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有,男60岁,厨师,遇难前家庭住址为中华门外宝塔根105号,遇难时间为
周永财,男,被害时年龄为33岁,遇难时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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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南京大屠杀30万遇难同胞中的一员。长期以来,他们的名字湮没在30万遇难者这个抽象的群体概念中。随着今年8月《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和幸存者名录》和今年12月《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名录》的出版,一个更为鲜活的历史正慢慢显露出来。
民国政府调查占三分之一篇幅
“材料收集自日本、美国、中国台湾、德国、英国等国家和地区。按计划,我们还要扩大征集的范围,争取再扩大史料的规模。”73岁的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主任张宪文负责主编《南京大屠杀史料集》。
在他办公室里,堆着厚积如山的55卷《南京大屠杀史料集》和调查卡片,这个3000万字的屠城证据集,倾注了南京史学界数十位学者的心血。然而,这个工程刚开始了七年。
“其实这里面最有力的材料还是来自于民国政府的调查,占三分之一的篇幅。”抗日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成立了敌人罪行调查委员会、抗战损失调查委员会、赔偿委员会等机构,对抗日战争、特别是南京大屠杀做了较深入、挨家挨户的调查,每家损失多少财产,何人被杀害等,并做成了调查卡片。这些调查为此后的南京审判与东京审判提供了重要证据。
“可惜的是这个调查没有进行到底。”张宪文遗憾的说,这个调查1947年就结束了,虽然没有明确记载结束的原因,但明显与国共内战全面爆发有关,蒋介石要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反共上。
新中国成立后研究大屠杀一度成空白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中国致力于国民经济的恢复,生产建设和政治运动。“在对于抗战的历史研究中,以敌后、八路军与新四军为主。”张宪文称,对于正面战争、南京大屠杀的研究很少,教科书上亦少有体现。只有南京大学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有过调查,出了一些研究报告,另外还有一些民间零散的研究。
张宪文所指的是南京大学的高兴祖等4位老师带领学生,在南大附近对大屠杀所进行的调查。“本身就是小规模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又断了。”
有媒体表示,当时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记忆,除了亲历过那场悲剧的幸存者,没有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1982年以前,国内对这场悲剧的研究没有怎么开展。”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主任张连红曾表示,“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在学术界,研究南京大屠杀,那时还是一个禁区。”
“没有研究不代表大屠杀不存在”
有专家认为,正是中国学者研究的匮乏,给了日本右翼可乘之机。
1982年6月,日本文部省修改了教科书,挑起了历史问题。1984年,曾任日本甲级战犯之一、南京大屠杀元凶松井石根秘书的田中正明出版《南京事件之虚构》,鼓吹南京大屠杀是虚构的,是为了东京审判的需要而制造的。
“有的日本人说,如果事情是真的,你们怎么那么长时间不纪念,不研究,突然就冒同那么多的材料?”张宪文说,“没有研究、很少反映,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日本右翼篡改教科书让中国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反击。”此时,不管是民间,还是官方,都意识到了大屠杀证据收集的重要性。
1985年,抗日胜利40周年,南京市政府建成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在一些主要屠杀地点立了不少纪念碑。1987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稿》、《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档案》、《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料》等相继出版。1995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会在南京成立,高兴祖担任第一任会长。7年前,《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一辑开始编辑。
在民间,被称为“南京大屠杀史料民间收藏第一”的南京市民吴先斌说,“日本作为加害者,比我们受害者占有的史料还丰富。”这刺激他下决心收集史料,目前他已收集3万多张照片,一千多件实物。
“学界的研究、发掘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史料,才使得这一历史悲剧为中国民众广为人知,历史真相逐渐还原。经过数轮争论,上世纪90年代后,‘南京大屠杀确实存在’在日本社会几乎得到了普遍认同。”有媒体如此评价。
“关注个人更能接近历史本身”
“采访我的人往往关注有什么新材料,新发现。”张宪文手捂着8卷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名录说,南京大屠杀的研究不是靠一两个新材料,新发现,就能说明什么问题,现在的材料已相当丰富。“我们如何在丰富的材料基础上,进一步开展高水平的研究,这个工作才能逐渐的开展起来。”
今年12月3日出版的8卷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名录,是《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来自国民政府解放前所做的调查,也有少量近期的调查,共收录了13000余名遇难者的个人信息。
张宪文说,名录记录了遇难者的姓名,生活概况,遇难时情形,被害时间、地点和方式。他们到底是被刺死的,还是枪杀的,或是砍头、砸死,还是失踪,都有记录,还有大量遭强奸后自杀的妇女。据介据,这些名字都将会补充到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纪念馆的墙上。
“今年8月,纪念馆也出了一份遇难者的名录,有三本。”张连红称,过去中国研究大屠杀的历史都是宏观的,出于对日本右翼否定历史的反击,往往只注意日军的暴行本身,比较片面。
他认为,对南京大屠杀的研究不仅是披露日军暴行,还应该有受难者的遭遇,包括战争中第三方———外国人,还有由此产生的后遗症。“转换视角之后,我们就不再是出于一种政治对抗的研究,而是出于真正学术的研究,去关注一个个的人,更接近历史本身。”
“幸存者更需要国人去关爱”
“相对于收集证据的努力,对幸存者,我们做的远远不够。”张连红认为,上世纪80年代以来,受到日本右翼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影响,中国学者出于一种惯性思维,往往急于从受害者的角度更多的去证明南京大屠杀的发生,幸存者的亲身经历成了很重要的证据。“我们看待幸存者,往往工具化了,被作为一个证人看待,反而忘了他们正是受害者。”张连红说,从这个角度,幸存者更需要国人去关爱他们。
在张连红曾调查过的幸存者中,有的老人有精神分裂,有的自我封闭,有些则是神经质。
“我们更多看重的是老人生病了,给一些经济上的援助,其实他们最需要的不光是这些。”张连红说,很多幸存者本身就是受害者,他们心理上更需要帮助,特别是年老后孤独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