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英特尔的基督徒企业家陈文琦

陈文琦：威盛已准备好100亿来打仗

　　《圣经》中，大卫王是出身低贱的牧羊童，
　　因为接受「圣启」，以一颗石头击毙巨人哥利亚，最后登上权力高峰，恩泽广及四海。
　　威盛总经理陈文琦在上帝的指示下，
　　第二度挺身对抗天敌英特尔，
　　即使遭到误会、责备，他也要勇敢走下去。
　　世人都在看，他会是上帝应许之人吗？

　　在旧约《圣经》的〈撒母耳记〉中，记载着「大卫打败巨人」的故事。

　　大卫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善良的人，他的三个哥哥则相对刚毅。当哥哥们外出打猎时，大卫总是被赋予牧羊的任务。当时的以色列，正面临巨人族的威胁，对于这么高大凶猛的敌人，大伙儿束手无策，大卫却毅然出面挑战巨人。当巨人迎面走来时，大卫镇定地拿起手中的一块石头，掷向巨人的眉心，巨人应声而倒。

　　在《圣经》中，大卫是伟大的所罗门王的父亲，也是后世用来比喻以小搏大精神的最佳典范。在台湾，威盛电子总经理陈文琦，以大卫自许，他率领的团队，正第二度抵抗英特尔（Intel）这个半导体界的巨人。

大卫王与巨人
为何敢第二度拚上「恶势力」？
因为对上帝的信心，得以勇往直前

陈文琦　小档案
年次 公元55年
学历 台大电机系
加州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硕士
重要经历 英特尔CPU设计部门Symphony Labs创办人、 总经理
现职　　　　　　　　威盛电子总经理(81年出任至今)
生命的意义 与神同在
最爱　　　教堂、工作、下围棋、看书、与朋友相聚、爬山、打篮球等。
标准穿著　白色Polo衫　大一号的黑灰色西装
身价 10亿却仍未购车置产娶妻
年薪 383万元
最常说的话　　　　　做对的事

　　虽然这一次的战役，少有人看好威盛，市场充斥一片悲观的气氛，只见陈文琦仍充满信心地兀自前行。他毫不妥协地说：「我要做对的事。」

　　以市值来说，威盛不过新台币八百三十亿元，英特尔却高达五兆九千一百六十亿元，是威盛的七十倍；以员工人数来看，威盛只有一千八百人，英特尔全球有八万名员工，是威盛的四十四倍。在个人计算机（ＰＣ）硬件产业里，英特尔掌握心脏技术」」中央处理器（ＣＰＵ）的主导权，只要他使个眼色，下游主机板厂谁敢不从。因为，他是规格制定者。

　　联电集团副董事长宣明智就曾经形容：「英特尔强悍的企业文化是：一旦有人胆敢入侵其领域，将采取十分激烈的报复手段。即使自己不做的产品，他也会实行『焦土策略』，就是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面对英特尔巨人，多数人选择回避，但是，陈文琦却说：「就像以前念书时，班上总会出现一个比较bully（凶猛）的男孩，其它人都不敢和他作对。现在这时候，威盛要跳出来，提供一个leadership（领袖威望），带领大家与他一起fight（作战）」。

　　但是，为什么他敢？今年四十六岁的陈文琦自认为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为什么要打一场胜算很低的仗？因为，「他『相信奇迹』。」一位观察家指出。

　　在《圣经》上，使徒保罗见证，他曾经历「四面受压，却不被困住；出路绝了，却非绝无出路地遭逼迫，却不被撇弃；打倒了，却不至灭亡」。这段自白说明一个基督徒对上帝的信任。这份坚定不移的信心，让他们得以抵抗一切压力，勇往直前。

来自眷村的小孩
高中时，梦想当船长和军人
被王雪红看中，回台经营威盛

　　这位在北部眷村长大的小孩，高一时，曾经迷上物理，想当物理学家；高二时，爱上航海，梦想当船长。但写信到交大航海系后，被告知近视太深，只能当轮机长，只好放弃；高三时，又深受战争故事所感动，因而拜托父亲关说让他上军校，但实在是近视太深，即使动用许多关系仍然无法报名。后来，他只好「安分地」就读台大电机系，再到加州理工学院拿硕士。

　　毕业之后，陈文琦先在英特尔的ＣＰＵ设计部门工作，担任工程师；后来，他又与同班同学，也是大家所熟知的数理天才林子牧（在吴祥辉所着《拒绝联考的小子》中，林子牧就是那一个数学老是考一百分的人，现任威盛的资深研发副总），共同创立Symphony设计公司。

　　十四年前，在王永庆女儿王雪红的资金协助下，他们买下位于美国硅谷的威盛（ViaChipTechnologies），将这家濒临倒闭的公司重新改组，二度创业。于是，王雪红成了威盛董事长、陈文琦担任总经理，主导市场与行销。他的事业基地也因此转回台湾。

　　八十八年，威盛在台湾挂牌上市，八十九年股价一度飙涨到六百二十九元，成为股王。但，陈文琦一路走来，却是惊涛骇浪。在ＰＣ硬件产业里，英特尔的主导权毋庸置疑。因为，ＰＣ的心脏，也就是ＣＰＵ，英特尔的产品握有八成的市占率。

发动芯片组大战
英特尔挟优势，吃下高阶市场
威盛看准低价风，压宝自有品牌

　　英特尔挟着拥有ＣＰＵ规格的制定权，轻松地成为芯片组市场的霸主，市占率几乎都在六成以上。不过，当时英特尔锁定高阶的芯片组市场，低阶的芯片组市场则由台湾的硅统、威盛与扬智三家均分，每家市场率从五％至一二％不等。可以说，台湾厂商以制造成本低廉的优势，取得近三、四成的芯片组市占率，但是，这三家台湾厂商市占率都不足以威胁英特尔。

　　三年前（一九九八年）底，这个局面出现重大突破。当时，由陈文琦率领的威盛，看准低价计算机趋势，认为英特尔推出支持Pentium3的Rambus 架构芯片组太贵，将不符合市场的需要，而大胆压宝自己设计的PC133架构的芯片组。这个不把「大哥」放在眼里的行为，立刻引发英特尔震怒，向法院提出诉讼，控告威盛侵犯其专利权。

　　当时，威盛股本不过二十亿元、年营收不过五十八亿元，却敢公然挑战大哥的行为，市场上许多人都认为，威盛的举动简直是不自量力。后来，由于英特尔自己的产品缺货，且Rambus不符合市场潮流；加上，当时硅统因自建晶圆厂，无法向联电取得足够的晶圆（代工产能），生产芯片组与威盛竞争。种种天时、地利、人和，威盛在一九九九年的市场上抢占了近两成的芯片组市占率，其与英特尔间的诉讼也以和解落幕（见七十八页表）。

　　去年，这个产品线（PC133）更一举抢下了近四成芯片组市场，直逼英特尔老大地位（见八十二页表）。这一年，威盛的年营收大幅跃升至三百亿元，晋升为全球第五大ＩＣ设计公司，每股盈余也高达十一．三四元，股价更一度超越六百元。这也是大家所熟知「大卫打败巨人」的第一回合战役。

巨人采取「焦土政策」
订定严苛授权条件
拉拢次要敌人打击威盛

　　但是，今年，已经跌了一跤的英特尔有备而来。他来势汹汹地推出Pentium4的ＣＰＵ同时，也想好了要箝制威盛的策略。一方面，他对威盛祭出严格的专利权授权条件（一套市价约二十五美元的芯片组，授权金便占四至五美元，比率高达二成；还有独占性条款，要求威盛在特定时间与地点，不得与英特尔同步推出产品），让威盛无法签下这个「极度不平等」的条约；另一方面，他则积极拉拢次要敌人」」硅统，打击主要敌人」」威盛。

　　虽然这次威盛仍然比英特尔、硅统都早一步推出支持Ｐ４平台的芯片组P4X266，且价格较便宜，却因迟迟未取得英特尔的授权，而无法顺利出货。另一方面，这次硅统自建的晶圆厂已经量产一年，可以支持本身的产品，没有产能的问题；加上台湾三大主机板厂（市占率超过五成）华硕、技嘉与微星碍于英特尔强硬的作风，都不敢向威盛下单。在这次的战役中，威盛的处境比三年前更加险恶，因为，强悍的敌人不惜采取「焦土策略」。

　　现在，市场一致对威盛表示悲观，最极端的霸菱（INGBaring）证券甚至预期，明年威盛的芯片组市占率恐将大举下滑至二○％，营收也将出现负成长，每股盈余则不到四元。

　　这个悲观气氛反映在威盛的股价表现上，过去一年来，威盛的股价一路跌至八十五元，跌幅超过七成，每股税前盈余也将由去年的十一．三四元下降至五．六元（见八十页图）。

　　九月七日，就在英特尔对威盛提出告诉的同一天，陈文琦以电子邮件发出一封给全体员工的信，里头他写着：「市场对我们悲观不是第一次了。我们绝不能同意竞争对手『假授权之名、行掠夺之实』。我必须说，公司多年来艰苦追求技术的自主化，如今好不容易建立了一点基础，相信无论是威盛，或是我们在产业的的伙伴，都不会乐见因为在Ｐ４这件事情上的软弱与屈服，而让一切再走回原点，甚至把公司未来的命运，交给Intel来掌握。

　　现在，竞争对手正透过各式各样的方式，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封杀我们的P4X266芯片组产品，并悍然地威胁客户、制造白色恐怖。我们已经听闻 Intel近期密集派遣业务人员，以更新产品信息为名严密『监控』主机板厂商的出货动作，我们也被告知，Intel以后续产品的供货与价格优惠，作为要求下游客户扼杀台湾自主技术能力的交换条件，甚至命令周边零组件供货商必须凭Intel的许可证明，才能出货给主机板业者。这种种匪夷所思的行径，确实是这家号称产业界龙头为了维护其『霸业』，无视市场自由竞争精神所采用的手段……。

　　在这场抵抗产业强权的Ｐ４纷扰中，大多数的时候，威盛似乎是孤军作战的。商场上的丑恶手法，确实并非威盛熟悉的领域，我们必须正视眼前的巨大挑战，这不是一场容易打的仗。过去媒体界喜欢用『小虾米对抗大鲸鱼』来形容我们，但此刻同仁们可能会发现，真正的试炼才刚要开始，经历过这次考验，威盛才有机会走向理想、成为货真价实的产业领导厂商，大卫战胜巨人的故事，也才能真正在历史上扎根……。」

陈文琦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
标准的生意人，但有十足的guts！

　　大卫如何战胜巨人？他凭借的是勇气，也凭借机智。机智的另一种说法是狡猾与策略。在陈文琦温和的外表下，有人如此形容他。而这也与《圣经》中的一段文字，不谋而合：「你们要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

　　「他是一个标准的生意人，」一位威盛的高级主管指出，不管过去在PC133芯片组的时代，或是购并新锐仕（Cyrix）、艾迪特（ＩＤＴ）的过程，陈文琦都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他做生意很「缠」。

　　就拿一个投资案来说，陈文琦给钱并不大方，他总是会再三审视投资原则，也常常将对方问到说不出话来。等到一再确认，陈文琦才会决定投钱与否。即使投钱了，在后续的追踪上，只要投资效益并未如预期般显现，他也会快刀斩乱麻地终止投资。
反映在用人方面，威盛的特别助理多达十人，有的还曾经是上市、上柜公司总经理，但副总却只有三人，这点正说明，陈文琦用人其实是相当谨慎的。初期，他愿意给机会，但绝不给承诺，如果没有成绩出来，这个位子自然坐不久。

　　这一次与英特尔的战役中，威盛虽然四面楚歌，但陈文琦勇气十足。十月二十四日，陈文琦出席威盛的第三季法人说明会。凯悦饭店三楼会议厅挤满了五百多位法人，许多人没有位子，只能站着。大家都热切地想知道，面对英特尔的强逼，威盛要怎么战下去？这场长达两个小时欲罢不能的法人问答中，陈文琦以他向来中气十足的声音，面对市场的悲观质疑。

　　「我仍然对威盛相当有信心，」陈文琦以各种方式陈述的不外是这个概念。前一天刚从大陆回来的他透露了这趟大陆行，他与3Com、思科（Cisco）、科胜讯（Connexant）大厂达成的合作协议。他认为：「威盛与英特尔的这一役，纵然辛苦，却是别无选择；而且，威盛的产品才是市场所需，英特尔走错路了。未来，威盛一定会证明这个事实。中国，将是威盛可以打败英特尔的重要决战点。」

　　说明会结束后，多数法人并未改写对威盛的保守投资评等。这群证券市场分析师，是短期利益的追逐者。但是，「他这么有guts，了不得！」多数人心中暗暗地为陈文琦加油。「毕竟，威盛是少数台湾胆敢挑战国际半导体强权的企业。」一位资深科技分析师赞赏。

宗教对陈文琦的意义
「知道生命的意义、知道为何而活」
物质生活简朴，办公室小得可怜

　　法人说明会后的隔天中午，陈文琦照例参加威盛内部的查经班。在牧师带领查经时，每问一个问题，陈文琦总是立刻讲出答案，除了显示他惊人的记忆力外，当然，还是一份用心。稍后，一串优美的圣歌音符从钢琴中流泻而出，陈文琦大声地唱着赞美诗歌，他闭着眼睛，打开双手，就像个婴儿，躺在上帝的怀抱中，自在而快乐。
陈文琦说：「以前工作时，只知道要一直做，做到最好。常常辛苦了老半天，却不知为何而战？你知道做企业其实是相当辛苦的，而我又不知道钱要拿来做什么。信主以后，我才知道生命的意义，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五年多前，他在威盛董事长王雪红的带领下，成为虔诚的基督徒。从此，「他得着生命，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一位与他亲近的教徒观察。

　　信仰，反映在陈文琦的事业上是异于常人的勇气、反映在物质生活上却是简朴。「基督教向来鼓励俭朴」，同样是基督徒的荷银证券首席半导体分析师王秀钧认为，这也是威盛与其它公司最大的不同。

　　走进威盛位于新店远东科技园区的厂区，没有醒目的门面，也不知道柜台到底在几楼，只知道办公室分布在厂区各楼层的许多区块，有些办公室至今还是用租的。

「濒临绝种」的ＣＥＯ
身价十亿，不买车也不买房子
威盛的股票，一张也没卖

　　上了八楼的柜台，狭窄的空间挤了许多访客，「这不像是威盛应该有的门面，」王秀钧笑着形容。如果你有机会走进陈文琦的办公室，不到两坪的空间，只摆得下一张铁办公桌，与容纳一点点的走动空间，这就是威盛总经理的办公室吗？当然，其它业务副总、财务长的办公室也不会比这间办公室大。

　　至今，威盛的主管既无配车，更无司机，连王雪红每天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在地下二楼威盛的主管停车位，双Ｂ级以上的车子大概不超过十部。

　　因此，即使曾经是股王，即使是人人羡慕的ＩＣ设计公司，威盛的员工薪水甚至比业界水准稍低，因为，管理阶层不鼓励年轻人迅速致富。看到王雪红时，即使是正式场合，她也常常只穿一件Polo衫。有时，一件丝质蓝色衬衫、外衬一件黑色西装外套、一条窄裤管的黑色长裤，就像寻常的妇人。

　　而陈文琦，更像是「濒临绝种」的ＣＥＯ。他，身价上十亿，却至今未买车，也没有买房子，甚至，也未娶妻。出门，陈文琦多半搭出租车，住所则是由台塑提供的宿舍，不需付租金。「为什么要买车？我算过了，买车，要自己开车，也要有地方停车，何况，买车的钱比搭出租车贵。」陈文琦解释。

　　出任威盛总经理十年，即使去年威盛股价最高登上六百元关卡，陈文琦身价一度超过三十亿元，但是，他连一张股票都没卖过，「为什么要卖？」对他来说，除了要继续转投资新事业外，没有特殊的资金需求，每年三百多万元的薪水，已经太多。

　　很多人观察，陈文琦的生活近似清教徒，除了上教堂外，就是工作。据亲近他的幕僚指出，陈文琦除了看书以外，主要的活动，顶多上网找个棋搭下围棋罢了。因为，他实在没有时间。尤其，今年以来，他常常跑大陆，扩展当地的内销市场，许多干部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最后却只能与他交谈十分钟。最近，他向员工强力推荐的有两本书，《法拉第的故事》与《InsideIntel》（中文译名为《英特尔三十年风云》）。

威盛是「一代拳王」吗？
年营收达十亿美元关卡，前途难卜
陈文琦不当偏执狂，靠上帝赢「圣战」

　　「基督教的企业家，特点在于他们上头都还有老板（上帝），因此，他们做事时，会想得比较多。在他们谦卑地低头祷告时，常常可以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事，企业文化也会倾向比较实在，」王秀钧评论，「而且，即使前头充满困难，这些企业家们还是会秉持对神的信仰，把握每一个机会往前去走。」

　　目前股价已超过三百元的台湾股王」」联发科技董事长蔡明介，在他的「一代拳王」理论中曾经提及，芯片组产业可说是ＩＣ设计业「一代拳王」的最佳写照。在这个产业里，没有人可以永远独领风骚，从最早的美商晶技（Ａ＆Ｔ）开始，到伟硅（ＶＬＳＩ）、欧帝（Opti）、宜华（Efar），甚至到后来的联电、硅统，再到去年的威盛，每一代拳王的在舞台上称霸都不过只是两、三年的光景。他也早就预言，今年，威盛将面临极大的压力。

　　蔡明介说，根据过去十几年的经验，当ＩＣ设计公司营业额冲到十亿美元时，对很多经营者来说都是很大的障碍，即使达到这个目标，也很难再越雷池一步，他说：「十亿美元，是ＩＣ设计业的天险。」

　　今年，威盛预估营收将达三百四十亿元，正好面临这个天险位置。经历了两年的大幅成长后，威盛要如何打赢这一仗，挑战更大的巨人？

　　以前，《华尔街日报》曾经问过陈文琦：「对于英特尔前任执行长葛洛夫（AndrewGrove）说的，『唯偏执者幸存（Only paranoidsurvives）』有何看法？」

　　陈文琦说：「Why should be a paranoid We've got God!」不管威盛与英特尔的战役最后演变会如何，但是，陈文琦「相信奇迹」的精神，会是一篇精彩的商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