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在诗友阿留关于音韵文章的跟贴中,我承认曾是一个分不清前鼻音(in, en) 与后鼻音( ing, eng)的人。这和方言影响有关。
上海人都知道,上海话里陈先生和程先生是分不清的。问你贵姓,答曰姓陈或程,上海人(包括江浙一带人)必得加一句说明是耳东陈,还是禾口程。因为听者听到的都是“CHEN”的音。我老伴姓程,国内来我实验室的北方人,一直以为她姓陈,后来看到字,才恍然大悟,叫道:“原来师母姓程啊!”,一个拖长了的标准的走后鼻音的CHENG。
其实岂止我,我父母亲都这样。这前后鼻音不分,反映到诗里,就是庚青蒸和真的通押。比如我父母九十年代初来瑞典看我们,适逢金婚纪念,老爸即席口占一首七律:
风雨同舟五十春,也从西俗庆金婚。
漫言白髮催人老;且喜高龄出国门。
最爱团圆来瑞典;欣看奋发有贤孙。
合家儿女都成器,不负辛劳此一生。
这里“春、婚、门、孙”都是前鼻音,而“生”却是后鼻音,混押了。
再如最近整理母亲的遗物,发现母亲六十岁生日时,曾写过一首七绝。那时正值改革开放,举国充满希望,所谓新长征开始了。诗如下:
历历辛酸旧寿辰,云开花甲庆六旬。
长征路上羞言老,抖擞精神赶后生。
同样,这儿带鼻音的“生”和不带鼻音的“辰”和“旬”通押了。
我旧作中此类毛病更不少,如第一次出国后,正值春节,瑞典那时华人少,小城毫无节日气氛。我点了枚蜡烛,放在一个红色的灯罩里,写了首七绝:
去年此刻在春申,满目烟花沸夜城。
今日异乡无节气,一笼红烛照离人。
这儿“申、人”属前鼻音,而“城”却是后鼻音,不合韵。
再如二十多年前,我写完博士论文后,心里有点激动,就挥毫凑了首七律如下:
负笈今朝略有成,一生辛苦作书生。
人飘万里思难断;笔走三更梦有痕。
沧海撷珠弄细浪;长天追雁觅青云。
莫嗟半老雄心在,风雨胸怀奋著文。
这儿“成”和“生”走后鼻,而“痕、云、文”却不走,同样被揉到一起去了。
有趣的是,近来读到一篇徐悲鸿先生的散文,内有先生一诗:
几个南腔北调人,各呈薄技度余生。
无端落入画家眼,便有千秋不朽情。
和我一样,这里走后鼻的“生”和“情”字与不走的“人”也押到一起了。徐悲鸿是浙江人,看来也是受方言的影响吧?
所以我现在写诗词,每逢到en 和 eng, in 和 ing 之类的 韵时,都会到平水韵或诗韵新编里查一下,以免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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