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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王牌刘玉堤的朝鲜空战回忆

(2007-01-13 19:30:19) 下一个
刘玉堤的朝鲜空战回忆

  结果这时间就进海十多公里了。我觉得好长时间,海水向上翻的情景都能看到,而我们没飞过大海,海上飞行容易产生错觉,天地不分,说扎下去就扎下去。这个时间里头,我脑子里一直想:你掉不下去,我也掉不下去;你要掉下去,我还可能活着上来,非要把你打下来不可。我追到后面两架飞机,使劲追!距四百来公尺我开炮了,一炮就把长机打到海底下去了,这时间海水“哗哗”向上冒,那个海浪看着真真的,正在这个时间,我速度比他大,结果敌人僚机“轰”就上来了,上到我这个地方来了,剩两百来米了。我就开炮了,也没松手,哒哒哒,一开炮,都打到僚机后面,都打到他飞机身上,“呼”地着火了,着火以后呢,这时间来不及了,我就拽着操纵杆,使劲向上拉,这家伙,沾到火苗子了,我一合眼就钻进去,差点没撞上冒火的敌机。我还埋怨僚机,你怎么不打呢?叫你打你怎么不打呢?
  这样起来了以后,看着敌人僚机着火向下,实际我是向上飞、向上钻呢!这样回头看,是掉下去了。一上来以后,我看僚机,没了,喊他,上哪儿去了,找不着,我赶紧回到那儿去,在清川江的南边——肃川有通海口的铁路,飞到五千公尺左右,看着底下,一块一块,爆炸的样子,一溜烟,一团火,我说又有轰炸了,仔细观察,看着右边,我看着一架飞机、两架飞机,一共出来七架飞机。我说可能是我们高炮——那下面有我们的高炮打掉敌人一架。
  这时候我一个右下转弯,从五千多公尺一直下到两千多公尺,下来以后刚要改平,我这机头旁边出来一个敌人的飞机,实际上他是八架,我是瞄准的第七架,结果第八架飞机正好被我压着,差点坐到人家身上,坐上就完了!我就抬头看看,敌人飞行员也向上看,他那个表情都看得真真的,结果敌人也在看着我。差点撞上人家,这不危险嘛,我一蹬舵,把飞机侧到这边来,准备瞄准他,敌人飞机一头攮下去了,赶快攮下去钻山沟了。本来前头还有飞机,我说算了,不打前面的飞机,现在你既然要逃,我非打你不可,就这样追下去了。你能钻山沟,我也能钻山沟,山沟也不太宽,朝鲜的山沟,钻下去以后这么扭啊扭啊,扭扭几下,前面有大山,他扭到前面的大山,往上一拽,我也赶紧一拽,我“突”一炮,看他“啪”地贴到山上,呼呼冒火。我使劲一拽,九十度就上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看到上面来了四架飞机,没翅膀的飞机,我们的飞机没翅膀,就这样扣上去,追到清川江旁边,一看是我们自己的飞机,我就喊开了,我说是谁呀?你们是哪一位?我是多少号,你们是那?我是74号。人家根本不理那个茬,赶紧往上扭,实际上不一定是我们团的飞机,也可能是其他团的飞机。所以人家根本不理我,我想算了,回家吧,我已经打了三架飞机了。
  到了清川江上空的时候,看到清川江口上有五、六十架敌人飞机,准备集合,准备回去,轰炸完了,要走了。我说这么多飞机也没人管哪?你们干什么去了?我说我单机,我朝后面看看也没有敌机,也没有我那四架飞机,也没追上我,算了吧,我来打这几架飞机,就一头下去了,看前面有两架飞机,编队编得很紧,我脑子里想,肯定是敌人新手,要不怎么不敢编战斗队形?怕谁?这又不是检阅,你干吗编那么近?我决定打这两架飞机,我就靠近,下来,下来我说比它低一点,这时候,敌人也就两千多公尺,我也就一千多公尺,我说低一点,好叫他看不见,这不是死角么?就靠近,从八百来公尺至四百公尺,四百公尺还不行,我说再近一点。近了以后,我说先打长机,然后打完了再打僚机,打它两架,还想一块打两架呢,结果靠得很近了,约三百来公尺的时候,敌人发现了我, “哗”地一分,我说打哪边的呢,打这边的是上南去,打另外一边的是上北去,上北边去正好是我们丹东,上咱们自己家,回家了,打他!他这么一散开,三百公尺,我马上切了他半径,一炮就把他一个机翼卡掉了,一个机翼啪地飞了,飞机“哗哗”下去了,正在这时间,这样一个姿势吗,敌人一大堆飞机在这边,我脑子里面不知道想了什么东西,就怕敌人飞机上来,“咔”地反过来,反过来一看,敌人飞机在这儿,掌握不住了,就下去了,这时间也后悔,没有捺着炮钮,对着那一堆,怎么也能打上一两架,结果下去了,人家飞机就散开了,我从敌人散开的路上穿了过去。我说坏了怎么跑到人家前面去了,赶紧上吧,人家好几架飞机跟着我,机头上呼呼冒火花,实际上是在打我呢。我拽得快啊,死死拽得很高很高的,就来了个“因麦曼”,半跟头翻转,赶紧回家去。我很后悔,那时候应该继续捺着炮钮,对着那个机群乱扫一顿啊,起码能打他个几架,没打呀,完了,这一生里头老想这件事,为什么松开这个炮钮呢?结果炮弹还剩了三分之一,回来一判读,我自己也看到,判读,是高厚良政委,一判断,四架,咱们空军党委马上给我发贺电,叫我好好努力,成为一个好的指挥员。
  当时上级为什么规定不准到海上作战呢?
  刘玉堤:因为我们没有训练过海上飞行,任何人都没追到海上去,我也没飞过。在喷气式飞机上飞了十几个小时,我在螺旋桨飞机才飞了几百个小时,从来没有飞过海上飞行。第二,美帝国主义船只多,制海权人家掌握,咱们没有制海权,咱们没有船,没有军舰,要是被打掉肯定被人家抓俘虏,我们陆地上,在南朝鲜以北,都是我们军队,没关系,跳伞在我们这儿,有朝鲜人民军,有志愿军,所以说问题不大。不过我确实违反了纪律,追到海上去了,回来以后人家没查这个事,因为我打掉了飞机,将功折罪。
  您打四架飞机回来以后,飞机受伤了吗?
  刘玉堤:没受伤,连一根毛都没有擦着,因为我动作太利索了。
  回来后跟阿姨说了这件事了吗?
  刘玉堤:我写信了,她在后方。
  贾兆泉:我回后方去了,我怀孕了。
  刘玉堤:我写信,叫你高兴一下。
  那个时候怀孕几个月了?
  贾兆泉:五、六个月。
  后来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
  贾兆泉:儿子。
  取了个什么名字呢?
  贾兆泉:哎呀,当时想的名字多啦,后来就叫刘飞保,飞行员和保伞员的后代嘛,也有飞起来保卫祖国的意思。
  在抗美援朝中,您一次击落敌机四架,你有什么经验?现在回忆起来,有什么感受呢?
  刘玉堤:当时敌我飞机的性能各有千秋。F-86和米格-15,基本性能差不多,但是他的下滑性能好,我们上升性能好,他的转弯水平好,我们上升转弯好,这是一个。他飞行时间长,我们飞行时间短,这是我们的劣势。那么对付F-84,我们绰绰有余,F-84速度小,我们速度大,F- 84转弯性能特别好,我们不能跟他盘旋,盘旋我们就吃亏,我们一定要做垂直动作才好,当时这个经验教训,可以这样说,那时间我们打一仗得研究一次,总结经验。开始确实什么也不懂,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蛮干蛮打,敢打敢拼,为什么?都是从陆军带来的作风,战术动作基本上不行的,其他人说怎么样,有战术动作,你甭吹,一打起来,都是单个人,各自为战。这当然也是战术动作,像地道战一样,各自为战,向敌人开火。但是以后保持双机,保持四机,这样打起来的,打一次进一步,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其余的也没怎么想,打敌人的飞机才是真的,如果那个年代战术更丰富更艺术一点,我们志愿军空军可以打更多敌机。现在我们空军再和敌人打仗的话,我们肯定是强者,不管是飞机,还是战术上,飞行的技术上,我们飞行员都是勇敢不怕死,肯定勇敢能够战胜敌人的。我们飞机性能越来越好,我们飞行员都是飞了两、三千小时的飞行员,有一定的战术技术水平,当然可以打胜仗了。希望我们的飞行员要加强军政训练,抓紧时间,随时准备战胜敌人,要居安思危,不要光看着和平生活。作为军人,一旦祖国需要的时候,就要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去贡献祖国,咱们年轻的空军就是这样的。
  这场战争是非常残酷的,你死我活,我们打不下敌机,敌机就有可能把我们打下去,您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经历?
  刘玉堤:有,我也被敌人打掉过。有一次我们一个团出去,出去高度在一万一千公尺,这个团正好在前面,我们几个同志领着第一中队,我是第二中队的。这时候,有四、五架F-86穿过我前面,对着我们长机去了,准备攻击长机。我赶紧上去,加大油门,带着我的僚机、四号机、三号机追上去打它,我对着一架飞机开炮了,把敌人飞机打伤了,接着一头攮下去,追上他,我也追上去,我领着僚机上去了。上去以后,我又继续开炮,打得敌人浑身冒烟,冒着黑烟跑了,我就跟踪,看看后面有一架飞机,我还以为是我的僚机,我说快上来,我说我下去,你在后面跟上来,就在这时间,我一看是敌人的飞机,怎么僚机没了。我一转弯,想打个对头,这样一拉,螺旋了,动作粗了,因为那时候速度很小,上升这个姿势,动作粗,进入螺旋了,转了几圈,没改出来,人家敌人飞机还跟着,打了我几下,我的机翼上、方向舵上,都中弹了,我们速度很小很小,只能上下浮动,这个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千公尺,又一炮,打到我升降舵,打坏了,没办法,还对着海,没办法,我只好拉过来,使劲这么一拽,拽不过来,只好跳伞了。
  我报告家里头,我说“我蘑菇”,我连喊了三次“蘑菇”,我说74号“蘑菇”,他们家里听到我声音。“蘑菇”就是跳伞,跳的时候,鼻子也受伤了,在胳膊这儿砍掉一块肉,因为那时没有护挡板,我的肩膀又宽,可能姿势不对,这样弹出来。以后还得自己开伞,一开伞,伞缠到我左腿上来了,左腿上有根线,最后我使劲一拽,右脚落地,所以我右腿也受了震动,结果我把屁股、腰也摔了,正好落在我们铁道兵部队的医院里,病号一开始还以为是美国飞行员跳伞,结果一看是我,赶紧背着我上医院。医院的小护士说,飞行员得喝牛奶。弄了一洗脸盆子的牛奶让我喝。鼻子肿了,都是血,结果给堵上,弄上棉花,好多病号,还有医院的人,都在外面集合好,说要看看咱们自己的飞行员,我得出去呀,我后腰怪疼,胳膊也疼,但是不能说疼,还得撑着给他们讲话,中国的大好河山,朝鲜的大好河山,抗美援朝的大好形势,给他们讲了半天,大家很高兴。我说我已经打掉七架飞机,给他们讲,打七架飞机。他们就鼓掌。
  什么时候回国的?
  刘玉堤:第一次是1952年,八一前夕,全军开运动会。我们几个是归国观礼的。
  当时你们在哪?
  贾兆泉:沈阳。
  刘玉堤:沈阳军区的政委把我们三个召集到一块,专门给我交代,让我看着他们两个,不允许他们回到国内谈恋爱,就是张积慧和赵宝桐,应该把志愿军的英雄形象带到祖国去。我们回来了,回来一到天津站,金凤,人民日报的记者就上来了,首先到我们车厢,经过杜平,杜平是团长,首先访问我们空军战斗英雄。我那时候很大方,大概二十七、二十八岁,大大方方的,我说:我已经有爱人了,并且有照片为证,他们俩都有对象,我还跟他们俩说,你们千万注意,不要违反规定。我们三个人住一个房间,以后总政忙着安排我们给各个学校做报告,什么中山公园,劳动文化宫。
  从天津到北京的时候,有很多人在欢迎您们吧?
  刘玉堤:我们一到北京车站,人家就把我们抬起来了,我的腰部受了伤,痛,胳膊又疼,我咬着牙,不敢说疼,回家来了,怎么敢说疼呢?还得咬着牙,真是折腾得够呛。我们到前门,献花,开大会,好多人站着队,热烈欢迎!完了以后,我们住进前门饭店,毛主席的姑娘——李娜、李敏,还有他的儿媳妇,毛主席叫他们找找空军的战斗英雄,和他们一块玩玩。
  她们经常来看望我们,还有其它地方的,到前门饭店,有的时候写信写纸条,叫我们签字,我签的名也不少。全国人民对我们志愿军特别爱戴,特别是对我们空军,更爱戴。过去从来没有出过空军战斗英雄。我们是最先出来的,感到无尚光荣,同时也觉得很惭愧,觉得自己做得太少,打仗太少,打下的美国飞机太少。
  跟归国代表团回来以后,祖国人民对我们志愿空军的热爱,这种感情,确实是不可用言语形容的,特别一些年轻学生,一些姑娘,想找我们空军英雄。我当时已经和老贾结婚了,而且已经有了孩子,我这个人说到做到,要爱她一辈子,要白头偕老,永不变心,这都表过态的,一定要做到,我拿着她和儿子的照片,当成我的护身符,我走到那儿身上都装着照片,保佑我。我们迷信说保佑,实际真是把它当护身符了。有些小姑娘认为我是她理想的对象,给我写信,表白爱情,缠得多了,我就赶快把照片拿出来给她们看。就这样,等到我回到部队以后,还是收到很多信,我也不敢回信,因为我也不能回信,我只好交给我们老贾,让她该回信的回信,该拒绝的拒绝,该怎么怎么,该说明的说明。她这么一写回信,不就清楚了?人家是有爱人的了,搞得不错,讲得挺好。
  贾兆泉:有的人写得可亲密了,什么亲爱的哥哥,还有照片,小照片后面写上我爱你,就这样的话都说了,那是学生,特别热情。
  那是崇拜英雄。
  贾兆泉:还有一个姓米的姑娘,那个姑娘,死活要找他,就是我给她写信以后还是要找他,我给她写了信,我把我的照片,他的照片都寄给她,她说我很爱他,就这样表态,后来我说这怎么办?
  当时您很信任他。
  贾兆泉:信任他。
  在战火中间结下的姻缘。
  贾兆泉:是啊。我跟他说,如果你爱上了别人,也是自由的,什么大姑娘小媳妇,你要找就找去吧,愿意找谁就找谁。谁愿意找你就找你,没关系,要说该咱们离婚咱们就离。没关系。
  刘玉堤:你没那么大方。
  贾兆泉:后来你老跟我表态,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找别人,我要爱一个人,我就永远爱着,我就信任她。
  您总结一下,一共打敌人几架飞机?
  刘玉堤:在朝鲜战争中,我一共击落击伤敌人八架飞机,击落六架,击伤两架。我总觉得我在这次战争中间打的太少,人家赵宝桐击落击伤九架,王海也击落击伤九架,我心里头总是不平衡,所以有机会我就上去打,所以1958年和国民党打一次仗,我又击伤一架国民党的飞机,加在一起是九架了。所以说,直到这个时候,在脑子里头,我和他们几个人才平衡的,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够,为什么?抗美援朝战争中间有几次,我应该打下来的飞机,但是胶卷曝光了,我那个时候英雄主义厉害,不要,没有胶卷咱不要,结果就这样了。
  实际F-86也打下来过,结果胶卷曝光了,还有在打那个大和岛和小和岛,一架敌机跑到我前面去,我开了一次炮,我看着是打到了,但是回来没胶卷了。那不算。总觉得那次我负伤太早,就那一次住院,负伤早了,叫人家打下来,如果不是等着我那个僚机,他们也打不着我,我还可以多打一点,就是战争不知道什么时间有什么情况,今天到现在这个时间,也只好认命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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