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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在J家这八年的童养媳生活说开去
这两天,一直在院子里除草,今天脱下手套,才发觉,两只手上赫然有几个大水泡。之前没有注意过,如今一停下来,那份疼还很钻心。
端着两只手跑到老公那里邀功撒娇,结果,老公眼光一扫而过,看不到半分心疼的神色,嘴里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水泡嘛,我以前手上多了去了,谁心疼我了。”
这种男人,小气到极点,没人心疼他,他便也不会去心疼别人。
我气,不由得我不生气。我的手上可没有这样的水泡过啊。我是给你做苦力给磨出来的啊。虽然是我自己颠颠地跑去清闲,可是,这老公当的,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老公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不地道,又立即陪着笑说,“写篇博客纪念一下吧。”
他倒是知道投我所好了,也算我这么多年没有白教育他。
“题目叫什么呢?”老公故作沉思状,“就叫:《我在J家这八年的童养媳生活》吧。”
我大笑。我们都对《新结婚时代》里,那个编辑篡改书名以博取眼球的情节记忆犹深。那个修改后的题目,与内容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我被包养的这三年》,时常会让我跟老公开怀大笑。
好,有创意。我就这样写了。
这实在是个既符合事实,又会博取点击率的题目了吧。既然定下了这样的基调,那我就趁机好好地控诉一下这八年多的童养媳生活吧。
就从结婚开始说起吧。8年半以前,那时的网恋还没有现在这么流行。老公回国去和我见面。二十天之后,在他临返回前,我们一起去了登记处。
现在才知道那种结婚是有一个非常时髦的词的,叫裸婚。一直都是一个传统保守的人,却一不小心步步走在时尚的前沿:谈恋爱:网恋,跨国网恋;结婚:闪婚,裸婚。裸到什么程度呢?都没有买一身新衣服,更不要提订婚,婚宴,酒席,婚纱照了。倒是不能免俗地各自给对方买了个戒指,很便宜的那种。总觉得,那样,好像就是套牢了的意思,自己就不会再去三心二意。不过,可惜,那两枚戒指,相继丢了。要老公再补买,他会说,给你买了也不戴,买了为着丢啊。也是,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总觉得累赘。不过,男人不应当这样的顺杆爬吧。懒得跟他计较了。算一算,花的也是我的钱。罢了。出门去还可以混单身享青眼呢。
然后,辞掉那个金饭碗,跟老公跑到国外来。其实,一出来就知道上当受骗了。我的那么好的工作啊,衣食无忧或者说可以锦衣玉食的后半生,就这样交待到老公的手里了。从此吃糠咽菜也得跟他过了。没有回头路了。
出来的头一年半,老公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工作。又加上尘儿的出生,老公那仅有的几个加币越来越靠近四位数。还好,有一个朋友为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很大的西人会员店做demonstrator。记得那天拿到offer,老公比我还要兴奋。终于见到银子的光芒了。能以我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家大小的吃穿用度,倒是让我很有几分自豪感。
那份工作并不累,不过,一天站下来,又要不停地讲并不熟练的英语,实在是难为了我,当然也锻炼了我。记得当时有同事说,你在国内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待遇,跑这里来吃苦受累干什么。
听得我心有戚戚。可是,再想一下,难不成就因为吃苦受累了,就要把一个婚姻打碎,自己去寻求更好的物质享受吗?我不会这样。物质于我并不重要。物质上的贫乏,身体上的劳累,对我都不算什么。不过,我也并不是一个千依百顺的温柔女人。在感情上,我很霸道,不会容忍一丝一毫的背弃。如此说来,大概我也算是一个蛮横的女人了。
我对那个同事说,我是嫁错人了啊。一不小心进入农家们,偏又被当作童养媳来对待了。说起来,也真有这样的感觉。记得和老公结婚时,我还不会做饭。大学四年在学校吃。工作六年在机关吃。我不需要会做饭。嫁给老公后,享受了几天被当作皇后侍候的日子。不过,有了尘儿后,就被彻底地打入冷宫,开始老妈,佣人,帮厨等数职兼于一身的职业主妇生涯。从此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来,我怕也是永不翻身,难见天日了。
后来,我工作后不久,老公也开始工作。我就改为周六周天两天上班。那段日子,想想真是辛苦。连个一家人一起逛商场的清闲时间都没有。生活,就是活着。
好在那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到我再次怀孕的时候结束。而那时,我们也终于结束了两年的地下室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搬进了自己的房子。不过,那两年的地下室生活,还是让我落下了腰痛的毛病。既是做童养媳的,想想也就算了,如果不苦不累,没病没恼的,大概,老公也不会自己自责地说出这个词了吧。看他良心有知,就不计较了。
三个孩子生下来,我没有好好地坐过一个月子。不过,也不能怪老公,怪就怪,童养媳的命吧,好在,这个童养媳的小丈夫也还知道心疼老婆,也还心知肚明自己的家境给老婆的委屈。知道就好,我不会怨怪一个明白人。
如今,给老公把持一个家,照顾一堆孩子,当然包括老公这个大孩子了,除去会看孩子,他已经快连方便面都不会煮了。当然,我最需要的也是让他帮我看孩子。
有时候,想一想,女人就是这个命吧。嫁给谁,就会不累呢。也许当年不嫁出来,有自己的工作,也许已经平步青云了也说不定,找个老公门当户对,应当也是官场上的人。那样的生活不知道有多惬意。这样想着,就会想起那篇《项链》里的那个中年妇人。现在突然很能体会她的心态了。不过,也可能,那样好好的生活,说不定哪天会乌云密布呢。官场的人有几个能快快活活地风光到最后?还是做个市井中人吧。安心。
记得母亲以前常常抱怨,嫁给父亲后,吃了从前作女儿时从没有吃过的苦。其实,放眼望去,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的呢?做女儿的时候,都是被宠着,让着,哄着,公主样的。嫁作人妇后,尤其是有了小孩子以后,自然就成了老妈子,又怎么可能还那样娇生惯养着自己呢。虽然,心还不老,甚至还是很稚嫩,可是,我们却不得不给自己强行断奶,让自己迅速长大,担负起应负的责任。没有人愿意背负责任,如果他可以丢下的话。
想来,女人嫁给哪个男人都是一样的,贫穷的,富有的。不饿其体肤,也会劳其筋骨;不劳其筋骨,也必定会苦其心志。穷有穷的烦,富有富的恼。既然万般皆是苦,就不如放下心态,苦中作乐了。既然笑是一天,哭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过呢。童养媳,不都是一张苦脸,也可以是笑着做的啊。
再反过来想,男人,又何尝不是那个小丈夫呢。他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千宠万爱地长大,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世俗的洪流推赶着进入了婚姻,然后,不得不掩藏起他们的软弱,胆小,犹疑,而在世人面前,摆出一副大男人的姿态,强撑着自己的勇敢,坚定和魄力。他们甚至比女人还不如,不可以示弱,不可以流泪,不可以孩子样的发泄……
所以,谁活着,就是那么轻松呢?从生态的自然规律的角度讲,人的一生,前半辈子是在接受呵护,在得到爱,下半辈子,就该是还的时候,付出爱,担负责任。想来,也是公平的,不是吗,对任何人来讲?
还要继续写下去,老公在楼下叫,“童养媳,你的幸福时光结束了,该下来做饭了。”
也是,那个小丈夫已经辛辛苦苦地自己带三个孩子玩半天了,我也该去现现身了。
真的要打住了,我的牢骚。
一直都觉得,夫妻两人既然有缘在一起,就该相互体谅关爱,彼此多一些体恤和怜悯。女人多理解一下男人事业的压力和负重,男人多体贴一下女人家务的细碎和繁琐。我坚信,夫妻同心,其力断金。
总是会过去的,任何的苦难。与其日后成为甜蜜的回忆,不如今天就去甜蜜地生活着,即便,那只是一个童养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