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民主
(2007-02-03 20:4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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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青铜时代博客
我妈妈性格机敏灵动,临事每有大将之风。她去韩国进行商务谈判,对方说起共产中国,有意无意地颇多调侃。民间商人本来不参与国事,但事关国体,老妈微笑着举起酒杯说:‘你听说过瞎子摸象的故事吗?’韩国人一听有故事,马上趣浓兴起,竖起耳朵来听这个中国古老的寓言,结束的时候老妈说‘当你们谈起中国的时候,就好像摸大象的瞎子,每个人不过是抓住了尾巴或者揪住了耳朵而已,真正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你们都不了解。’韩国人恍然大悟,纷纷敬酒,席间马上充满了国际主义的友好气氛。
有次她跟台湾商人见面,恰逢大陆风云突变,对方免不了嘲讽挖苦,老妈同样是微笑:‘民主我们要,但恐怕不是台湾那种一开会就打破头的民主吧。’
老妈不是外交家,但却懂得用外交语言,唇枪舌剑,不失分毫。说实话,相同的场合,我一定达不到相同的境界。比方说,如果是我遇到那个台湾人,我恐怕做不到理直气壮,我只会笨嘴拙腮丢尽脸面,因为我心里不觉得‘打破头’的民主就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的话,我恐怕只能对自己说说,不管是被愤怒青年听到,还是精英中年听到,都大大不妙。好像我是个给民主唱赞歌的瞎子,只要是民主就什么都好,那怕仅仅是顶个‘民主’的名字。
而说到台湾的民主,那可真算是热闹纷呈,跟连续剧似的,从国民党一变二到两颗子弹诞生一个总统,再到最近皇帝女婿的闹剧,陈水扁大概算是万千宠爱集一身了-----只是这‘宠爱’的滋味不大好受-----即使不换服装,不换发型,两岸人民也毫不挑剔,甘心沦为这场大戏的忠实粉丝,到点就扭开电视,连讨论剧情就成为一种时尚,迅速打发了大伯大婶的茶余饭后,给大家平添很多乐趣。
这样说来,台湾的民主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而更加像是一出闹剧。人们在谈起这出闹剧的时候语多不屑:什么民主啊,这样的总统宪法竟然拿他没办法,这是什么狗屁民主。
最近施明德在台湾更加是发起了‘百万人倒扁’的运动,宪法不管用,那我们就继续群众运动吧。宁挨子弹也要当总统的阿扁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干狗头军师们也没闲着,施明德的案底给翻了个底儿朝天,让人想起当年的宋楚瑜。政治上又一场狗咬狗开始了。
很多人感到不能容忍的也许就在此,这就是民主吗?民主就是闹剧吗?这样的民主我们才不稀罕要呢。可是我要说的是,民主不是闹剧又是什么?民主不是裱糊整齐的宪法,不是衣冠楚楚的大会堂,也不是上令下达的井然有序,民主就是在反动、颠覆、抗争、捍卫中成长起来的。
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国家,刚一建国就写就颠扑不破的宪法,千秋万代一字不动,子孙后世就等着吃老本了。我们要知道的是,一旦和环境脱节,一旦放弃被监督的姿态,宪法即使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也会有变成恶魔的一天。
1918年,一战之后的德国成立了民主政府,当时通过的魏玛宪法被称作是“ 20 世纪所曾经见到过的这种文件中最妙,令人羡慕的条文,看起来似乎足以保证一种几乎完善无疵的民主制度的实行。”听起来德国人民从此就可以过上天上人间的幸福生活,但别忘了,仅仅事隔不到二十年,这部宪法下就产生了希特勒。
宪法再美丽也是死的,而离开了一群热爱国家热爱自由的人们,宪法被恶魔掌控不过是早晚的事。
当我们看见人们依然在一个制度下怒号,在一个制度下抗争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这个制度要死了,很可能,它恰恰意味着这个制度要活了。重要的不是采取什么样的制度,不是书写了什么样的宪法,而是这个制度能不能容忍对自己的反动,并且足够强壮以吸纳反动,却不被反动所打倒。
当一个制度下我们只听到一种声音,固然我们可以理解为此为向心力,此为凝聚力,但也别忘了这有可能正是独裁的号角,有可能正是挽歌的前奏。失去多样性的制度一方面存在着压抑和沉默,另一方面就存在着疯狂和偏激,这两样东西一旦结合就排斥理性思考和自我修复,一路狂奔的制度往往会造就社会繁荣的奇迹,抛开了繁文缛节的民主扯皮,经济上的效率往往是惊人的。但历史老人不会白给你丰盛的午餐,表面上的风调雨顺不过是暂时现象,这种制度的后座力依然存在,不过是滞后发生了而已,而正因为它的滞后,导致它的破坏力往往来的比别人更加凶猛,更加具有摧毁性。
回到台湾的民主,这同样是个千疮百孔的民主,一个如此糟糕的总统,宪法竟然拿他没辄,竟然要跟一个没有法制的国家似的,人们只有上街才能表达民意。作为大多数人意志的宪法此时竟然跟一堆废纸没有区别。
这个民主现在有可能不尽人意,但不得不说这个民主依然让人看见明天。那个面向民众的渠道依然没有被封闭,民众依然有这种可能性去影响、改造、完善宪法。今天台湾人在‘倒扁’,不可仅仅看做是陈水扁一人引起的民愤,可以看做是台湾民众对现行制度的一个补充。
没有一部宪法是尽善尽美的,可怕的不是垃圾宪法,而是高高在上的不肯让民意碰一字的宪法。
祝福台湾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