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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凄凉人不问

(2009-12-22 21:06:28) 下一个

独自凄凉人不问

浓浓咖啡味道的回忆,厚厚咖啡色彩的思念,千丝万缕随着柔美的音乐在咖啡厅中徘徊。子兰手中的咖啡已经凉了好久了,可她还是不想离去。

她来到多伦多二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进咖啡厅,第一次喝咖啡。要不是昨天无意中她又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又看到了那两颗晶莹的小小的红豆,要不是又想起了陈伟,她早就忘了咖啡的味道了。

四年前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刚刚毕业的她,正犹豫是回还是留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说她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为父母举行完葬礼,她就进了医院,一个多月后,她竟然活着出来了,她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因为她不吃不喝,只是一心想随他们去。也许是爸爸、妈妈不想见她,谁让她当时不想回中国 ,帮助他们把公司做得更大了呢。

她处理了家里所有的产业,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到了北京,向加拿大移民局递了份申请,租了一所公寓便住了下来。她不会再留在这个让她伤心地方,她要到一个没有任何回忆的、全新的世界去。

第一次遇见陈伟是在一个咖啡厅里。喝咖啡是她到美国后养成的习惯,开始她并不喜欢它的味道和颜色,可每到考试加班加点时,总是需要它提神,慢慢地就离不开了。

那天下午,她照例来到了离住处不远的一个小咖啡屋,这儿虽然小,但环境不错。她刚坐下,一杯咖啡还没喝几口,就被从旁边走过的陈伟一个趔趄给碰洒了,不知怎么搞的,洒的咖啡竟弄了他自己一身。他赶紧扶桌子站稳,又低头看了看衣服,等他明白过来时, 回头想对子兰说对不起,可他看见子兰平静地看着他时,他只是张了张嘴,脸红了,过了一会才说:“对不起”。子兰说:“没关系”。他走了,子兰也没再要咖啡,坐了一会儿也回家了。

她继续在北京游荡着,几个月下来,整个京城都逛遍了,可她仍然不停地走。再次见到陈伟时已经是冬天了,她在逛街,手里拿着一个她最爱吃的红豆雪糕,边走边吃。陈伟从她对面过来,惊喜地向她喊了一声:“喂!” 子兰早就把他忘了,听他一喊,吓了一跳,刚咬了一口的雪糕就从嘴里掉了出来。她从包里拿出手纸,把地上的雪糕抹起,边找垃圾箱边说:“先生,您认错人了吧?”陈伟说:“没错,上次我打翻了您的咖啡。” 子兰想起来了,接着说:“这次吓掉了我的雪糕。” 说完俩人都笑了。陈伟坚持要请子兰喝咖啡作赔罪,子兰看看时间还早,就答应了。陈伟开车带她去了一间很豪华的咖啡厅,他们那天聊了很多,从咖啡说到茶,又从茶谈到古今,陈伟送她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这是她自从父母过世后,说话最多的一天。

她没想会再见到陈伟。两天后,她从楼里出来,听到有人按喇叭,扭头一看是陈伟。他声音有些疲惫地问子兰是否有时间一起去喝杯咖啡,子兰犹豫了一下,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就答应了。他们来到了那家小咖啡厅,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子兰这时才认真地打量打量他,他大约三十几岁,高高的个头, 很健壮。虽然说不上帅气,可没有那种如今一些男人硬装出来的所谓的“霸气、匪气”,就在她琢磨的时候,陈伟说:“相没相出,眼前的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哪?” 子兰低下头笑了。陈伟又说:“听你的口音没在北京呆过,工作不好找吧? ” 子兰开始没听懂,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心里想他把我当成“京漂一族”了。不知为什么她 突然 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陈伟见 状,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赶紧转移话题说:“ 我可是老北京了,你若需要向导的话,甭客气。” 子兰笑了笑说:“我可没钱买你的时间。” 陈伟叹了口气说:“我,富贵闲人一个,有人陪我,我宁愿倒付钱。” 子兰打趣说:“那我找到工作了。”说完俩个人都笑了。

后来陈伟告诉她,他的前妻是某个区教育局的局长,工作非常忙,周末经常加班、应酬、出差;她对权利的欲望和兴趣远远超过了自己,他无法忍受,离了。也许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公司倒是越来越好。只是常常觉得闷得慌。子兰听着、点着头,心里想象着他的生活,体会着他灵魂深处的那种孤独,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想了很多,惟独没想到是,他们俩会有故事。

她是一个事事要求完美的人。读书的时候,她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在美期间不谈对象。因为父母只希望她回国,帮他们管理公司,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不想在感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再者她也确实没有遇见一个让她动心的人。喜欢她的人,也都被她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赶走了。眼前的陈伟根本就不是她喜欢那个类型的,她不回避他,是因为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里,而且陈伟是个谈得来的人。可冥冥中注定的事,谁都躲不过。

春天、夏天就在他们偶尔泡泡咖啡厅的日子中过去了。一到七月下旬,好多事情就开始发生了。

两周前,子兰接到了移民的体检表,体检后等 VISA 。一天由于急性肠炎,她住进了医院。点了一瓶药后,想睡觉,突然接到了陈伟的电话,她才意识到好久没见到他了。放下电话就睡了,她见到妈妈笑着向她走来,轻轻地握着她手 …… 又看见了爸爸,他说:“兰兰,回来吧。” 她怕他们离去,所以使劲地点头,可他们还是不见了。她一惊,睁开了眼睛,陈伟正深情地望着她,他的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子兰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沐浴在春光里,笑了笑问到:“来多久了?” 陈伟说:“放下电话就来了。” 接着他又带着责备的口气说:“你呀,你得学会照顾自己,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管冷热的。” 子兰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低下头。他们虽然认识很长时间了,可自己从来都没对他有过什么感觉,不知为什么现在觉得他无比亲近。

陈伟说:“我去南方了,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子兰接过来,打开 ,白色的丝绸上是两颗镶嵌在水晶里的南国红豆,可爱极了。子兰抬起头对陈伟说:“谢谢!” 陈伟问:“喜欢吗?” 子兰说:“喜欢。” 说完就低下头不说话了。陈伟说:“是不是想家了?”这一问不要紧,子兰一下想起了刚才的梦,哭了。陈伟吓了一跳,就说:“别哭,想家就回去。” 子兰边哭边说:“我没家了。” 她以为自己的泪随着父母的离去已流尽了,而面对陈伟的柔情,它就象泉一样涌。她完全崩溃了,那种被抛弃的委屈,甚至是愤怒,此时都化成了泪,任凭陈伟怎么劝,仍然是一塌糊涂地往外流。她哭啊哭,直到哭累了,在陈伟的怀里又睡着了。

陈伟为子兰擦去脸上的泪,心痛地望着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他爱她,从看到她那时起,爱她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淡定,为此他愿与她走天涯,愿陪她生生世世。怕她离去,远远地爱她;怕她委屈,默默地爱她。多少个晚上守在她的楼前,只为看她一眼,她已成了他不尽的牵挂。

子兰出院的那天,陈伟第一次来到她的住处。小小的房间整洁、温馨,流动着一种和主人一样的淡淡的香气。他让子兰上床躺下,自己把顺路买的食物分别放到冰箱和床头柜上,然后烧了开水,给子兰端了一杯。子兰接过水放到柜上,对陈伟说:“谢谢。”话音还没落,泪又流出来了。陈伟说:“刚出院,瞧你 …… ” 边说边拿纸巾给她擦泪。子兰抓住他的手,浑身有些颤抖,眼睛转向一边,陈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捧起她的脸,贴到自己的脸上,然后开始吻她的唇,子兰青春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抖动着,当两人的舌头缠到一起的时,子兰用力地抱着他的头,他也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过了很久,子兰的身子又落到床上,可陈伟还在不停地吻她的脸,她的眼,她的额。他停下时,对子兰说:“对不起,累了吧?” 子兰红着脸点点头。他看着子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兰兰,我爱你!”说完又吻了她。

陈伟让子兰睡一会儿,说自己去下公司,马上就回来。陈伟一走,子兰就跳下床,跑到镜子前,看到双颊绯红的自己,赶紧回到了床上,两手握着脸,一遍遍的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心不停地扑扑跳着 ……

那晚陈伟留下了。

子兰第一次体会到了爱的缠绵浪漫、爱的激情消魂。

每次做爱之后,子兰都喜欢下厨房, 烧一、二个小菜。一次,她在做饭时,陈伟来到了她的身后。他看到子兰从容、利落,麻利、流畅的动作,很是享受,再看她那两条均匀的长腿也随着她左右、前后轻轻地扭动着,他心里痒痒的。子兰见他不出声,就回头问了句:“饿了?” 陈伟说:“恩,都快饿死了。” 子兰说:“马上就好了。” 陈伟接着说:“你听说过没,美国某所大学研究证明:女人做家务的时间与做爱的 时间是成正比的。” 子兰的手停了一下,转身就来打他,他不但没躲,就势把她抱到了沙发上 …… ,她庆幸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灵与肉结合在一起的男人。

当子兰接到加拿大移民局的签证时,她决定留下来陪陈伟,因为陈伟说过她是他的魂。

八月十三日,是中国的阴历七月初七。下午陈伟打电话,让她五点时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屋,并说不见不散。

子兰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精心地打扮了一下就准时到了那里。陈伟竟然没到,每次都是陈伟等她。她要了两杯咖啡,边喝边等。半个小时过去了,陈伟还没到,她打他的手机,没开。她有些着急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陈伟。可她还没听完,手机就从她的手上滑到了地上,她只觉得喉咙发甜,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可一想到正在医院急救的陈伟,她摇晃着冲出了咖啡厅,拦了一辆车就向医院奔去。血的腥味、泪的咸味、咖啡的苦味,搅得她肝肠寸断。

她就象跑了几万里路,可赶到陈伟的身边时,他还是没等她。她趴在他的身上就晕过去了。醒来时,隐约记得有人说过,那天陈伟买了枚钻戒、鲜花,想向她求婚 …… ,又是那可恶的车祸。

她不知睡了多少个白天,也不知哭了多少个夜晚。后来她把那枚求婚钻戒留给了陈伟,带着那两颗红豆来到了多伦多,又开始了在这个城市的游荡。她拒绝车,拒绝咖啡,拒绝回忆。即使走在人如潮的 downtown 节日里,她都好象见不到一个人。

“小姐,这位子有人吗?” 一个年青人问她,子兰说:“没有,我们走了。” 她站起身,把手里一口没喝,凉透了的咖啡倒掉,走出了咖啡厅。夕阳里,她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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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翠花姐 回复 悄悄话 希望这是故事,看了揪心的痛,一个叫人万分难过而又遗憾的故事......

mm写的真好......

红豆红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风中秋叶的评论:
谢谢兄长的美言与祝福,也祝叶兄阖家快乐!
风中秋叶 回复 悄悄话 一个感人的短故事,小小说,读出感情,浪漫。欣赏!希望在美华也读到你的故事。节日愉快,新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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