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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拍案惊奇之1:浑不吝(原创)

(2007-11-06 17:33:10) 下一个

    深秋清晨,2003年,多伦多。

    “砰”!

    桌上的闹钟在一声巨响中散了一地,我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浆糊。用力甩甩脑袋,依稀记得昨晚隔壁的罗丝兰妹妹带回了个西班牙口音的帅哥,嘿咻了整整一夜,这加拿大木结构的房子隔音效果还不是一般的差,弄得我起来洗了两个冷水澡,清晨好容易才算睡着,可又被这万恶的闹钟闹醒啦!

正在胡思乱想,楼上又是一阵大乱,年迈的木质楼梯一串呻吟,又是咣珰一声,显然是一个人躲门而出,接着厨房里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痛苦地倒在床上,拿被子捂住了脑袋。

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闹钟的声音大得离谱啊!我满腹狐疑地从被子里探出了头,伸手拿起了闹钟的尸体,一颗弹头赫然嵌在闹钟的残骸里!顺着墙壁向上看去,天花板上一个明显新添的窟窿正在冷冷地看着我。。。。。。

20分钟后,警车姗姗而来,先是不由分说,用黄色的警戒隔离绳把现场隔离起来。几个吊儿郎当嚼着口香糖的警察下了车,煞有介事地又是录口供,又是拍照片。没过一会,房东谢太太也被叫了过来。楼上住的博士林泉和脸色苍白的莫小文,也在一旁无可奈何地接受调查,听博士在安慰莫小文,

“这纯粹是小概率事件,如果这样也让咱们碰上,那离中六合彩也不远了。”

我抿着嘴笑了——真是欣赏林博士这副革命乐观主义态度!不过莫小文显然没怎么听进去,披着单薄晨褛的她有点发抖,林博士还要侃侃而谈,我拿着自己的外套递给了莫小文。

我们租住的两层屋子离开地铁不远,交通便利,不过这个叫兰斯顿的地方名声可不怎么样,因为警察老转悠,用老外的话说“是个很有趣的地方”。租客多半是我们这样的新移民,我是出来乍到,不知道打工好,还是做点小买卖好,尚处在刚出国的新鲜劲头里。年轻的林泉不同,他是博士毕业却报国无门——两个国家都不待见他——回中国,凭他的破专业只能当“海待”;加拿大的用人单位看到他这样资深的学历和约等于零的实际工作经验,纷纷免战高悬——弄得林博只好去打现金工,混在多伦多。沉默寡言的莫小文又不同,她是家境普通的“小留”(国际学生),她学习倒也勤勤恳恳,可是来了一年多还在一个COLLEGE的英文预科班混,听说身负的家族使命是找个有钱人嫁了,但是看她那个沉默内向的劲儿,估计这个事儿啊,是好莱坞那部电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今天闹的这个事情居然就是她整出来的,我听警察问了半天,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知道这个模样乖乖的孩子昨天怎么带了个中越混血的坏男孩回家过夜,据说早上不知道说什么,那小子居然拿出了把枪来炫耀,不成想走了火,把我的闹钟给崩烂了!离开那闹钟不远,可就是我的脑袋!我想想,这个后怕!

警察问这姑娘也问不出个头绪来,一来她英文不好,二来她沉默寡言,三来她说她也就是在打工的PUB里认识的这个家伙,不知就底,再说了加拿大这帮胖警察也天天碰到这些事情,这也就是个枪支走火,既没找到枪主,也没什么意外后果,打死的也就是我的一只闹钟罢了,没过多会,他们也就收兵回营了。

骂这个发抖的小姑娘是没用的,该发生已经发生了。拿回我的外套,安慰她的事情,还是留给林博士好了。我这几天自己也挺忙的,主要是看着存折上的存款在一点点向反向流动,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找个酒吧工打打,顺便学学酒吧的知识,准备尽快当小老板吧!

要学习酒吧知识,当然要去酒吧中学习,革命导师怎么说来着?在战斗中成长!我决定勇敢地去找个西人的酒吧练练, 说不定人家老板看到我一见如故, 喜不自胜,立刻引为员工呢? 也未可知不是? 我没想到,正是我这样一个决定让我闯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踏着多伦多第一场雪, 出发!

<在多伦多找酒吧“勒脖工”(LABOR工,就是体力工)的套路基本上是:第一步,通过网络报纸和朋友介绍, 得到了数条信息,第二步,先打电话去联系, 在电话里,别人觉得你还算合用, 就会有第三步,就是叫你去当面谈谈,没大问题就来上班吧.听起来很简单,但多数新移民总被卡在第二步,就是听电话,讲电话, 英文是个拦路虎,不是别人说的你不懂,就是你说的别人不明白. 我找到隔壁住的白人妹妹罗丝兰,又送甜点又送咖啡,在她误会我要追她前,告诉她我想跟她练打电话,苦练了两天,开始四处打电话,总算找到几个愿意听我中国腔英文的, 但给机会的也就一个, 而且在一个极北的地方,多伦多地铁南北线坐到头,还要再坐20分钟的车.>

雪越下越大,等我晕头转向地找到那个叫铁杆球迷的运动型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雪没过了脚面,门口撒了雪盐, 我猛吸了口鲜冷的空气, 拿着简历踏入了酒吧.一阵温暖的气息涌来,让眼镜全给雾上了,我拨了两下才看到这个典型的北美酒吧,和电影中的差不多,中间一个巨大四方吧台,四周放着几张桌球台,几台游戏机,不少的火车座,零散坐着几个酒客,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东方面孔.

一个丰满得走平路怕是也要跌跟头的漂亮红发姑娘迎了上来, 大概是问我想坐哪儿喝点什么,我的脸腾的红了,我说想来找工,能跟经理谈谈吗? 她笑眯眯地把我带到厨房, 说,

“佛雷得,你的中国朋友来了。”

一个运动家体型的中年男子一个转身, 微笑地说,

“非常感谢你可以过来.可我正在准备今天晚上的鸡翅,请你等我一下好吗?

我立刻用中国式的思维说,

“我可以帮帮你的。”

他却很严肃地说,

“不,如果我雇用你, 你为我工作,我就必须为你的工作付薪水,现在我还应付得来,所以还是请你去等等我吧。”

我被带到了一个VIP包房等着,这里被布置的象一个冰球博物馆,很多的小纪念品被陈列在墙上.等佛雷得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东西看得差不多了。

“怎么样,你也喜欢冰球吗?

 “我的故乡没有这个,不过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这个“斯坦利杯”是北美最大的赛事了吧?(网上说,找工最好以攻为受掌握主动,控制话题,而且,看佛雷得的体形一定是此道中人)

果然,下面5分钟,他在我不断推波助澜下,说了好多冰球的事情,我也似懂非懂。但我明白了一点,就是这个运动吧中, 员工起码得是个准球迷,才可以“醉能同其乐,醒能伺候客人”。

所以当他让我说说我自己的时候,我把会说的运动都说了一次,佛雷得笑了,然后问我有没有“加拿大经验”,

“如果没有的话,我恐怕不能给你正常的薪水。”

这个该死的问题,卡住了许多人,我也只能老老实实说没有,但我补充说,

“加拿大经验我是没有,可中国经验我是大大滴,我过世的爷爷就是大厨啊(爷爷在天有灵一定不介意换份工作吧)。 中国菜和其他的菜比起来,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还是各有千秋的。”

果然佛雷得说,“何止是各有千秋?!好吧,我给你7块加小费一个小时。明天上班。”

真是高明的老板,根本不跟你谈价,直接通知你。

可是我要不说点什么就辜负了人家罗丝兰妹妹的教诲,就说,

“只要是一个公平的价格,我非常乐意接受,可是两个星期后,等我上了手,希望可以有升薪水的空间。”

佛雷得满意于这种谈判技巧,

“好,到时给你涨点。”

在回去的路上立刻高高兴兴地打电话给远在南京的新婚妻子小桐,

“老公有工作啦.虽然是个勒脖工,可总算是个开始啦。”

小桐说,“那棒极了,不过我们财务部现在有个年度会议,过会给你打来好吗?

我听着电话忽然传来的嘟嘟音, 脸上的笑容袅袅散去,巴士也到站了。

上班后,佛雷得把我带到厨房,告诉我这位大厨叫做阿合拉什,和他一样都是伊朗人。这位阿兄比我矮半个头吧,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用下巴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看他那个眼神,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佛雷得笑眯眯的说,

“在厨房里,阿和拉什是老板,我也就是搭个下手,在吧台呢,昨天那位红发姑娘珍妮说了算,酒保也归她管,我也就是收个钱。”—-瞧人家这老板当的, 用人不疑啊, 一番话说的每个人都体验到了主人翁的感觉。

正说着呢, 珍妮把老板叫走了, 阿兄踱步过来, “我说那个谁啊,

我客客气气地说,“叫我肖恩好了。”

“好,肖恩, 弄桶水把大门的玻璃擦擦吧。”

两分钟后,我的手被粘在了大门上—-当时的气温大概是零下三十多度, 对于这个数字,我这个从中国烟雨江南出来的人,显然是缺乏足够的认识, 没想到潮湿的手连同抹布动作慢了点,就一下子被牢牢地粘在了门把手上, 挣了两下没挣脱—-这下子糗大了.更糗的是,正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只好赶紧连着抹布给人家拉开门让道。

    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 一句俄式英腔的问候传来,

 “请问你是门童,还是门把手的一部分?

一个浑身裹在白色大氅里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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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forgetmenever 回复 悄悄话 高科技门把手之外挂硬盘
绿叶唤唤 回复 悄悄话 哈哈哈,好玩,100分!

你是门把手的哪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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