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戒烟

                                                                    老公戒煙

        當年，老公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就碰上了上山下鄉的時代。   
       在農村，他學會了種菜、擔水、做飯…..。當然了，也學會了抽煙。他的第一支煙，就是貧下中農給的，手把手教會的。 就這樣，廣闊天地結煙緣，纏纏綿綿二十年。
       嫁做老公妻之前，我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戒煙。老公還真下了工夫，雖沒有全戒，卻也戒了大半。可惜時間一長，等於沒戒，又抽回去了。
       結婚的時候，他又一次戒煙。新郎倌嘴里嚼著戒煙糖，當著新娘的面是不抽煙的，背著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我全知道。看他可憐不說他，裝傻罷了。
       懷了寶寶，我又告誡他，為了下一代的健康成長，還要繼續戒煙。老公通情達理，為了兒子，再次戒煙。戒煙茶、戒煙糖、戒煙膏……就 差沒用上戒菸煙了。
      很遺憾，在偉大的香煙面前，七呎男兒屢戰屢敗。常敗將軍，當之無愧。
      一天，老公突然決定參加出國留學考試。只有一周復習時間，白天工作，晚上學習。我見他十分辛苦，怕他勞而無獲，主動買了几包煙給他提神，獻上體貼的微笑。告訴他，留學事大，戒煙其次，先大事，后小事。孰輕孰重，你老婆我拎得清爽。
      考試結果公佈，整個考區，老公以0.1分之差屈居第二名。我為他驕傲。
      留學生活十分艱苦，要上學，要打工。囊中羞澀，可還是沒忘記要當個癮君子。理由多多，寂寞、苦悶、孤獨、勞累、想家、想老婆、想兒子……。真是斬不斷，戒還亂。 後來，我帶上兒子，萬里迢迢，與老公團聚，過上了海外華人的生活。
       無論走到哪裡，我始終不改初衷，希望老公把煙戒了。我實實在在討厭那股子煙味兒。一看到老公那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抽煙相，心裡就直冒火。我常常揶揄他“小小香煙兩寸長，雲裡霧裡勝嬌娘。一會兒不摸心裡癢，一天不見眼淚淌。” 他不理我。裝聽不見。 我知道，二十年的煙史，要戒，還真的不容易。任何說教、爭吵、開導、軟硬皆施，都是白搭。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心甘情願自己主動戒。
       我家三口人，兒子和我絕對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他已經十歲，有勇有謀，有兒子配合，還有什麼事辦不到呢？
     于是，每天老公下班回家一進門，抱怨聲如雷灌耳：“媽媽，什麼味兒呀？怎麼那麼臭啊？”   
   “是啊！噯，老公，看看鞋底，有沒有踩到貓狗屎？”
   “媽媽，怎麼爸爸一回來，我們家就臭啊？”
    “真奇怪，你爸爸簡直是一股臭旋風，他周圍的空氣都是臭臭的。”
   “爸爸，你不會拉屎在褲子上吧？”
   “老公，是不是腸胃不好？到醫院檢察檢察，看看直腸有沒有毛病。”
   “老公，你現在最好不要去換工作。憑你這气味兒，面試肯定沒指望。”
      …… 几天下來，老公惶惶不安。他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啦？老是疑惑地問：“真的嗎？我真的那麼臭嗎？我怎麼沒聞見？”
    “當然了，不信問兒子。你自己聞不見，那是因為久聞不知其臭！”
    “不會吧，從前沒聽你們說過呀！”
    “沒錯兒，從前你不臭，現在是怎麼啦？”
    “也沒有聽別人說什麼呀？”
    “別人怎麼會說呢？難道你會當面說別人臭嗎？”
     老公開始緊張了。
     事有湊巧，我的朋友林艿戒煙了。她告訴我她用的是德國生產的一種戒煙藥膏，只須貼在身体上半部的任何部位，很快就會見效。並且給了我產品的盒子，供我依樣買藥。我如獲至寶，馬上向老公推薦。 老公毫不猶豫：“這麼靈？！戒！這個週末就開始！” 兒子緊接著說：“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我就不叫你爸爸了！” 我們馬不停蹄，到藥店買了兩盒戒煙藥。每盒大約四十紐幣，內有七塊膠布似的東西，看上去與普通的傷濕止痛膏沒什麼不同。
      星期六清早，還沒有起床，我便提醒老公：“噯！該開始行動了吧。” 只見老公一臉嚴肅，像面臨一場嚴峻的考試，又像是面臨人生的重大抉擇，不成功，則成仁似的。他取出藥盒子，撕下一塊膠布，猶豫了好一陣，不知貼在哪里才是最佳部位，最後終於決定貼在左臂上。老公神情莊嚴，像是貼上一枚偉大的勛章，然後不苟言笑，開始等待奇蹟的發生。
      我一直斜睨著他，裝做若無其事，東拉西扯尋找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們起床、吃早餐、洗衣服。洗完了，一起拿出去晒。總之，沒讓他停過。 晒衣服時，老公開始打哈欠，一個接著一個。 我提醒他：“老公，打哈欠是正常的生理現象，說明你體內有二氧化碳，打出來就是了。千萬不要以為打哈欠就是該抽煙了。人人都會打哈欠，我也打哈欠，可我從來就沒覺得我應該抽煙。”
      老公一臉的失望與無奈：“唉！這滋味兒和硬戒是一樣的嘛！”
    “再等等，可能過一會兒就好了。” 老公無精打采，熬到中午出去辦事。兩小時后回來，他神采奕奕，精神煥發，興奮地告訴我：“這藥顯靈了！今天下午，我精神特別好，渾身都是勁兒！一點兒都不想抽煙了！”
      我馬上湊近他，使勁地聞聞：“真的哎！味兒少了一半兒了！” 就這樣，每天換一塊。一周以後，兩天一塊。最後藥沒用完，便大功告成了。 那几天，老公每天下班回家，我都要首先聞聞他，接著就向他報告一個又一個振奮他心的好消息：“哇！好老公，味兒又少了！” “太好了！我老公身上沒味兒。從前我怎麼不知道呢？” “別的男人身上都有臭味兒，我老公是個沒有味兒的男人哎！”
      老公不說話，心裡美滋滋的，滿臉得意。不久前的惶恐不安，一掃而光。
     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兩三個星期，八十圓紐幣，了斷二十年煙緣。 簡直是難以置信。
     從此，老公不再吸煙。 在同學聚會派對上，男同學人手一支煙，只有老公非但不抽，還堅定地拒絕了癮君子們遞過來的誘惑。我若表示懷疑，老公就驕傲地說：“不信？過來聞聞，有沒有味兒！？” 他還總結了戒煙的三大好處：第一，體重稍有增加；第二，皮膚光潔了；第三，嗅覺靈敏了。
      這些年，我沒有中斷過對老公的表揚和鼓勵。 當然了，也沒有中斷過和老公一起憶臭甜。   
     至今，老公戒煙十年整。
     以此，特留作文字紀念。
 
    又記：後來有人托我買同樣的戒煙藥。我到了若干藥店去詢問，都回答說他們不曾賣過，也不曾聽說過此藥。噯！只可惜，我沒有保留當年用過的藥盒子。

                                                                                                                        2002．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