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时光

二野,居于南美,正宗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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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钓鱼疯子的巴西 巴拉圭河 朝圣手记-7

(2011-01-17 09:42:13) 下一个
一个钓鱼疯子的巴西 巴拉圭河 朝圣手记-7

( 七 ) 九月23日 牛人阿尔西迪斯

早上五点半,我就自己醒过来了,旅馆里显得很安静,因为从圣保罗来的大部队昨天已经开拔了,今天早上只有零星几个散客在吃早餐。我到办公室去见老板,告诉他说今天我要走了。他眨巴着眼睛看了我半晌,好象一下子还没有搞懂我的意思。我把三张结帐单归拢在一起,三天的伙食和住宿费照算,鱼饵每次我都是当场结清的,所以也没有什么问题。我指给老板看第一天的燃油费,我说第一天我们就在旅馆前面的河面上钓鱼,怎么会用掉19公升柴油?老板说哎呀搞错了,拿过笔来,顺手把19前面的1字划掉,立马变成了9公升,昨天倒是很跑了一点路,账单上是16公升,也懒得跟他多讲,拿出钱来结清了帐。我们在结帐的时候,黑小子达尼艾洛一直在边上看,他问了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老板阴沉着脸说人家客人要走了,唧唧呱呱说了一大通话,不知道是责怪达尼艾洛待客不周,断了他的财路,还是抱怨我这个中国客人难弄,反正说得达尼艾洛一脸的晦气。我已经跨出门外,想了想,还是返回办公室,给了黑小子20里亚尔的小费,不管是好是坏,相见也算有缘,再见了,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我背着竿包,提着手提箱,来到了哈伊梅先生的旅馆,里约热内卢来的客人已经登车,马上就要走了。和他们一一握手告别,一句句的祝你好运说得我很感动,虽然是客气话,倒也情真意切。哈伊梅先生过来招呼我吃早餐,他说他手下的人打扫房间很需要些时间,我可以把行李放在他的办公室,先去钓鱼,等房间打扫干净,卧具换妥了以后,他会吩咐叫人把行李送去我房间的。

阿尔西迪斯早就来了,我问他说今天我们上哪儿钓鱼?他反问我说你想要钓什么鱼?每种鱼钓的地方都是不一样的。想钓什么鱼?你瞧这话问的,什么鱼我都想钓啊!想了一下,以前在亚马逊的时候,做梦都想钓坦帕基,为了钓坦帕基,还搞断了一支手竿。我知道巴拉圭河没有坦帕基,但是有一种和坦帕基长得很像的巴古斯鱼。我说那么我们今天先钓巴古斯鱼好吧?阿尔西迪斯说行啊,往早餐台上去拿了一片西瓜,用刀把红瓤挖去,把下面半青半红还带皮的地方切了近20多块三角形,用塑料袋装好,说行了走吧。我问他说我们还需要其他什么饵吗?他说我们上外面去买。一下子想不明白这个到外面去买什么意思,不要多问,跟着走就是了。


一进入河中,阿尔西迪斯加大油门,小艇拖出一道雪白的尾浪,高速地向上游开去。十几分钟后,河道在这里突然变宽,坦坦荡荡气势壮阔,显现出南美大河的王者气派来。不是在做梦吧,巴拉圭河,我真的来了!

关于巴拉圭河,我所知甚少,依稀中记得在什么书中看过,1864年巴西和巴拉圭两个国家为领土问题,在潘塔纳南部大打出手,当时的巴拉圭总统洛佩斯是一个性格刚烈的人,他动用了全国的力量投入这场战争。这一仗打下了,自然是巴西赢了,巴拉圭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割去了领土不说,全国的男丁几乎死绝,国家人口由战前55万一下子跌到22万。我胡思乱想,当战争结束,光着脚板的巴西士兵打扫战场,他们必定是两个人抬起个死人,叫声一二三往河里一抛,于是水面顿时激烈翻腾,血水四溅,比拉尼亚在水底大开全人宴,要不了几分钟,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永远消失了。那一年,巴拉圭河的食人鱼比拉尼亚一定是长得非常肥大。

一路上望向两岸,渺无人烟,偶尔可以看见几间陋屋,我以为那是种地的农人或者打鱼人的家,阿尔西迪斯说都不是,他们都是以卖钓鱼活饵为生的,我们需要的任何活饵,都可以在他们那里买到,而且价格要比旅馆里便宜。阿尔西迪斯收小了油门,慢慢将小艇靠上其中一家。这时候又有另一艘钓鱼艇也停靠过来,船上的钓客望着岸上一起发笑,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原来岸上的吊脚楼上挂了一块大招牌,上面很夸张地用英文和葡萄牙语写道 平托五兄弟巴西活饵贸易总公司 哈哈很幽默嘛。船上的钓客看上去不像是巴西人,一问之下,原来他们是美国人,从美国中部的堪萨斯州慕名而来,乖乖厉害了,比我来得更远,他们住的那家旅馆我没听说过。相互问了一下钓绩,原来和我一样来了三天,练的都是空手道。

我上岸去,很好奇地看看养在水泥池子里的都是些什么活饵,一看大为有趣,原来品种还真不少。
图维拉,我昨天曾经买过,养过热带鱼的人一定知道有一种叫作魔鬼刀的鱼,五六公分长,全黑,腹鳍从胸口一直延伸到尾梢,是我看到鱼类里唯一可以在水中像直升飞机一样直上直下的鱼种,把这种魔鬼刀放大几倍就是图维拉。这是生长在沼泽地区浅水中的小型鱼类,是潘塔纳除了蚯蚓以外,最常用的饵鱼。 信雄,长得有点像鲻鱼,差不多有半斤一条,鳞片长得颇为古怪,能用这种尺寸的饵鱼做钓饵,钓上来的必然都是大家伙,有机会一定得试试。 美雅阿瓜,银白色长得像小鳊鱼,很少看到,因为不易养活,死亡率太大,老板都不大喜欢出售。淡水螃蟹,像煮熟了一样的红色,个小而坚实,很少有大过一元硬币的。 嘎斯库达,最奇怪的鱼,大家一定还记得我在一意孤行亚马逊里提到的那个达慕大,这两种鱼长得非常像,奇怪的是身为鲶鱼,竟然长有鱼鳞。那种鱼鳞只分上下两排,而且坚韧无比,要费好大的力气才可以穿到鱼钩上去。


在这条大河里,危机四伏,活着不易,所以河里的鱼各有各的活法。起码要像巨鲶夏乌一样长个超大型身板,爱吃谁就是谁,别人看到就要逃;要不就像恶狗鱼和多拉多,高速游泳健将,没有人追得上它,只有它追咬别人的份;再不就像比拉尼亚,长着如刀利齿,见了谁都想咬下一块肉来;最不济也要像这个嘎斯库达,铠甲从头穿到尾,连食人鱼咬上去牙齿都要打滑。没有这四种本事,你就不要在巴拉圭河混了。

阿尔西迪斯买了两打螃蟹,原来巴古斯也可以用螃蟹来钓的。我看到这里的蚯蚓也要卖到34个里亚尔一打,就抱怨说怎么那么贵?阿尔西迪斯说你不知道,本地是没有这个东西的,这里卖的都是从巴西中部的农业区运来的,本身采集不易,又加长途贩运,几易其手,怎么会不贵呢?我说那你们为什么不人工饲养,这东西很好伺弄的。阿尔西迪斯只是笑笑,说这里从来没有人想过要这么做的。

买完饵料,继续往前开,前后至少开了50分钟,终于停在一条和大河相交的河口上,两边都是望不到头的水浮莲。按照阿尔西迪斯的建议,用二米二的抛杆,20磅钓线,纺车2000型的手轮,15磅防咬线加大钩,挂上西瓜块,贴着水浮莲的边上下钩。钓组一入水,就直往下沉,哎哟,很深呐,我估计总有个七八米。阿尔西迪斯说巴古鱼有个外号叫猪猡,那意思是它什么都吃,蚯蚓,鱼肉块,玉米粒,水果,螃蟹和小活鱼,没有它不喜欢的。

平生第一次用西瓜肉做饵,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杆打出去有20多分钟了,杆梢有过轻轻的抖动一次,不过我不认为那是有鱼咬钩,可能是有鱼在旁边游过,尾巴甩到钓线上或者是身体撞线了。

一直都没有动静,我就看着那两岸大片的水浮莲,这就看出名堂来了。这水浮莲从两岸一直往河中间长,我现在看到的河面,只有河实际宽度的四分之一,其它四分之三,都被水浮莲盖满了。这样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是在河的中间下钩,怪不得水那么深。我又心中纳闷,照水浮莲这样的长势,那不总有一天会把河面给盖满了吗?再一看我就笑自己杞人忧天,在河的中间,水流都很急,凡是有胆量长到河中间的水浮莲,无一例外都会被水冲走,被水冲走的水浮莲,小的就那么一二朵,大的聚在一起有几十个平方米,这些离群的叛乱分子随着水流晃晃悠悠地一直流向大海,最后在咸水里死亡,分解,进入了大自然的有机质循环。

我正在想着水浮莲的事,猛然间杆梢大力一抖,这回真的是鱼咬钩了!我急忙操杆在手,杆往前倾放松钓线,等待下一个鱼讯,可是再无下文。我担心西瓜被咬掉了,就把钓组收起来检查,一看西瓜好好的在钩上挂着呢,用手试了一下,觉得这种西瓜饵倒很恋钩,于是放心大胆再把钩抛出去。有了这第一口,对用西瓜做饵就有了信心,干脆将鱼竿端在手里,聚精会神地钓了起来。也就是那么三五分钟的样子,杆梢上又传来轻轻的抖动,抖了几下,无所顾忌地开始大力往下拖进去,顺着这股拖力,猛然咬牙起杆,有东西!力量还真不小,从七八米的深水往上拽,一下子还拽不上来,钩上的鱼在水下左冲右突,手上的感觉真是爽死了,等钓线慢慢变直,意味着鱼就要出水了,我小心地将它引到船外侧的明水处,提防着不要让它钻草堆里去,趁着鱼精疲力竭的时候急速收线,终于一条像小脸盆那么大的鱼侧着身子浮出水面,果然是一条巴古斯,阿尔西迪斯拿着操网,手法熟练地兜头一操,完活!

把钩取下来,乐颠颠地仔细看看我的战利品,和它的强悍拉力相比,好像鱼小了一点,只有大概一斤半左右。赶紧拍照,拍完了刚动了要和我的鱼合影的念头,只听阿尔西迪斯说了一声:哎呀,太小了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急什么?相信后面还有大的。小心地将它放回水里去,只听吧唧一声尾巴一甩,我的鱼顿时无影无踪。

接下来再钓,只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又一条上钩了,比刚才那条稍大一点,可是在水底下的奔突也给我好好地过了一把瘾。刚拿了块西瓜往钩上装,想乘胜追击一下,谁知道阿尔西迪斯说:收竿,我们换地方了,这地方鱼太小.刚钓出点味道来,实在有点舍不得,不过阿尔西迪斯总有他的道理,没的说,收竿!

我们沿着这条支流上溯,阿尔西迪斯胸有成竹地将艇停在又一片水浮莲边上,这里水更深,大概有10米多。阿尔西迪斯说换饵,用螃蟹!他拿了一个螃蟹,做示范给我看:用剪刀剪去螃蟹的八条腿两只螯,钩从剪断腿的地方穿进去,就这么打出去了。我心里有点犯嘀咕,以前在海钓时,譬如钓 ROLO, SARGO,也会用螃蟹做饵,不过不是这么个穿钩法,现在既然阿尔西迪斯这么教了,就应当照办。

只不过片刻功夫,杆梢猛然抖动,一个突拖,大力地就拉了下去。不失时机地抖腕起杆,哎呀这条有点意思了,一下子根本就抬不起来,刚听到泄力器吱了一声,手里就失去了重量,鱼跑了。收回钓组一看,螃蟹好好地挂在上面,连钩尖都没有露出来,原来是整个螃蟹生生地被从鱼嘴里拉了出来。

换一个装钩法,将鱼钩从螃蟹的一个眼窝里钩进去,从另一个眼窝里钩出来,这是我以前一直用的方法,整个螃蟹身上,眼窝是最脆弱的地方,这样做的好处是鱼钩容易被拉出来,钩住鱼嘴。

钓组又沉下去了,这次是许久没有动静,换了几个方位也不见效,干脆放下鱼竿将它靠在船帮上,拿出烟来打算点上,就在打火机冒出火花的同时,杆梢缓慢而有力地朝下弯去,一把扔了打火机,抓过鱼竿,手腕用力朝上一抖,顿时一股大力从河底迸出,直向河心射去,紧接着泄力吱哗大叫,这条鱼有点看头了!

鱼线绷紧,不断地向各个方向划过来划过去,不知道水下的鱼究竟有多大,还真不敢太用力收线,直到最初的十几次猛冲被成功化解,鱼明显地疲劳了,不再有那种猛烈的冲撞,这才敢谨慎地慢慢收线,直收到水面下模模糊糊看到了发白的鱼体,这才一鼓作气快速收线,好大一条巴古斯!阿尔西迪斯干净利落将它抄上船来,这才大吃一惊,看上去有个四公斤都不止吧。

等鱼在甲板上跳累了,平静下来,抓紧先拍照,拍完后请阿尔西迪斯给我和鱼一起合个影。我的照相机是索尼A350的单反机,又是一个18到70的小变焦,操作起来有点困难。但阿尔西迪斯够聪明的,我只是大概的给他讲解了一下,他就能自如的拍摄了。这点非常重要,从今天开始我和鱼的所有照片,就要拜托他来拍摄了。

拍完照,双手托着鱼放进水里,来回摇晃几次,让水从鱼鳃里流过,一直看到鱼鳃开合正常了,这才把手往回一收。那条鱼刚回过神来,想不到有这么好的运气,在水面摆动了几次鱼尾,一个加速向深水里扎进去就不见了。

阿尔西迪斯的换地方换钓饵,还换得确实有道理,虽然咬口并不频繁,但从这个位置钓起来的鱼明显要大很多。阿尔西迪斯说巴拉圭河中游,都是出巴古斯的地方,像我刚才钓得的那条,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中下身材,他以前有带客人在这里钓过12公斤重的巴古斯呢。这个阿尔西迪斯,果然是个牛人,简直是指哪打哪,看来这次钓鱼有指望了!

不过看来我是没有钓12公斤巴古斯的运气,倒是近11点钟左右来了一场大咬,放下去就拉,可就是钓不上来,阿尔西迪斯说这下面来了一群小巴古斯,你沉住气,一定会有大的。直到把所有的螃蟹饵都用完了,也只上来一条大约三公斤多点,一条二公斤不到的,最气人还有两条鱼苗,只有400克不到,真想不明白它们是怎样把那么大的钩给吞进嘴里的。阿尔西迪斯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回到旅馆,哈伊梅先生迎上来问,有钓到什么没有?打开相机,给他看巴古斯的照片,他说:哦,还不错,就是尺寸小了一点。今天下午我让阿尔西迪斯带你去钓大鱼,有消息说,今天上午夏乌和宾达多有咬口了,这两种鱼都在下午三点到太阳落山这一时段有大咬口 .
吃完午餐,抓紧时间小寐半小时,火急火燎地催着阿尔西迪斯又出发了。临行前我在吧台上拿了两罐啤酒,四罐饮料,放一个加了冰块的手提保暖箱里让阿尔西迪斯带上,上午没带喝的,渴得难受。

因为要钓大鱼,带了两根重磅船钓杆,两只DAIWA的大型卷线器,阿尔西迪斯查看了我所有的鱼钩,挑出一包大型的鳕鱼钩,说这个可以,又带上一包60磅的防咬线,好多年没有用过这么强悍的钓组,想想就令人激动。

这次我们走的是反方向,顺流而下往下游走,穿过巴拉圭河大桥,一口气开了半个多小时。在中途一个卖活饵的地方买了一打图维拉,一打嘎斯库达,两打大蚯蚓,阿尔西迪斯说这些都是钓大鱼的饵,我们轮换着用,哪一种咬得好我们就用哪一种。
阿尔西迪斯把小艇开到河中间,关了引擎,说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这是一种我从未用过的新奇钓法,也算是拖钓,但不是在水面拖,而是在河底拖。具体的做法是将钓组朝上游抛出后,收紧钓线,而小船被水流带着慢慢往下游走,钓组就跟着小船在河底慢慢地前行,导游要做的是只需拿桨在手,时不时地将船身调整到与河流垂直,我要做的就是始终保持面对上游,神经兮兮的随时准备起杆。

按照导游的吩咐,在钩上装了一条图维拉,钩子从嘴巴里穿进去,从下颔里穿出来。一个盎司的铅垂带着钓组不断地朝河底坠下去,好深的氺,都有25到30米深,在暗无天日泥泞的河床上,我朝思暮想的大鱼就在那里!阿尔西迪斯说你小心钓竿,这里的大鱼拉力是非常惊人的,每年都有不少马大哈的钓竿被鱼拖到河里去。所以刚开始一个小时我都抓紧了钓竿不敢松手,到后来不耐烦了,拿了根绳子一头绑住杆把,一头系在船上,当失手绳用,看得阿尔西迪斯直发笑。

一直没有幻想中的凶猛咬口,每过十几二十分钟,我就收起钓组查看,这种图维拉的生命力真是旺盛,受了那么大的创伤,竟然还活着。我们不断地换用三种钓饵,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音讯全无,只有一次收回钓组,愕然发现整条的蚯蚓都被咬光,防咬线也被咬得七弯八扭,而钓竿上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我说是不是比拉尼亚?阿尔西迪斯一口咬定说绝对不是,这么深的水里是没有比拉尼亚的,应当是夏乌!能把这么粗的防咬线咬得像麻花一样,这厮的咬合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没鱼咬钩百无聊赖,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猛然间毫无预兆,杆梢一下子就栽了下去,这么粗的杆梢竟然弯成这个样子,哈哈我发财了!抢上一步抄起钓竿,猛然发力,就觉得不对劲,拉力确实惊人,但没有一点震动感,只是一个劲没头没脑地出线。阿尔西迪斯接过鱼竿一掂量,说不是鱼,挂底啦!立刻回身发动引擎,掉过头来直往上游开,我跟着船速不断快速收线,收着收着,突然手头一轻,钩退出来了。阿尔西迪斯说在河里拖钓,挂住河底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会叫人白开心一场而已。

这种玩笑在下午五点左右又来了一次,这次倒有点收获,竟从河底挂上来一段满是泥泞的树杆,恨恨地解下来丢回河里。眼看着夕阳渐渐往西落下,钓鱼的时间过得真快,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是到了返航的时候了。阿尔西迪斯安慰我说这种钓况很正常,不要失望,我保证你会钓到大鱼的。

晚上和哈伊梅先生以及新来的三位巴西钓客聊天,一高兴,喝了两罐啤酒,这下喝高了,晕晕乎乎地到我的房间去,一倒下去就酣然入梦,这是我来到巴拉圭河以后睡得最熟的一天。

( 八 ) 九月24日 苏鲁宾! 苏鲁宾!!

昨天总算钓到鱼了,按我们的说法,开张了。更重要的是,阿尔西迪斯一出手,就向我展示了他那指哪打哪的神功,更使我觉得信心满满。

吃早餐时我问哈伊梅先生,我说您的旅馆有没有用记帐单的,我们是不是把昨天的用帐给登记一下?哈伊梅先生说不必了,我昨天已经关照过阿尔西迪斯,特意为你开一桶原装的柴油,等你走的时候我们测一下余油,就可以给你算得比较精确。活饵在旅馆里卖得比较贵,我叫阿尔西迪斯带你上外面去买,你只要在餐厅里登记一下你喝的饮料就行了。这个哈伊梅先生,真叫我感激不尽啊!

正吃着早餐,阿尔西迪斯就来了,他问我今天准备钓什么鱼,还是钓巴古斯吗?我想我在巴拉圭河的时间有限,要争取多钓一些鱼种,不必总在一种鱼上耗着,念头一转,说我们今天换个花样玩玩,去钓比阿乌苏怎么样?阿尔西迪斯说钓比阿乌苏虽然季节已经过了,但现在还可以钓到几条,不过你不要寄希望过高。我说要求不高,哪怕钓到一条也行啊!

我们沿着昨天那条水路一直前行,在 平托五兄弟巴西活饵贸易总公司 买了三打小螃蟹。阿尔西迪斯说比阿乌苏这种鱼只吃螃蟹和水蜗牛,用其他的饵没用。我想起前天早上登船出发的时候,看见两个巴西钓友费劲地抬着一个塑料大桶上船,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过去一看,是一桶用水泡胖的玉米粒,足有一二百斤。我问他们这用来钓什么鱼?他们说是钓比阿乌苏。我就把这事儿用来问阿尔西迪斯,他说哦,比阿乌苏小的时候,什么都吃,长大了就只吃螃蟹。这两个人的钓法是,在水流湍急的地方,持续不断地撒下玉米粒,下游的比阿乌苏就会慢慢地被吸引过来,用二米多长的竹竿,二米多长的钓线,小钩掛玉米粒,看竿梢一抖就起杆,这样的钓法,一天钓个三五十公斤不是问题,但钓上来的比阿乌苏都很小,不会超过400克。不过你要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比阿乌苏的法定下限是28公分。我说那么怎么就没有人管这种事情?阿尔西迪斯痛苦地摇摇头说,旅馆老板只要赚钱,才不来管这种闲事,渔政警察一两个月才来抽查一次,为了这事情,哈伊梅先生跟渔政部吵了好几回。我告诉你,巴拉圭河上钓鱼犯法的事情多去了,谁管得过来?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从贸易总公司再往前开五分钟,一个右转进入了另一条河道,离开大河越远,这才算是真正进入大沼泽了。这里地势平坦,可以极目望到很远的地方,天地突然间变得无比辽阔,当我凝视着水气蒸腾的地平线,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空虚感,在大自然的威严下,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阿尔西迪斯不动声色,稳稳地掌着舵,只是一个劲地跟着河道七弯八转,河道弯曲诡异,随处可见港汊支流,我想如果从天上往下看,下面一定是个水道密如蛛网的水乡泽国。我发现这里的河水明显地要比巴拉圭河的水清澈,船从河面上驶过,两岸成片的水浮莲跟着水波起伏,游目四顾,好像每一个地方都是下钩钓鱼的好位置,只是不知道阿尔西迪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河上美景,阿尔西迪斯突然一个回转,小艇加速向一片水浮莲急冲过去,船头猛地向上升起,整条小艇差不多就搁在水浮莲上。阿尔西迪斯关了引擎,说就是这里了,先试试看,不好我们再换地方。

钓组我事先已经在旅馆里装妥了,只不过做了一些小改动,因为知道今天使用螃蟹做饵,那就不会有比拉尼亚来搅局,因此我舍弃了防咬线,改用一种我从墨西哥带来的不知名的黑色化纤线,那是墨西哥渔民用来绑渔钩钓RUBIA的。我觉得这种线非常坚韧,经得起鱼咬,防咬线是金属做的,就算做得再软,鱼咬在嘴里必定会有异物感,一警觉就弃口而去,所以能不用则尽量不用。阿尔西迪斯看了看那线,神色里有点狐疑。

他对我作现场指导,说钓这个比阿乌苏,和钓其他的鱼有些不一样,当鱼第一次将杆梢拉弯的时候,不能起杆,必须等到第二次咬钩,把杆梢深深地再度拉弯下去,才是作合的最佳时机。他说比阿乌苏在巴拉圭河里只能算是中小型鱼类,很少有长到五公斤以上的,常见的体型在一到三公斤之间,他警告我说你不要小看了这种鱼,它的拉力按照身体的比例在巴拉圭河里却是数一数二的,攥紧你的鱼竿,小心不要让它们拖到河底去了。

他拿起一只螃蟹剪去腿和螯,仍然按照他的穿钩法穿上去,轻轻地一甩手,钓组沿着水浮莲边上快速下沉,水深估计在五米左右。阿尔西迪斯将鱼竿递到我手里,说钓吧。

河水干净得令人惊讶,清澈得几乎是黑色的,有一群小鱼在水底下嬉戏追逐,翻动的身体,在阳光照射下一闪一亮,令人看得出神。

第一口鱼讯来了!轻轻的,杆梢抖了几下,慢慢地很斯文地拉了下去。阿尔西迪斯说注意了,是比阿乌苏!按照他的吩咐,努力克制着抖腕起杆的冲动。杆梢又弹回来了,继续抖动,突然没了动静,跑了?正疑惑间,杆梢呼地以一个有力而均匀的速度一下子栽到水里。刚才我看到阿尔西迪斯装饵的时候,钩尖是埋在螃蟹身体里的,这么厚硬的蟹壳,大概不用点劲钩尖根本就穿不出来。我像菜鸟那样猛力起杆,水底下立刻爆发出凶猛的拉拽,一股无法控制的大力把鱼竿直向河底拖去,泄力顿时就吱哗大叫起来,这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声哦!

第一个冲击过去了,刚收了几圈线,第二次冲击紧跟而来,紧接着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次的冲击没完没了,我对这种鱼的估计不足,泄力似乎调得太松,就这么一条鱼,七上八下在水里折腾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收到了中水,它却一个转身穿过船底,向水浮莲堆里猛扎进去。没料到它会有这么一招,如果让它继续泄力,很可能就此钻进草堆里断线了,急中生智,左手捏住钓线,强力停止出线,就这么半秒钟,半根鱼竿就被拉到水里去了。

弓着腰,右手持杆小心翼翼地将鱼从船底引了出来,左手飞快地关了泄力,清澈的水下,只看见一条鱼侧着身体,还在亡命地东奔西撞,趁着它喘息之间,飞快地收出水面,阿尔西迪斯早已将抄网沉在水里,一等我将鱼头领进抄网,轻轻往上一提,漂亮!手到擒来。


看着那条在船底上跳跃翻滚的鱼,实在有点惊讶,就这么估计一公斤半多点的鱼,怎么会有如此疯狂和持久的拉力?用退钩钳取钩的时候,看到了鱼嘴前面上下两排像兔儿爷一样的门牙,顺着口腔看进去,发现这家伙在喉咙口还有上下两块坚硬的牙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尔西迪斯要我在第二次拖竿时起杆。估计应当是这样的,比阿乌苏用门牙咬住螃蟹,在自然的情况下,是将螃蟹从水草里拉出来,这是第一个鱼讯,然后,用一个猛吞的动作将螃蟹送进口腔深处,上下板牙一合,啪地一声将螃蟹压碎,然后扭头便走,这就是第二个鱼讯。螃蟹被咬碎后,钩尖就很容易在起杆时突出来钩住鱼嘴,于是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作合。

一阵忙乱,给鱼拍照啊,摆POSE和鱼合影啊,这是我平生第一条比阿乌苏,每当我钓到前所未有的鱼种时,总是臭美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拍完照片,刚想双手捧起鱼来往河里送,阿尔西迪斯说先生,这条鱼可不可以送给我?我太太非常喜欢吃这种鱼。当然可以,你尽管拿。我说阿尔西迪斯啊,你叫我李就行了,不要叫先生,我听得有点不舒服。阿尔西迪斯说是,先生!说完愣了一下,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想了一下,阿尔西迪斯教我的办法固然不错,但有点多此一举,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鱼将鱼饵吞到喉咙口再起杆呢?如果在咬第一口往下拉杆时,顺着拉势将杆梢跟下去,减少钓线和鱼的对抗,让它放心大胆地将螃蟹往口腔深处吞,抓住这个时机起杆,岂不是成功率更高?但有个前提,鱼竿必须钩住螃蟹的眼窝,这样轻轻一拉,钩尖就可以轻易突出,不说十拿九稳,成功率也应当是八九不离十吧。钓鱼这个东西,有时候也要动动脑筋,别人的模式尽管正确,但也得试试自己的构思,也许自己的构思倒是条捷径,如果成功那又是一种乐趣。
第二条比阿乌苏,就是这么着钓上来的。

真正是领教了比阿乌苏的狂暴拉力,整个上午钓到的比阿乌苏虽然没有超过二公斤的,但是每一次交手,几乎都感觉到是在和一条大鱼拼搏,真是过足了手瘾。到11点左右,三打螃蟹饵都用完了,阿尔西迪斯看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就撸起袖子,伸长了手到水浮莲的根里面去摸索,说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水蜗牛,但摸了半天,一无所获。他就把刚才剪下来的蟹螯捡起来,四只一起挂到钩上,说用这个也能钓的,将信将疑地投出去,果然又拔上来一条,还蛮大的。

该收工了。前后上了十几条比阿乌苏,再加两条1.5公斤的巴古斯。我们留下了六条比较大点的比阿乌苏,其余的统统放生,我自己留下一条,准备交给厨房里,叫他们晚餐时做出来给我,阿尔西迪斯说比阿乌苏是巴拉圭河里最好吃的鱼,究竟怎么个好法,我得尝尝。

我钓了那么多年的鱼,还从来没有服过谁,连我的师傅苏厚民,我也敢和他抬一杠,但是我真的服了这个阿尔西迪斯,指哪打哪,说钓什么鱼就钓什么鱼,这种本事谁有?谁有您吱个声,以后我叫你师傅,跟你钓鱼去。

午餐过后,没好意思再去催阿尔西迪斯,就在房间里等他。上午在钓比阿乌苏的时候,阿尔西迪斯就给我建议,说来巴拉圭河钓鱼的人,总是一心想要钓条庞然大物,这样吧,我们每天上午钓其他鱼,下午就一门心思玩拖钓,哈伊梅先生说了,一定要让你钓几条大家伙。现在我对这个阿尔西迪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建议我当然是言听计从。

没事干,坐着抽烟,很好奇门背后贴的那张纸写的是什么,是不是住宿须知一类的玩艺?过去一看,却是一张给钓友的通告,连看带猜,大意如下:

南马托格罗索州渔政部门敬告钓友,下列钓获鱼类作严厉规定如下:
一 夏乌, 下限尺寸 85公分。
二 宾达多, 下限尺寸 72公分。
三 巴尔巴多 下限尺寸 75公分。
四 比拉伊巴 下限尺寸 110公分。
五 多拉多 下限尺寸 68公分。
六 比阿乌苏 下限尺寸 28公分。
七 。。。。。。。。。。。。。。
请各位钓友严格遵守,好自为之,不谓言之不预。

其他鱼类差不多都明白,但是这个巴尔巴多和比拉伊巴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正疑惑间,阿尔西迪斯来敲门了,我指给他看那两个鱼名,他说哦,这两种都是大型鲶鱼,形容了半天,也说不明白,他无奈地一挥手,说等你钓到就知道了。

下午我们仍然回到昨天拖钓的那个地方,阿尔西迪斯好像有点不弄个明白不罢休的意思。昨天下午买的图维拉和嘎斯库达,剩了好多条,阿尔西迪斯替我好好的养着,仍然是活蹦活跳的。他说我们今天就专门用嘎斯库达,这一段的夏乌就是喜欢吃这个饵。我心想,那个嘎斯库达浑身硬鳞,还有两根险恶的胸刺,谁吞了它不是消化不良,就是肚子都要被它戳穿嘛?但是这个疑问我没敢说出来,巴拉圭河上的事情,我是不明白的,经验告诉我,凡是阿尔西迪斯说的,照做就没错。
一个下午我们在这一段来回反复地拖了三次,天可怜见,又是一个咬口没有,挂底倒是又挂了好几次。阿尔西迪斯说了,你以为大鱼那么好钓啊?不要说一天钓几条,那种运气不是经常有的,就是几天钓一条,也都算是值回票价。其实呢,像鲶鱼这一类鱼,比较肯咬钩的都是在下午四点以后,当然夜间更好。哎,时间过了,时间过了,如果你是四月份来,我是敢打包票的,现在这个时段嘛,就得看你运气了。

晚餐的时候,厨房里把我那条比阿乌苏批成鱼片,沾了鸡蛋和面包糠炸来给我吃。这鱼确实好吃,肌理细致,咬上去爽而有弹性,还没有什么刺,和我两年前在玛瑙斯吃的海象鱼倒很像,怪不得阿尔西迪斯要把它留下了带给他老婆,是个识货的人呐。

面对美味,我却是如同嚼蜡,两个下午拖钓,一事无成,说运气不好我承认,但实在是不甘心啊。边吃边和哈伊梅先生聊天,正聊着,阿尔西迪斯来了。哈伊梅先生用葡萄牙语和他交谈着,听明白说的是我的事情,阿尔西迪斯说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运气太差啊......

我猛地冒出一句话来,这句话在我心里是蓄谋已久,我说阿尔西迪斯啊,你不是说鲶鱼类晚上咬钩最好吗?那你为什么不带我晚上去钓一次?阿尔西迪斯连连摇手说不行不行,夜间的巴拉圭河上太危险,要是被驳船撞到,你和我都没命了。他说的那个驳船,这两天来我在河上看到好几次,嗬!一条驳船就有七八十米长,七八米宽,而且是三排一起走,左右两排是三条驳船串联起来,中间是两条串联,这两条驳船一前一后各有一条或两条大马力的拖轮一推一拉。你想想,八条巨型驳船连在一起,有多长?有多宽?前进速度虽然极慢,但是气势骇人,劈头盖脸而来,简直有种挡我者死的凶狠。船头船尾挂着巴西,玻利维亚,巴拉圭,甚至阿根廷的国旗,一个航程要跑几个月,这样一支驳船组,我看装货能力不亚于一条万吨巨轮。

这个理由拒绝起来合情合理,我很想说出那句中国名言生死由命来抵抗,但人家是做导游的,不来跟你谈生论死,无奈之下,我就拿出我小时候做小无赖的死打烂缠的本事来,就是黏住他不放,逼得阿尔西迪斯只好转过脸去,求救似的去看哈伊梅先生。哈伊梅先生几乎要笑出来了,沉吟了一下,说好吧,不过只钓两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哈伊梅先生和阿尔西迪斯交谈了一会,转过来翻译给我听,他说离旅馆不远河边有座小山(这个我知道),山脚下的部份延伸到河里,那地方有个深潭,是钓夏乌和宾达多的好地方,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他叫阿尔西迪斯不要跑远了,就带我上那个地方去,两个小时,不管有鱼没鱼都得回来。阿尔西迪斯也笑了,说你快去准备,我就在河边的船上等你。

我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从箱子里翻出头灯,背上背包,一把抄起下午拖钓的钓竿,慌里慌张的,一想电池还没有拿,又返回去开门。
阿尔西迪斯已经在船上等我,他用一根木棍竖在船中间,上面还挂了一盏马灯,我知道这是为了安全,对面如果有船过来,看见灯光就会绕过去。

慢慢将船开到那个山脚下,停了引擎,阿尔西迪斯拿出一条蚯蚓穿到钩上,一声令下,我就迫不及待地将钓组投进水里,小船就顺水飘动起来。夜里的巴拉圭河上,万籁俱寂,向四面望出去,到处是乌漆嘛黑,令人有说不出的恐惧,幸好我们是两个人,要是我一个人还真没有那个胆量。我们下钓的地方离岸并不远,依稀还可以看得见岸上的树冠,哈伊梅先生想得确实很周到。

我们从深潭的上游下钩,小艇慢慢地顺流漂移,漂了一段时间,再发动引擎回到上游出发的地方去。我在头灯下看了看表,这么一个过程差不多20分钟,这样说来,我今晚有六次这样漂流的机会。

两次漂移结束,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又回到出发点,在灯光下检查,蚯蚓还好好的在钩子上。又把钓组抛回水里,我原来一直担心用蚯蚓做饵会引来比拉尼亚,现在看来比拉尼亚夜间的活动并不猖狂。一直把钓竿拿在手里,有点累,就把钓竿靠在船帮上,低了头在背包里翻找,我在休斯顿买了一些中国糖果,想拿几个给阿尔西迪斯分享。

正在背包里掏摸,阿尔西迪斯突然一个大步跨上,抄起钓竿猛力一收,叫声有了,立马把钓竿递到我手上,我刚抓竿在手,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泄力已经开始吱吱出线,在万籁无声的夜间,这声音听起来真是惊心动魄。

第一个冲刺持续了大约十秒钟,突然停了下来,弯下去的杆梢立刻回直了,我乘此机会赶紧收线,一连收了十几圈,竟然感觉不到鱼的拉力,再拼命猛摇十几圈,还是没有,我心头一冷,经验告诉我,鱼脱钩了。阿尔西迪斯叫声哎呀,两个人一起伸头去看收上来的钓组,惨淡的灯光下,鱼钩上空空的,只在防咬线上留了一小节蚯蚓。
阿尔西迪斯一言不发,手脚麻利地又装上一条蚯蚓,就这么一口,像触电一样,两个人的神经立刻都兴奋起来。
钓组又一个劲地往水下钻去,绕线器上的线唰唰地直往外出,感觉上应当已经到底了,可是线仍然出个不停,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刚才阿尔西迪斯没有把铅垂装上去?收上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收了两把,只看见原来软趴趴的线一下子绷紧了,手里立刻感觉到了份量,坠手的力量在半秒钟之间立刻变成巨大的拉力,伴随着沉闷的抽动,钓竿几乎要脱手而去,是鱼!我立刻双手攥杆,杆把往腹部上一顶,人往后座,想把钓竿努力地竖起来,整条杆顷刻间变成一个骇人的弧度,就在同时,泄力器又一次吱吱地尖叫起来。

视觉已经完全失去作用,只凭着手里的感觉在控制着局面,几个令人心都悬起来的冲刺,终于平安挨过,感觉上鱼已经离开河底,头开始往上了,谁知道它的后劲还在,一扭身又钻了下去。十几个来回后,泄力的间隙时间越来越大,鱼明显地疲劳了,挣扎的力气也一次比一次软弱,终于我可以小心翼翼地领着它朝水面上走了。

头灯照着混黄的水面,猛然间冒出几个大水花,见面的时候到了。随着最后一次收线,一条大鱼到底浮出了水面。一看到那花花斑斑的熟悉身形,我毫无风度地狂叫起来:苏鲁宾!苏鲁宾!!阿尔西迪斯稳稳地伸出抄网,迎头一抄,我们赢了。
两年前在亚马逊夜钓,几乎到手的苏鲁宾得而复失,令我郁闷了两年,想不到两年后的今天,在巴拉圭河上,我终于报了一箭之仇。阿尔西迪斯说苏鲁宾是亚马逊那边的叫法,在巴拉圭河,当地的名字叫做卡恰拉(CACHARA),和恶狗鱼卡秋拉CACHORRA,只不过一字之差。阿尔西迪斯解释说,在巴拉圭河上所称作宾达多的,其实包括了两种鱼,长相都差不多,但通体长着碎点花纹的,叫宾达多,长着虫形纹的就叫卡恰拉,但是宾达多体型更大一些,这两种鱼都是巴拉圭河里有名的经济鱼种。在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中,宾达多就是画上去的,花纹斑斓的意思。

看来幸运只降临一次,两个小时飞快地过去,再也没有收获,于是我们返航了。

兴冲冲拎着鱼来到厨房后面的走道里,把鱼丢在清洗台上,返身就回房间里去拿照相机,等我急吼吼地返回来,却看到厨房里的一个老女人低着头正在收拾我的鱼,鱼肚子已经切开,老女人正在往外掏鱼内脏,一急之下我大叫:喂喂,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 也许是我的口气太严厉,老女人吓得手足无措,脸胀得通红,跟我又讲不明白,连忙跑去酒吧把西尔维亚找来了。看我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西尔维亚笑了起来,她说拾掇鱼是旅馆里的一个服务项目,钓客钓鱼回来,什么也别管,工作人员会将鱼除去内脏,擦干血污,挂上识别牌子送到冷库去保存起来。她指给我看清洗台上一块写着04号码的塑料牌子,04是我住的房间号码。

误会了误会了,连忙向老女人说对不起!西尔维亚说没关系的,这个老女人叫米里雅玛,是我们这儿最老实最肯做的职工,你有什么脏衣服尽管拿来给她洗,给点小费就行了。

我说西尔维亚,麻烦你给我和我的鱼拍几张照片。拍完五张后,西尔维亚回酒吧去了,我正在寻思着找个什么干净地方,给我的苏鲁宾好好拍几张标准像,眼前一黑,妈的又停电了。米里雅玛掌出蜡烛来,我叫她给我找个大塑料袋,把鱼包起来放冷藏箱里,明天早上再来拍照。

心情极好,脚步轻盈一路吹着口哨回房间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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