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6个好朋友去给第一个即将出国的志斌送行,我们几个都是一个家属院长大的,
本来就打算要不醉不归的,这么一个重要的理由和借口,就连家里规定平时10点前一定要到家的云秀和我都请到假,消禁,只此一次多晚都可以。
李江是志斌的女朋友,她选在一个四川餐馆,我们上到二楼定好的包间,看到墙角的啤酒堆到有半个人高,互相开着玩笑,看谁第一个趴下当狗熊。
云秀说自己从来都是越喝脸色越白,奇怪,就是喝不醉。
我也是从来没喝醉过,是因为从来没真正喝过什么酒。加上还是刚上大学,没机会。
李江跟我同一个学校,大我一级。
志斌跟她同岁,没考学,因为家里一直在给办留学,他在BMW的驻中国的一个分公司工作。还有三个都是能喝酒男的,双胞胎兄弟单文和单武,还有韩弢。也都在念书。
我们都挺高兴,看到志斌第一个展出翅膀要起飞了,给我们无限希望,跃跃欲试和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还有强说的离愁,说实话,可能从来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别离,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李江可能是唯一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在心里头的,一瓶就脸色绯红有些酒意。
4个男的已经每人喝了几瓶,云秀加在里面实实在在的寻找看怎么能把自己放倒。
我们来以前就决定醉的,我陪李江一瓶啤酒喝下去,喝着还想着,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啤酒,味道怪怪的并不好喝,可是觉得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来喝酒的,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叫着劲又拿下一瓶,没一会儿,我跟李江就都是俩个胳膊撑着头聊天了,因为头不能偏向任何一个方向,自己感觉如果头没有被撑好在正中线上那么就肯定要偏下去了,平时从来没感觉头还真是挺沉重的.
李江说着他们的计划,她也开始准备考试了,希望很快可以跟志斌汇合,
"大四之前",她笑着说,小兔牙白白的在我眼前闪,
我也笑,问她,"我是不是醉了,头晕,眼睛只能看局部了"
.她说,"早着那,接着来"
云秀拉我们去洗手间,我们一起,我很小心的保持着平衡,站着就象垒高的积木,摇摇欲坠,可好象还是走的挺稳的,至少没人要过来帮我,可云秀那儿正生气轰跑来扶她的韩弢,"老憨,你少来,我没感觉那,等我回来再跟你比试"
然后她手就搭到我的肩上,我眼看不好,尽力扶她, 还是跟她咧且了一下,李江扶好云秀,我们三个晃着去洗手间.云秀吐了,站在那儿,直直的,吐在自己刚买不久的包上,我在一边担心着,可是没力气给她移开,她哈哈的笑着说“为什么我还是不觉得醉?”
用冷水拍拍脸,觉得好多了,再回到我们的桌子上,单文,单武的脸如同紫砂壶的颜色,满脸的大粉刺亮的如火山待发,双胞胎兄弟好到粉刺都一起长,真是默契,韩弢一边坐着傻笑,志斌脸也喝得象鸡冠花一色儿了,云秀又拉我一起跟志斌举瓶告别,明天就真的走了, 虽然有时候忙,半年也聚不起一次,可那种想找就去家里拍门的方便是不可能了。
再起哄,李江和志斌喝交杯,没有人让酒,可是真的都喝的差不多了。
出酒店,志斌借了公司的一辆宝马车开来的,志斌的酒量大家都知道,所以他说开车送大家回去,没一个人反对,7个人塞进车,云秀忘了包,我丢了项链,韩弢没了眼镜,等都找齐了,好不容易挤进车里,我们唱着,晕着,乐着,我靠在李江的肩膀上,眼睛有些撑不住,迷蒙间,听到李江的尖叫,感觉到车子画了一个大圈,刺耳的轮胎摩擦着寂静的午夜的街道,耀眼的大车灯从前面和侧面不正常的闪过。
坐在后座另一边的兄弟俩惊呼着不受控地挤过来,“坏了,坏了,碰倒那个骑摩托的了”车子在紧急刹车后,打横停在马路的另一边。李江第一个下车,我跟在后面,志斌惊魂未定的扒在方向盘上,肩膀抖着。云秀和老憨从前座下来,文武兄弟的门不知为什么打不开,也从我和李江那面下来,拉志斌出来。
入夜了,天好凉,我的手是冰一样的。
黑色的路面,惨白的斑马线上,静卧着一台墨绿的带小孩后座的摩托车,远处还有一团黑色,估计是那个人吧。马路的另一边,停着一辆大货车。
我们一窝疯都围上去,那人一动不动,李江阴森的好像从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声音“他死了”
地上,不远,有些血的暗红,有些没煮熟的鸡蛋清的亚白。
云秀成90度角的哇哇大吐,志斌瘫倒在地上,韩弢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单文和单武还算冷静,照顾着他们。李江呆站着,我也是,整个人掉进冰窟,大卡车上的司机边跑过来边骂,“谁开的车,怎么开车的”直到看到那个象蛋壳一样打开的脑袋,没有一丝生息的人,静默着,李冰轻轻地说,她开的车,去派出所吧。
李江叮嘱大家,是她开的车,是她开的车。志斌还在抖,我们都是没主意的。
李江说,志斌明天走,是她开的车。
李江说,不能错了,是她开的车。
李江说,单文送志斌回家,是她开的车。
没人说什么,另外的卡车司机从一开始就以为是李江开的车。警察来了,我们5个和卡车司机,还有那个在暗夜里一声不响没有带头盔,谁家孩子的父亲。
警察的报告,李江右转,太快,而且弧度太大,跨入对面车道,摩托车直行,几乎就要交错过去的时候,李江为了给对面的卡车让路,猛右打方向,碰到摩托车,对面卡车为了躲李江的车,进入李江和摩托车的车道,摩托车驾驶员头部被幢进大卡车的后斗的栓锁上,当场死亡。
如果这样,李江会是无照酒后驾车,车祸主要责任者,我越来越不敢想。对我们的问讯是很简单的,我差不多一句,我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出得事,就打发掉了。甚至没有人问,是谁开的车。我不知道我会怎么答,幸亏没人问。
后来的几天里,我见过那个死者的妻子,她象一个破旧,损坏的录音机,重复着,“人死了,钱有什么用,血债血偿”非常的神经质和歇斯底里,云秀的妈妈小声说,“她的天塌了,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我们所有的家里都在想办法,希望尽量补偿他们家,李江和志斌的父母说了上千次的对不起,愿意倾其所有,可是还不了一个丈夫和父亲,她怀里抱着的小男孩,看我盯着他看,还给了我一个笑脸,我甚至觉得我们都应该被关进监狱,跟李江一块。
志斌走了,不知道谁说出来,是志斌开的车,更多令人头疼的询问,和家长的奔走,那个执着的妻子更加的敌视,认为我们要推脱罪责给一个够不到惩罚的人。原来想要赔偿赢得监外执行的机会根本没有可能。判决前,李江的父母跟志斌的父母反目,李江的妈妈住进医院。
15年,惊人的数字,让每个人崩溃的数字。
我不知道李江是不是后悔,不知道志斌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梦里不停的那些刺眼的画面和声音,看到鸡蛋就会翻江倒海。还有不再喝一滴酒
日子要打算甩掉谁,那是轻而易举的,没有被甩掉的就还保持在旧的轨道无可奈何的继续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真的希望这是一个100%完全虚构的故事,可惜还是有太多太多真实的影子~~
想想依然的心痛,天各一方的儿时的朋友,你们都还好吧,衷心希望有天有些故事可以有个让我安心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