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华西村的老书记吴仁宝,这座庞大的村庄之城的老大哥,这一张照片,他正在给外地来的旅游团讲述自己对新农村建设的感悟。83岁了,还是很有精神。
(二)老书记和他的天下第一村。(三)村庄里的伟人像
(四)龙,在村庄里是最醒目的景观之一。
(五)各个地方送来的贺礼,石兽,密集的排列在路边。
(六)巨塔,这是村庄之城的下一个标志。前景的建筑就是曾经和现在的标志,金塔群。
(七)华西村里的别墅群。这些统一式样的农民住所,一度让国人感到不可思议,财富在这里膨胀。
(八)集体主义经济一直史华西村高高举起的大旗。
(九)村里有座龙砂山,山上有座天安门,还有长城,以及世界各地的名胜古迹,当然都是仿品。
(十)幸福在园子里。
(十一)村庄核心地带的金塔主塔,以及仿制的南京长江大桥。
在建的摩天大楼挺立于华西中心村的西南角。
别墅群簇拥下的华西金塔,它曾经是华西村的第一高度。
并村计划为华西村的发展空间扩张了广度。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刘薇
一座328米的高楼将挺立在华西村的土地上。目前,这座高度在中国排名第8,被称作“空中华西村”的摩天大楼正在紧张建设中,60层主楼已经封顶。
按计划,20年前就已经住进别墅的华西村民们,即将完成居住质量的又一次提升——住进五星级的摩天大楼。然而,在这座摩天大楼不断增高的过程中,争议声四起——不切实际?面子工程?拉大“大华西”中心村和周边村的差距?
华西村究竟要干什么?
空中华西村
“我们要建一个空中华西村1吴仁宝说。
吴仁宝,前任华西村老书记。他并不张扬的声调里,显示出不可动摇的自信:“花20多个亿建一座楼,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从2007年8月8日打下第一根桩至今,华西摩天大楼的工期正在按照筹备办公室墙上的进度表稳步推进。施工24小时不间断进行,每天至少有1000人奋战在摩天楼的建设现常按计划,大楼必须在明年6月试运行,10月正式投入使用。
深圳帝王大厦的建造者,创造过“深圳速度”的中建二局,以10.6亿的要价成为摩天楼的承建方。玻璃外墙、水暖装修等工程,也被分包给同样在业界享有声誉的公司。
目前,摩天大楼初见规模——60层高的主楼已经封顶,三足鼎立,托起一个巨大的球体,5个空中花园,联通三足。
这个设计方案,最终能在多个备选方案中胜出,缘于它的良好寓意——“华西明珠”的未来坚定稳固。墨绿色的玻璃幕墙和钢结构显示着现代气息,5个空中花园的“金木水火土”风格又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
吴仁宝向来提倡华西村的建筑美学是土洋结合,他笑称这是为了应付来视察的官僚主义者。“喜欢传统的人,我就让他看土的,喜欢现代的人,我就让他看洋的,要什么有什么。”
按照项目规划,“空中华西村”一共74层,地下两层,地上72层,其中主楼60层,球体和颈部12层。
这是一幢集居注商务和观光为一体的综合摩天楼。地下两层是设备间和车库,地上1到4层是公共区,包括会议室、娱乐中心和可容纳所有华西村村民同时就餐的大宴会厅。顶上的球体分为5层,最高层是每天可接待15000人次的观光平台。中间两层是餐厅,其中一层是旋转餐厅,规模世界最大。其余两层,是记载和展示华西荣誉的展览馆和设备间。
每秒十米的高速电梯,将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把游客从底层送到观光平台。
从4层到60层的主体建筑,将建成900多套公寓,提供给华西村村民居祝这些房间,将按照五星级宾馆标准装修。
“衣服直接送到洗衣房,吃饭直接到宴会厅,不用自己收拾房间,专业的酒店服务人员将为住户提供高档的服务。”华西村的村民们这样描述将来住进摩天楼的幸福生活。
资金来源
328米——目前,中国的土地上超过这个高度的大厦只有7座,全世界也仅有14座。
曾经有村民建议,要建就建个全国第一高楼。吴仁宝不同意这种做法,一则出于资金的考虑,二则不符合他的处世哲学。他说:“我一向主张,华西村既不大好,又不小好,一年更比一年好。”
“最初计划主楼建50层,在2011年为华西建村50年献礼,后来考虑到去年是建国60周年,改成了60层。”华西建设公司副总经理郭定安说。
建造一座328米高的摩天大楼,资金是首要问题。做事向来求稳的吴仁宝,不准备用银行一分钱。
“25个亿的投入,相对目前华西村的经济实力,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2008年,华西村的净利润就已经达到35亿元。”吴仁宝说,所谓净利润,就是缴了税,给村民发了钱之后剩下来的可用资金。
吴仁宝最初考虑由村委会出资,后来为了分解风险,也为了让村民享受到高楼盈利后的分红,吴仁宝提出“村民集资建设”的构想:按照拥有资产的情况,200个在华西村最富有的村民,每人出资1000万,成为摩天楼的业主和股东。
对于华西村的村民而言,1000万并不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他们可以缴纳现金,也可以将自己在华西集团的股金,直接转为摩天楼的建设资金。
“村民们都很积极,争着要加入。”吴仁宝说,有些没有入选的人,后来还找过他说情。
负责工程建设的郭定安说,到目前为止,资金已全部到账,按期完工没有任何问题。
郭定安认为,对于一幢328米、装修豪华的摩天楼,25亿的投资并不算多。“在别的地方,至少30个亿。”
郭定安说,之所以能节省成本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土地是本村的集体用地,每亩的出让价格仅为20万元。二是30%以上的材料都由华西自己的企业,以接近成本的价格提供。
“说是25个亿的投资,其实很多是我们自己的企业赚的。”华西村副书记孙海燕说。
增地计划
“增地空中新农村”,这是吴仁宝给摩天楼取的名字,听起来有点拗口,但它显示了吴仁宝的政治智慧——打着节约利用土地和新农村建设的旗帜,更易赢得官方的支持。
“空中华西村”选址在华西中心村西南角,占地50余亩。这里是华西最早的工业区旧址,在建楼之前已经完成搬迁。华西村提供的统计数据显示,这个74层的摩天大楼为华西村节省了近400亩土地,相当于十分之三个华西村。
全国闻名的华西村,土地面积只有0.96平方公里。到目前为止,炼钢、纺织等产业,仍然是华西村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人口增加带来的住宅面积需求和第二产业扩张需要的厂房,都使土地成为华西村发展的约束力。
吴仁宝通过各种努力,为华西村的发展寻找更多可利用的土地资源。从2001年开始,根据江阴市的政策,通过土地流转,华西村陆续和周边13个行政村置换了土地,联合组成“大华西”。原来的华西村被称为中心村,新合并进来的村子被称为周边村,土地面积增加到35平方公里,人口从原来的近2000人增加到3.5 万人。完成土地流转后,华西村获得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整个“大华西”,被“一山一河”分隔成三个功能区。龙砂山以北是农业区,张家港河以南是工业区,中间是生活区。
吴仁宝说,为了解决土地给发展带来的约束,华西村想了很多办法,包括到外面去买地。但他认为,那样离华西村的地气太远了。而向高空发展的摩天大楼,让华西的“增地计划”获得了一种新的可能。
摩天楼效应
华西村建造摩天大楼的消息传开之后,在深交所上市的“华西村”股票的股价一路攀升,还有股民专门打电话,询问摩天大楼的建造情况。
孙海燕认为,还有一些好处将在未来显现,比如,摩天楼建成后,将为华西村村民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
未来,摩天大楼的产权将归属200个出资人业主。他们将组建专门的管理委员会,聘请专业的酒店管理机构,为业主提供贵宾级服务。
除了出资的200个人可以免费得到一套五星级公寓房外,其他房间也将对外出售或者作为宾馆客房使用,“有钱的人都可以来买。”
除了这些可以预期的回报,摩天大楼的符号意义和由此产生的“名片”效应,对于图谋加大力度发展第三产业的华西村而言,意义重大。
在对摩天楼未来盈利模式的考虑里,游客参观收入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华西村旅游公司的统计数据显示,目前每年到华西村旅游的人数,保底数字是200万人次。正常的旅游时节,旅游景点华西金塔的观光层,总是挤满了客人,观光农业的温室大棚里,游客摩肩接踵。最忙碌的时候,吴仁宝一天要在民族宫做六场报告。
这样的景象,让吴仁宝和投资的200个股东,对摩天楼未来的盈利前景非常乐观。
出乎吴仁宝预料的是,目前,已经有一些国外的知名企业主动上门,希望把办事处设在华西村的摩天大楼里。
“这带来的不仅仅是租金,还有国际化的视野和先进的经验,对华西村而言,这些东西更重要。”孙海燕说。
吴仁宝对这幢摩天楼的期待还要更多。他说:“建这个楼的重要目的,就是要缩短城乡差距,提高村民的素质。以前说城镇化,就是农民到城市里,华西村要反其道行之,不仅要建高楼大厦,还要让城市里的人到农村来消费。”
华西村:疯狂生长 天天向上
不断突破新高度的华西村迅速扩张的背后,是村政治结构的变迁、财富的再分配以及社会结构的重新分层。
大华西格局下,这个村庄早已具备中等城镇的规模,但依旧叫村,他们不打算改。
“只是个称谓,我们该改变管理方式的还是会改变,比如原来村里没有派出所,现在不但有了,联防队员也从过去四五个人扩展到几百人。” 副书记孙海燕说,他笑着调侃:“难道一个省经济发达了,就一定要改成国吗?一个道理嘛。”
周边村的村民,对耗资25亿造大厦颇有微词,“华西不是总说共同富裕吗?我们现在也是华西村的村民,为什么这些钱不拿来改善我们的居住条件?而且建造这个大楼,也没有征求过我们的意见。”
“共同富裕难道就是平均主义吗?共同富裕就允许财富差别。”孙海燕翘着二郎腿,再说投资建大楼的钱,是200个中心村村民集资修建的,大都是集团企业的老板或者头面人物,并没有动用村里的钱。“3万多人,都一起参加也不现实。”
在很多华西中心村村民看来,“华西村的发展,也是当初的苦干得来的。刚刚并进来的村民,不能一下子就和老村民享受一样的待遇,否则太不公平了。”华西村社会因为财富差别出现了明显的分层。
最底层的,是那些远道而来打工的年轻人,每个月800~1000元工资,住在没有抽水马桶的集体宿舍里。还有一些短暂逗留的打工者,则混住在60元一天的多人宿舍里,睡到半夜常会发现,邻床换了张面孔。而要洗澡,也得到走廊尽头的水房,热水器一次只能供三个人洗,否则就得等一个小时,等水烧热。半夜上厕所也颇不方便,得穿过冰冷的走廊,借用合不上窗户的茅厕。
稍微富一些的,就是周边村,没有持股或者少量持股的村民。最富裕的自然是中心村村民,他们住在3层或者4层的别墅里,结构复杂,每一层都是一套总统套房,硕大的浴缸可以躺下三个成人,一边泡着澡一边看挂在墙上的闭路电视。而卧室大的甚至可以并排放下5张斯诺克台球桌。家家都有背投或者等离子电视,外来的打工妹当佣人,每月800至1000元。
每逢大年初二,村庄都会召开万人大会,老书记出面,给村里的老人发长寿奖金,给青年人发新年礼物。大厦建好后,大厅可以摆2000人的宴会,到时候将中心村的村民都召集来,吃团圆饭,老村民们说,这是乡土之情,不能淡了。
家村共荣体
老书记无处不在,另一个意思是,他的子孙无处不在。
老书记一家28口,四乡八邻都称道:“老书记一家是千年难遇的兴旺之家。”大家都猜测,当年吴家祖坟一定葬在龙穴上。这话的依据是,华西村北侧背靠一座名叫龙砂的山丘,迎面则是长江下游难得的好港口——张家港,被认为风水宝地。这些说法,又被写进《(华西村)天下第一村纪事》中。如今山上修建了“天安门”,又沿着山脊修了段长城,山坡还能看到别的世界名胜的等比仿品。后来这些景观被统统圈起来,叫做世界公园,120元一张门票。
现在领着华西村人“看得更远的”,是老书记的四儿子吴协恩。
老书记的大儿子吴协东曾在外地做木匠,后来回村帮父亲开发华西,如今是村党委常委、常务书记,又是集团公司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据说他知识面宽,被村里人称作“万宝全书”。
二儿子叫吴协德,当兵复员后曾在县级机关工作,后来回村,现在是村委副书记,集团公司常务经理兼副董事长,另外还是上海香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三儿子吴协平,如今是集团公司华西旅行社总经理,该旅行社2009年业绩全国排名第四。
而老书记唯一的女儿,则是华西村“铁姑娘”队员,如今和丈夫一起,是村里第二大经济支柱,他们建成了年产面料千万米、百万套成衣服装的大型纺织服装城,经营华西村牌面料,仁宝牌西服。
第三代里,老书记的大孙女吴洁现任华西幼儿园园长,孙女婿孙云南是华西外贸、服装、毛纺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二孙女吴芳是镇党委副书记,孙女婿李庆,是村党委副书记、集团公司副总经理。
在村内宣传资料中这样写道,老书记的儿孙“拿下的可用资金,占华西总量的90.7%”。
老书记在位48年,红了48年,退位后依旧和这座不断长大的村庄一起,红色不改,这在很多人看来很不容易。
其实,吴仁宝也有过滑铁卢,1975年,他已经是明星村官,被上级提拔做了江阴县县委书记,至1985年,其间他一身兼两职,一头管着县城,一头顾着华西村。但后来因为大气候,1980年他不再做县长,又回村专心做村官了,开始华西村的“造厂”时代。事后他给华西村总结:“70年代造田,80年代造厂,90年代造城(城市化),新世纪造人(提高人的素质,变城市人)”。
中国过去的60年里,明星村和明星村官好多案例,比如大寨的陈永贵,大邱庄的禹作敏,结局令人唏嘘。
吴仁宝曾和禹作敏交情很深,禹作敏落马后,吴仁宝曾跑到山西大寨,在陈永贵墓前鞠了三躬,并给大寨送去几个合作项目,他说他最佩服陈永贵,“有本事,是硬干出来的”。然后他又做了一件事,写了一首村歌,核心句子就是:“华西的天是共产党的天,华西的地是社会主义的地。”
而提起另一个以集体经济著称的河南南街村,华西村副书记孙海燕对《中国新闻周刊》坦言,两个村之间是友好村,不便多说,老书记其实还是欣赏南街村的,只不过,他们是前集体经济,我们是后集体经济罢了。
儿子主政,老子还总会来“掺和”,每个月5日,村委会都要开经济分析例会,老书记必到。
在关键时刻,退休的老书记总是发挥着关键作用,一次是在2003年,儿子刚接班,钢材市场掉了风向,老书记立即出手,指挥老部下抛空库存,一个月后,价格果然大跳水。另一次就是在2009年金融危机来临前,当年4月,老书记再次提出只出不进,减少库存,又一次避免价格跳水导致的损失。
这甚至让很多经济科班出身的年轻人诧异,老书记能未卜先知不成?
有人真的信了这个,但也有村干部说,老书记每天看新闻联播,保持与时俱进。
生长的村庄
午夜12点已过,华西村夜已深沉,村庄西侧空地,尚待封顶的大厦静默无声。
2002年开始,华西村开始兼并周边的16个村庄,重新规划统筹,变成13个村,其中一个为中心村,即老华西村,另外12个被统称为周边村,“大华西”一下子长大到30平方公里,人口3万。
所谓并村,就是土地集中使用,13个行政村的村委会,仍存在并独立处理村务,土地的所有权也仍归属原集体经济组织。
吴蕴芳如今是“大华西”党委副书记,分管周边村土地和环保,她曾是合并前的前进村的村支书。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早在1988年,当时的华西村已经是亿元村,而相邻的前进村却穷得很,当时也搞了个紫金管厂,但一直亏损,到1988年时,老本都耗光了,工资拖欠了两年,村里的幼儿园和村干部也领不到工资,“真要崩溃了”。这时吴仁宝就找到她,拿了30万,解决了拖欠的薪酬,然后又拿出500万,帮着前进村办了一个化工厂,又到上海染化厂找了8个工程师,做技术支持,又派华西村的人来厂里蹲点,慢慢的,厂子有了起色,原来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又回村进厂打工。
类似的帮扶还发生在另外几个周边村,比如华明村,该村原来的党支部书记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当初吴仁宝给钱帮着投资,说了一句话:“赚了算你们自己的,亏了算我吴仁宝的。”
说实话,吴仁宝最初几年帮扶周边村的行为旁人并不能理解,这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且没有利润回报的事情,有人于是背后说吴仁宝是个“傻子”。
帮扶了10年多,陆续有周边村来找吴仁宝,能不能给点钱,帮扶帮扶。这倒让他觉得,这不是办法,后来,就想出了“大华西”一分五统的村庄兼并模式。
所谓的一分五统,属于吴仁宝的联邦概念。原村实行自治,是为“分”。而联合起来的“大华西”,则实行经济上的统一管理,干部使用上的统一、人员使用统一、村民福利的统一、村建规划的统一。
最大的好处,就是土地可以最大化地统一规划,不浪费,不扯皮。村委副书记薛洪高说,以化明村为例,合并前,该村2380人,每人每年收入为7000元左右,而那时种地更不赚钱,一亩地一年毛利润只有不到200元,土地撂荒情况不少。
合并后,村里的土地流转归入大华西集体规划使用,原来前进村村民每亩地流转补贴为1500元,交给村民自治委员会,再按比例下发给个人。而失地村民,可以在集团企业谋一份职业,老弱病残的,则由集团公司每月按时发放150元劳保补贴,另外还有每个人650~850元的口粮补贴。
“这些钱,可以直接拿现金,也可以留出一部分入股,年底分红。”吴蕴芳说。但现在的问题是,中心村和周边村所持的股份差距比较大,一个是周边村还没有形成持股的广泛习惯,另一个参股时间晚,整体份额自然也小。
当时,并村土地流转时,都是各个村支书代人到各家去签字,薛洪高说,村民的签字很主动。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现在的华西10村,原来的蔡化村,是最晚并入的。他们村很多村民反对,觉得并入大华西要遭到盘剥,失去自由,特别是当时的村支书,他想,如果合并,自己在大华西还有位子吗?
吴仁宝也不勉强,将它留下,并留下“十村”这个代号,继续兼并其他村,11村至16村分获囊中,“迟早他们会进来的。”吴仁宝也不急。
一年半后,该村看到周围合并的村子都翻新了房子,赚了钱,开始改主意了,最终主动提出申请并入。
吴蕴芳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如今建造增地新农村大厦,除了象征意义外,也是想集约土地,这座大厦目前占地面积21亩,建筑面积达到20多万平方米,按照现在大华西人均0.45亩来计算,可以节省400~500亩土地。那里原来是服装厂和铝型材厂,如今统一规划到了工业园。
大厦尚未竣工,已经成为华西村对外宣传的新标识,金塔下的邮局里,一张印有大厦图案的虎年新款贺年卡要9块钱,而有金塔图案的才1块5毛钱。另外,村中心广场那的露天舞台,也挂上了大厦的效果图,电脑PS出云雾缭绕的感觉,彰显其世界15高国内第8高大厦的姿态。街上的村民也已习惯给有人介绍新大厦的特殊之处。
其实,这并不是华西村要建的唯一之楼,在江阴外滩,一座名为“华西龙大楼”的大厦正在酝酿中,主体面积或为48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为60万平方米,投资60亿,118层,高538米。
并村后,另一个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原来种地不赚钱,土地撂荒严重,而国家又要求18亩红线不动摇,现在,“大华西”耕地集体耕种,雇佣工人,“这其实有点像国外的农庄了。”吴蕴芳说。
分层的社会
大华西格局下,这个村庄早已具备中等城镇的规模,但依旧叫村,他们不打算改。
“只是个称谓,我们该改变管理方式的还是会改变,比如原来村里没有派出所,现在不但有了,联防队员也从过去四五个人扩展到几百人。” 副书记孙海燕说,他笑着调侃:“难道一个省经济发达了,就一定要改成国吗?一个道理嘛。”
周边村的村民,对耗资25亿造大厦颇有微词,“华西不是总说共同富裕吗?我们现在也是华西村的村民,为什么这些钱不拿来改善我们的居住条件?而且建造这个大楼,也没有征求过我们的意见。”
“共同富裕难道就是平均主义吗?共同富裕就允许财富差别。”孙海燕翘着二郎腿,再说投资建大楼的钱,是200个中心村村民集资修建的,大都是集团企业的老板或者头面人物,并没有动用村里的钱。“3万多人,都一起参加也不现实。”
在很多华西中心村村民看来,“华西村的发展,也是当初的苦干得来的。刚刚并进来的村民,不能一下子就和老村民享受一样的待遇,否则太不公平了。”华西村社会因为财富差别出现了明显的分层。
最底层的,是那些远道而来打工的年轻人,每个月800~1000元工资,住在没有抽水马桶的集体宿舍里。还有一些短暂逗留的打工者,则混住在60元一天的多人宿舍里,睡到半夜常会发现,邻床换了张面孔。而要洗澡,也得到走廊尽头的水房,热水器一次只能供三个人洗,否则就得等一个小时,等水烧热。半夜上厕所也颇不方便,得穿过冰冷的走廊,借用合不上窗户的茅厕。
稍微富一些的,就是周边村,没有持股或者少量持股的村民。最富裕的自然是中心村村民,他们住在3层或者4层的别墅里,结构复杂,每一层都是一套总统套房,硕大的浴缸可以躺下三个成人,一边泡着澡一边看挂在墙上的闭路电视。而卧室大的甚至可以并排放下5张斯诺克台球桌。家家都有背投或者等离子电视,外来的打工妹当佣人,每月800至1000元。
每逢大年初二,村庄都会召开万人大会,老书记出面,给村里的老人发长寿奖金,给青年人发新年礼物。大厦建好后,大厅可以摆2000人的宴会,到时候将中心村的村民都召集来,吃团圆饭,老村民们说,这是乡土之情,不能淡了。
以后会引进一座大超市吗?
“或许吧,暂时没考虑”,孙海燕说。他也知道,一个大型超市对一个小镇或者村庄意味着什么。在美国,一家沃尔玛能在几个月内迅速瓦解一个偏僻小镇的传统社会习惯、人际结构以及行政管理制度的演变。
老书记吴仁宝现在在做一件事,就是建设了村营养配餐中心,推广健康饮食,这是一个有趣的乡村生活实验。他想改变村民们不好的饮食结构和习惯。
1月18日,入夜,此时的金塔旁,雕刻在屋顶上的龙头两眼放光,从龙嘴走进去,是一条长廊,游人不多,偶有顽童踏着闪光的滑板来此玩耍,也有开着快车的摩托少年呼啸而过,留下沉闷的马达声回响。
长廊两边挂满了图片,不同年龄的老书记变换着姿势和笑容,正望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