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篇玄野的旧文,看看能否引起一点讨论
(2008-01-17 05:58:14)
下一个
哲学与宗教上的忏悔--中国的最终出路
玄野
如今的中国是科技与经济腾飞的国度,同时也是哲学与宗教迷惘的国度。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就会自食其果。这一点为国人所深深领会与认同。哲学与宗教看似橡皮泥,不必如对待科学一样的认真,实际上它却要求人类奉出灵魂底层的真诚。因为这一无知,国人在精神领域搜刮了巨大的物质利益,同时也为自己挖掘了一个幽深的陷阱。
哲学涉及的领域是自然的抽象和人与自然的关系,具有很强的客观性与唯一性。政治涉及的领域是人类社会的组织形式,人所定义的价值体系是政治的核心,而达到这种价值的方法又构成了政治的手与足。无论是核心部分还是手足部分都有着无数的选择和很强的可塑性。宗教则是用哲学的理念达成政治目的的文化形式。
从宗教的这一定义来看,无疑中东起源的三大教是最典型的宗教,共产主义运动也是宗教。虽然马恩二人对哲学的贡献巨大,而共产主义的信仰也和传统宗教有着显著的差异;但是,共产主义绝对不是纯哲学的东西,也并非纯政治的东西,从哲学原理中逻辑推演出未来的社会模式与政治体制,无疑是典型的宗教。它与传统宗教的区别在于用科学化的哲学做自己的基础,使得信仰具备了巨大的说服力。其实,处在思想解放的近代与现代,一个新的宗教若不以科学的哲学为基础,而想得到大众自灵魂到躯体的全方位笃信,进而取得政治上的成功,是完全不可能的。不久前中国出现了许多类宗教的社团,从其哲学基础和参与者的投入程度来看,完全无法与共产主义运动相比。而某些人却草木皆兵,造成了巨大的社会虚耗,这是完全不应该的。
佛教是一个宗教,因为它发现了人类反方向的价值体系并将它贯彻到社会中。西方人一直将人类的需求作为社会发展的最终动力,这一思想在工业革命以来为世界造成了许多无法恢复的损失。佛教质疑人类的需求,认为欲望是苦难的根源,主张人们从根本上去解决苦难。这种被冯友兰称做负的方法将会是解开现代社会死结的金钥匙
儒家成为儒教首先来源于西方人的观点。儒家提倡直接的济世,也乐于哲学层次的研究,作为处于哲学与政治之间的文化而言,儒家应该算作宗教。儒家的不同特点在于,从整体而言,儒家并未致力于将政治观点做无穷追溯到统一的上天那里,或者从上天那里演绎出一套哲学体系并应用于政治统治。儒家似乎安于松散的知识体系,没有体系化的要求。这也许决定于孔子及其他先贤的自省的真诚。西汉董仲舒开始的今文经学以及宋明理学所提倡的存天理灭人欲都有强烈的为政治寻找哲学根基的倾向,但是最终都没有成为儒家的统一思想。也许这种倾向的本身与儒家的灵魂有所抵触。
百年来,以儒道佛为首的传统文化的发展与弘扬是差强人意的。在哲学问题上,自省的真诚是根本。这一点是近代以来国人的底层缺陷。由于每个人的禀赋不同,所处时代不同,阅历又各异,所得到的灵感和领悟的差异很大。有的民族以系统化的哲学为世界瞩目,而有的民族则以广泛而相对孤立的顿悟型的著作达到了另一方向的哲学顶峰。二者绝无优劣之分。如果因为向往集成化与大系统的美感,抛弃必需的真诚,对顿悟型的哲学实施削足适履的损益,则是与天道相背的。当代的很多中国哲学家,或是源于复兴民族文化的执着,或是艳羡西方哲学体系的宏大与慎密,致力于将儒家思想体系化并向形而上靠拢。这种努力与孔子的做法迥异。孔子述而不作,看似杂散的灵感与明悟中蕴藏着对自然的永恒不变的真诚。在哲学领域,对和谐与统一的不懈追求多是人类哲学发展的巨大动力。但是对形式意义上的和谐的追求又会成为文化停滞的安眠药。完美是诱人的,哲学理论的完美更是令人陶醉,而在上帝面前的真诚则是所有完美的基础。哲学理论在任何时代都会是有缺陷的,真诚是我们必须具备的心态。西方哲学家笛卡尔的真诚是执着的。他发表著作后,众多的神学家质疑为何没有证明灵魂不死。笛卡尔答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企图用人类的推理力量来规定一个只取决于上帝的纯粹意志的东西。这一回答在那个时代最可能面临的结果就是火刑。继承了耶稣灵魂的正是笛卡尔的这种精神,而不是那些对圣经唯唯诺诺的神学家。
如今的世界宗教是一神论的天下。近代西方的哲学家们,尤其自笛卡尔之后,对上帝的思辨使得上帝这一概念走向了哲学,而远离了政治。上帝存在这一命题,从一种天国统治者的形象,发展到终极决定意志的概念。现代的理念中,上帝的存在与否应该在于,我们能否将世界的所有规律及其他都归结在永恒无限的一上。受斯宾诺莎深刻影响的爱因斯坦在晚年致力于统一场的理论,应该是这种上帝观的典型体现。中国的道家哲学认为,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到了这个层次上,道与上帝不过同出而异名,已经没有区别了。
人的灵魂是脆弱的,信仰的支撑是难以避免的选择。信仰自由是必须的,毕竟这是人最深层的需求。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人的理智相对于世事的繁复而言是渺小的。因此,一个被渺小的理智所武装的脆弱的灵魂在面对复杂的世界的时候,轻信就变成了最常见的现象,而所信仰的宗教中是否有欺骗,私利,或者邪恶存在,那就只能操纵在幸运女神手中了。这种时刻,一个人的信仰是否出于其本心,是否有益于他的灵魂,就成了十分不确定的东西。掌握宗教自由的尺度,不是一个政府的最大的课题,却是每一个政府的最头痛的事情。
信仰是与宗教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词汇。由此,我们不难推断出宗教的最天然的作用领域是人类社会的价值体系。所有伟大宗教的产生都是从对当时的价值观念的质疑开始的。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宗教的最终归宿也会是对价值体系的影响,这也是向着宗教创始时的自然属性的回归。换句话说,宗教应该专注在政治的核心上,而不应该干预政治的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