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兰欣与乌茶 41

兰欣听到母亲说，前夫文斌想带2个孩子去黄金海岸，她内心里积压多年的愤怒和恐惧顿时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兰欣抢过超英手里的电话，声音嘶哑地朝着话筒喊道：“赵文斌你马上把孩子给我送回来！现在，马上！不然我跟你没完！”

 

兰欣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啪嗒”一声迅速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她泥一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中残酷的比赛。

 

超英半是怜惜半是为难地在兰欣身边蹲下身子，将她手里的电话接过来放在耳边听了听。当超英意识到兰欣将电话挂断了时，不禁惋惜地说道：“兰欣，你怎么把电话挂了呢？你这么鲁莽，孩子们会怎么想？”

 

兰欣的脸色发青，全身都在发抖。刚才那简短的一句话，消耗了她巨大的能量。此刻她的大脑像是被掏出了一片空洞，让她无法正常地回应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兰欣双眼无神地看着母亲，过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说道：“他要是不把孩子送回来呢？我该怎么办呢？”

 

超英叹着气，无奈地说道：“我看不至于吧。他要是真的想带走孩子，他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呵。你呀，别那么小气。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听到这话，兰欣恼火地地坐直了身子。憋屈地说道：“妈，你对我就没一句好听的话吗？我怎么就小气了？他一走几年，什么消息都没有，现在突然回来说想见孩子。我有不让他见吗？我没有！他不但见了，还把孩子带走了！现在突然要带孩子去黄金海岸！妈，你知道黄金海岸在哪里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哪能知道呵？我又没去过。不过我想再远也是在澳洲呗，又不是去中国，你有啥好担心的呢？”超英分辩道。

 

“黄金海岸离我们这老远了！要坐飞机！要住旅馆！要花很多很多钱！”兰欣声嘶力竭地嚷道。

 

超英有些哭笑不得。她拖过一张椅子，示意着让兰欣坐到椅子上来。然后走开来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兰欣，让她喝些水。等女儿稍微平静下来了，超英也坐到她身边，劝说道：“兰欣，妈知道你经济能力有限，孩子们也知道。那现在是赵文斌出钱带他们出去玩，又不用你出钱，那不是挺好的嘛。孩子们既有机会出去玩了，你还省了心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兰欣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她不停地咳嗽着，着急地连连摆手。把超英也急得抱怨起来，说：“你急啥嘛？喝口水也这么慌慌张张的。你就不能缓着点吗？孩子们都大了，不能老圈在家里。文斌是他们的爸，又不是坏人。你怎么就不能放心呢？”

 

一阵激烈的咳嗽过后，兰欣痉挛的喉咙才慢慢地缓解过来。与此同时，她之前那种激烈烦躁的心情也稍微冷却下来。她看着超英，像是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一般。兰欣觉得母亲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理解过自己。她有很多的心里话想对母亲说，可太多的心里话就像是一团纠缠已久的线团，乱糟糟地已经根本分不清线头在哪里，有如她完全不知道该对母亲从何说起。她只好喘着大气，像以往一样，将所有的话狠狠地咽回到心里。但这样一来，她又感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心脏有种不堪重负的疲惫和压抑。她双手捂着脸，无力地摇着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母亲。

 

这时，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超英看了看兰欣，说：“你接吧。我可不想接了。”

 

兰欣却有如石化了一般，完全没有想去接电话的意思。电话的那头，似乎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一直固执地响着。超英等了一会儿，见兰欣不肯接电话。她不禁叹口气，终于忍不住，将电话接了起来。电话的那头，是儿子亚迪的声音。他恳求超英帮着说服母亲，允许他和茜茜跟父亲一起去黄金海岸玩2天。

 

“姥姥，求求你了！你跟我妈说说好话，我们真的很想去那里玩。我们好多同学都去过了，我们也想去。“亚迪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求和焦虑。听得出来，他非常期待着这一突如其来的旅程，也非常害怕失去这个机会。亚迪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平时极少会低声下气地恳求，特别是向姥姥恳求什么。可是今天却破天荒地向超英求情。这让超英也颇为意外。她无奈地对着电话里亚迪说道：”亚迪，你求我也没用呵。不是我不让你去，是你妈担心你们跟着你爸跑了！你们还是先回家再说吧。你当面和你妈求求情，看她能让你们去不。“

 

放下电话后，超英看看眼前仍然沉默不语的女儿，长长地叹着气，说：“能说的我都说了，不能说的我也说了。接下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孩子是你的，当然是你说了算。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你是可以不让他们去。但他们能不能理解你可就不好说了。老实说连你妈我都无法理解你，你孩子能理解你吗？他们若是不理解你，那他们不就会怨你吗？你辛辛苦苦的到头来还不落好，那是何必呢？“

 

超英唠唠叨叨地说着，见兰欣仍然冷着脸漠然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她只好叹息着离开了。

 

不久，门外一阵脚步声和人声，原来是文斌把孩子们送回来了。

 

超英去开了门。只见茜茜哭丧着个脸，很不情愿的样子。而文斌则是连拉带扯地欲将亚迪拉进家门。亚迪一脸通红，不住地说着：“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回家！我想去黄金海岸，我就是想去嘛！她为什么不让我去！她自己不去也不让别人去，凭什么嘛？“

 

和白天比起来，文斌看上去显得略为狼狈。他进屋后，先是和超英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不停地对兰欣解释。说他本没有计划带孩子们出去玩的，只因为老方收到一个广告，说黄金海岸的水上世界大特价，就这两天。老方夫妇俩打算带着孩子明天去，邀请他和孩子一起去。这样就可以一起订机票和住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这么匆忙的。他说他只想让孩子们开心，没有其他的想法。

 

兰欣拉着脸，冷冷地对文斌说道：“你想让孩子们开心？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抛下我们不管那么多年，难道是想让我们开心吗？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我早就对你失望透顶！“

 

文斌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很快地扫了一眼两个孩子，说：“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好吗？“

 

超英在一旁，连忙知趣地拉着亚迪和茜茜想带他们走开。说：“我们走我们走。你们两个慢慢谈。“

 

亚迪倔强地不想离开。说：“我就是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海洋世界？她有什么权力不让我们去？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为自己做主了！“

 

听了亚迪这话，兰欣顿时有些失控，她朝着歇斯底里地亚迪喊道：“我为什么有权力？你问我有什么权力？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我是你妈！你懂吗？我是你妈就是我的权力！因为我是你妈，我不会找着个相好就扔下你们不管！因为我是你妈，我连去死都不敢，因为我要照顾你和你妹妹！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可以做主！等你可以做主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做主的！现在，眼下，你就是要听我的！“

 

亚迪很少见到兰欣如此愤怒失控的样子。他也有些被吓倒了。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涨红着脸看着母亲，嗫嗫地说道：“我听你的就是。妈，你干嘛这么大火嘛？“

 

超英对于兰欣的失控，也觉得有失体面。她唯有拉扯着亚迪和茜茜走出客厅，并且不停地说着：“好了好了。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吵吵嚷嚷的。亚迪，你是大孩子，给茜茜做个好榜样。你们回自己的屋里。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不要去管大人的事情。“

 

当超英和两个孩子都离开后，文斌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略带讨好地对兰欣说道：“我嘛也不是非要今天定下来的，只是老方特别想让我们和他们一家一起，说有个伴。我其实更想和你还有孩子们一起。只是你妈就没必要一起了。“

 

文斌的这话让兰欣听了直接就气笑了。她忍不住挖苦道：“我是你什么人哪？我凭什么和你一起呵？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不如这样好不好：你就不要去了，你把机票和住宿都订好，让我和我妈带着孩子去好了。这样才是真正的让孩子开心呀！“

 

文斌被兰欣怼得哑口无言。他支吾了几句，然后讪讪地说道：“我主要是考虑到你妈年纪大了，身体不一定适合。当然你若是坚持的话，我也完全可以负担的起。这几年国内的经济很不错的，我也挣了些钱。说实在的比呆在澳洲要好太多了。你看老方和乔安娜的日子，和我没法比……”

 

兰欣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文斌，冷冷地说道：“是呵，我也没法和你比。我们都没钱，都没法和你比！你有钱，有女人，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呢？别跟我说你想孩子，你不配！你去和你的老婆孩子呆在一起就好了！别来打搅我们！别来干扰我们的生活！”说到后面时，兰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才能说出来。她必须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能够不至于再次失控。

 

文斌有些畏缩地看了看兰欣。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话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