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重庆菜和成都菜,论杂志的创新和改良(转)
(2005-07-13 05: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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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羊城慧剑 原作 提交时间:19:47:37 11月29日
重庆菜和成都菜,论杂志的创新和改良 (作者:贝贝)
我姥姥家在四川广安,属于川东,在地理和民俗上接近重庆。我在姥家长到三岁多,算是从川人启蒙。后来的小学中学都在重庆,基本上就成了“重庆仔儿”,但18岁以后,大部分的时间就在重庆以外了。其中有关键4年是在成都过的,成都的“臭皮烂调”学了不少。因此基本上算是一个成渝混合体。
我花了十多年的时候,跑遍了成渝两地的山山水水。整个四川有100多个区县,我大概去了有50多个,占有1/3。其间成都(92年前的行政区划)周围的5区11县,重庆直辖前的9区12县我都去过。因此重庆、成都的风土民俗是深有体会。
说到重庆菜和成都菜,外省人可能不了解,说不都是川菜吗?其实,大的模样差不多,菜的品种也差不多。但本省人看来,却是大大的不同。重庆的菜就像重庆的地理一样,大山大河似的,有一种气吞万象之势。而成都菜就像竹林小院门前潺溪似的,有一种小家碧玉之美。这样的一种内涵在里面,使得成都厨子和重庆厨子就是做同样一个菜,也会大大的不同。
对比回锅肉这一个川菜第一金牌菜,成都的回锅肉是比较软绵一点,糖、醋、辣椒、面酱什么的放得比较中庸,整体感觉比较适口。重庆的回锅肉就比较爆脆一点,而调料就狠得多了,整体感觉就是比较痛快。不过这个口感,外地人一般感觉不出来。
重庆人喜欢刺激,有一种无法无天的直爽文化在里面。吃客不墨守成规,当厨的就不爱去照菜谱做菜,因此常常风流各种各种新式菜。而这些新式菜一般都是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的江湖厨师创造出来的。
而成都人生活喜欢雅致,有一种行云流水的小资文化在里面。吃客要讲究正宗,当厨的就不敢怠慢。一个成都厨子做回锅肉,从选肉、切片、配料、火候都无比地讲究。每一家餐馆都想宣称自己的厨子是四川烹饪大学正规毕业的。成都菜是越做越雅致,越做越讲究,越做越精益求精。
如果我请衣冠楚楚的朋友,我请他吃成都菜。比较有品。如果我请衣冠浪迹的朋友,我请他吃重庆菜。比较有味。
重庆菜的创新
重庆人都无条件地支持创新菜,从80年代开始,一大批的江湖菜源源不断地涌现在重庆人的面前,有些没有经受住重庆人的考验,慢慢就消声匿迹了,但凡是经受住考验的,一般都要先传到成都,然后传到大江南北。比如流传的比较著名的重庆菜有十多种。
重庆火锅。历史比较悠久的江湖菜,据说是长江纤夫、渔夫、挑夫发明的。火锅的种类很多,最著名的就是毛肚火锅,然后还有鳝鱼火锅、海鲜火锅、鱼头火锅、羊肉火锅、狗肉火锅、鸳鸯火锅等。
江津酸菜鱼。出自重庆江津津福镇朱二哥的路边食店,为来往司机服务,然后由司机传遍重庆。1988年开始风行。本人比较擅长这道菜。
歌乐山辣子鸡。出自重庆沙坪坝区歌乐山镇,一个叫林中乐的路边小店最先推出。1990年开始风行。食客的乐趣是在一个大盆辣椒里搜寻黄豆大的爆脆鸡丁。该店位于重庆市的森林公园歌乐山,靠近著名的蒋介石在重庆的官坻——林园(据说不游林园,不算到重庆,但该地不开放),游客加食客形成了现在的辣子鸡一条街。我擅长这菜。
啤酒鸭。出自重庆南岸区7公里的一个路边食店,据说发明者的灵感来自贵州。1992年开始风行。做法是一瓶啤酒炖一只鸭子,比较鲜辣可口。该店最火爆的时候一天要用几千只鸭子,不过现在比较式微。
泉水鸡。出自重庆市南岸区南山镇。1993年开始风行。采用的方法是活鸡快杀,然后急火猛烧,从杀鸡到成菜不能超过5分种。该菜出自号称“山城花冠”的南山。因此也形成了泉水鸡一条街,还举办过泉水鸡节。
太安鱼。出自重庆市潼南县太安镇。1994年开始风行。也是由司机传出来并风行。但这个菜比较讲究技巧,仿冒不容易,因此不像其他的菜那样大流行。我媳妇比较擅长这个菜。
火锅鱼。出自重庆市江北区两路镇。最开始也是针对司机朋友的。1996年开始风行。火锅鱼也是特别的生猛。鱼选用10斤左右的快要流油的肥鱼,片成巴掌大的片。将一个缸似的大铁锅像练铁似的烧得飞红。成菜后用大脚盆端上来,红艳艳热腾腾。一圈人就围着这大盆端着啤酒瓶捞鱼。吃完了再煮点青菜豆腐之类,特别地干脆利落。
水煮鱼。其实水煮鱼的前身就是火锅鱼。火锅鱼流传开了之后,很多城里的食肆就开始仿做,但这些食肆的厨房,没有办法弄一个大铁锅并像炼铁似的烧火,再说食客也不方便吃10斤的鱼。因此就弄成小锅、小火、小鱼。美其名曰水煮鱼。但我个人感觉,没有宽汤、猛火、肥鱼那样的火锅鱼痛快。
香辣蟹。这个菜应该是重庆的饭馆发明的。因为江湖菜馆不般不涉及到螃蟹这样高档的东西。但香辣蟹在重庆还是属于阳春白雪似的东西,在江湖上并不胜行。1996年开始风行。
泡椒牛蛙。1996年就开始风行。最开始是牛蛙,然后是泡椒墨鱼仔。并衍生出各种泡椒系列。这个菜也是从饭馆中流传出来的。
酸萝卜炖鸭子。用很酸很酸的泡酸萝卜,这个萝卜是特别泡制的,外省没有。一般要泡半年,越久越好。这个菜衍生出很多品种,如酸豇豆炖、泡山椒炖、炖羊肉、炖鸡等。1996年开始流行。
邮亭鲫鱼。出自重庆市大足县邮亭镇。1997年开始风行。调料非常多,吃法讲究。
乌江鱼。出自重庆市涪陵地区。乌江贯穿重庆涪陵、黔江地区,支流众多,胜产各种野生鲜鱼,乌江鱼的做法是讲究鱼的鲜,但城市里一般都是养殖鱼,所以城市里做乌江鱼一般用鲶(黏)鱼。1998年开始流行。
毛血旺。出自重庆市沙坪坝区磁器口镇,一个保留了重庆古老码头文化的小镇。将毛肚、血片(鳝鱼)、鸭血旺一起煮。也是从贫苦的码头力工那里流传开来。这几年比较火。
上面都是一些比较典型、也比较风行的创新重庆菜。另外还有什么来凤鱼、球溪鲶鱼、城口烧腊肉、黔江酸汤鱼(贵州也有)、南川竹笋肉、武隆的山菌烧山鸡、土匪鸡等很多。
一般一个创新菜出来之后,最先的几个店,先是通过司机朋友流传,然后是万头攒动,然后像一阵大风一样,流行全市。所有知道的,都按耐不住急迫的心情要去品尝一下。
重庆的这些菜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就是一般是由江湖厨师创制,原料、制作都比较大众化,不像成都的什么樟茶鸭子要几蒸几熏的,老百姓吃不起也做不来。重庆菜的烹调方法一般是大油、猛料(有的菜是辣椒比菜多)、大火、大锅、大盆,讲究现杀现做。在吃法上,也是比较粗鲁的,像泉水鸡,鸡头、鸡脖、鸡肝什么的混成一大盆,有时候鸡毛都看的见,比较符合重庆人的无法无天的心理和粗鲁直爽的性格。
成都菜的改良
而成都菜就谈不上有什么创新菜了,比较著名且风行全国的好象就是冯鱼头,但其实也是一种鱼头火锅的改良。因此成都菜很少有风行全国火暴异常的菜品出来,而重庆菜常常保持一种独领风骚的姿态。比如现在风行北京的水煮鱼,连我家楼下的东北小饭馆都隆重推出了他们的水煮鱼。简直让人觉得水煮鱼像强力流行感冒一样,杀伤力太大了。
但成都菜却一直在挖掘川菜这个古老的宝库,不断地总结改良。从选料、烹调、服务、经营,全方位的不断改良。这个改良,不是某个厨子个人意识的改良,而是一种全民意识的不断积累基础上的不断改良。
从汉代成都的相如涤器、文君当炉以来,成都的食客就讲究吃的意境、吃的体会、吃的完美。李白(江油人,江油离成都150公里,少时常游历成都)的月下独酌对影成三的感觉,喜欢当街豪饮的重庆人是不会有的。苏轼(眉山人,眉山在成都以南,离成都80公里)发明的东坡肉需要文火慢炖三个时辰,喜欢生吞活剥饮毛茹血的重庆人是不会有这个耐心的。
你要吃地道川式小炒,成都的大小馆子都做得差不了太多,都比较讲究一致,干净程度要比重庆高一个数量级。而要在重庆就花样百出了。炒回锅肉,重庆的馆子有的放豆腐干、有的放莴笋头、有的放白菜,反正厨子他高兴放什么就放什么。至于调料的选用,更是花样百出。而成都的大小馆子,一律是放青蒜苗。如果青蒜苗没有了,他会给你说回锅肉不能炒了。这会让重庆人诧异万分。
成都人精心总结每一个小菜的炒法,一个成都厨子总结一个回锅肉炒法,可以写上一万言,教你30天,然后一个师傅一个师傅地传下去。一个重庆厨子总结回锅肉炒法,就是三个词:肉、辣椒、豆瓣,其他无可无不可。你在成都随便的一个街边小店,吃一个干煸空心菜,都是那么香脆爽口,回味悠长。而离开成都,走遍全国,你都吃不到这样好的炒青菜。成都人说,炒青菜是很难的,在重庆没有一个人同意,因为他们没有像成都人钻研这样深。北京的炒青菜,就更不值得一提。
当我还在成都读书的时候,我每周都要走两站地去吃一家小饭馆的烧白。小饭馆的门脸不大,人也不多,一个三分羞涩的川西姑娘素面站在柜台里,然后轻轻地走来,轻轻地问要什么。我一般要一份烧白、一碗米饭、一碗豆花、一碟泡菜。然后姑娘轻轻地给地给你端上饭菜,再轻轻地走开。烧白做得非常好,肉和芽菜都选得很考究,蒸的火候就更不用说的。箴子米饭(成都一种蒸米饭的方法,将米饭放在一个木桶里蒸,有特别的清香)永远都是热腾腾软绵绵的。而我就一个人静静地享用,休闲的感觉很有些月下独酌的味道。而同样地在重庆吃,泼辣的紧张气氛就是像在吃牢饭。
我不是很爱吃锅巴肉片,将锅巴和肉片放在一起,有什么吃的。但我在成都安仁镇(就是大地主刘文彩的老家,离成都60公里),那里的小馆子做的锅巴肉片真是太完美了。那里的饭馆都很小,古老青石板路旁的川西木板房店面,收拾得很干净。店家将准备的原料放在一个大台板上,新鲜得好象它们一个小时前还在地里长着。你想吃什么,没有菜谱,就看着这个案子选。他们做锅巴肉片,是非常精心地选择玉兰片和香菇(主要靠这两个东西提味)做鲜汤,锅巴和肉片的火候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将汤油一浇,轰隆隆的火光以后,剩下的就是满屋的香气了。我们在一个春雨淅淅的傍晚,经过60公里的骑行,享受着这美妙的锅巴肉片,真的是妙不可言,永生难忘。此后我骑车连去3次。可惜这样一道名菜,你到成都以外,吃起来就味同嚼腊了。因为没有人像成都人那样细致地研究锅巴的软硬、肉片的嫩滑、汤油的鲜美。甚至上菜的方法,都对锅巴肉片的质量有着关键的作用。
因此,成都人做菜,考究的程度和重庆人比起来,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一个菜,成都人都是要精心总结,选什么料、用什么锅、烧什么火,以及怎么装盘、怎么上菜、餐桌怎么布置等等,无不细心周到反复推敲。反观重庆人不管做什么菜,都是一个大盆子给你端上来,外带服务员泡在汤里的大指姆。虽然豪爽,但其中隐藏的粗枝大叶胡作非为就可想而知了。
成都菜擅长改良的基础实际上是总结。因此成都菜的优势就体现在一些家常小炒菜和小吃上。说起成都的小吃,那确实是成都人经过几十上百年的改良总结才有现在这个面貌。像青石桥的肥肠粉、提督街的夫妻肺片/钟水饺、春熙路的龙抄手,以及麻婆豆腐等等,都是经过好几代人的耐心总结改良出来的。而九眼桥的薛涛豆腐干做法,据说是唐代怨女词人传下来的,非常适合那些喜欢咬牙切齿的醋女孩。成都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小吃,种类凡多,如果要吃一遍,估计要1个月时间。而重庆的小吃,则就逊色多了,就是有的少数东西,都是抗战的时候由外地人带来的,如凌汤圆、杭州小笼包之类,都没有原来好了并在逐渐消失。因为传统方法都被接手的重庆人丢掉了。重庆人可没有耐心来总结这些经验。据说创造出酸菜鱼的朱二哥,虽然很是风光红火了好几年,但现在还是守着他原来路边的三间旧瓦房,期待已经没有激情的顾客的光顾。
创新V改良
重庆菜的创新是非常的大胆,成都菜的改良是非常的细心。得到的结果很不一样。重庆菜如蒙古铁骑,风卷残云强势逼人,让人不得不侧目。成都菜如西湖浣女,沁人心脾意境超远,让人不得不遐想。
成都菜很稳妥,重庆菜很激进。重庆菜如龙卷风,常常一阵风似的席卷全国,火得一塌糊涂,但很快也就销声匿迹。成都菜稳扎稳打,先树立起了一种正宗、讲究的口碑,然后靠自己的小火慢熬出来的饮食文化底蕴,慢慢扩展,比较有持久耐力。要说那一种好,很难说。但比较有讽刺意味的是,在重庆最大的一家川菜馆——菜根香,就是成都人来开的分店,菜根香的菜品主要是四川家常菜,没有什么特别,关键是人家做得地道、讲究,环境和服务很有小资情调,不得不让暗藏小资情调的重庆人关注。
对于一个杂志来讲,重庆菜和成都菜所体现的创新和改良更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创新杂志很多,如新周刊、时尚等都是比较创新的杂志,而改良的杂志也不少,如读者、故事会、家庭等,都在持续不断地积累改良。他们都是一些著名的杂志。就像成都菜和重庆菜,都是在风行全国。
重庆菜只注重创新而不注重改良,无持久之恒力,不能水滴石穿。成都菜只注重改良而不注重创新,无引领潮流之风范,不能力拔大树。对于杂志来讲,创新需要魄力和不拘一格的人才。改良需要毅力和日积月累的文化内涵。杂志的创新风险大、失败的机会多。而改良见效慢、管理投入大。创新是好事情,但创新后如何持续不断地改良进步,并保持相当的水准,对于想百年大计的杂志却是地非常关键。
现在创新比较能获得杂志的上上下下的认同,但总结和改良,却就很少有人提及了,也缺乏改良的耐心和恒心。如重庆菜的风风火火大家都看得到,如成都菜的积累总结却很难发现。创新的新项目很能引起关注并奖励,改良的工作却很难得到认识和支持。
成都菜和重庆菜原来都差不多,都有很多历史遗留下来的好东西,成都菜善于总结和挖掘历史遗留的东西,展现的是一种强大的恒久历史生命力。而重庆菜在食客转向风光过后就很难说了。原来重庆有个火锅城,有500张桌子,风光几年食客腻味后就倒闭了。原来电脑热的时候,报刊炒做IT热点,电脑爱好者也像现在北京人吃水煮鱼一样,不亦乐乎。当创新能力减弱,创新的步伐放慢,读者胃口改变,就到了需要考验一个杂志真正内涵的时候了。这个时候,举各种创新大旗的报刊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滑坡。电脑报是善于创新的,互联网周刊是善于创新的,现在都感受到了创新乏力、很多读者的弃之不顾,只得抱怨潮流的作弄和形式的突变。因此创新很重要,但总结和改良却需要时时刻刻贯穿了一个杂志生命的始终,总结和改良是一种生命力的升华。菜是如此、人是如此、杂志也是如此。
让我们有一颗雄心,开创一道菜,创新一本杂志。
更让我们有一颗耐心,研究一道菜,改良一本杂志。
并将创新和改良结合起来,取得战无不胜、胜无不久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