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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堆拉是当前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际关口。1920年代,便有外国人从锡金走这一山口进藏。伊斯顿(John Easton)在他1928年出版的《穿过锡金和西藏到珠穆朗玛峰的一条少人问津的大道》中描写,那里冰雪覆盖,须要有一头带路驴在前开道,才能知道路在哪儿。但是旅行者过了一个山头又被另一个山头拦道,原以为已经走到尽头却又像在原地踏步。1930年,印度国际大学教授谭云山陪同中国政府密使谢国梁混在商队中过乃堆拉山口,走了四天才越过边界。
乃堆拉边贸随冷战而停顿
乃堆拉山的过来人,就深能体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景。走出乃堆拉山口,就是春比溪谷和一望无际的西藏,然后就是高耸入云的珠穆朗玛峰。但自从彩色摄影发明以来,还没有人从乃堆拉的高度拍摄这个绝境。如今乃堆拉边贸重新开放,必然会引来旅游探险摄影家,填补这一摄影世界的空白。
乃堆拉的群峰长久以来都不动声色地观看历史演变,特别是1962年中印两国的一场恶战,以后就只见两军怒目对峙,再也看不到游人商客闲情逸致地往来。中印交流到此为止,边贸随着划上句号。
乃堆拉的国际交流热情,原本是被全球地缘政治“冷战”风暴所摧毁的。1990年代世界进入“后冷战时期”,乃堆拉山口的政治气温也开始上升。
先有1993年印度前总理劳巫访华时签署《关于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保持和平与安宁的协定》,后有1996年中国前国家主席江泽民访印时签署《关于印中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军事领域建立信任措施的协定》,于是中印边境化戾气为和气,乃堆拉山口开始看到印度游客和中国边防军合影。
边贸像水一样,这边堵住了就往那边流。过去由于乃堆拉是拉萨与加尔各答之间的捷径,一方面有公路和铁路通往550公里外的加尔各答,另一方面有公路通往450公里外的拉萨。这条通道关了,商人就改走德里—加德满都—拉萨通道,尼泊尔受益,靠近尼泊尔的印度北方邦也繁荣起来,乃堆拉以南的锡金、西孟加拉邦就显得萧条了。
事实上,锡金政府和地方人士对于重开边贸都采取积极的态度,但新德里的统治精英却诸多顾虑,这主要是从安全战略出发。同时必须认清,这次开放的只是边贸而不是通贸,前者只限于边民之间互通有无,后者却是让乃堆拉山口变成国际贸易的走廊与国际货物集散地。现在只有持锡金身份证的人才能申请到印度政府发给的边贸许可证。
有关方面就重开边贸达成两点协议:一是贸易免税,二是贸易物品种类有所限制。从乃堆拉出口的印度产品共29种,包括茶叶、大米、大麦、红糖、药材、香料等,而从乃堆拉进口的西藏货物仅15种,主要是皮革、地毯和农产品。
锡金政府发言人说,每天只允许100名商人和60辆卡车参与边贸,山口交易所的开放时间是早上7点半到下午3点半,因为太晚了就会有暴风雪,使山口无法通过。
现在重开的乃堆拉山口通道,同当年伊斯顿、谭云山等人跋涉的道路,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印度方面已经沿着通道修好了一条穿过喜马拉雅群峰、可以行驶汽车的宽路,一直到山口西藏境界300公尺以外。中国方面不但把西藏境内公路修得冠冕堂皇,也负责把300公尺的松散泥路铺成坚实的公路。
前所未有的全球化走向
一名44年前在这一带从事贸易的印度商人回忆,以前从乃堆拉山口运到西藏最吃香的商品之一是印度制的大使(Ambassador)牌轿车。轿车先由加尔各答的厂房开到锡金首府甘托克,然后拆开装箱,由驴马驮到西藏亚东,然后再组装成汽车,在西藏公路上行驶。随着乃堆拉通贸开放,大使牌轿车可以从乃堆拉直接开过去,不过,是否仍像40多年前那样大受欢迎就难以保证了。
因为,西藏已经经历太大的变化。特别是从7月1日起火车可直达拉萨,将来还要把青藏铁路修到中印边境,再过10至20年,说不定还可以乘火车从乃堆拉出关。这种“全球化”新走向,是西方资本主义从来没有、也不愿意设计的。
新德里印度国防研究所藏裔研究员斯塔博登,当青藏铁路通车时对《印度快报》说:“青藏铁路将连接西藏—尼泊尔公路,又通往乃堆拉山口,使中国能自由进入印度次大陆。44年后重开的通道,将让中国商品运到西里古里(Siliguri)走廊,再销往各处。”这番话,不但显示他对这一发展忧心忡忡,而且也弄得印度人心惶惶。
这并不是某个“藏独”知识精英的一己之见,而是整个西方地缘政治范式挑战新的、不把人类两极分化的“市场经济”的发展形势。人们没有看到,正是这一发展,才能避免在地缘政治范式下推行的“文明冲突论”,把包括南亚、中亚在内的世界,推向恐怖毁灭的深渊。
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真应该好好庆祝青藏铁路通车和乃堆拉山口重新开放。(摘自新加坡《联合早报》;作者:黄绮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