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先生還記得布萊爾嗎？

2006.09.29　 中國時報
總統先生還記得布萊爾嗎？
張登及

處於弊案風暴，陳總統大概早就忘記他曾取法的「第三條路」，和這條英國工黨致勝道路的締造者──英國首相布萊爾了吧！布萊爾在二十六日工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發表了動人的告別演說，其中有一個小故事，筆者認為很值得總統和即將慶生的執政黨思索一下。

布萊爾先是抱怨，執政十年，政府雖然成就斐然，卻也是傷痕累累。特別是因為現代嚴苛的媒體生態，喜歡獵奇甚於事實，於是民眾忘記了本黨的好處。

然後布萊爾說，有天他碰到一位兼職婦女，她對首相抱怨納稅扣除額不足。首相說：「等等，妳想想我們執政前，不僅工人家庭沒有扣除額，所有家戶都沒有。兒童福利被凍結，孕婦福利只有現在的一半，產假以前也只有一半，丈夫陪產假更是聞所未聞呢！還有還有，當年也沒有最低工資，兼職工人不能享受全職工人的權益，可以說什麼都沒有！」沒想到婦人回答，「那又怎樣？否則我們當年為什麼選你來幹！你還不快去把我的扣除額的事辦好！」布萊爾很痛快的承認，她是對的！因為執政者永遠要關照每個希望和失望。政治成就之後，永遠是新的挑戰。

接著是英國各家電視台反覆重播的精彩片段。布萊爾說：「所以現實是，沒人能永遠幹下去，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我最後一次以黨魁身分出席大會。」「當然，要談放手很不容易。但是放手是對的！」「為了這個國家，為了你們，為了黨。」

我們不妨比較一下，和今天總統面臨的情況類似的是，布萊爾也贏得大選年餘，理當還有相當的任期可做。但布萊爾的核心圈最近也因為拿英國貴族爵位，交換大企業家政治獻金的醜聞而深受質疑。雖然工黨辯稱若干獻金是「貸款」給黨，但實際上這些「軟貸款」幾乎不用還，千萬英鎊的錢，工黨也沒有辦法還。這實際上嚴重傷害了「工黨」代表社會弱勢的基本形象。工黨前屆勝選優勢已經大跌，地方選舉更是慘敗。保守黨推出了形象牌的年輕黨魁，來勢洶洶。但布萊爾若堅持不退，幹滿任期，黨內天王如財相布朗等人，也是莫可奈何。布萊爾選擇急流勇退，還仔細檢討了執政經驗，說明未來大局與當年擊敗保守黨不同，黨更不能固執既往的教條和道路，這就很不簡單。

總統與民進黨執政六年了，政績見仁見智。布萊爾不忘說自己的好，民進黨也對政績做了相當多的展示和宣傳。但是同樣是面對批評，我們的當政者有多少時候是想到感謝選民，自責努力不夠？有多少時候是說政敵掣肘，錯不在我？有多少時候是說沒有我，你們哪有今天？又有多少時候是說，政敵很爛，我沒有像他們那樣爛？不錯，台英政局有很多不同。但是評價「政治家」與「政客」的標準是相同的；那就是思考進退的明智品質。更準確的說，是「政治智慧」：如何在政治家自己當下的權力和未來長遠的政治遺產間，取得平衡。

固然工黨的危機沒有今日民進黨這般嚴重，布萊爾退場的時間也不算晚。但是總統的政治資本也還沒有到了山窮水盡，必須置黨不顧，玉碎以圖自保的程度；執政黨內不乏布朗、安倍晉三之類的重量級人才；青年幹部與學界支持者們更沒有絕望，還有殷望於黨；與選民的契約也還有近兩年。工黨在危機中拒絕了昔日的教條主義，怎麼總統與執政黨高層只知道迷信神主教條呢？危機中的布萊爾能鎮定地展望下屆選舉，甚至數十年後英國的「第三條路」，而我國面臨的內外競爭比英國更為嚴峻，我們的總統與執政黨高層，難道只知道台灣／中國「兩條路線」的鬥爭？（作者為英國雪菲爾大學政治系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