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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四十七) [王外马甲]

(2007-02-01 10:54:19) 下一个
关于女人(二)


    年青人做事喜欢一窝蜂,找对象也是这样。
    据刘大爷说,作为野战主力,骑兵团以往的集体生活比较单纯,很少有机会考虑个人问题,而在这个阶段出现这种情况,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进入“局部反攻”之后,根据地面积和军队规模不断扩大,地方人员大量补充进正规部队,有家室的干部战士增多、“家属探亲慰问”现象增多、部队的协同活动中有女性参与的情况也逐渐增多,这都给指战员们带来了心理上的“刺激”。特别是这次骑兵团南下,不仅仗打得轻松还长了见识,新四军的婚恋状况比老八路开放一些,女兵也比较多,这更给了大家很大“鼓励”。
    另一方面,豫北经过42年、43年天灾人祸的磨难,44年终于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再加上共产党实施的减租减息、合理负担措施更使得群众生活大为改善,于是,民间先前被耽误的婚嫁事宜纷纷提上了日程。当时当地,最好的小伙都在军队里、最好的军队是八路军、而老八路中最威风的莫过于挎刀跃马的骑兵团了,小姑娘大闺女眼热热地看着白马连红马连来去如风,自然也就给刘大爷们的“成家计划”提供了条件。
    其实,之所以产生这么轻松的情绪还有个大背景。经过1944年的攻势作战,冀鲁豫边区主力部队逐渐地由分散的游击战转变为较大规模的运动战,不仅可以进行步炮协同的攻坚战,而且能够成建制的消灭敌军。经过一系列战役,抗日根据地已基本连成一片,原先的小块游击区已经扩展为20余万平方公里(含冀南区)的大根据地。八路军越战越强,日伪军则逐渐采取守势,鬼子兵也越来越差劲。44年10月的反扫荡,九分区虽然打得不理想,却也抓了二十七个日本俘虏,这在以前是很难办到的——缴枪投降的鬼子大多是刚入伍的补充兵,老的老小的小,年纪相差很大。老百姓因此高兴地奔走相告:日本快没人了,鬼子快完蛋了,胜利就要来到了。
    鬼子什么时候完蛋?谁也说不准。但战争进行了这么多年,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人们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觉得自己一定能活下去了。至于胜利以后会怎么样?大家也不清楚,只是相信,赶走了鬼子就能过太平日子了!于是,就开始考虑今后的生活。

    那段时间,骑兵团干部“找对象”的人不少,只是有的承认有的不承认。其实承不承认没关系,别人也看得出来。骑兵们平时经常要夹着草料、半跪在地上铡马草,所以军服的胳膊肘和膝盖部位总是很容易磨破,以前都是男子汉自己粗针大线缝几下了事,现在,如果发现谁身上的补丁突然变得“美观”起来,此人的婚姻大事多半就有谱了。

    刘大爷也找了对象,确切地说,是有了个未婚妻。
    四连二排的驻地在长垣县赵村,马厩设在村口的玉皇庙,当时庙里面还住着个年青妇女和她的孩子。这女子是本村人,出嫁好些年都没有生养,后来不知怎的就跟人私奔了,44年冬天,她突然抱着个婴儿回到家乡。婆家气恼地把媳妇赶了出去,娘家碍于脸面也不肯接纳女儿,结果弄得她只好在这破庙里安身。
    出了这种事,连妇救会都没法帮她,八路军就更不好插手了。好在这女子时常帮骑兵照料战马,刘排长也就因此接济她一点粮食。
    落难女子称自己孩子的亲爹为“先生”,可她也弄不清那位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
    有一天,刘大爷正在铡马草,那女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帮忙,突然问道:“排长,你们的毛主席是哪国人啊?”
   “毛主席?中国人呀”。
   “嘻嘻,别蒙人了,我在先生那里见过相片的,全是大胡子。老毛子主席怎么会是中国人”。
    刘大爷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是把马恩列斯的画像当成毛主席了——天啊,莫非这女子的“先生”也是搞马列主义的?刘排长顿时吓得没敢再接嘴……

    这女子对大刘印象不错,她有个妹妹(老实说,马甲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经常到庙里来,姐妹俩就经常因为八路军排长而嘀嘀咕咕。终于有一天,当姐姐的跑来替妹妹做媒,大刘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据刘大爷说,妹妹模样长得俊俏,但他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主要还是因为她干净清爽、能吃苦很勤快。老刘家是开豆腐店的,刘排长当时的人生理想是战争结束之后回家继续卖豆腐。干豆腐买卖,总是夜里推磨白天赶集还得抽空选豆子,没个休息的时候,不爱干净不勤快不能吃苦是不行的。通过观察,刘大爷认定这位妹妹具备当豆腐店老板娘的潜质,于是决心和她携手,共同发展家传的食品加工事业。
    婚事定下了之后,刘排长的马鞍子有了新布垫,军服上的补丁自然也美观起来了,战友们很高兴,女方家里也很满意。老丈人家里原本为大女儿的事情感觉挺丢脸的,现在小女儿嫁了个八路帅小伙,不仅面子找回来了,还可以有一亩半地免纳公粮(军属待遇)。
    更为得意的是,“预备女婿”居然送给老丈人一套呢子将官服!
    八路军穿的是国军军服,但自从39年“整风”和“肃托”运动以后,就再没有干部敢穿军官服了。冬天开大会的时候,穿呢子将官服的勤务员递开水、穿灰布士兵棉袄的首长做报告,是当时一道独特有趣的风景。
    在插花楼消灭时锡九纵队以后,刘大爷去七团帮忙操办庆功宴。他们的总务处长喝高了,大概觉得骑兵坐在马上大冷天被小风吹得凉嗖嗖,十分可怜,于是就把刚缴获的时锡九的呢子礼服送给了“骑兵团的炊事员”。人家时锡九司令可是国军的少将,这套军服刘排长穿上也不合适,于是又转手送给了未来的老丈人。
    乡下老头突然得到这么一套行头,兴奋得不得了,每天打扮齐整在村里逛来逛去,见了村长都爱理不理的,一副大干部的模样。

    那段时间,一排长高奎先也经常找刘大爷商量“成家计划”。
    高奎先是河北安平人,42年反扫荡时从马上摔下来,落下了个外伤性癫痫的病根。南下作战前,他的癫痫病又犯了,部队考虑到他的身体难以适应长途驰援的要求,就把他留在湖西休养。高排长住在个村干部家里,骑兵团南下“旅游”一个多月,他就利用这段时间和房东家闺女沟通交流起来,等骑兵团班师凯旋,他也随即归队、跨上战马就走。谁知道,部队刚到长垣不久,人家大姑娘就追到驻地来了,声称非要参军不可,骑兵团这时候还没有女兵,自然不能同意她的要求,于是大姑娘就纠住高奎先不放,说是高排长先前答应她的。
    刘大爷回忆说,贺娟子其实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就是太泼辣了一点,高奎先这么个打起仗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愣是被她收拾得没了脾气。于是战友们纷纷给老高出主意:“看起来这女子挺拥护八路军的,干脆你代表部队收编她得了”。高奎先也是穷急无路,只好施展甜言蜜语,而贺娟子或许觉得既然当不了军人、当个军属也还可以将就,这么一来,俩人就好上了。

    谈婚论嫁的时候,大家并不觉得组织上有可能会不支持。高奎先和刘大爷一样都是38年入伍的老八路,几年来从河北、山东转战河南,算得上是参加“开辟根据地”的功臣了。这批抗战之初就进入主力部队、历经艰苦环境锻炼出来的战斗骨干到44年底已留存不多,上级领导平时对他们也很关心,一般情况下都会尽可能地提供方便。可是没想到,45年1月,分区一个批示传下来,除了同意红军出身的四连连长周开树的婚事,其他的十几对鸳鸯都被亮了红灯。
    刘排长高排长们有点发懵,但他们毕竟是久经训练的军人,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依然还是坚决执行,周开树觉得自己被弄得挺“例外”,心里一烦也不乐意结婚了。
    女人们可就没这个觉悟。刘大爷的那一位以为是她姐姐的“坏名声”影响了自己的婚姻,委屈得整天直哭;高排长的贺娟子更是不得了,直接跑去团部吵架,搞得团长和政委也狼狈不堪。小伙子们只好赶紧安慰大姑娘:“凡事总要一步步来,这次没同意就再等等,下次一定能批准”。周连长的对象王海素也十分坐蜡,面对气乎乎的未婚夫,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多年以后刘大爷才明白,当时,他们这些人是不可能被批准成家的。
    1944年下半年,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整训部队的指示》,针对部队中对战争形势过于乐观而产生的松懈情绪甚至希望“解甲归田”的思潮,上级明确指出:我军在反攻夺取交通要道及最后驱逐日军出中国的同时,应难备应付国内可能的突然事变。除继续对敌作战、加强地下工作外,要加紧训练现有军队,把我军的军事训练与政治工作极大地提高一步,准备将来使我军发展一倍至数倍的条件。
    10月底,中央军委再次发出关于《加强全军练兵与部队大整训的决定》,要求全面整训主力部队、30%的游击队和民兵。冀鲁豫军区随即颁发整训令,命令各部队基层骨干不仅要确立继续战斗的信念,还要增强内部团结,奠定军事整训的基础。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可能干扰军心的因素都会被排除,基层干部结婚的事情自然也就变得很难获准了。

    可当时刘大爷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道理,他只是知道上级命令狠抓军训,要准备打大城市、打大仗;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在部队战斗下去,未获最后胜利之前不许考虑回家卖豆腐的事情;他还知道上级不同意他的“成家计划”,知道自己有满肚子的委屈……
    至于那个妹妹哭哭啼啼地问:为什么八路军首长要管别人成家的事?为什么先前能够结婚现在就不允许了?为什么民兵班长可以结婚而八路军排长却不行?为什么娶妻生子的人可以参军而单身老八路反而不能结婚……刘排长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正在伤脑筋的时候,骑兵团奉命紧急赴滑县作战,刘大爷终于能够借打仗摆脱目前的烦恼,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45年1月20日,四连二排离开了长垣县赵村,刘大爷也从此离开了那位曾经与他订立过婚约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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