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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秀相别
昙秀来惠州见予,将去,予曰:「山中见公还,必求一物,何以与之?」秀曰:「鹅城清风,鹤岭明月,人人送与,只恐它无着处。」予曰:「不如将几纸字去,每人与一纸,但向道:此是言《法华》书里头有灾福。」
了解一个人,可以看他的朋友。东坡居士是因为有这样的朋友才胸怀锦绣,还是因为他能写出那样的文字,才有这样的朋友?
那时候的中国人里,能送出清风明月的,还不乏其人,如今之世何如?
止送与明月清风,还是文人雅兴,向上一路,“只恐它无着处”,方入超凡之境。惜东坡一生,亦未达此境矣。
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有友如此,不虚“耽此秋夜月,不忍赋新诗”。
忆王子立
仆在徐州,王子立、子敏皆馆于官舍,而蜀人张师厚来过,二王方年少,吹洞箫饮酒杏花下。明年,余谪黄州,对月独饮,尝有诗云:「去年花落在徐州,对月酣歌美清夜。今日黄州见花发,小院闭门风露下。」盖忆与二王饮时也。张师厚久已死,今年子立复为古人,哀哉!
忍看朋辈成新鬼,独向月下觅小诗。夜美月美,“美清夜”词亦美,吹洞箫饮酒杏花下之人犹美。
马梦得同岁
马梦得与仆同岁月生,少仆八日。是岁生者,无富贵人,而仆与梦得为穷之冠。即吾二人而观之,当推梦得为首。
妙语妙思!观之忍俊不禁。
书杨朴事
昔年过洛,见李公简言:「真宗既东封,访天下隐者,得杞人杨朴,能诗。及召对,自言不能。上问:『临行有人作诗送卿否?』朴曰:『惟臣妾有一首云:更休落魄耽杯酒,且莫猖狂爱咏诗。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上大笑,放还山。」余在湖州,坐作诗追赴诏狱,妻子送余出门,皆哭。无以语之,顾语妻曰:「独不能如杨处士妻作诗送我乎?」妻子不觉失笑,余乃出。
此时犹有此心,旷达绝代兼慈悲心肠,然若非解语花,何以酬之。
◎改观音呪
《观音经》云:「呪咀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着于本人。」东坡居士曰:「观音,慈悲者也。今人遭呪咀,念观音之力而使还着于本人,则岂观音之心哉?」今改之曰:「呪咀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两家总没事。」
着是慈悲,不着亦是慈悲。东坡又自作聪明矣。
◎僧伽何国人
泗州大圣《僧伽传》云:「和尚何国人也。又世云莫知其所从来,云:『不知何国人也。』」近读《隋史.西域传》,乃有何国。余在惠州,忽被命责儋耳。太守方子容自携告身来,且吊余曰:「此固前定,可无恨。吾妻沈素事僧伽谨甚,一夕梦和尚告别,沈问所往,答云:『当与苏子瞻同行。后七十二日,当有命。』今适七十二日矣,岂非前定乎!」余以谓事之前定者,不待梦而知。然余何人也,而和尚辱与同行,得非夙世有少缘契乎?
是否前世有缘,不得而知。又据传东坡是五祖演后身,亦不得而知也。
◎寿禅师放生
钱塘寿禅师,本北郭税务专知官,每见鱼虾,辄买而放,以是破家。后遂盗官钱为放生之用,事发坐死,领赴市矣。吴越钱王使人视之,若悲惧如常人,即杀之;否,则舍之。禅师淡然无异色,乃舍之。遂出家,得法眼净。禅师应以市曹得度,故菩萨乃现市曹以度之。学出生死法,得向死地走之一遭,抵三十年修行。吾窜逐海上,去死地稍近,当于此证阿罗汉果。
钱繆与永明寿禅师是慧眼识英英雄相惜,东坡居士的小算盘,打的有些过于精明了也。若近死即证阿罗汉,则世间死者无数,当证何果?
永明寿禅师买鱼虾而破家,余买清风明月而破家,可得法眼净否?——余亦打一小算盘。
◎僧文荤食名
僧谓酒为「般若汤」,谓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竟无所益,但自欺而已,世常笑之。人有为不义而文之以美名者,与此何异哉!
假行僧,古亦有之,于今为甚。
今世之素菜馆,以素菜为荤腥味,列素鸡素鸭孜然羊肉等,名食素而心怀荤腥,岂非自欺欺人,又何异哉!
◎黄仆射
虔州布衣赖仙芝言:连州有黄损仆射者,五代时人。仆射盖仕南汉官也,未老退归,一日忽遁去,莫知其存亡。子孙画像事之,凡三十二年。复归,坐阼阶上,呼家人。其子适不在,孙出见之。索笔书壁云:「一别人间岁月多,归来人事已消磨。惟有门前鉴池水,春风不改旧时波。」投笔竟去,不可留。子归,问其状貌,孙云:「甚似影堂老人也。」
春风不改旧时波,妙句!
◎修身历
子由言:有一人死而复生,问冥官如何修身,可以免罪?答曰:「子宜置一卷历,昼日之所为,莫夜必记之,但不记者,是不可言不可作也。无事静坐,便觉一日似两日,若能处置此生常似今日,得至七十,便是百四十岁。人世间何药可能有此效!既无反恶,又省药钱。此方人人收得,但苦无好汤使,多咽不下。」晁无咎言:司马温公有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予亦记前辈有诗曰:「怕人知事莫萌心。」皆至言,可终身守之。
有学佛者问如何精进,“怕人知事莫萌心”可以参照。
昔白乐天问道鸟巢禅师,师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曰:“三岁孩儿也解恁么道”。师曰:“三岁孩儿虽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白作礼而退。
真僧只说家常话,如何精进?哪有许多神奇处,无非言行之间而已。
原来眉公所言“无事此静坐一日是两日”,出自此处。
◎论医和语
男子之生也覆,女子之生也仰,其死于水也亦然。男子内阳而外阴,女子反是。
南怀瑾老师也说,被水淹死的人,男的面朝下,女的脸朝上。余幼时见溺毙者时,并未留心,不知道谁能教我。
◎僧相欧阳公
欧阳文忠公尝语:「少时有僧相我:『耳白于面,名满天下;脣不着齿,无事得谤。』其言颇验。」耳白于面,则众所共见,脣不着齿,余亦不敢问公,不知其何如也。
呵呵,好像现在很多女孩子耳白于面,不知何谓。唇不着齿,言多必失之义乎?
临皐亭下八十数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嵋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呵呵,我呼吸之空气亦有乡味,岂非不必归乡?
人不闲而心常闲,岂非天地主人尔?
◎名容安亭
陶靖节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故常欲作小轩,以容安名之。
有子女,亦可以容安名之。
◎陈氏草堂
慈湖陈氏草堂,瀑流出两山间,落于堂后,如悬布崩雪,如风中絮,如羣鹤舞。参寥子问主人乞此地养老,主人许之。东坡居士投名作供养主,龙邱子欲作库头。参寥不纳,云:「待汝一口吸尽此水,令汝作。」
庞居士参马祖,问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于言下顿领玄旨。
参寥借用于此,有趣。
苏子得废园于东坡之胁,筑而垣之,作堂焉,号其正曰「雪堂」。堂以大雪中为,因绘雪于四壁之间,无容隙也。起居偃仰,环顾睥睨,无非雪者,苏子居之,真得其所居者也。
东坡爱雪,微风爱雨,然雪落无声雪后无味,而雨落有声雨过有味,窃以为雨于雪略佳。惜不能于东坡前面折庭辩之,亦惜不能绘雨于壁上观以效东坡。唯闭目遐思,徜徉天地风雨间,悟人在雨中雨在心中之境。当于此境不让东坡。
再说了,英语都能学会,古文还学不会吗?又不是象我那么笨:)
呵呵古人有以雪水烹茶的,雨水烹茶的好像没听说过,谁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