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汉,在东湖意外地发现一张广告勾起了我的回忆.曹立庵正是我的老师曹老.
河山只在我梦萦--长江三峡处子游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哪一年记不清了. 反正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和其它假期一样,寒假里我参加了一个山水画的研修班. 导师很有名,但是太老了以至于很啰嗦,而正是他的啰嗦,让我受益匪浅,终身难忘!最后一天的课是讲三峡。
第一节课:” 师古法,不如师造化!”,“ 列尽奇峰打草稿!”,“ 看山莫动脚,动脚莫看山”.“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我给毛主席刻印章的时候……….. “. 下课!
第二节课: 一德阁墨, 徽宣, 大狼毫, 披麻皴,破斧皴,点染,破墨,石绿,花青,褚石,朱丹,题头,盖印. “ 毛主席当时想找个人刻印章………. “, 下课!
第三节课: 当水与墨的交融固定时,一幅”朝辞白帝彩云间”的条屏霍然而出.那时,我的魂已飘往三峡.”船从风箱走,舟往地窖行”.”石出疑无路,云开别有天那! “,”这个毛主席啊,我说到哪里啦?” 对不起曹老! 我今天要去接个人,先跟您拜个年,走啦! 曹老!我妈要我去帮她办年货… 曹老 !…… 曹老 !……曹…….
大年三十的傍晚,”旅客们,轮船已经到了奉节港,请在奉节下船的旅客准备好您的行李物品,等侯下船.轮船在奉节停靠的时间很短,上下客完就开船. 不在奉节下船的旅客请不要上岸,以免漏船”.在听了N遍终身难忘的广播后,我终于踏上了通往大南门的上千级青石台阶(枯水季节). 刺骨的江风,昏暗的路灯,回头一看下船的我已是最后一人.在我前面的几个当地人很快就消失在大南门的门洞之中.
过了大南门不远就是镇中心,所有商点都已关门,很冷清.唯一的电影院在放少林寺.
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入住了名为”东方红”的小旅馆. 我是唯一的旅客.一晚四人间的费用是3元钱. 几个值班的女服务员在围着碳火炉看一台9寸的黑白电视. 肚子饿得不行,出去找餐馆,都关了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挑担卖涝糟的.4毛钱喝了两碗我这辈子喝过的最美的涝糟.回旅店后天还早,就跟一个服务员嫂子打听第二天的船期顺便聊聊天. ”你晓不晓得那过江姐的丈夫,彭松涛,他的老壳被砍下来以后咧就挂在那过大南门的城墙上,三天三夜…….”. ”好了,好了! 你看你的春节晚会,我去睡觉了”
合衣睡在寒气逼人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15瓦的白织灯照着斑驳的墙,我努力不想彭松涛,白天三峡的美景在冬季布满乌云的天空下只剩下黑白两色,象放电影一样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 葛洲坝船闸,南津关,灯影峡,牛肝马肺峡,黄牛峡,香溪,巫山神女72峰,兵书宝剑峡,风箱峡. 忽然,我担心起临走头一天托楼上姐姐给我妈稍的纸条不知是否交到我妈手中.上面是这样写的”爸爸,妈妈 我到三峡去了”. 回去后该怎么说才好呢? 于是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第二天清晨,大雾迷漫,万赖俱静.推开旅店大门,院子门反锁了,院墙比我高一个头,为了赶6:30分的船,也得爬呀! 趴上去倒是不难,难的是院里院外不在一个水平上.
院外有我两人高. 当我双脚落地的一刹那,那个疼哟! 想象一下,冬天,还长了冻疮. 5分中没缓过劲儿来,我一瘸一拐的到了大南门那伸手不见六指的黑门洞前, 想起昨晚大嫂提起的彭松涛的脑壳,放慢了脚步,头也不敢抬,摸着墙壁往前挪 ,加上又冷又饿, 突然,几个赶早的挑夫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当时是三魂嚇掉了两个半! 出了大南门,看到远处码头售票处的微弱的灯光才让我回过神来 !
东方红 江渝19号准时起航. 我已一如既往地站在了船头,当船掉头,转弯,接近夔门时,一抹朝阳正好照在几千米高的赤铗山山头,山间云蒸霞蔚,两岸绝壁万仞,加上若隐若现,黑瓦白墙,苍松斜垂的白帝城. 黑呼呼的巨石罗列于暗潮汹涌的江中,而这巨石滩正是传说中诸葛亮”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的水八阵.这不正是最后一天曹老笔下所描绘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吗? 惊叹之余,广播喇叭又响了,而这回真是个绝响: “…..下面就请听来自香港的著名歌星张明敏先生在昨晚的春节晚会上演唱的”我的中国心”.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听着,看着,看着,听着,这千年等一回的巧合让船头寒风中的我激动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