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亲，你准备好了吗？

G是老公大学同学的妻子，比我小三岁。三年前他们移民短登时见过一次，这一次是第二次见面。

本来我们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打算在身份失效前过来旅游一下，而见面后才得知G已经怀有近4个月的身孕。后来想可能是G老公用心良苦，希望用加拿大的美景打动太太，让她过来生产，给孩子一个身份。

三年前见G觉得她还比较活泼开朗，这一次却大不同。

 

记得那天在我们家吃饭，饭桌上大家正吃得好好的，两个男人很有话题，我和G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孩子的一些事，我还要照顾两个小的。G突然就问了我一句：“你哺乳以后乳房变形了吗？”

我呆了一呆，心想这种话是在饭桌上当着男人面讨论的吗？

G以为我没有听懂，接着说，“我是说你的乳房是不是下垂了？”

我听着心里直苦笑，心说你让我怎么回答，她和她老公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那是一个画面性极强的问题。是关于我的身体。

正迟疑着该怎么回答她，她的老公在一边说，“先吃饭吧，别在这儿聊这个。”

我吁口气...不过，还没喘匀，就听G回她老公一句：“听什么听，吃你的饭！”

她老公不言语了，她又接着转向我，一副倾听的样子。

我只好咽咽口水说：“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G不满意我的回答，继续追问：“我听说喂过奶后，乳房就不像以前那么坚挺了，是不是这样？”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红了。我的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红过了。

她老公又插来一句：“有什么不一样，人家的身材不是看起来很好？”

我不知道他说的人家是不是指我。

G冲老公急：“穿起衣服来当然都好，我说的是不穿衣服的样子，我说的是裸体！”G看起来颇为恼怒的样子，大家这样轻视她的问题。

这下，我知道出汗的不止我一个人了，她老公已是一副汗涔涔的样子了。

随后，G又跟了一句：“你就不能不说话，当没听见。你看看人家J（我老公），人家都不跟着掺和。”

看我老公，果然一副闷头苦干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口地专心吃饭。当时看着他这个恨啊，也不来解救一下老婆。过后，老公道歉，跟我解释说，他能说什么呢？同学的老婆，又不熟，谈论的是女人的私房话，有同学在边上，他怎么个插嘴。想想也是。

G的老公被她一顿抢白，便再不肯多说了。倒也是识趣的人，总不能才一见着就当着老同学的面吵架吧。唉，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笑笑，给他们打圆场。“你的裸体，能看见的有几个？你老公不介意就没什么。”我以为这个问题会就此打住。

“我在意啊。我会看我自己的裸体，我会在意自己的乳房有没有变形啊。”G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原来这位妹妹挺自恋的。

“你以为你有了孩子之后还会有多少时间看自己的裸体吗？”这句话多多少少有点噎人。

G瞪了瞪眼睛，还是不甘心地追问，“那你的乳房到底有没有变化呢？”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轮到我有点佩服她了。我心说，您有妈妈，有姐姐，干嘛不去问她们，跑这难为我干什么。

不过，话题总得有个结束。“总是会有一点变化的。一点变化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和孩子的健康比，那点变化算不了什么。”我给出正确答案。这也是事实。

总算告一个段落。

 

G没有再追问，而是低头吃起了我准备的饭后水果-----草莓。G吃得很精致，当然也很有数量，两磅多的草莓，被她一个人连盘子一起抱过去，吃到只剩三两颗，毫不夸张。G边吃边对我说，“这草莓真好吃。我最爱吃的就是草莓了。”

我也爱吃草莓。我也可以把它当饭来吃。但是，那毕竟不是给她一个人准备的午餐。她甚至都没有问一下，要不要给尘儿凡儿两个吃点。不过，也可能这点上，是我太小肚鸡肠了。毕竟她是个孕妇，我不该这样计较。

 

吃完饭，我老公带她先生去订飞机票。G贵妃醉卧似的斜躺在我们家的沙发上。我知道她可能有点累了，就劝她去休息。其实有点私心，因为那样我也可以放松一下。G不同意，可能是不好意思吧，毕竟大家不熟。

于是，她又和我聊起来。她说，其实，她并不喜欢小孩子。这一点我可以看出来。因为，她的目光基本上不会在尘儿和凡儿的身上做停留，偶尔扫过，也能感觉到一份漠然。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多半都会喜欢和小孩子亲近，幻想自己的小孩将来会怎样。而G，你感觉不到她的母性，虽然那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要生孩子呢？现在很多人选择做丁克。”我真的不解。如今的社会不同以前，人们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很多。

“但是，我还是觉得该为我老公生个孩子。我们结婚快十年了。我老公都三十七八了，我也快三十二了。他又是独子。我就是觉得生个孩子是我的责任。”

原来如此。为爱而生。也好。我劝她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就会喜欢他的。孩子真的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的快乐，这是其他任何事都不能代替的。

不过，G话锋一转，颇有几分神秘地问我：“你知道我不想生孩子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我不解。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我是舍不得我的身材。”G一脸得意的神色。

舍不得…身材？不到158CM的身高，姿色平常，三围一般。怎么就会舍不得。我差点忍不住爆笑。嘴里还是说出来，“你的身材很好吗？”我看不出。

G显然对我的态度不受用。她很认真地对我说她的腰围还不到1尺9。

1尺9。我生了两个孩子腰围也就一尺九，我怎么从来就不觉得我的身材有多好。也是，有芙蓉姐姐那样的人招摇网上，很容易就会让人自信心膨胀。

不过，看她一副自恋的样子，不好意思过分打击她。只告诉她，生完孩子后自己带，身材很快就会恢复的。

 

我又劝她去睡。G先是摇摇头，然后说，她在飞机上睡得并不好。因为，她的习惯是裸睡。

我张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题。这么私密的话，于她，说出口是这么容易。也许，她真的把一面之缘的我当成是知心大姐姐了。我只是太老土了。

为了显示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我说，我以前也有裸睡的习惯，这样睡觉舒服。不过，有了孩子之后，就不再裸睡了。

G瞪大眼睛问我为什么。

我说，有了孩子，夜里起来喂奶，很容易受凉。而且，慢慢孩子长大了，也该回避一下。

G一脸不屑，“我就是不喜欢像你们这样，有了孩子就失去了自我。”

G的话让我无言。这算失去自我吗？ 充其量算是一点自由而已。也许，生儿育女，会让我们失去一部分的自我。但是，你失去的那一部分，其实只是转移到你的孩子身上。我想，走到我们这个年纪，应当都会明白，得与失是一对孪生兄弟，失去的同时一定会有得到，差别就在于，你更看重的是哪一部分而已。所以，同一件事，想开了就是天堂；想不开就是地狱。

 

凡儿因为没有按时午睡，开始有些烦躁地在我身边蹭来拧去。我知道他困了，却又不肯独自去睡。G看着就问他平常怎么睡？

我说都得我陪着。

“那夜里呢？”

“我和老公一人陪一个。”我随口说。

“那，那…..我想问你个问题。”G有些迟疑但又很坚定地说。

以这多半天我对她的了解，我立即反应出她想问什么。天啊，这位妹妹真是火辣啊。我赶紧说，“你别问了，你别问了。”心说，您饶了我吧。

G并不肯放过我。也许，她真的是对生孩子之后的事情太关心了。“我就是想问问，那你们还能做吗？”

事已至此，我只能大事化小地含混一句，能啊。

G不死心，“那就不能想做就做了吧。”

我晕。这个妹妹。真的让我感觉自己见识短了。

“应当不能吧。毕竟多了一双眼睛在看着你。”

G一副有一些懊丧的样子。但愿这件事没有打击到她。这是用脚趾头想都可以明白的道理啊。

其实，很想告诉她，孩子的纯洁与可爱，以及他对你的依赖与依恋，会带走一部分你的欲望。不过，想想罢了。我可不想与她争论什么欲望的话题。这个妹妹，你没法预料会从她的嘴里说出些什么来。

 

凡儿终于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把他放到床上。看着他恬睡的小脸，心中一片安宁。除去希望他们平安，健康，快乐，我无欲无求。如果这就是失去自我，失去就失去吧。

 

我有些虚脱的感觉。前一晚睡得不好，加上刚才忙着张罗，又有她的一堆问题逼我回答，虽然穿着短衣，还是头上直冒汗。

G说我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说是啊，有点困。她说，“那你为什么不去睡觉呢。”

“这不是有孩子吗。哪能还像一个人似的，随困随睡”。

“那你也睡自己的，他们不是可以自己玩吗？”

“但是我睡就不可以。他们会闹。”

“不管他。”G一脸决绝的样子。“把门锁上，让他们闹去，哭去。”

我笑笑。不知道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还会这样想，这样说。

 

我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顺便问了她一句，要不要也来一杯。旋即想起她怀孕，最好不要喝咖啡。可是，G说，她平时都喝，不过今天吃的太饱了，算了。我说，喝咖啡对胎儿不太好。我怀孕的时候，很馋的时候，有时候会偷喝一点老公杯子里的咖啡。G却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什么都照常，并没有什么忌口。

我无言。我还能说什么。我有什么权利剥夺她做自己的自由。

 

后来，老公他们总算回来了。我也改变原来打算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的想法。能尽早送他们离开，是还未失去的自我的诉求。我想犒赏一下自己。

 

那一阵子，我和老公常常会为他们的孩子捏一把汗。在这个时候出来旅游，总是有几分冒险。后来，听他们一路安全地游玩回到中国，也挺替他们开心。

 

再后来，G的老公给我先生发来信说，打算让G到加拿大生孩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包括这里的月子中心都订好了。看来，他的糖衣炮弹终于起到作用了。我们也很为他们高兴。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他们临行的头一个礼拜，G老公突然发来一封信，短短的几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孩子没了，一切都白准备了。”

 

我和老公那几天食不下咽。毕竟那已经可以称之为生命了。就这样消失了。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后来，慢慢地想开了。也许，以G现在的心态，孩子晚一点到来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很难过，孩子已经都五个多月了。不知道，经过这件事，G会不会长大一点，会不会真正地准备好去做一个母亲。

 

------------------------------------------------------------------------------------------------------------------------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评说G的种种。她自有她的人生取舍。

只是，很想说，做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一个职业。

因为孩子，也许你的脸庞不再光洁，也许你的身材会变形，也许你不得不改变自身的多年习惯，来迁就孩子的饮食起居，甚至，也许你会因此而不得不放弃你一生的事业，梦想，追求……也许是真的，你不得不失去一部分的自我。

但是，当你的孩子在你的怀里安睡，当他冲你展开天使般纯洁的笑脸，当他用他的天籁之音喊你妈妈，当他于万千人潮中奔向你，只奔向你的怀抱时，这一份依赖与依恋，会让你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会让你强烈地感觉到你存在的价值，它远远高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

 而我们也应当记住，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来自母亲。是母亲，用她们的失去和放弃，成就了我们的人生。

 祝福天下所有平凡而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