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 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此文献给见证过我的青春, 并且在人生道路上互相扶持的蓝颜, 明子.
(一)
昨夜和老妈电话. 她说近来起夜有点频繁, 想到市里医学院附院查查肾功能, 改天给我的大学同学, 现在那所医院泌尿科行医的明子预个约. 我连声附和,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瘦英挺的影子.
虽然和明子来自家乡的同一所中学, 与他却是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专业同一个大班时相识的. 那时的他眉清目秀, 神情俊朗, 一副金丝边眼镜 给他增加了不少文质彬彬的书生气. 印象中他的笑很阳光灿烂, 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自从知道他的表哥是铁路上的干警, 放假回家我总是和他一起坐火车来来回回. 那时候虽然春运时期票紧, 但也不是想麻烦让他表哥买票. 因为, 和明子在一起, 我们总是…..逃票.
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其实也就几小时的火车, 可就是不甘于旅途中的平淡. 每次都把老爸塞在手中买票的钱往兜里一揣, 背上包便拐到了明子家. 明子的爸妈相当和蔼可亲, 有时候我还在他家蹭吃蹭喝后, 一一告别, 两人便一起上路.
我们很少走火车站的正门, 明子总带我走铁路职工才能走的小道偏门. 那里很少有人值班, 即使有, 只要一提他表哥的大名, 也都会一路通畅. 进了站台上了火车, 一般这种短途就很少再遇上查票. 如果有, 大家也都认识他表哥, 从来没人跟我们过不去. 火车到站, 明子也很少带我走正门出站, 他总替我拿着沉重的背包, 我们沿着火车轨道走出那么一段, 很顺利地便进了城市. 再坐一段公车, 便回到了学校.
(二)
入校几个月后, 年级各小班纷纷举行新生联谊晚会以促进新同学之间的联系. 明子做为他们班的主持人之一, 邀请了我. 晚会之前他一见到我, 就兴冲冲拉着我挤进人群边走边说:”给你介绍一个人, 你肯定能和她成为好朋友!”.
“柳儿, 柳儿!” 在他的喊声下, 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转过身来. 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乌黑发亮, 一直垂到腰间, 有一缕柔柔的飘在胸前. 她淡淡的柳叶眉, 细长的丹凤眼, 略施粉黛, 一笑起来唇红齿白. 那天她穿着一件对襟红色毛线大衣, 与脚下那双小巧的红色靴子相映成辉.
“这就是柳儿!” 我从明子的眼眸中明显的感觉有火星在跳. 那时的我, 自从进入大学以来荷尔蒙水平也与日猛增, 在大街上看到时髦女郎, 经常不自觉的跟出两里地去, 就是为一睹芳颜. 如今, 一位容颜俏丽的佳人儿就在眼前, 还冲着自己微笑, 我也感觉身上每个毛孔都在欢喜, 当即投桃报李, 将之据为深宫闺蜜. 这一据, 不但使我当了五年红花下的绿叶, 而且, 我和她的友谊也经历了各种各样风风雨雨,直至今日依旧长流不息, 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我和柳儿整天腻在一起, 正想暗中张罗她和明子的好事, 有一天明子却气呼呼地跑来找我大骂柳儿.
不得不说, 柳儿是个在人群中相当打眼的主儿. 她青春艳丽, 活泼开朗, 极其善于人际关系. 入校不到半年已经名声在外, 很多高年级的GG都知道她. 那阵子, 不知柳儿啥时候认识了一个高两届男生, 两人见过两次相聊甚欢. 结果那男生心生爱意, 慌慌忙忙地表白, 结果自然不敬人意. 可那男生心不甘清不愿, 时有纠缠.
那天, 柳儿和明子下了课走在校园里. 突然柳儿缠住了明子的胳膊, 一副小鸟依人状. 正当明子处在一阵激动狂喜中, 柳儿突然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几经敲打, 才知道那个追柳儿的男生刚才愤愤然地擦肩而过!
自此以后, 明子和柳儿拉开了一段不咸不淡的距离. 他们之间终究没有象我所期待的那样发生些什么更丰富的故事.
(三)
大一下学期的一天, 明子兴冲冲地来找我, 神秘兮兮地求我为他办一件事情. 原来, 明子高中时就交往了初恋女朋友, 可惜出身于工人家庭, 他妈妈知道后极力反对, 无奈两人只好转战地下. 过几天, 他的女朋友将从家乡过来为他庆祝生日, 他想让我为她安排住宿. 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天一大早, 明子就把我从寝室喊了出来. 远远望去, 女生大院的门口, 一位清瘦高挑的女孩子和明子站在一起. 天还微微寒, 她已穿起了浅色裙装. 走近了看, 精致的瓜子脸庞, 巧目倩兮, 皮肤白皙粉嫩,几近透明. 见我过来, 害羞的浅浅一笑, 有种清新脱俗的味道. “这就是我女朋友, 小燕子”, 明子兴奋地向我介绍, “我带她四处转转, 晚上一起搞个聚会!”
那天的生日聚餐是在校外一家小酒店里. 明子不想四处张扬他的女朋友, 只喊了我, 柳儿, 还有他的铁哥们,高大壮实的阿兵. 明子一高兴点了很多啤酒, 让每个人都陪他喝一点. 我和柳儿都是不盛酒力的人, 再加上那阵子青春燥动, 有一堆的烦心事儿. 一杯酒下肚, 我便开始手脚绵软, 头晕烧心, 止不住地开始哭. 柳儿一边劝慰我, 一边说着各种稀奇好玩的事情, 不停的格格大笑. 这次聚餐相当的热闹, 哭的哭,乐的乐, 当大家反映过来这是酒精的作用时, 我和柳儿喝得都快不醒人事了. 再被灌下无数杯浓茶后, 又被明子和阿兵架到学校的大操场上吹风醒酒.
那几晚我是和柳儿挤在一张床上睡的. 我的那张, 便留给了燕子. 她外表柔弱, 却是个极其豪爽的人, 对于我们那晚的失态, 她一笑而过,时不时地打打趣. 临别之际, 她还郑重地感谢我平日里对明子照顾有加. 我很愧疚, 我哪里做了什么。
自燕子走后,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除了一起在火车上奔波,教室, 食堂, 图书馆,甚至舞厅里都能见到明子。 和他在一起,总能天马行空地聊到一起。他有时候也向我透漏些和小燕子交往的秘密, 更多的时候,象个居委会老大妈,毛遂自荐地做我的感情顾问,对我的人际交往指手画脚, 总说我遇人不淑,应该远离那谁谁谁,其中竟然也包括柳儿。
有一晚, 我偷懒不去上自习, 躲在寝室里看小说。临近下自习, 一位室友抱了书回来, 见到我便大声嚷嚷:“你还怎么躲这里?你知道吗,明子今晚在阶梯教室门口大喊你的名字,闹了二三十分钟,害的几百号人看不下去书。。。你赶快去看看吧!”
我一听, 立刻飞身下床。从教室,图书馆,到男生宿舍,经人指点,终于在大操场的一个黑暗角落找到了明子,还有阿兵。明子看着还算神智清楚,只是浑身上下的酒气,神清十分沮丧。阿兵向我努努嘴:“失恋了。。。”。
原来,明子妈妈得知他和小燕子还在交往,暗中找小燕子谈了一次,棒打鸳鸯。等明子几天前放假回家时,燕子正式向他提出了分手,还高调给他介绍了做警察的新男友。
(四)
日子过的飞快,渐渐地明子从失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又开始活跃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那阵子, 我,柳儿,明子,还有阿兵,经常地混在一起。有时侯, 四个人一起上阶梯教室看书,通宵熬夜应付考试。隔三岔五地也能在食堂碰到,就一起聚个餐。大二上学期,我们一起参加了学校新年晚会的舞蹈演出。下学期,年级在学校舞厅试点搞了个咖啡小屋,我和柳儿在那儿当了一学期的招待。明子和阿兵时不时地跑来蹭吃蹭喝,偶尔也一起跳跳舞。
那时候过着风花雪夜的日子。柳儿早以开始了她的恋情连续剧,经历着轰轰烈烈撕心裂肺的分分合合。而我也在不久的日子里,认识了现在的LG当年的男友。那时候和LG分别在两个相邻的学校,约定每周五见一次面。这件事情我对明子和阿兵隐瞒了好几个月,因为担心他们又要说三道四,给我做政治思想工作。
有天下了晚自习,思念LG心切,左思右想,放下书找到了明子和阿兵。正待我打算老实从宽,以贩卖新闻点而企图他们送我一段夜路,他们却已早有耳闻,不足为奇了。一来二去的讨价还价,得到了我请客的许诺后,两名大汉才欣欣然将我压赴LG的学校。那天是他们和我LG第一次见面,几人简单地寒喧了几句,他们便打道回府了。第二天,明子跑来告诉我,他那儿验收合格,只是希望我乖一些,多大方地请请客, 否则他就要和刚认识的哥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的陈年旧事。
快要进入大四的时候,实习和毕业即将来临。为了留在省一级的三甲附属医院,大家都使出浑身解数,各显神通。有请客送礼拍系里领导MP的,有拖关系走后门明目张胆打招呼的,也有考试作弊泄露考题改分数的。学生之间暗流涌动,拉帮结派。
其中,年级的大班长和他的女友我的室友郡,颇引人注目。他们俩都来自农村,学习挺刻苦,一心想留在城市。大班长是系里的红人,但对于我们普通同学却经常恶语相加,不可一世。我也曾在寝室里找东西时,无意中翻到郡的满满一箱的名烟名酒。
初夏的一天早晨,郡哭哭涕涕回来,说前一晚两人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走在一条安静的小道,没想到大班长突然被一个蒙面人拿砖头砸中了脑袋,当场血流满地,昏了过去。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了医院,拍了CT,做了各种检查,一切都算正常。
原本我是很同情大班长的,学校也抓紧破案打算严惩不怠。最后的结果让我大跌眼镜,明子和一帮兄弟参与策划了此案,因此而受到了记过处分。
有天晚上,寝室里只有郡和我。她突然对我说:“我恨你,更恨明子!”
我一愣:“恨我?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不管他是不是,怎么说他也是你老乡。我恨你们,恨你们一辈子!”
看到她穷凶极恶的样子,我眼一斜:“随你便,我不在乎!”转身就摔门而出。
毕业之前,大家都利欲攻心,外加分散在不同的医院,实习任务很重,经常日以继夜加班,使人心力交瘁。我和明子,柳儿,阿兵也很久没有联系。
有一天,遇到一位正在传染科实习同学。她告诉我:“明子得了肺结核,你知道不?”
“真的吗?他在哪里?”
“他就在附院的传染科。你还真打算去啊?他可是还在活动期噢。”
我轮转的第一站就是传染科,那里病菌流动戒备森严。我心里有一丝的犹豫,可是腿步却不由自主向那儿迈去。
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躺在雪白床单上的明子,还有在一旁悉心伺候的阿兵。明子消瘦了许多,苍白的面孔被四周雪白的墙壁反衬的没有一丝的血气,让我很难把他和那个曾经活跃在篮球场上的健将联系起来。
找个凳子坐下来。一想到大家即将毕业,前程未卜,从此天个一方,很难有机会坐到一起。而这次的相聚竟然是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进行,不觉心有戚戚,三个人半天无语。
(五)
铁打的银盘流水的兵,一毕业大家做鸟兽散,各奔东西。
明子为了照顾父母,回到了家乡。阿兵分回了北京,柳儿几经辗转去了上海。我呢,毕业就结婚,和LG远走他乡。从此天个一方,四个人再也没有机会聚到一起。刚出国的那几年, 越洋电话还很贵。和他们的联系也只限于春节时期。
2000年初,我和LG回国探亲。临行前得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明子新婚燕尔,坏消息是老妈被诊断出糖尿病。
回到家乡没几天,便去拜访明子。那天上午来到了他父母家,叔叔阿姨见到我依旧象以前一样和蔼可亲,不停的问我在国外的生活情况,还硬是把我留下吃了午饭。明子也从医院赶了回来,他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依旧神采奕奕。问到新娘子,他说在上班,一般中午午休回的是他们自己的小家。离开他家之前,和他约定一定要见见他的太太,大家一起到外面聚个餐。前前后后电话他几次,他总是支支吾吾敲不定时间。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太太不想见我,他只能中午和我聚一次,因为晚上要准时回家报道。
上次只顾及和他父母说话,我们两还真没时间聊一聊叙个旧。于是相约在一家小饭馆见面。和他聊天依旧还是那么愉快,我们一起回顾了在学校的很多事情,不禁稀嘘感慨一番。我还得知他近年来身体养的不错,彻底走出了病魔的阴影。他结婚也是几经坎坷,遇到了这个当记者的太太。后来,他得知我老妈得了糖尿病,拍着胸口说,以后我父母有事情就到他科室找他。
这样匆匆一见,又是相别数年。那几年间,老爸老妈身体时有状况,没有少麻烦明子。明子总是带他们找名医专家,做检查,安排治疗,还给在远方的我仔细解释病情。有一年的母亲节,我电话明子请他代我给老妈送束花,那晚就听到老妈激动的笑声,说明子给他送来了个大花篮。有时侯我也让老爸老妈喊他来家里吃个便饭,他却从来不肯来。
那其间,明子离婚了,据说是太太和他妈妈处不好。那阵子我经常打电话给他,他总是说自己还是个钻石王老五,今天有这个护士找他搭话,明天那个网友又想见他。我也津津有味听他说,边听还边替他总结经验教训。有一搭没一搭地,他的心情慢慢地好起来。在我两三年前回国的那阵子,他告诉我他又结婚了。
回国没两天,他电话我说他和他太太丽丽,要请我洗澡,我一听差点儿在椅子上没坐稳。第二天蹬着靴子我就去了明子家。见了他的父母又是一阵问寒问暖,告别家人之后,明子开车带我去医院接刚下夜班的太太。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太太还是个明眸浩齿,皮肤白皙的美人儿, 比我高出一点点儿,身材突兀有致。一上车,就和我打招呼,连声说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一会儿便到了洗浴中心,那时个五六层高的大楼,据说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休闲项目。一进包间,丽丽就喊着她做了一夜的手术脏死了,一定要先洗澡。于是我和她脱下外套,拿起洗澡的东西,来到二楼的女宾客室。褪下衣物,走进内间的浴室,竟然空无一人。我们各占一个蓬头,开始洗浴。突然她大笑着说:“我们俩是赤裸相见,也算赤诚相对了!” 我也连忙应声: “可不是,可不是! 你想知道明子的什么历史背景啊? 我绝对免费提供! ”
探亲结束, 我途径北京回美. 阿兵到火车站接了我. 那时候阿兵也是新婚, 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岁, 青春活泼的小嫂子. 一见他, 便能体会到他从头到脚的洋洋得意. 出了车站, 不见他太太, 我随口一说: “我们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 小嫂子不会生气吧?” 他瞥了我一眼:”切, 你这么老, 她吃你哪门子飞醋?!” 说完, 抓起我的袖口将我拎过了马路. 我当即感觉脸上的粉劈哩啪啦地碎成片状散落了一地…..
和明子告别时, 我提起了此事. 电话那头, 明子的口水哗哗地流, 无比神往地说: “其实, 当年我读研时也接触了不少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可惜……那时我狼性不足……不忍下手啊!”
我这边异常愤怒: “那感情我LG最没福气, 娶了我这个老太婆啊!”
他笑道: “那里那里, 当我们都是柔弱的小绵羊时, 你LG已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了…”
我忍俊不住: “哈哈, 我认识你可比认识我LG早多了. 说说看为什么当年我们俩没有对上眼, 擦出些令人心动的火花来?”
他立即接口说: “猿粪, 一切都是猿粪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