血。村东南的防守是由自卫团来负责任。守兵看敌人的数目太大,不得已退到修道院楼上去反攻。起初还有好几十人,后见衆寡不敌,有的又暗中逃脱了,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中午的时候,共军向楼上放起火来,他们深知若活着落在共军手中,将遭到怎样的命运,因此抵抗甚厉。大家都说:『我们终归必死,莫若在这里死守。』。于是大家合念玫瑰经,等待就义,大火四包围上来,已来到切近,一名自卫队还想逃了出去,却被把守的共军再投进火窟中。几天以后,在灰烬中找到几块烧得焦黑的尸骨。
修道院是第一天烧燬的,藉口是为了守军逃进里面去抵抗,但修道院和主教府等建筑的面积,长达百一十一咪,不过有的建筑彼此不相连贯,且没行一点风,火势根本不会蔓延。但是所有的房屋都分别的被烧燬了,连教会大图书舘也一并焚被【析世鉴: 「焚被」,原文如此,疑为「焚燬」之误植。】,内有书藉万余册,有的且是有历史价值的珍贵手抄本,也未能倖免。九日夜间,战事早已停止,但共党却焚烧了教堂,教堂很大,计长六十三咪,宽十八咪,是罗马式的建筑,为教会最美丽的大建物。火势并没有整个破坏了大教堂,但共党颇不甘心,次日午间又放了第二把火。结果堂顶塌陷,全部被燬,这部惨剧或许是共党可以自豪的。教堂大火并没有延烧别处,可是国籍女修会和许多别的地方,也同样付之焚如。
在交战期间,连士兵在内,并没有太大的死伤。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守军只有千三百名左右,共军兵力却据说达一万人。不过他们神出鬼没,此项数字也未敢尽信,可是的确比守军多上好多倍。他们照例是许下交枪者不死,到处喊着『交枪…留命』!因此他们获得很多的俘掳:百姓和士兵。老百姓被集中在一个破坏的大场院裹,点名报数:总计男女和儿童共七百余名,天主教司铎三位。由共党分开等级,划分小组,一部一部的被送走,谁也不晓得是要被枪杀或被释放,但许多次可听见离村子附近有步枪或机关枪声,事后在村外各地,常见有一排排的俘掳被击毙,面向下倒在地上。晚间笔者出去寻找靳司铎的尸身,找不大的一块地方,曾亲见那一排排被击毙的死尸,有一排十二人,一排七人再远一点一排两人,都在头上中弹身死。
经过数度的淘汰,俘掳人数只剩下了一百七十二人,内有三位司铎,许多老人,一个跛子,一个瞎子,和六个妇女。他们找来一辆车于十二月十日下午,派兵扈送,向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前进。前后共走了十五天,为了避免飞机的寻找,只在夜间行走,且经过的完全是蒙雪的山道,从这村到那村,完全共军的领域。这次的充军太痛苦了:地处西伯利亚寒带,俘掳衣履不完,如三位司铎只穿着薄衣,且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心惊肉跳,实在苦不可言。他们被困在破坏的瓦砾断垣下,或没摭拦的磨房中,四面通风,寒度在零点下二三十度,十五天内没有进过一间暖室,或得到一炉火去取暖。许多人的肢体被冻疆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脚指被冻落四枚,在百七十二名俘掳中,有六十来名被释放,其他壮丁强迫去从军,另一部被枪杀,另一小部分却脱逃了。照共党的定例,凡在国民党政府有职务的人必遭枪决。经十五日的充军跋涉,到圣诞前夕,俘掳群剩下了四五个人,三位司铎也在内,直到本年二月初旬,还不知道这三位司铎的下落。
上年七月,笔者为职务的关系自崇礼到北平。血案发生时,我正在张垣,遂乘最初次的汽车奔赴崇礼,以便诊治受伤人并对死伤的家属作些慰问救济的工作。全村都陷于悲惨状态,每家都有一二人失踪,不知是被杀或被俘掳,大家分头到深山旷野去寻找,或到我们临时成立的停尸场去认尸。许多尸身用小车子运到尸场,供人辨认,形状极为可怕,显示出曾受亟刑的样子。臂腿向前或辟开两旁,冻得发疆,干硬像些石块。死的人有百姓,有士兵,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儿童。有一名老尸张殿云,年已八十岁,此外还有两三名女尸,四五个孩子。大都死尸都在头上中弹,证明是在战后被打死的。有的还被绑着,更有的显示生前曾受亟刑:全身四肢都有刀伤。另一些尸身带着无数的杖伤:青肿破裂。有一个人肚腹被洞穿了,五脏被掏得一空!这些尸身陆续被找回来,供各家去认领,使人不敢确定究有多少人惨遭杀戮。笔者曾就教友中试作统计,共得八十六人,有的已找到尸身,有的有被害的确切证明。此外还有七八十名失踪者,不知是死是活。因此可以估计教友的死亡者近百名,教外死者也近百名,总计被杀的老百姓或许达二百名。士兵的死亡当在三四百名之谱。此项统计虽较几种报纸的计算相差太远,这是亲眼看见的记录。共产党算达到了目的,达到了恐怖百姓的目的,用这次新的血案,再度给那不拥护共党的人一种心灵上的威胁。
对于宗教和教会,共产党一面讥笑一面酝酿着严重的仇视。这次烧燬西湾子教堂和教産,给教会以严重的打击,一时颇难恢复。据崇礼县府最精干的共党胡主任等表示:共党与天主教会乃水炭不同炉,或作共党或作教友,二者不可得兼,因此他尽全力去逼迫信友背弃信仰,此次,崇礼的烧杀是共党最初目的的完成。几月以来,他们便声言要焚燬教堂,而在撤退的一日将作些惊人的血案。笔者自知性命绝对危险,因此在上年七月间不得不离开崇礼。
本文的目的,在把共党治下的实况剖示给愿欲知道的人。经对华北各地作一次普遍的考察,结果发现所谓崇礼血案,大同小异的在每一个地方重演着:凡在共党治下的天主教区,都遭到同样的剥夺和残害;用同样的藉口,同样的方法,也同样的惨酷。崇礼的大难不过是一个例子,并无奇怪可言。那些惨剧假如很少提及,那是为了希望事情可以好转,但是环境的演变未见好转,反更加严重。崇礼血案把共党最近的行动公诸全国与国外,各方报纸都有评论与报道,可惜往往缺少事实。这是本文要来补充的。
本文的写作,特别要献给一切眞良爱好民主的人士,无论他属于何党何派,只要他愿在新的中国建立眞实的民主自由,便不能不对这利用民衆完成个人自私目的的一党虐政表示反抗。共産党自称是在推行民主,保障人权,保障政治自由,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信仰自由,集会自由……。在他们的党纲上,写老要保护生命财産和一切公民的安全,更大言要替人民成立人民的政府。
但是你若在解放区多住几日,立即发觉这些完全是宣传,是骗取一般的意见,事实上完全互反。共产党组织是以强力威胁所组成的虐政,是另一种独裁政策。共产党自称要打倒法西斯主义,而他们本身却正是法西斯主义。
笔者在解放区住过相当长久的时日,本文的内容不是理论而是事实的考察。是凡眞实爱好民主的人,便不该被共党宣传所惑,而对解放区作一次实际的考察,所得的结论必与本文的结论完全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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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中共治下的崇礼县》,是以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北平《太平洋》综合月刊第一年第三期同名内容全文为底本完成数位化处理。网际网路首发◆析世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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