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当年动帝王——想起李师师
旅居千里之外,待午餐于茶花之畔、松荫之下,毛豆郁青,触之则冷而寒,视之方知有冰渍莹然。入口辛辣呛鼻,眼泪欲出——蘸料原来是芥末酱油。
忽然就想起来那句话:哥喝的不是酒,是芥末!
莫名的,想起了李师师。
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
缕衣檀板无颜色,一曲当年动帝王。
这里的茶花仍盛,别处的繁花早已凋零。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美人不但见了白头,也失了颜色。
当年含笑而唾的檀郎,早已仓皇辞庙,去了冰天雪地之处“枯井底污泥处”——自然没有段誉的幸运,而是做了别人的俘虏,不知是被折磨而死,还是身心伤痛而死。
人世间的悲苦与惨剧,大约莫过于此。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日子想必是极苦的,诗却仍是极好的。
从风流皇帝到阶下囚,从烟柳繁华地到风雪苦寒处,反差不可谓不大,生活诗意虽艰难,境界却依然高妙,不坠青云,端的是大才。
而当年,风流倜傥天之骄子的端王,与风情万种艳绝天下的她,韶华正好,是怎样的相遇与相伴呢?
帝尝于宫中集宫眷等宴坐。韦妃私问曰:“何物李家儿,陛下悦之如此?”帝曰:“无他。但令尔等百人改艳妆,服玄素,令此娃杂处其中,迥然自别,其一种幽姿逸韵,要在色容之外耳。”
这段评断,颇得宋玉之风,禅意之妙,都说禅宗到了宋朝已经没落,原来转入此中来。
宋徽宗做皇帝选错了时代,艺术见地与造诣却是冠绝古今,估计只有李后主能与之并肩,可惜两个人的命运也参差仿佛。
他救不了自己与他的李师师,他也救不了自己与他的小周后。
帝王眼中的她如此这般,名士心中如何呢?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遍看世间花,不似师师好。
如今再也不见师师,令人如何是好!
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
假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处相思万处愁。
今日见人说男人懂得偷情才有情调,才有心力,才是人杰,一叹哂之,若论此事,何人能与敢跟皇帝的相好偷情的周邦彦相提并论?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据说这首词就是他与李师师偷情之时,宋徽宗忽然驾到,情急之下,他就躲进床下的LIVE笔录版。
唉,饶是可怜人,千古之下,依然令人悠然神往啊。
很多人大约不会想到,李师师之名,与禅宗也有关系。
喜读公案的人,想必开始都被“师”啊“师”的到底是师父还是徒弟弄糊涂过,如今居然与名妓扯上关系,想必又会糊涂一回了。
汴俗凡男女生,父母爱之,必为舍身佛寺。
一老僧目之曰:“此何地,尔亦来耶?”
——这句话,似乎别有隐情:老兄啊,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怎么又(也)来啦?
女至是忽啼,僧为摩其顶,啼乃止。
——不知道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其父窃喜曰:“是女真佛弟子。”
为佛弟子者,俗呼为师,故名之曰师师。
不知某些佛教徒做何感想。
最近接触比较多的一位朋友,总觉得她是尼姑再来,姑且记之。
与所有历史上的绝代芳华一样,李师师后来也不知所踪。
江湖传说当然是有的,但也只能是传说。
有些东西,还是化作传说好。
要不然,清清楚楚的得知本来可以成为传说的小凤仙,解放后做了女佣,总归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英雄落难,佳人蒙尘,难免令人唏嘘不已。
谁料想那个循规蹈矩唯唯诺诺的垂老妇人,居然是当年烟视媚行名动天下的巾帼英雄?
——即使被周总理巧遇并点名照顾,又如何。
还不如从此相忘烟水里,万人如海一身藏!
可惜,故事不过是故事,现实永远是现实,冷酷而辛辣——如芥末里的毛豆。
一曲当年动帝王,辇毂繁华事可伤。
缕衣檀板无颜色,师师垂老过湖湘。
虽说是传说中的绝代佳人,现实中难觅踪迹,还是多事百度了一下,却意外看到了何晴版的李师师。魅丽或有不足,气质却是绝佳。
就做了插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