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香港回归中国已快十年了。前两天,英国外交大臣贝克特在北京中共中
央党校演讲时,提及过去十年香港继续走强,同英国的伙伴关系也不断加强。在香港,英国驻港总领事柏圣文则对中方通讯社说,英国政府向国会提交的最新一期《香港半年报告书》的结论是,“一国两制”在香港整体运作良好,中英联合声明及香港基本法所承诺的权利及自由也继续得到维护。
看来,英国对香港这十年的发展变化,没有多少不满意的地方,至少英国的利益得到了维护。不过有英国媒体报道,当英国方面从各种渠道向北京和香港试探,有没有可能参加香港回归十年的庆典,得到的回答全都是“不”。到时候,很可能只有那位柏圣文总领事代表英国,同其它国家驻香港的外交官一起受邀出席,显示英国在香港没有任何特权。这让我联想到不久前在北京采访周南时,他告诉我的一件旧事,二十三年前,他是中英谈判的中方团长。
周南说,双方谈到1997之后香港的各项具体安排时,英国方面要求在香港设立高级专员公署,而不是总领事馆,以显示英国与香港仍然保持某种特殊关系。周南当场就把英国人顶了回去。他说,英国只在英联邦国家首都设立高级专员公署,“你们是不是想把未来的香港特区变成准英联邦成员国,或者是英联邦成员国?”英方不知如何回应是好,只得同意设总领事馆。北京在事关主权的事情上,决不对英国做任何让步,也没有半点含糊,今天依然如此。
北京春暖之后,周南从庐山回到北京,不断接受记者的采访,看来会一直延续到“七一”回归纪念日前后。中国各地的媒体都已着手准备香港归国十周年的报道,纷纷寻找当年的风云人物忆往述旧。上海东方卫视的朋友骆新也在博客中贴上了采访鲁平的照片。骆新说,鲁平八十岁了,依然精神矍铄,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很难想象早在1995年他就因癌症动过大手术,硬挺下来见证了1997香港回归。
.陈年往事
采访当中提及的一些陈年往事,常常叫叙事者感慨不已,回味无穷。例如,香港1997回归中国的事情,最早主动提起的其实不是中国方面,而是英国人。早在1979年,港督麦理浩就到北京,从侧面来试探1997年6月新界租约到期后北京对香港前途作何打算。也许,如果不是英国人的这一动作,邓小平还没有那么早就开始考虑1997香港前途问题。
因为那时中国刚刚脱出文革乱局,百废待兴,北有苏联威胁,南有中越边境冲突,十八年后的香港问题根本应该还不上号。但英国方面提出建议,要求北京同意港英当局批出年限超出1997年6月的新界土地契约,北京就不能不提前考虑香港前途,并给英方明确的响应:不行。
此后,邓小平就交付长期负责香港、澳门事务的廖承志,会同外交部的相关部门,成立专门小组来研究香港问题。而那时公布的叶剑英对台湾九条主张所体现的“一国两制”,也就成了解决香港问题的基本原则。到1982年“铁娘子”撒切尔夫人专程到北京,来同邓小平商谈香港前途时,中方已拿定了收回香港的主意。
有趣的是,早先毛泽东时代,中国受到西方世界的孤立和封锁,北京并不急于收回香港,宁可让英国人继续管治下去。到了邓小平推行改革开放,从广东开始对外打开了中国的门户,北京反倒决意收回香港。1982戴卓尔到访之前,邓小平就对英国前首相希思说:“我们有办经济特区的经验,我们有逐步好转的国际关系,是考虑解决香港问题的时候了。”
其中的思考和逻辑,叫最为老练和精明的英国人都猜不透,所以才会始终低估北京收回香港和维护主权的决心。那天撒切尔夫人进入人民大会堂时,她的底线是“以主权换治权”,1997年后由英国人继续管理香港﹔两个多小时后她出来,高跟鞋断在了大会堂的台阶上,旁人看得出她有点精神恍惚。中国官方新华社以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没有公开发表戴卓尔夫人跌跤的照片。
最关键的对话,是她问到“要是谈判不成功怎么办?”邓小平的回答居然是:中国已估计到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如果1997之前香港发生严重波动,中国将被迫重新考虑收回香港的时间和方式﹔如果说宣布收回香港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中国政府要勇敢地面对这个灾难,做出决策。
撒切尔夫人当然听得懂邓小平这段话的意思,而且,她也考虑过拒绝把香港交还中国的可能做法。据说她曾问过相关阁员,英国军队能不能守住九龙和香港,得到的回答是不可能,即使那时英国刚刚漂亮地从阿根廷手中夺回了福克兰群岛。
再有一点,邓小平清楚地表明,中英就香港问题的谈判以两年为期。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谈判策略对最后达成协议,十分有效。(作者 曹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