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庄子告诉我们,人生的最高境界是逍遥游,但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这个游的境界似乎很难达到,于丹教授认为这是因为人们被太多的物质利益所迷惑。小迷惑也许只是改变了人生的方向,大迷惑则改变了人的本性。人的物质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在疯狂追求物质利益的同时,人也就失去了幸福的生活。而只有看破功名利禄,才能保持原本无羁无绊的本性。我们怎样才能不被物质利益所迷惑呢,我们如何才能保持本性,去获得人生的幸福呢?请听北京师范大学于丹教授讲于丹《庄子》心得:本性与物性。
读《庄子》,大家都知道有一个最高的境界,叫做逍遥游。这个“游”字是庄子用了很多的,比如他说在天地之中,要乘万物,能够最后达到游心的境界。那么什么是“游”呢?我们每一个人抛开那些个鲲鹏,那些个脱于物象的自在之物不说,我们自己能够达到“游”的境界吗?有一篇叫《在宥》这一篇里面,庄子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说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在东边过神木之枝的时候,见到了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名字叫鸿蒙,其实鸿蒙也就是混沌未开的这样一个人。看到这个老头儿很有意思,用手拍着大腿,像一个麻雀一样,在那儿跳来跳去,开心极了,跳来跳去地玩儿。然后这个云将就愣住了,说“叟何人哉”?这是个什么人呢?这个老头他在干什么呢?然后就停下来认真地问他,说你干什么呢?鸿蒙也不停,还在用手拍着大腿,象麻雀一样跳过来跳过去,回答了一个字,他在干什么呢?这个字就是“游”,说我就是遨游呢,玩呢,就干这个。然后云将说,那我有问题想要来问问您,这个老头就天真得像个小孩一样,就果然仰面看着云将,回答一声说:好,你就问吧。然后云将就问出了一番大道理。他说你看,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顺,四时不节,这样的一个天地万象,没有一样事情是风调雨顺的,人间的政治,整个一切都不清明,而我的宏图伟志是什么呢?就是愿意合天地所有精华之气,来养育芸芸众生,我使人民百姓的生活风调雨顺,你看看我这样一个宏大的社会理想,您帮我解答一下,怎么做到啊?没想到这个鸿蒙继续拍着大腿像麻雀一样蹦来蹦去,嘴里回答说:“吾弗知吾弗知”。我不知道啊,这个问题我可不知道,最后云将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只好走了。又过了三年,他继续东游,在宋这个地方恰好又一次碰到了鸿蒙。这一次云将非常认真,上去他把鸿蒙尊称为天,他说您还认识我吗?我终于又遇到你了,这次你是一定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的,我问你的这些问题,几年过去了,心中根本就没有一点解答,你还是指导我吧。但是呢,鸿蒙还在那儿高高兴兴像个孩子一样玩儿着,告诉他说我这个人呢,我浮游,在天地之间浮游,我不知道往来的很多道理,我猖狂,我一个人可以让我的这种气息完全的欢乐,都挥发出来,但是我也不知道很多的义理,所以你别问我,我还是不知道。最后在云将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之下,这个鸿蒙终于脱去了这样一副老顽童的外表,把心里最朴素的真理,跟他说了出来。他跟他说了两个字,怎么样能够做好一切呢?这两个字叫做“心养”,也就是用你的心去认真的酝酿。我们知道这“心养”两个字其实也可以颠倒过来,说成是“养心”,也就是说让你心中有一些意念,有一些彻悟,有一些天地至理和生命最真纯的愿望,能够真正地生成并且能够让你自己看清。我们今天都有养生之说,但是很少“养心”之说,其实小到一个个人的生命,大到社会融通的万物之理,都在乎“心养”,心中那种意志我们真地看清楚了吗?我们怎么样才能够象鸿蒙一样拍着大腿像个麻雀一样玩乐得天真得像个孩子,回答在世间只有一件事,就是只此一字“游”,我能够随心畅游,想要让心真正飞翔起来,先要给它解放出来,释放出来。
[画外音]庄子认为:只有释放了人的本性,才能达到逍遥游的境界。但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当我们在生活的压力之下,当我们处于社会所赋予的各种角色之中时,我们想到过自己内心的真正感受吗?我们是不是已经被束缚了本性,而全然不知呢?
其它我们从很年轻的时候,当一个人真正进入社会之中,当我们被一个角色所规范,当我们追求一个名誉的时候,我们已经被束缚了。这个过程中,没有别人可以解放自己,只有自己解释自己的心,释放自己的魂,做到漠然无魂,一切一切已经自自然然了,到这样的时候,天下的芸芸万物,会各复其根的,因为人不再娇情了,人不再强制了,去掉了所有的强制,这个世界会是一副葱茏的面貌。比如说我们今天看外在的街道。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验,比如说过长假的时候,五一,十一,春节都去逛公园,我们看到的景物是什么样的呢?往往树木都是被修剪过的,我到一些城市,人家总给我介绍,你看我们这个公园,有一个很奇异的景观带,就是长长的几千米、几公里的这个路上,完全都是绿色植物所修剪出来的动物,其实我看到这样的景观的时候,我心里就非常纳闷,植物本身不是动物,就象我们今天不能要求所有的马、牛、羊,说你站立非要成为一片森林,我们没有必要逼着动物成为植物吧,我们又何必非逼着植物去象形动物呢?其实我们今天繁华的物质世界,不是不够美好,而是这种美好有了太多人为的痕迹和社会化的标准,也就是说,我们能够贴近自然的地方,已经太少了。如果万物可以各复其根的话,那么天地之间,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固自生《庄子•在宥》。这个世界上,一切都会自由生长,你不必去窥明它其中的道理,不必去追问不必去计较,世界真正的和谐其实就在这样一些杂乱丛生之中,让各种生命自然蓬勃于是构成了天地和谐(于丹心语)。
我们今天远离这个境界已经太远太远了,我们已经有太多的时候习惯于追问,我们一定要穷究义理,其实我看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寓言,说青蛙看见蜈蚣走路的时候,非常好奇,它看到蜈蚣有那么多条腿走,刷刷刷地在那儿走着,青蛙就一蹦一跳地过去,说你看我就四条腿,我还有个前后的分工,我就弄不明白,你这么多的腿,一个百足之虫,你最先迈的是哪只脚?这句话一问,蜈蚣,啪,就顿在那儿,不会走路了。蜈蚣说你不能再问我这个问题,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问任何蜈蚣这个问题,我要一思考这么多脚里先迈哪只脚,我所有的脚都不会动了,我一下就瘫地这儿了。其实这多象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大家理出头绪想一想,我们只有比蜈蚣多,不会比蜈蚣少的,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交友,从老人到孩子这一切一切,当它顺理成章成为你的生活时候,我们是不能过多思考的。大家都知道这句话,叫做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们一思考,我们的日子就会象蜈蚣一样,就卡在那儿了,我们就运行不下去了,是因为我们违背了一种顺其自然的真实,所以庄子说有大物者,不可以物《庄子•在宥》。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把真正的物质当成物质去役使,不要真正地拘泥于这种物质一定刻意想要怎么样去做,顺乎自然,这一直是道家至极根本的简单观点。
[画外音]庄子提倡顺乎自然,但在现实生活中,有那么多的社会标准,摆在我们的面前,人人渴望成功,而世俗的成功标准也许就是名和利的获取,那么我们怎样才能不被物质利益所诱惑,不为功名成就所拘泥呢?
庄子说,在我们的这种以圣贤为规矩、法度这样的价值标准中,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庄子•骈拇》。这句话说得动魄惊心,莫不以物易其性矣,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不以外在的物质标准,去改变人性情的,他说只有上古三代蒙昧之时,没有这样的一种忧虑,而现在没有什么不是这样改变的。他说人人都在看重自己的一些东西,他说小人则以身殉利,[配音]名算老几,利才是最实惠的东西。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为了国,为了家,生命不足惜;而圣人则以身殉天下。听起来好像不一样,小人丢了性命,是为了那一点利,这大家都会不齿,那么如果说到更好的人呢?士如果要是为了一个英名殉祭了生命,大家会觉得他很好,比他更好的士大夫,可能为了一个家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而圣人可以说我为天下牺牲了个人,这叫做崇高。但是对庄子来说,他说这一切是一样的。无非是事业不同,名声各异,但是从以物易性这一点上来讲,都是一样的道理。对庄子来讲,这一切都是不应该的,他认为大家不要因为外在任何物质的目的,去改变了自己的性情,用他的说法,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诱惑和迷惑,而小惑易其方,大惑易其性,这两句话也值得我们今天好好的玩味,小迷惑改变的是人生的方向,大迷惑改变的是人的本性(于丹心语)。
今天这个世界迷惑少吗?诱惑少吗?困惑少吗?疑惑少吗?我们充天斥地一个惑字,古来今来,莫过于二十一世纪如此之多,而我们在这个惑里面,小惑就改变了我们的方向,比如说孩子高考,一个可能孩子说我本来的这个志愿我就是要想学物理,我就是对物理的这种奥秘,对天体黑洞感兴趣,后来大人说,学理论科学能学得出来吗?咱们学金融管理吧,以后能挣钱啊。一个文科的孩子说,我就是想当诗人,我就要念中文系,大人说当诗人以后能挣饭吃吗?学法律吧,以后当律师,其实这叫什么,这就叫易其方,也就是说,会为物质的某种目的改变一个心中理想的方向。但这不算大,是小惑;而大惑会易其性,也就是说让一个人做出跟这个生物本性相违背的事情来,比如说这个世界的不忠、不孝、不义,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所谓利令智昏,一个真正的智者是不惑的,但是当利能够令智昏掉,我们心中不再有洞明清澈的智慧,那么一切迷惑会让我们改变本初之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庄子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东西就是由于我们心中欲壑难平,贪欲太多,不断地附加附加,而最后折损了自己的本性。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他得到了一张天下无双名贵的紫檀木弓,这把弓非常重,很压手,这恰恰是勇士所要的,这个紫檀木,多年的古木,非常的沉实,压在手上非常好用。然后这个人看了半天这个弓,说这个弓是天下最好的良弓,它在使用的时候肯定是最好的,但是它不够华美,太朴素了,怎么办呢?说紫檀木既然有这么大弓柄,所以他就找了一个天下的能工巧匠,说你在这上面给我雕刻整整一幅行猎图,这个巧匠当然尽展他身上的技巧,惟妙惟肖,把整个这个弓柄上画了一幅行猎图,有奔跑的马,有追逐的猎物,有搭弓射箭的人,有天上的太阳,地下的土地,把这个弓雕得到处都是花纹,主人拿到手里说,这个弓现在才真正叫做至极完美,最好的一切都加在它身上。这个时候他搭弓引箭,用力一拉,嘣的一下,弓在他手里断了。恰恰是因为这个木头承载了过多的花纹。我们的生活里,什么叫做舍本而逐末呢?我们有多少时候,就是为了这种表面的纹饰,而失去了生命本初的质地,也就是说为了木头看起来好看,而失去了它成为一柄良弓的可能。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柄弓,我们本来可能比现在要更好,但是,我们由于是没有看见自己真正生命本初,没有雕琢过时候的原始面貌和心中的愿望,我们就会做出来庄子所说的这种损性而伤命的事情。
[画外音]贪欲往往折损了人的本性,而使人成为物质的奴隶。于丹教授认为,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如果一个人丢失了自己的本性,在疯狂地追求物质利益的同时,灾难也会随之而至。那么我们怎样才能不被物质利益所迷惑,保持本性,去获得真正幸福的生活呢?
这像是我们听到过的一个传颂很广的寓言。说一个小狗,它问它的妈妈,说我有一个朋友,跟我打赌,它说你一定要完成一件事,你就能够得到最好的幸福,最大的欢乐。什么事呢?很简单就在你身上,你把自己的尾巴抓着,小狗说我可费劲了,我这一天就跳着蹦着追自己的尾巴,怎么抓就抓不着,他说妈妈是不是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快乐可言了?我怎么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就是抓不着呢?它妈妈就笑了,说其实幸福和快乐就跟你自己的尾巴一样,你无心获得它的时候,你自己往前走,它永远都跟着你,人永远不要和自己已经获得的部分去较劲,尾巴就还在你的身上,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为什么非要抓住它不可呢?你忘了它吧,你自己往前走,一切会跟随你的。其实这就叫做无心得。所以道家有一种观点,说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应该像什么呢?应该像一面镜子,因为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说水什么时候能够照到天地万物,只有一种情况下,就是水是安静的时候。我们想一想,可能在急流中,在大浪中照到自己的影子吗?照不到。因为当我们的心像急流澎湃,像大浪汹涌的时候,世间万物也照不进我们的心底。什么叫做“心养”?我们怎么样去参破世间的至理,我们的心应该像一面镜子,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庄子•天道》。也就是说,这样的心对于世间的万物既不逢迎,也不拒绝,它就是一种坦坦然然地照见而已,他说当我们的心灵保持这样的时候,我们会以一种最清明的状况看见世界,也就看见了自己(于丹心语)。
就是大家可以想一想,镜子是什么,从镜子表面来讲,无非也就是一层玻璃,但是镜子和玻璃的区别是什么,就在于它里面还有一层薄薄的水银,所以没有这道水银的玻璃,你只能透过它看见外在的世界,但是有一层水银膜,挡在那里,你就可以通过它照见自己,同时你也可以看见世界。所以其实我们的心里能不能有这么一层水银,让我们眼前的玻璃化为一面镜子,不仅外视世界,而且自视内心,让这样的一方天地之鉴可以照见自己生命的愿望,所以道家其实一直都提倡人心一定要自然,不要有很多刻意的羁绊,和很多很多外在的这种锤炼。《庄子》有一篇叫《马蹄》,他说马这个东西,蹄可以去践霜雪,毛可以去御风寒,它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经常蹦蹦跳跳,欢欢畅畅,可以去驰骋,这就是马的本性,马这个东西,你给它很高大的屋子,给它很美好的吃的它都不感兴趣,它所要的就是它自己的一种性情,但是不幸它就遇到了我们人间称为至圣的一个人,叫做伯乐。当伯乐说我善治马,这时候它怎么对待马呢?[配音]他修剪马毛,铲削马掌,在马身上烙印,这样一来,马已经死掉十之二三了。然后等到他再进一步要让这些马在一起,能够训练得很好,叫做饥之,渴之,要饿着它,渴着它,要整之,齐之,要让他排列得很整齐,然后还要再去训练它,训练完以后,前面有这个马嚼子,要把它给拴上,后面要有鞭子赶着它,说到这个时候,马已经死伤过半了。所以大家可以看,庄子其它提供了我们一种与众不同的价值判断,当我们站在社会的角度,评价伯乐这样一种能够发现天下骏马的良才的时候,庄子认为伯乐恰恰戕害动物天性最大的凶手,因为他违反了马先天的欢乐,为了使它成为有用之材,而在它的身上,有这么多的刻琢,所以在庄子看来,所有外在的这种刻琢实际上都违反了本初之意,也就是说,每一个生命要求得到尊重,一个生命它本初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你让它自己欢欢乐乐。所以庄子接着说: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也《庄子•骈拇》。我所说的聪,耳聪,不是指他能够听到世间所有的声音,而是自闻而已矣。他能够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能够听到安静的声音,他说我所谓的跟聪相对的是什么,就是明者,我说什么是明呢?也非所谓能够闻彼,明彼,能够看见所有的彼,也就是心中的自明。一个人真正的聪与明,都不是看外在的世界,而是静下来听见生命最本初愿望是什么(于丹心语)。
大家看看小孩,很小的婴儿,它的价值观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大家见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刚刚学会坐着的六七个月的小婴儿,有可能他的周围堆着各式各样的电动玩具啊、豪华的积木啊,漂亮的绒毛的熊啊,他一概不感兴趣,手里头可能就在拧着一个空药瓶子,或者拿着一个瓶塞,他就玩儿这个,我们有多少家长,有多少保姆,会按照我们的判断,说你看这个电动娃娃多漂亮啊,你看看这个小火车它可贵了,你为什么不玩这个益智的玩具,这个积木呢,你玩这些吧,这个瓶子是个废物,这个废物现在阿姨该给你扔了,咱们不玩这个了。你认为这个空药瓶子真是废物吗?也许一个孩子他在拧那个盖子的时候,他拿着那个在手里晃的时候,这就是他智力的发现,而对大人所谓的昂贵的、华美的、益智的一切的玩具,在他的眼中,可能视如粪土,所以能真正尊重人吗?我们想想身为父母,我们有几个人尊重过我们的婴儿。我们总认为一个人他有自己独立的价值判断是他长大以后,而这个判断还应该受着大人的训导,殊不知在一个小婴儿的心中,以他的眼睛有他所享受的快乐。有这样的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木匠,这个木匠在很嘈杂的干活的时候,拿刨子干着干着活,手一甩,啪,手腕子上的表掉了,然后他就到处去找,但是遍地都是刨花,还有很多的碎木屑,然后他手底下的很多徒弟就开始打着灯笼,所有人在这屋里刨来刨去,就是找不着小小的一块表,怎么都没找到,大家都走了,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锁上门说明天天亮再找吧。木匠的小儿子一个人在这儿玩儿,到了半夜他回去跟他爸爸说,爸爸我把你表找回来了,爸爸大吃一惊,说天都黑了,你怎么找到的呢?
[画外音]一群大人打着灯笼找不到的手表,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找到呢?这个孩子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这个故事又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道理呢?
(重复,略)小孩子说,无非是你们大家都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那儿,我不是用眼睛去找的,我坐在那儿听,我就听那个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在那儿,我顺着声音过去,把刨花一刨,就把表拿着了。其实这听起来就像生活里边的一件事,但是我们有多少时间在寻找的时候,由于暄嚣而找不见,我们一直提着灯笼,打着手电,唯恐不亮,唯恐人手不够,大量的人在那儿找啊,但是我们不如一个安静的孩子的心,以一种天真的声音去听,我们用一种天真的耳朵去听见最细微的秒针的声音,这时候就是我们找到的依据,所以其实什么是天性,什么是那些没有被整治过的马呢?它们也许不是战马,但是它们可以有欢乐的性情,我们今天往往是本着一个社会的价值,而雕琢了太多太多的物性。有这样的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我们都看见过雕刻家是怎么样去雕一个石雕一个木雕,一开始你会看见一块巨石,懵懵懂懂,浑浑沌沌放在那里,然后雕塑家开始雕了,雕一个比如说一个美女人像,这个故事就是说,小孩子惊讶地看见雕塑家手中的刻刀,把一块一块的石头剥落下来,一个玉洁冰清的美人就从石头里一点一点地浮出来了,浮出她的眼睛,眼睛是盼顾生辉的,浮出她的嘴巴,她的嘴巴巧言好像能说话一样,浮出她的面颊,她的面颊上有那么一层红晕般的光彩,这个小孩子就特别奇怪,他说你怎么知道她藏在里边啊,你是怎么把她给找出的啊,然后这个雕刻家就回答了他一句话,雕刻家说,我不知道她藏在这里,她其实藏在我心里,我只不过是把我心中的美人搬到了石头里。其实这样话就好像是我们日常的工作,我们可以把雕刻当作是一个职业,完成的只是一件器物,但很多时候,他并没有移植我们心中的愿望,也就是说我们手中的职业,没有变成一个载体,没有把我们心中藏着的一个美人浮现出来,所以我们不能完成生命与职业的沟通,那么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些呢?首先不依赖技巧,而依赖我们心中的完形,而这种完形是需要勇敢的,是因为它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真正能够养心,让自己的心合乎自然,用庄子的话来讲,叫做游心于淡,合气于漠《庄子•应帝王》。我们今天老说淡漠淡漠,似乎是一个贬义词,但是当这个世界过于浓郁的时候,我们是需要一点点清淡的,当我们的心可以淡然处之,很多事情就可以持久(于丹心语)。
有一个小故事说得很有意思,说有一个国王拿到了三个进贡来的小金人,这三个小金人形态一模一样,他说哪个更贵重一点呢?约约吧。一约,三个金人的分量不差分厘,也是一模一样,他说这可麻烦了,哪个更好啊。有一个睿智的大臣告诉他,说你试一试它们的通道,你拿一根草,从它的耳朵捅进去,你看从哪儿出来。第一个小金人草捅进去,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了。第二个小金人左耳朵进去,从嘴里出来了。从第三个小金人,从左耳朵进去,啪嗒掉到肚子里,哪也没出来。然后这个国王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第三个小金人最贵重,为什么呢?其它这就像是我们的生活。在今天这样一个过于浓郁的世界里,我们听到的言辞、消息,包括新闻太多太多了,左耳进右耳出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情形,根本没有走脑子。第二种人呢,是耳朵进了嘴出来了,听见什么道听途说,信与不信都去传播。而第三种人,耳朵进了,落在肚里,这是一个沉默的人,但他是一个有辩别的人,他了解自己的愿望,他能分清世间的真伪,很多东西不要以一种热烈的姿态去逢迎,而以一种沉默的姿态,让自己合心于淡,合气于漠,这样的话,心会平静,而气息畅通。我相信一个真正明朗健硕的精神世界,是要依赖在我们自然的、朴素的、健康的富于活力的肢体之上的。我们的身体怎么样能够健康,让我们放下更多的计较,放下更多的浓郁,放下更多过于急功近利眼前的急切,看到长远的未来,以这样的一种淡与漠,去保持我们恒久的心,这种淡与漠,并没有消弭我们生命的激情,它把我们的情愫,变为一种更恒久的更持续的生命里的力量,它会让我们终其一生保有自己的本真,所以人生的性情从一开始不受到社会的雕刻,不违逆内心的本真,看清晰心中的愿望,真真实实地走下去,在这样的淡与漠中,在这样的不违真实里,合于天地大道,这就是道家告诉我们,自我的修炼而大化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