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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流感有关或无关的事
年前的时候,爱儿有一天夜里正睡着忽然大吐,床上床下到处都是,好不容易换过一遍床单枕套被子擦干地板,不到半个小时又是大吐,一切再重来一遍。那一夜爱儿吐了三四次,我简直整夜都在换床单和被子,并且不停和爱儿换床睡。到最后,对爱儿吐出的污物终于忍无可忍的我,也张口就吐。我从小受不了别人呕吐,看到有人吐总是难以抑制得也跟着恶心想吐。那一晚,我和爱儿被折腾得同样眼泪汪汪。
到早上的时候爱儿开始发烧。我暗中以为,难道流感就这样来到家里了?
直到前几天,爱儿真的被流感击中,我才确定,那次终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肠胃感冒而已。
那天爱儿放学见到我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嗓子已然嘶哑变声。回家一量体温快三十九度了。爱儿吃了药,精神略好,自己坐在床上思索的样子。我问爱儿想什么呢。爱儿一脸深沉一字一句地说,“妈妈,我在想,为什么病这么喜欢女孩?”
我笑。很有思考力嘛。这就是男孩和女孩的区别,是生物再怎样进化都无法更改的自然:男人比女人天生在体力上强壮。也是为什么造物主把更多的物质世界的使命交付给男人,女人只能在精神方面跟男人抗衡,即使社会发展至今,女人们的精神几乎可以强壮过男人,谈及体力却无法比拟。
即使给爱儿吃了药,喝了大量温水,补充了维生素C片,进行了按摩,第二天早上爱儿的体温还是不出意外地上升到快四十度。我跟爱儿提出给她放血治疗。
爱儿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发烧烧到四十一度五以上,不过那次爱儿耳朵有点发炎,我当时又只有测耳温的温度计,我想大概这个温度要比实际体温高一点,但是触手一摸,已然可以感觉到爱儿的体表极烫。虽然已经吃下抗生素的药,我还是不放心,严厉地对爱儿说,只有一个方法了,放血。
我后来想,我的胆子也够大。不过那时天寒地冻,根本来不及出门去见医生。
那次爱儿也被温度计上的数字吓坏了,小绵羊一样任我给她扎针放血。爱儿的哭声引来了两个哥哥。两个男孩子一脸心疼胆怯又崇拜地站在妹妹的房间外,就那样无能为力地站着看,过一会儿,小家伙们居然跑去把自己平日私藏最喜欢的各种糖果拿来给妹妹,安慰妹妹的小心灵。却也奏效,爱儿看着这些平日很难从哥哥们那里得到的好吃的,安静了很多,边哭边手里摩挲着那些爱,竟然忍受了二三十针,而她的体温也在半个多小时左右迅速下降到四十度以下了。
那次的确是一次冒险。不过,温度计上的数字让孩子们信服,中国传统的一些治疗方式其实也有它非常有效的地方,即使不是所谓西方科学可以解释。
后来爱儿每每说到这件事都颇为自豪,她是家里第一个接受放血的小孩。
不过这一天早上的不到四十度大概让爱儿觉得,两相比较,放血的疼还是更难以忍受一些。我也放弃了强迫爱儿的心理。我舍不得让爱儿疼得哭。想想还是我心软了。
第三天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我正熟睡着便被旁边的爱儿呻吟惊醒。这么多年了,好像只有孩子的哪怕微小的声音和动作都会让我一下子从沉睡中惊醒。我直觉爱儿的声音不对,那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病痛的呻吟。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并没有觉得烫。不过等到我拿来温度计看还是吓了一跳:四十度七。我立即推醒迷迷糊糊的爱儿,让她吃下药去,然后告诉她不得不放血了。
爱儿几乎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不过一针下去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哭出来。出来的血果然都是黑紫色的,尤其左半身的肺部。我其实记不太清楚那些具体的穴位,只能在大致的肺部依次针下去。几针下去之后,爱儿突然翻身起来,吐出一口颜色发黑的浓痰,我后来看浓得简直像一块口香糖,大概就是这口痰让爱儿呼吸不畅一直呻吟。
因为爱儿哭得厉害,总共也就针了她二三十针。之后那一天下来,到晚上爱儿的烧渐渐退下去了。我坚持着在第四天的早上早早醒来摸爱儿的额头,谢天谢地,爱儿好了。除了爱儿嗓子还是有一点哑哑的,声音没有往常清亮。
我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去的时候,那天凡儿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对我说,“妈妈,我发烧了。”一量体温,果然。
让我欣慰的是,凡儿前几天一路看着妹妹是怎么过来的,他现在像个老道的医生。跟我要了药来吃,又乖乖喝下我给他榨的柚子蜂蜜茶,然后自己上楼跑到他的小床上,并对我说,“妈妈,要是吃了药两个小时还没有退烧,你就给我放血。”我被凡儿的这句话快感动哭了。
要知道凡儿小时候生病是最让我头痛的一个。他四岁以前坚决不肯吃药,任何药都不吃。也听从朋友的建议,掰开他的嘴巴硬灌进去,但是一会儿就会被他呕吐出来。并且凡儿小时候但凡不发烧,一发烧保准直奔四十度以上。
那天我坐在凡儿床边跟凡儿讲起他过去的不懂事,凡儿对我说,“妈妈,那不怪我。我小时候以为那些药吃了会让我死。”凡儿从小就极其怕死,让我确信求生其实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不过真是不知道他的关于吃药的这些观点是从哪里来,更难以想象,他是靠着多大的反抗精神才拒绝那些药。凡儿的倔犟一直是既让我头痛,也让我钦佩。
退烧药发挥了一点作用,但是微乎其微。两个小时之后凡儿自测了一下体温,对我说,“妈妈,你给我放血吧。”这样说的凡儿大义凛然的样子。他那天凌晨时候听到过妹妹如何被我针得哭,也知道了针一下的好用。我夸奖凡儿有主意。早点放血了会早点好的。
趁着凡儿没改主意,我一挽袖子就开始干起来。第一针下去凡儿就要跳起来;第二针下去,这个小家伙就咧开嘴完全不顾形象扯着他的小公鸭嗓子大哭起来。我被凡儿哭得笑起来。这个刚才还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小男子汉简直比妹妹还不如,妹妹还知道哭害羞呢。
凡儿的二三十针简直用了爱儿的两倍时间,针针停停。不过他身上的火气明显比爱儿大,每一个针眼都是黑紫黑紫的,出血很艰难的感觉。
那天睡前,凡儿要求跟我一起睡。他听说了我熟睡中发现妹妹病情加重的事。“爸爸不行妈妈”凡儿学了几声震耳欲聋的鼾声,“爸爸只会这样。”我笑。爱儿身体还弱,我还要观察一下她。于是我安慰凡儿,他放了血,不会有事的。况且他不舒服可以随时叫我过去。
那天夜里四五点钟的时候,我被凡儿的咳嗽声惊醒,虽然声音不大不剧烈,我还是可以分辨出他醒了,于是就过去看他。却看到老公正挤在凡儿的小床上,一手搂着他一手拍他睡。
我便立即有些恼火,这样挤在一起会影响凡儿睡眠的。而睡眠对孩子的体力恢复很重要。
老公发觉了我,冲我摆手,意思是没事,让我别担心,继续回去睡觉。他知道我照顾爱儿这几天比较辛苦。但是我不放心,伸手去探凡儿额头的时候,老公还试图推开我的手,一副嫌我多事有他万事尽可放心的样子。
等我拿来温度计量一下,跑到洗手间打开灯看到度数时简直想一巴掌把这个粗心大意的爸爸打到爪哇国去。已经三十九度八了,这个男人竟然还说没事,还不肯起身给孩子拿药吃,还嫌我小题大做。
直到我把老公赶回他自己的床,老公还不服气地嘟嘟囔囔。我告诉他三十九度八了,他才哑了声。
给凡儿吃了药,额头敷上冷毛巾,又给他推拿了一会儿,凡儿终于沉沉地睡过去了。凡儿在睡去之前还头脑清醒地跟我说,“妈妈,放血没有用啊,我的烧还是这么高。”
我笑着安慰凡儿,不会,一定会有用的。其实我的心里也不太有底。我相信放血对普通感冒发烧绝对有用,但是对病毒性的有多大用处却没有把握。
早上醒来凡儿的体温就降到正常了。不过我不放心,还是给他请了假让他休息一天。凡儿没事人一样在家里闲晃荡。这个小家伙到底身子比妹妹壮实很多,爱儿那时候几乎没什么精神。
不过这天到了晚上,凡儿的体温又稍稍有一点点回升,为了以防万一巩固一下疗效,我还是让他吃了药。凡儿却坚决不肯回自己的床上睡了。他要跟我一起睡。我想他是记得妹妹的那个第三天早上的高温,又知道了爸爸果然不会照顾病人。
我也是有点提心吊胆。不过凡儿早点挨了的那些针终究没有白挨,第三天早上醒来,凡儿彻底好了。
我夸奖凡儿懂得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痛了就可以早点好了。爱儿不服气地大叫,“那是因为有我在前面给哥哥当例子呢。”
其实真的是经一事长一智。孩子们现在大一点了,已经很留心我教给他们的一些对抗疾病的方法。爱儿会提醒我说,“妈妈,你还没有给哥哥熬梨吃呢。”爱儿已经知道吃点熬过的梨子对肺部有好处。她也知道生病时时时刻刻抱着自己的水杯,不让哥哥们碰到细菌。而凡儿更好笑,自己的杯子喝完水也会让爸爸洗一下,他给出的理由是,“我不想被自己的细菌感染到。”
现在凡儿洗完澡会在镜子前流连半天看他后背上的那些黑紫色慢慢晕开的血点,然后冲我呲牙裂嘴地说,“妈妈,你在我后背上戳的那些窟窿到现在还疼啊。”
我就笑。这下子估计这些小家伙们该彻底相信中国针灸放血的魅力了。
我家老二小时候除了白开水,啥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