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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眼泪在飞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总是会想起雪儿。
大概是因为刚刚过了她的生日的缘故吧。这么多年了,每到她的生日,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着当年她的生日时,可以送她五瓣丁香做的卡片。想着如今,即便每年都会记得她的生日,却不知该把祝福送到哪里。
雪儿是我大学同寝室的朋友。我一直当她是朋友的,虽然,也许,在雪儿的心里,我们,那个寝室的其他5个姐妹,并不是她的朋友。所以,临毕业时,她早早地搬出了宿舍,住到了男朋友的家里,并且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甚至没有回来照班级的毕业照。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有什么事,会让曾经的姐妹,这么决绝,不带一丝的留恋。
初识的雪儿,活泼可爱,开朗大方,笑起来的时候,并不整齐的牙齿,却因为那笑容里的真诚和灿烂,而平添了几分俏皮。
那时候,雪儿喜欢我的一个山东老乡阿原。阿原比我们高一级,专科生,却很有文采,嘴巴也甜,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其实,一直都有些后悔让雪儿认识了阿原,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始终觉得,雪儿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雪儿对阿原的喜欢是不需表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雪儿看阿原的眼神,毫无遮拦,那种少女钟情的奔放热烈,纯真自然地流露在她的眼波里。
雪儿的天真热情,自然也会吸引阿原。不过,阿原那个时候,却对另外一个女孩一往情深。有时候,一个男子的痴情,比女人的痴情,更能打动人心。我猜,雪儿也是被阿原的执着感动了吧,所以,不知觉中,付出了自己的真情。
只是,雪儿是没有机会的。阿原虽然心有所属,却依然有意无意地招惹了好几个女孩。现在想想,并不是特别英俊帅气的阿原,能赢得那么多女孩的喜爱,大概是因为他的细心周到体贴,和他的毫不吝惜的赞美。
他会说,浮尘,你知道吗?浮尘是我那个时候的笔名,这个名字,也被他赞不绝口,让我飘飘然好一阵子。他说,浮尘,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有灵气。听得我晕晕的。回宿舍照镜子想起这句话,横看竖看地,这样的眼睛,竟是很有灵气的么?
我不晓得,他是怎么样夸赞雪儿的,不过,那段时间的雪儿,却是我认识的雪儿最美的一段时间。
后来,我们大一结束,阿原毕业回了山东。阿原临毕业的那几天,雪儿每天都会拉着我一起到阿原的宿舍去看他。看他行李收拾得如何,看他还需要什么帮忙。不过,有好几次,我们去的时候,都看到别的女孩在为阿原忙来忙去的。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雪儿是怎样看的,我已经有一些不喜欢阿原这个朋友了。觉得,他不再是那个专情的老乡,倒好像是多情的种子,拈花惹草,处处留情。我不喜欢滥情的人。
送行的时候,雪儿哭成了泪人。而阿原,也只是在那几个送他的妹妹里面轻轻地冲雪儿挥挥手,就走了。
那以后,雪儿就明显地沉默了很多,不再那么爱笑爱说了,常常地发呆走神,我不确定她是否在思念阿原。但又不能主动提到阿原,毕竟,雪儿的那份感情,只是她心里的。
再见阿原,是他毕业那年的国庆。记得那天,中午下课的我们,像往常一样,穿过学校里的那个小公园,快到公园的出口时,本来和我并肩走在一起的雪儿,突然尖叫着冲出去,顺着她的方向,才看到原来是阿原站在那里。雪儿的架势,几乎是要扑过去拥抱阿原的。而阿原,却定定地站在那里,有一些尴尬的样子。他的边上,还有几个他玩得好的女孩陪着。雪儿那个时候,一定是来了个急刹车的,停在阿原近距离的面前。
后来,阿原跟我说,他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万一雪儿冲过来抱住他怎么办。好在雪儿还是硬生生地停在那里。不过,雪儿那样明显的欣喜若狂的模样,任是傻子,也看出来端倪了。
而阿原,还是不咸不淡,若即若离的样子。那次相见之后,雪儿,再次陷入郁郁寡欢。那个时候,我负责取信,总是能收到阿原的来信,给雪儿的,还有给我的。阿原给我的信,开头总是:浮尘兄,……。多半时候,我会把信读给同寝室的朋友听,她们都认识阿原。每次,雪儿认真地听完阿原给我的来信后,待到该读阿原给她的信的时候,雪儿总是笑眯眯喜滋滋地一头钻进自己的帐子里,偷偷地看阿原给她的信。应当不全是快乐的时候吧,有时候,也会看到许久之后,雪儿的床轻微地摇晃,然后看她目无表情地出门去。
那些时候,雪儿最喜欢唱的是孟庭苇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和《谁的眼泪在飞》。听雪儿郁郁地唱那些伤感的歌,好像是在听她的心事。我知道,雪儿一直在她的感情里挣扎。其实,她早就明白了吧,她和阿原根本不可能。
看着阿原的信越来越少,雪儿的神情越来越落寞,真是从心里担心她。她是那么天真单纯的一个女孩。那个时候,真是有一些怨恨阿原了,男人的暧昧,真是要害死人的。
到大三的时候,班里的女生一多半的都有了男朋友,只有我们寝室,除去雨儿有了男朋友,其他的都是抱着书本,独来独去的。这在那个僧多肉少的工科院校实在很少见。
许是雪儿还是寂寞吧,突然有一日,有人看到她和我们班的最小的一个男生好上了。那个男孩,比雪儿小两岁,聪明是聪明了,不过,总感觉他的个性不招人喜欢,宿舍里的其他几个女孩,也都不看好他。事实也是,恋爱中的雪儿,并没有恋爱中的女人的幸福表情。
不过,即便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雪儿却从没有主动跟我们寝室的人说起过。只是,雪儿渐渐地远离了我们,虽然,我们依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拥挤地生活在一起。
记忆中,和雪儿最后一次亲近,是有一次我在主楼的走廊里看板报。雪儿出其不意地从后面抱住我,像我们刚认识那样亲密。记得,那次,我是有一些受宠若惊的,因为,那时,已经感觉出,雪儿,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雪儿了。
以后,将近两年的时间,我和雪儿,包括寝室里的其他人跟雪儿都没有了太多的交流。她每天都是很早的出去,差不多熄灯的时候回来,几乎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大四的时候,我和雪儿一同分在法院实习。雪儿分在民庭。没几天的功夫,就有法院的老师传过话来,雪儿非常奇怪,不肯做离婚的案子,开庭做笔录都不行。那个时候,我负责法院的那些同学的实习管理。因为雪儿的态度,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实习成绩,不得已,我约雪儿单独谈。
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一些头痛和雪儿交流了。她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时的我,还没有宽容到可以永远地笑对一张冷漠的脸孔。记得那天在法院大楼的走廊,我问雪儿,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可以做离婚的案子呢?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记得那天,一说到这个话题,雪儿就非常的激动,冲我喊,我就是不要做这种案子。然后,眼泪哗哗地流。那时,我猜,是不是雪儿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这么敏感。不过,即便是身为团支书,即便是作为雪儿同宿舍的曾经的好友,那时,我也只是个小孩子,没有太多的方法和智慧,让一颗封闭的心打开门。那天,对着雪儿,我知道,我已经彻底失去这个朋友了,也许早就失去了。所以,看着雪儿哭,我除去跟着掉眼泪,再给不出雪儿任何安慰。
实习这件事,最后还是由导师出面解决的。不过,雪儿和她的男朋友好像也因为这件事对老师意见很大。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始终不知道。不过,应当是很不愉快吧。他们两个的实习分数都不高。
大四下学期,课程基本上完后,我们也基本上见不到雪儿了。当大家的行李还堆积如山的时候,雪儿的床早就空了。剩下我们5个人,对着一张空床,在离别的时候,平添着愁绪。记得临毕业的时候,有一次雪儿回学校取东西,正好见到她,便邀她一起照张宿舍的集体相。雪儿依然无表情地漫应着,却一转身就没了影子。结果,同屋四载,竟连一张毕业合照都没有留下,不能不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遗憾。
没有争吵,没有决裂,一切都无声息地来了,然后,像潮水一样,带走了所有。谁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就被雪儿冰封住往事。雪儿的决然抽离,让那个时候本来很伤感的我们更加难过,人情,怎么可以这么冷淡。即便如今,每每想起来,心里就会觉得冷。
毕业那年的校庆日,我在学校碰到了阿原。那时,我已经工作了。我问阿原,有雪儿的消息吗?他说,没有。我问他,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们雪儿。阿原说,不敢。因为,雪儿是一个太偏执的人,很容易走极端。那天听他那样说,没来由地为雪儿难过。虽然,也许,阿原是对的。
毕业一年后,曾经有一次,在地铁里,非常巧地碰到了雪儿。她一个人,还是老样子。我惊喜地冲她叫,她回过头来,很淡很淡的笑,眼神里的距离,足以抵退我的热情。我说,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吧,我们都很想你。雪儿嗯了一声,别过头去。车里很挤,就在我调一下方位的时候,回头,竟不见了雪儿。找了半天,看她站在门前。任我怎样叫她,她都没有转头。车停,门开,雪儿走掉,从此完全地从我的视野消失掉……
那天,在地铁里,留下我一个人,泪流不止……
后来,听说,有人看见过一次雪儿,剪了当时很流行的板寸头。不知道,一直和我一样长发飘飘的雪儿,一头寸发是什么样子。
再后来,听说,有人看见雪儿的那个男朋友,在地铁里,拉着别的女孩的手……
再后来,雪儿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虽然,我知道,人和人的缘分,都有定数,不过,每每想到雪儿,还是会无由地心痛。很怀念笑起来牙齿有一点参差不齐,但笑容异常的干净灿烂的雪儿;怀念那个挤在我的身旁,忧伤地唱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雪儿;怀念那个在我生日时,送我一块她亲手绣的有我的名字的手帕的雪儿;怀念那个在圣诞节的早上,爬上我的床头,装作圣诞老爷爷送我礼物的天使一样的雪儿……
那些个记忆中的雪儿,如今,是那么的遥远,不知道,此生还会不会,有再见到雪儿的机会。
想起雪儿,耳边就会回旋起她最爱唱的那首歌:谁的眼泪在飞……但愿,如今的雪儿,生命中,不再有这样的旋律。
听说,只要心诚,心与心可以相逢。我知道,雪儿也许不会喜欢再见到我们,不过,还是希望,冥冥之中,心的信息,可以在空气中传递,只想雪儿知道,那些曾经的朋友,在思念着她,祝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