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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这条巷子没有路灯,几栋老旧公寓围出浅浅的峡谷;白天跟随着忙碌的城市起舞,而在夕阳离开的时候,整条巷子也沉默了。
极少人会注意到巷子底那个永远亮着灯的方格,尤其处在层层叠叠的楼阁之间,平凡的光束显得完全看不见。只有当夜很深很深的时候,深到连月光都睡去的时候,晚归或不眠的人,才会发现那格醒着的灯。
窝居小巷十多年,一个偶然的早起,我发现了这盏灯光;此后以读书为藉口的晚睡或早起,多半也还好奇的想看看这格灯。是为路人挂一盏灯吗?可是微弱的黄晕,仅够分辨铁窗上的盆景;或是在等待家人?而这份等待又太明亮,一盏小小的夜灯应该足够了啊!强撑一夜不眠,灯也陪伴一夜;没等到想等的人或答案,灯光已被太阳淹没。
好想看看灯光主人,满怀期待的向楼下许多阿姨们请教,答案却很令人失望!阿姨们都知道这家人的灯光日夜不熄,就算停电也会点上很多蜡烛;据说主人极其冷漠,从不跟邻居说话,连微笑也吝啬回礼,“谁知道!每天家里谁死了似的!晦气!”阿姨的斩钉截铁,我却更迷惑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灯光与疑问都坚持相同的姿态,直到离家远走,小巷的生活让距离浓缩成一幅回忆。然而每当灯下夜读,我依然会想起那格谜语似的光,亮着漆漆的黑。
也许,因为我长久的惦记,老天爷终于愿意许一个答案;在一个时差转不过来的深夜,我烦躁的算计窗外的夜色,分分秒秒算到天空濛濛亮起,卖饭团的大婶推着小车嘟嘟走来。
我快步下楼,想喊住大婶的脚步,而小推车却已停在灯光所属的公寓前;大红门内,站着一对老夫妇。这是安排好的吗?让我与灯光的主人相遇吗?老夫妇互相扶着,恩爱掩不住忧伤。我本能往灯光处看去,大概是动作太粗鲁,被老太太注意到了,“孩子怕黑,所以一直开着灯。”这就是答案了吧!
轻轻咬一口雪白的饭团,米香幽幽,飘回当年一场大车祸;我还小,但已经记事了,就在这个巷子口,几辆车连环撞得好厉害!白布横着竖着,鲜红的血迹还是很刺眼,有个妇人伏在其中一块白布上哭,围观的人不停地叹气。我清楚的记得最后警察要把白布抬走,妇人哀伤的哭喊,几个拉开她的大汉也红了眼;好多人都跟着哭了,我也哭了,可是我真的太小,不懂自己在哭什么。
“不久他们夫妻就搬过来,说那个往生的孩子怕黑,又说这样孩子回家近一点……”吃下最后一口米饭,米饭里有大婶和灯光的故事,咀嚼着若有似无的甜,我依然不懂自己为什么流泪;是感动?抑或是伤心?
太阳醒了,小方格立刻消失在城市的喧闹里。可是我还能看到那盏灯,永远亮着,为怕黑的孩子,也为怕黑的路人。
(2006/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