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星空下的澳洲华人系列四: 老鲍其人
17岁那年, 爸爸回国, 委托一个叫老鲍的人做我监护人, 当时澳洲能找到一个合法身份做监护人的真比大海的针还难找。 我住进了爸爸所谓的“朋友”老鲍家, 说是老鲍的家, 不如说老鲍租的房子, 老鲍在北区的LALOR 区一对福建夫妇家租了一个房间, 我也就跟着搬到那房子里的另外一间很小的房间。 那地方当时偏远, 周围都是草原峡谷, 离火车站也很远。 我不得不买辆二手的自行车, 转到当地的中学继续读书。 我本来不想搬那的, 只是看着每周才30元的房租份上(当时MELB平均一间房是 40元), 因为我事先也见过老鲍,也早已预感这个老鲍是不可能做个好的监护人的。
老鲍是上海人, 当年40岁,看上去却有50岁。 听说在国内是个医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的衣服永远是那件灰色的, 头发总是留的很长。 来澳洲几年,一直在工厂打工, 当时政策给六四前的人临居身份, 六四后的继续申请, 而老鲍呢, 也不知道什么搞的, 弄了个工伤(也看不出任何伤痕, 最多背有些驼), 非但不用去上班, 每周可以拿固定的工资, 还得了个临时的合法签证, 他的老婆和儿子都在上海, 也无法过来。 那个时候, 他就每天呆在家, 无事干干, 还一直骂澳大利亚政府。我背后给他一个外号, 就是“二流子”。
搬进LALOR 那房子第一天, 我就后悔了。 房东是一对27岁左右的小夫妇, 男的在工厂打工, 女的怀孕歇在家。 男的还讲些道理, 而女的简直就是个母老虎, 天天和老公吵, 认为老公在外面有外遇, 平时做人又那么刻薄。 我看上去都有些怕, 而老鲍呢, 对那个女的, 总是哈腰点头, 有事没事的去讨好她。 我刚来第一天, 老鲍就用上海话对我说:“以后记住, 我和你只讲上海话, 即使这样, 他们也可能听的懂, 所以我以后就称呼男的叫领导同志甲, 女的叫领导同志乙, 以后他们的孩子就是领导同志丙。 现在我们住领导同志家, 我们就要遵守他们的规定。 他们是很不好, 但是他们是领导同志, 我们必须服从, 哪怕他们错的也要服从。 另外, 那个女的很虚荣, 刻薄, 以后你买菜去PRESTON MARKET 买便宜菜是不能告诉他们的, 另外, COLES, SAFEWAY 这种地方也别说, 说了证明你档次太低,他们就看不起。 记住, 以后咱们说去COLES就是去曹家度(上海的一个地名), 去SAFEWAY 就是去提篮桥。 去PRESTON MARKET 就是去了徐家汇。 要不他们是听的懂几个英文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 老鲍名义上是我监护人, 实际上什么也不管, 我都是自己买菜做饭, 自己照顾自己。 而学习更不可能了, 他英语基本听不懂,反而到是我在课余时间帮他补习最简单的英语。 有一次学校要开家长会, 规定家长一定要去, 澳洲家长会不象国内是课堂上讲, 而是所有的老师坐在一个个摊子前, 家长一个个找相关的老师去问问题, 家长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老鲍知道后, 却执意要去了, 他到是找了一套他最喜欢的西装, 跟着我去了, 每到一个老师面前, 他什么话也不说, 把一个袖珍录音机往老师面前一放, 他说他听不懂, 可以回去慢慢研究, 是事实上, 他听了N次也没懂, 只是在我爸爸面前装了样子, 说曾帮我开过家长会了。 还有一次,学校搞全校文艺晚会,我表演弹琴唱歌, 所有的演员以及同学家长都来为孩子捧场。 我想我就做个没家长的演员吧, 因为我知道门票每张10元, 我当时自己都舍不得买一张给老鲍来看。 没想到, 当天晚上, 我在观众席里却看到了老鲍, 笑咪咪的拿着一个照相机给我拍照, 我问他你怎么真舍得买票来了, 他拿出一个SBS的帽子, 并且给我看他的照相机, 上面贴了张SBS的商标。 他说,我告诉门口, 我是SBS的记者, 特意采访你们学校唯一的中国人的, 结果门口竟然放我进来了。 我听了真苦笑不得。
每天晚上,我在房里做功课, 外面总有吵闹声, 有一天,由于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闹的那个女房东几乎要杀了她的老公, 吵架声让我无法读书和睡觉, 而每次吵架, 老鲍总是傻忽忽的跑去, 安慰那女人。 这样也能让吵声平息些。 老鲍虽不工作, 但是他有很多手艺, 比如他能把后花园的李子树栽培的很好, 又能把花园整理的很漂亮(都是义务帮房东做事)。 另外他的另外一个手艺就是理发, 有一次, 他帮我剪了头发后, 剪的很好, 让我别告诉房东, 就说是外面剪的。 当房东太太问我时候,问我哪家店, 我说不出来, 在“逼问”下,我告诉她是老鲍剪的, 结果, 第2天, 她竟然叫了一大帮她的所谓朋友亲戚, 让老鲍给他们一一免费剪发, 老鲍无奈, 却在她面前无法发作, 仍然满是笑容为人民服务。
我傻傻的听老鲍的话, 生怕得罪那个恶女房东,每天不是去上学就是去打工, 家里也总是很小心, 我喜欢一个人骑着我的自行车在那草原那跑, 却好几次遇到老鲍也在草原那发呆。 老鲍没车, 业余爱好就是也是骑着他那破车到处去人家的GARAGE SALE买些旧东西, 而每次回来却要在那恶房东面前说他在MYER 买的, 或者朋友送的。 而老鲍就是那么LUCKY,每次总能花很少的钱买到很好的东西。 天转凉了, 学校要校服, 是黑色的大衣, 老师说任何黑色大衣都可以, 而学校的大衣一件要COST 150元。 我当时根本没那么多钱, 而不穿大衣, 光绿色的毛衣会冷的。 老鲍却告诉我, 让我去GARAGE SALE 买, 结果, 好运的我跟着他买到了才10元的大衣。 然而, 正是这大衣,给了我祸, 我回去后就先把大衣洗了, 被那个恶女房东知道了, 也知道我是GARAGE SALE 买的, 就大嘲笑我们, 一嘲笑把骂上海人, 苏州人的话全说了, 说她认识的江南的人最CHEAP 等, 他们福建人最优秀等(我先申明, 我后来遇到过很多福建人都非常好,象这个的几乎是少有的)。 我当时就火了, 鼓起勇气回了那女的, 我再穷也比你有志气, 也没你虚荣,我们自己劳动 自己生活。 到是那个老鲍, 却去的“安慰” 那个女的, 并说是呀, 江南人是穷, 象她(就是我)这样没志气的多,所以只能买旧衣服, 不象你们福建沿海出来的, 老华侨, 高等人民。 我看了都想吐血。
我不久便搬出了那个福建人的房子, 搬到一个同学家, 那时候还是17岁, 和老鲍以及那房东们一共只住了2个月。 我不要任何监护人,虽然老鲍在我学校里仍然是个挂名的监护人。 我和他渐渐失去了联系, 当我再见到他时, 他也早搬了出来, 听说是那个女的发现他很多东西都是GARAGE SALE 买的, 把他东西都扔了, 骂他的话更难听。 老鲍的新家在NORTHCOTE, 我去他家时, 发现他的新房东一对北方夫妇人非常的好, 也随和。 而老鲍的房间, 几乎全是GARAGE SALE 里任何东西, 光电视就好几个, 他也不看, 也许是个摆设吧。 好几次,我坐EPPING 火车时, 看火车外面风景, 总看到老鲍骑着他的自行车在周围徘徊。
若干年过去了,我也进入了大学, 也工作了,后来我知道的老鲍的消息是
他的PR有消息了, 算是工伤给了他的PR, 他也曾申请过难民等各种方法。 他的太太和孩子也来了。 太太一来就去工厂打工, 2个人老闹矛盾, 要离婚。 但是后来又和好了, 他在火车站旁买了个很破的房子, 全部出租给别人, 自己一家三口挤入在车库里。 也不知道他买房子钱哪来的, 估计是他老婆辛苦打工来的, 而老鲍仍然什么事情不做, 整天就是去GARAGE SALE 。
最后一次见老鲍是在去年, 我去CAMBERWELL 银行办事, 在银行后面遇到老鲍, 我几乎都认不出他了, 才40多的人, 已经白发苍苍,衣服还是那件灰色的。 他说他要去CAMERBERWELL 的SUNDAY MARKET, 看看有什么好的旧货。 走了这么久,老鲍还是没变, 我想这辈子也不会再变了。
-- 海姑娘写于2005年5月23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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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相信没有办不成的事 故事很真实
虽然我不能用金钱来帮你们 但我会用精神来支持你们
如果我有怎么个美丽的女儿 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受这个苦的
我也没车, 我去二手市场买了辆自行车, 晚上去打工回来, 车轮陷入电车轨道里, 自行车出不来, 眼看电车要过来, 赶忙弃了自行车跑. 电车急刹住了, 司机下来对我乱吼, 什么难听的也有. 人也受伤了, 只能误工今天, TNND, 也没工伤. 又有一次, 自行车放在火车站被贼偷,都无法去打工.
到是老鲍的故事让我感觉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 大家都不容易, TNND, 中国人又不团结, 有时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