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嘴儿常开:一虾两吃
(2004-04-29 21: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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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虾两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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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吃虾,那是奢侈。在那什么都没有的六十年代,能吃饱肚子已经不错了,就不要说吃什么山珍海味儿了。嘴馋了想吃虾,除了自己动手逮,没别的办法,穷嘛。其实,池塘里逮虾并不困难,用一张破旧的蚊帐布粗针大线地随便缝一个网兜,再找两片竹劈子绑个十字架撑住网口,里面扔几块羊骨头算做诱饵,然后沉入湖底了事,一个浮标留在水面上候着。个把小时过后,收网提绳,便见到大小虾米在网兜里面跳腾了。不用烹煮,也不用剥皮,趁着鲜活,便原汁原味儿地生吞活咽了,馋嘛,当然就迫不及待。网虾的关键就在于那几块透着膻味儿的羊骨头。虽说羊骨头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可对于我们口袋里没有半毛钱的穷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想想当年满大街转腰子寻摸羊骨头的情景,心里还怪不落忍的。
如果说网虾是为了照顾肚子,那么钓虾就纯粹是为了玩儿闹。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滋泥。这虾米吃起滋泥来还相当的秀气,根本不像现代女性站在当街就大嚼大咽了,而是像旧时的小媳妇一般躲在避静没人的角落里细嚼慢咽。因此,钓虾的窍门儿便在于耐性,明明看见咬钩也不能心急,要分清哪种咬钩是在拖走食物,哪种咬钩是在品尝食物,一招一式全凭经验。待火候一到,猛一提杆儿,一条巴掌长的大虾便被提溜上来了。钓虾最扫兴的莫过于激动了半天,却钩上来一根树叉或者一只破鞋了。记得一次钓虾,只觉得咬钩的动静有点儿异样,有力之中透着凶猛,小夥伴们都断定这一定是头武功高强的大虾,可谁知道提起来一看,大家都傻了眼了,黑乎乎的一根东西,还没枝儿没叉儿的。正在丧气之时,只见树叉子开始动弹了。嗯,大白天还见了活鬼不成?哆哆嗦嗦上前细看,原来竟是一条成了精的大鳝鱼。
现在的中国发达了,谁还把吃虾当回事儿。超市里鲜活大虾随处可见,个儿打个儿肥头大耳的,不用问少不了是用抗生素加避孕药催出来的。来到美国,伙食虽然与中国没法比,但吃顿鲜虾还是可以办到的,如果你不是生活在FARGO或者BOZEMAN那种出名的地方。上个周末在家没事儿,我突然想吃手剥虾。这个容易,点火,上锅,拌调料,几分钟就吃上嘴儿了,还是很惬意的样子,不但手脚不闲着,连脸上都挂满了“油彩”,直吃到心满意足之后才捧着肚子离去,留下冒尖的一堆虾壳儿静静地摊在桌上没人过问。懒人懒活法,这叫享受生活。第二天周日不用上班,我照例早晨六点钟爬起床,就着灰朦朦的晨光又一次坐到了电脑桌前,为的是给大家再赶写一篇解闷儿玩儿的东西。我的屁股刚刚坐定,就觉得眼前恍恍惚惚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七八糟地动活儿着,定睛一看,直惊得一身冷汗。您当是怎么着,只见得成千上万只黑色的蚂蚁(这是洛杉矶极为昌盛的阿根廷蚂蚁,学名:Linepithema humile (Mayr))正在桌面上爬着,轰轰烈烈地直爬出了一条半寸多宽的浩荡队伍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是呀,为了肚子,有口气儿的东西都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倒吸了一口气,又定了一下神儿,然后巡着蚂蚁看去,队伍的一头儿源自墙角,然后越过电脑桌,再下地,沿着地毯长征了很大一段距离,最后又拐上餐桌。一路上,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千辛万苦之后才直奔主题-桌子上剩下的那堆香喷喷的虾皮。仔细瞧吧,点不清数儿的蚂蚁在盘子里闹腾,撒欢儿,享受难得一见的海鲜大餐。看他们吃的那么香,我真不忍心去打扰。可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酒肉穿肠总有头儿,是吧。为了收拾这麻应人的后场儿,还着实耽误了我不少工夫,先是吸尘器,再是雷达喷剂,统统招乎上了。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下次可得长个心眼儿了,再怎么享受生活,也不敢玩儿这种一虾两吃的把戏,咱上当受骗就一回。
(2003年9月26日写于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