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公平原则来看目前的经济危机

美国会闹闹哄哄地通过7千亿的bailout案之后，正象很多人事先所忧虑的那样，股市并没有回涨反而一再出现暴跌，让人觉得这次的救市有点象要么是药不对症要么是杯水车薪难补大洞。虽说能源和原材料价格对生产领域的影响可能是这次经济危机的一些间接原因，但其直接的主要原因被认为是来自流通领域的金融机构的运作失控。从源头上来说，人们认为是由于次贷（Subprime）的低门槛加高利率，尤其是一些中间商（甚至包括一些高利贷商人）为了追求高利润而采取的一些不良商业行为，使得一些原本不具备偿还自己的所贷款项的人盲目借贷从而增大了出现坏账的机会（但是，也有调查结果显示60%的申请次贷的人其实都已经具备了申请正常贷款的信誉条件，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够碰上好的贷款人或中间商，原本可以帮助他们去申请正常贷款的）。而从金融运作渠道来说，人们认为过于灵活的借贷利率变化规则，花样繁多的信用买卖和各种金融衍生产品是导致这次金融危机的重要原因。

面对着眼花缭乱的金融世界，普通老百姓不免产生一种疑虑，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还是那些东西，盖好的房子还在那里，地里的庄稼也还是长得那么好，厂房里的机器也没有坏掉，人也都是昨天的那些人，怎么就会一夜之间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似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其实，这答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地说，就是人类一切社会活动的一个基本法则---公平法则在流通领域里受到了威胁或无法保证人们心目中的正常的经济运作（关于公平法则对人类社会的影响请看本人的《公平人生》一书，只要google本人的英文名字“rongqing dai”便可在网上找到，或在本博客中也可找到我将该书简化并改写后分开登载的文章）。道理很简单，如果借债的人不能按照合约偿还借款，那么就是对银行的不公平；如果由于其它原因银行在市场合约的正常保护下也无法得到预期的利润，那么公平游戏的作用法则也将迫使之承认亏损。而复杂地说，就要具体地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公平原则受到威胁或无法保证人们心目中的正常的经济运作，这可能会是一个非常困难和繁琐的工作，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哲学的角度来进行一些高层次的分析，在对这里的原因进行分析之前，我先对目前的解救方案进行一些讨论。

其实在国会通过7千亿的救助款之前，美国政府今年已经花了好几千亿的钱来抢救金融系统。由于这是政府对原本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特征的自由市场的介入，有人把这种做法称为是社会主义，我却觉得这是大大的资本主义，是国家资本主义，因为在这些救市的活动中，政府拿出大量的理论上是属于全体人民的金钱来付给少数的资本家。尽管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拯救与大家的利益都密切相关的金融系统，可以说仍是为了大家，但是，正象前面提到的，这次危机中使公平原则受到威胁的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银行收不回钱，使得它们的正常的财务平衡受到威胁，另一方面是借钱的人无法按照公平的原则通过按期还款来尊重银行应有的权利，而他们之所以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无法按照公平法则来合法地得到可以来偿还银行借款的钱。所以，这个简单的二元逻辑关系告诉我们政府要想救市可以从两方面来解决，一是象白宫政府已经决定了的那样把钱直接付给银行，使得它们能够继续在社会公平法则下正常运作，这就是资本主义或国家资本主义的做法，还有一种就是把钱付给问题的另一方，就是那些无力偿还借款的那一方，让他们把钱再还给银行，这样他们也能保住自己想要保住或甚至已经付出了很大一笔钱的财产，这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做法。

那么那种做法更合理呢？一旦政府决定要拿钱出来救市了，问题的双方就不再是银行与无力还款人，而是政府以及名义上政府所代表的全体人民与无力还款人了，这是因为理论上说上述的资本主义方式和社会主义方式最终都会给银行一个公平，当然银行肯定是希望用资本主义的方式，因为那样他们的钱来得又快又爽。但是，对于政府来说，是资本主义的方式更好呢还是社会主义的方式更好呢？我们先简单地用公平法则来看一下这个问题背后的公平问题。按理说，政府是为人民的不是为少数资本家的，因此如果一个救市方案既能解救了金融系统的困难，又能帮助一些贫困的人渡过难关，保住家产，应该是政府的首选方案。但是，如果政府这样做了，很多人又会提出另一个公平的挑战，那就是，人们普遍认为有很多人之所以付不起还款是他们不努力工作，如果政府无偿帮助付不起还款的人，那么是对其他的努力工作勉强付得起还款但却付出很多代价和辛劳的人不公平，是鼓励人们不去努力工作。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并不是所有的付不起还款的人都是不努力工作的，人的一生中可能会遇到各种不如意的事，谁也不能保证总是风调雨顺，并不是自己想努力工作就能得到自己应得的报酬或收获的；再说，这次经济危机中银行界不也存在很多问题吗？如果说把钱给有困难的一方是鼓励不努力，那么把钱直接给银行岂不也有助长贪婪和不负责任的负面效应吗？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将会遇到对人性的两种基本弱点（一是不努力，二是自私贪婪）的不信任的挑战。

我们再从对于政府来说不同方式的实施的难易来看对比一下两种方式。很显然，上述的社会主义方式实施起来比较繁琐困难，政府不但需要制定什么样人可以从政府这里拿到钱去偿还银行贷款的条件，而且要设立相应的审查与监督机制以防止有人混水摸鱼。另外，在现有的坏账中，有些人的财产已经被银行没收拍卖，那么这些人的公平是否也应得到尊重呢，如果需要，那么又会涉及一些复杂的操作。而资本主义的做法就简单得多，只要把钱交给银行，大不了再对银行进行一些监督，其难度要比上述社会主义的做法容易得多。但是，资本主义的政府同社会主义的政府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名义上都是为人民。既然是为人民，那么用操作上的难点来作为借口就要有分寸了，而不是随意的了。

那么我们再来看一下，哪种方式的实际经济效益更好。上述资本主义方式的好处在于，它直接解决在流通领域里起着枢纽作用的金融系统的问题，对于调整目前的金融危机见效快，而且可以帮助资本市场尽快复苏，这样的话，一些需要贷款的企业可能就可以较快地得到贷款。而上述的社会主义的做法的好处在于：首先，由于它的操作复杂，需要一批工作人员去分散运作，可以解决一部分就业问题；第二，这笔钱是直接交到了草根阶层的手中，一方面由于这笔钱的前提条件是交付银行欠款，所以其中很大一部分很快就会按照当初的借贷合约流回到银行的手中，使得目前金融体系的问题得到解决，另一方面由于原来欠款的人得以保住了自己的财产，因此继续使用和维护这些财产的额外开销又很快就会通过零售业而分散到各行各业中去，可以直接刺激整体经济的发展，也间接地带动金融体系的复苏。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一下前面提到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次经济危机的问题。前面提到这次的经济危机是公平机制无法保证经济的正常运作，而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的具体原因很多很复杂，布什总统也已经介绍了很多，我这里打算从哲学角度在较高层次上讨论两点。

第一点是对媒体上已经谈得很多的问题进行一下解释，以帮助有些读者更好地理解这里的问题。这次次贷危机之所以搞得这么严重，除了大家比较容易理解的坏账不还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上，贷款的合约本身也象桔汁和石油那样地被作为商品来进行交易。尽管在交易市场上进行买卖桔汁和石油的人并不都是为了最后想要那一吨吨的桔汁或石油，但是人们之所以会拿桔汁和石油来进行交易却是因为桔汁好味且有营养而石油是工业的基础，也就是不论进行买卖的人的实际目的是什么，被买卖的商品一定要有实际价值才行。如果有一天，廉价的替代能源能够完全取代了石油，没人再用石油了，那么人们就不会再拿石油来进行交易了。同样地，人们拿贷款的合约来买卖是因为理论上按照合约可以收回利息加本钱，如果一旦发现这些合约无法为自己带来原来想象中的利息的话，这些合约作为商品的价值马上就会跌落。

而所谓的次贷是指那些由于借贷人的经济信誉不佳所以银行要索取高于正常贷款的利息，因此当这些次贷真正出现问题的比例并不高的时候，本着所谓的高风险高收益的原则，很多人都愿意来从事这项生意，这样一来次贷在交易中就会比较抢手。但是，次贷与桔汁和石油的一个很大的区别是，尽管桔汁和石油的市场价值随需求量而变，但是桔汁和石油本身的质量却是很容易鉴定和分类，而一个次贷到底有多次，风险到底有多大并不是非常透明的，对其实际价值的估算有着很多的不确定的人为因素，这就意味着人们在交易市场上高价炒卖着一种价值并不确定的商品，多少有点象一船桔汁的上面几桶是上好的桔汁，而下面全是发了霉的桔汁但是都拿来作为上好的来卖。当然，在次贷的问题上并不都是人们有意地作假，而是这种产品本身的特点就是这样的。导致问题更为严重的一个因素是，在交易市场有许多衍生产品，交易者可以用这些产品作为交易的载体来使投资的效益成倍地放大以获取暴利。因此一个简单的算术就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用正常的利息去贷款，然后把它们拿去用衍生载体来获取很多倍的收益，那么当你还掉银行的贷款之后仍然能有很大的赚头，但是，这种游戏的风险是，你赔的时候也要成倍的赔。当很多人用这种方法来炒卖次贷合约这种潜在价值并不确定的商品的时候，虽然在市场很旺的时候能赚到很多利润，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出现灾难性的结果。这是这次危机的一个现在大家都明了的原因，相信在今后的金融实践中，大家对此都会比较谨慎或制定出一些相应的措施来减少潜在的风险。

我这里要讨论的第二点，并不是市面上大家都在说的原因，但是我相信我们只要根据常识来用简单的逻辑分析一下就能看出来的问题，而与上面讨论的第一点不同的是，这个第二点原因是任何经济体系内部都存在的，很难根本避免或消除的原因。这个原因是经济体系尤其是金融体系中利益与亏损的分配之间的一种不对称机制。这里就已次贷为例来说明这种不对称得机制。

我们知道，今天被认为是坏账的主要根源的次贷（Subprime loan）在早几年是大家抢手的热门生意，那是因为根据风险与收益的正比关系，次贷可以为借出方带来高于正常贷款的利润，而很多从事次贷生意的人都因此从中获得丰厚的利润。但这里存在着利润与风险的不对称性，从微观上说，一个可能出现坏账的次贷在贷款的前几年里可能一切正常，因此对那些用投资者或存款人的钱来贷款出去的银行来说，这个次贷是盈利的，它为银行带来的利润是计算在银行的季度或年终结算中的，也就是说银行在为职员涨工资，发奖金，为股东发红利，为公司扩大业务的一切预算中，这个次贷的收益是被计算进去的，但是当这个次贷 出现问题时，银行的收益已经分配出去了。虽然，理论上来说银行对于次贷的风险有一定的估算，而这些风险的代价应该是包括在次贷的高于正常贷款的利率中了，但是这次的次贷危机显然表明银行对次贷的估计及应对措施并不有效。这一方面可能是银行对于次贷出现问题的比例的估算不准，另一方面更可能是对于次贷出现问题的时间分布缺乏基本的理论预测（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准确的理论预测），所以由于前述的利润与风险的时间上的不对称性，如果在某几年次贷出现问题的比例很小以致银行把原本应该是用来补偿出现问题的次贷的利润提前分配掉了，那么当大量次贷出现时就可能产生应对不了的问题。

而这种 不对称性再经过复杂的信用资本市场和各种金融衍生载体的运作，就可能使得问题更为严重。在次贷出现坏账比例小的年头，人们可能就会因为次贷的利润高而把相关的资本买卖炒作得价位很高，但是一旦出现坏账的比例增大，相关的资本买卖的价位就可能会跌落。这样一来，从前面提到的微观不对称，到银行盈亏账目分配的不对称，再到宏观资本市场价位涨落的不对称，经过一系列环节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及带有赌博性质的倍数放大，结果就会出现失控。

这里顺便再提一下这种非对称性为这次的bailout带来的不公平。根据上述讨论我们可以看出，次贷之所以造成今天这么严重的问题，并不是次贷没有为银行带来利润，而是在没出现问题的时候很多利润已经被分配掉了。另外，银行作为一个企业，也不能把次贷业务与整体业务分离开来，因此次贷的利润与亏损与整体的利润与亏损是不能分开来的。如果现在让银行的所有职员加股东把前些年从经济好的时候得到的好处全退回来（当然用于扩大银行业务的部分不能算在内），那么就算不能完全抵消次贷的亏损，也可以抵消很大一部分次贷的亏损。所以，现在的现实是当初的好处由银行的人得到了，进了他们个人的帐户，如今银行账目出了亏空要拿大家的钱来补，这是一种不公平。但是，人类世界本身就不是完全公平的，问题出现了，如果完全要求对过去的绝对公平可能会带来对未来的更大不公平，因此，如何解决问题还要着眼于未来。

经济体系是一个复杂的非线性体系，而非线性体系的一个一般特征是长期不可预测性。因此，尽管人们应该采取各种短期的预防措施避免出现大的危机，但是经济体系发展到一定阶段由于系统内部的的非线性机制的作用而出现失控本身也并不能算是什么奇怪的现象。前述的盈亏的非对称性就是一个例子，当一些搞活金融市场的机制为人们带来大量利润也为经济发展带来更大的活力的同时，一些潜在的问题就像河水带动的沙子一样在河水流过之后沉淀了下来，如果平时能够一点点地除去这些沙子不让它们积累过多当然最好，但是如果一时来流太急，来不及除去沉淀的沙子造成通道堵塞而引发大规模危机，也应该说是经济体系运作中可以预料的正常情况，而一旦出现这种现象，政府出面来进行局部的补救不但是应该的也是可以很有效的。这时如果死抱着某种固有的经济理论并不是可取的思维方式。现在的问题不是政府应不应该补救，而是政府应该如何补救，以及补救之后采取什么样的善后措施以消除政府的短期补救可能为长期经济带来的负面效应。举个假想的例子，政府不通过卖公债来筹得救市的资金，而是多发行一些钱，拿这些钱先来补上银行界的漏洞。但是这样显然有两个大问题，一是会直接增大通货膨胀的压力，一是有损美元的国际声誉。但是，政府可以马上宣布另一个补救措施，那就是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从社会的其它一些部分回收资金，这样实际抵消了通胀的压力，又打消了人们对美金的顾虑。当然这马上就可能会产生立法机构的混乱，所以只能是一种假想例子而已。

Well，我既不是财务专家，也不是经济学家，我只是根据大家都熟知的基本生活常识来从哲学的角度进行一些分析，具体到实际补救方案效果的比较就需要涉及到一些具体的数据分析了，而这既不属于哲学分析的范畴，也不是处在我的地位能够得到的，但是，我相信哲学的分析可以从高层次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目前的金融及整体经济的危机。

就在我写本文的时候，从yahoo的网站看到共和党总统候选人McCain昨天在竞选辩论中提出了一个与现任总统的方案不同的，可以说是我这里所说的社会主义的做法的方案：把钱直接交给困难户。。。。。。呵呵，看来我昨天是错过了他们的辩论，我平时对政治家的游戏兴趣并不大。。。。不过希望我的这篇文章能够帮助大家来比较目前出现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两种不同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