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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微:广州的一个不朽传奇 转贴

(2009-06-03 11:12:19) 下一个

说到学运领袖和学生的关系,想到历史上一个人物:潘达微。看看他的经历, 就知道一个心怀慈悲的人, 对现实有多少失望。 这是一位非常有良知的人,历史事件里最应该负责和反省的不是他,那究竟是谁呢?  什么样的制度是人民的理想?

www.guangzhou.gov.cn2005年6月22日 10:53:27

 

  潘达微(1881~1929),广州天河棠东村人。1895年追随孙中山革命。1905年创办中国第一份面向下层平民的报纸《时事画报》。1911年他和夫人陈伟庄一道,亲自参与广州庚戌新军起义和黄花岗起义的准备工作;黄花岗起义失败后冒险埋葬七十二烈士,将“红花岗”易名为“黄花岗”,使之成为自由的永恒祭台。1929年8月27日病逝于香港。

《尘影倥偬》潘达微摄影

《村南归佬》潘达微摄影

    每个地方都有历史,但未必有传奇;每个时代都有英雄,但未必有“真人”(真正的人)。何况历史总是记住应该忘记的事,忘记应当记住的人;而英雄历来又总是比盗贼少。结果,就有人将历史当作妓女,把盗贼说成“英雄”(比如最近那部名为《英雄》的电影)。

    假如我们知道谁是真正的英雄,并记住他们的名字,而不是听任岁月和生活的流沙将他们吞噬,这样的情形便肯定不会发生。可悲的是,它已经发生了。与之类似的,是以下的一个事实:广州的中学生都知道黄花岗,却不知道潘达微,对一个足以令这个城市永远自豪的不朽传奇一无所知。

    1921年仲夏,中国共产党在嘉兴南湖的一条游船上秘密成立;一场新的革命风暴,即将掀起。几乎与此同时,一个清癯的中年男子,却带着全家悄然来到号称中国“天堂”之一的杭州,在妩媚依旧的西子湖畔,L依佛门,只为彻底“断送”自己长达二十余年的光荣革命历史,并且从根本上,寻求一条“从精神上入手救世界”的道路。

  八年后,这个被称之为“革命弥陀”的人病逝于香港。除了再一次使这个世界显得可疑或满怀羞愧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至于别人帮他或认为他留下了什么,已与他毫不相干。

潘达微墓

  他,就是潘达微。

  1881年1月15日,潘达微出生于广州沙河东圃镇的一个官宦之家。30年后,“辛亥革命”一夜问便颠覆了中国延续两千多年的文明传统和社会制度。这很难说是一个巧合。30年恰好是旧中国划分一个“世代”的时间坐标,潘达微无疑是“应运而生”的。他在13岁因求医而认识孙中山并成为革命者,只是他天性对命运作出的第一个自然选择。正如当时和此后的许多革命者那样,潘达微很早就抱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念,并顺理成章地完成了第一次“出家”(背叛了自己的家庭),替自己颁发了一张终身有效的“身份证”,上面只有两个大字:自由。

    为此,他义无反顾地追随孙中山,为共和理想不避艰险,利用世家子弟的背景参与组党、筹款,成为孙中山“生平所最敬重而信赖的一位同志”。

    为此,他自觉“要求新的生活,为争取人底初步权利,为争取民主而斗争”(孙中山语)。不仅倡立公学,组织医社,而且以笔为枪,在报纸上撰写大量针砭时弊的政论,后更创办中国首份面对下层社会、专事启蒙的面报――

  《时事画报》,使之成为广东舆论、思想、乃至艺术界的一面旗帜。

    为此,他和夫人陈伟庄一道,亲自参与广州庚戌新军起义和黄花岗起义的准备工作,从联络、筹款到偷弹药,直至迎来其人生最具英雄色彩的一幕。

    1911年4月27日(农历三月二十九日),被孙中山称之为“惊天地、泣鬼神”的黄花岗起义猝然爆发,经一昼夜激战,攻占两广督署的行动失败,近百烈士牺牲,而“未死的同志,多已间道潜逃,四方亡命”。这时,“幸存者”潘达微冒死犯难,挺身而出,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社会关系,多方奔走,亲自觅地、筹款,张罗仵工、棺木,甚至典当祖屋,在“草木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的时刻,孤身一人为枕藉街头的战友殓葬、送行。“余随最后一棺,步送到红花岗,……葬至首列时已薄暮,细雨仍绵绵不止。”――在潘达微看来,这是一个民族在痛哭;而这又何尝不是整个世界为他的义举所感动?

    “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圣经・约翰福音》)就因这“人的爱心”,潘达微无法容忍辛亥革命后“十年来之名为民国,实为官僚国”的黑暗现实。他失望了。从此,他背对政途,更多地投身于公益事业,冀以一己微力,抚慰众生的疾苦。

  至此,我们尚未述及潘达微在艺术领域的活动――作为中国最早从事新闻摄影和人体艺术摄影的先驱之一、中国早期漫画的著名开拓者,他为近代的中国美术革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他还写诗作画,创作过小说,演出过戏剧。而无论采取什么艺术形式,都不离“新民”、救世,并将开放、自由的艺术精神贯彻始终。如果我们接着列举他在“实业救国”方面取得的成就,也许会使你对这个人更加叹为观止。然而,这绝不符合这个人的“口味”。这个人的生与死,与做一个“英雄”无关。

  相反,一位英雄变成了居士,一曲壮歌变成了偈语,一个传奇变成了故事。和章太炎、苏曼殊、李叔同一样,潘达微以“二次出家”(这次是离开“大家”――国家、社会)的方式,揭穿了一切卑伪的企图和生存,完成了对自己和世界的救赎。同时,他还证实了,如果一场革命不是从心灵革命开始,就会蜕变成一场令人恶心的闹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开始了解,一个真正的人,活着并不是为了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而让你羡慕尊敬,死去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成功”故事而让你四处传说。就像潘达微,你可以说他是侠士、义士、战士、骑士、学士、教士,或者民国伟人、报界巨子、艺术先锋、商业奇才;也可以说他不过是一个没有成就“大功业”的凡人。但不论怎么赞美或贬损,你对他都无法“一言以蔽之”。一个“真人”,一生只是在尽自己的天性和天职,怎么有空去在乎你怎么说他呢?

    “在一个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北岛),那么,一个做稳了“英雄”的人,还需要做一个“人”吗?在此意义上,我们不仅要记住潘达微,记住使他成为一个“英雄”的黄花岗,更要记住他重新让自己的“履历表”变得如初生婴儿般一片空白的那个夏日。(刘琛)

牡丹图・黄花

  小时候,潘达微发现身为清廷武官的父亲遇到什么事,总喜欢请示“神仙”,卜问凶吉。有一次,父亲叫他试着“扶鸾”  (一种传统预测方式),想以此知道儿子未来的命运。结果,那支随手乱动的乩笔(多为竹筷),在沙面上画出了一幅“牡丹图”。当时,其父大喜说:“此子能作富贵图,其吉兆耶。好自为之。”可惜,此话并未“一语成谶”――潘达微一生非但没有“富贵”,而且所作所为,几乎都是在与“富贵”为敌。后来,他就此事写道:“即富贵果能逼人,余亦将淡薄置之,况其未必也。”从15岁离家出走开始,“富贵”已注定与他无缘。如果一定要找出“牡丹图”与他的命运有什么关系的话,它也许只是预示了潘达微的“好写丹青”而已。

    与象征世俗美满的“国花”牡丹相反,“黄花”(菊花)则堪称潘达微人生的象征。它气香雅而质清高,岁寒弥坚,充满独立不羁的精神。潘达微对“黄花”可谓情有独钟,而他的禀性、气质乃至“人比黄花瘦”的形象,也与之有着惊人的相似。正因于此,他才将埋葬七十二烈士的“红花岗”易名为“黄花岗”,并从而使之成为自由的永恒祭台。

  在他的心目中,“黄花”一直就是自由之花,理想之花,革命之花。他的一生,似乎就是“黄花”与“牡丹”的对抗。然而,“黄花”也预言了他的命运:在历史的花名册上,黄花永远比牡丹寂寞。

疾病・艺术・烟草・发冷丸

  据说成为艺术家,“不幸”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对此,潘达微似乎也是一个例证。他幼时缠绵病榻,为消遣时日,开始接触绘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成为后来的漫画大家,而且对几乎所有的艺术形式,都保持了一种孩童般的热爱和敏感。

    如果说疾病使人恢复肉体的自我意识,艺术使人恢复心灵的自我意识,那么可以说,艺术就是一场疾病。艺术为他打开了另一个鲜活奇妙的世界,帮助他度过了尘世生活中无数艰难灰暗的时刻。疾病和艺术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伴随了他的一生。此外,疾病还是他“革命”和“英雄”生涯的一个起点:他就是因求医而认识孙中山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生病”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正如艺术,也不一定就尽善尽美。潘达微在到香港南洋烟草公司任职时曾说过一句名言:“烟草有毒,金钱有毒。”他其实也还会说“艺术有毒”――如果它不是作为拯救人心、净化社会的“利器”,而是作为欺世盗名的“凶器”的话。他与以高剑父为代表的“新画派”的激烈论争,正是这一艺术观和价值观的鲜明体现。

    上个世纪初的广州人,对梁培基生产的疟疾良药“发冷丸”都会有深刻印象。而这里面就有潘达微的一份功劳。正是得力于他精心策划的美术广告,“发冷丸”才一时有口皆碑。按照潘达微的看法,艺术就应像一粒粒“发冷丸”,起到让一个时常“打摆子”的民族摆脱痼疾、恢复生机的作用。

平民・女子・故人

  潘达微生为贵族,死为平民。对许多人来说,这或许是一种遗憾。但我确信,他是如愿以偿,死得其所了。大凡先知、义士、达人、革命者,其命运大概如是。他们那与生俱来的平民意识,那种众生平等的视野和博爱,其实是另一种“遗传基因”,它得自更高的存在。在潘达微跟里,“平民”就是“苦大愚深”的别称,对他们,他除了悲悯,更多的却是服务,也只有服务。所以,他才涉足了那么多的“事业”――从革命、教育、医疗、舆论、艺术、实业,直到“慈善公益”。明知艰难,尽管苦痛,却不弃不悔。

  而对“人权剥落,侪于非人”的中国女子,潘达微更寄予了无尽的同情。与那个时代其他的思想启蒙者(如陈独秀、鲁迅、周作人等)一样,他首先通过对于女性命运的关注实现对“人”的关注。为此,他亲创了“女子教养院”(后增设孤儿院)。但随着袁世凯的复辟,教养院被一夜解散,八百女子和孤儿,大部分重新沦为奴婢,或被公然卖掉。这件事,连同此前“女子北伐队”的悲惨遭遇,都给潘达微留下了毕生难愈的巨创。

    但彻底改变了他人生道路的,却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原广东警察厅厅长陈景华的死。

  潘达微一生重情,尤其重义(这是以司马迁的《游侠列传》为代表的“游侠”的基本人格结构)。这一突出的性格特征,固然使他“少有令名”、“夙以侠义称重于乡党”,五湖四海皆可“兄弟”,三教九流多有“故人”,但同时也造就了他常常“不堪负累”的命运:只要你够仁义,而不是够名利,他就可以为你舍命,并把你视作世上最宝贵的礼物,小心呵护,终生珍藏。对童年的好友史坚如如此,对黄花岗死难的战友如此,对许许多多的朋友也是如此。在陈被卑鄙杀害后,潘达微的义愤也达到了顶点:“遍地盗贼,无法抚剿,我思陈景华。乞丐满市,无人救济,我思陈景华……”

  及至晚年,潘氏仍对“故人”怀念不已,且“乐与孤儿乞丐和尚为友”。这显然已不是“为人谦逊慈和”或“仗义疏财”所能解释的了。

家・出家・何处家

  家,一直是传统伦理的核心,芸芸众生的聚居地。但人类对家的理解,则历来见仁见智,大异其趣。如果围绕着“家”来看待潘达微的人生经历,你会发现,他生来就是一个典型的“出家人”。

    “出家”的经历,几乎贯穿了潘达微的一生。对他而言,“家”永远是相对的、充满歧义且变动不居的。在“小家”和“大家”、“国家”和“天家”、“老家”和“新家”之间,他不断突围、出走,彷徨犹豫,而更多的则是“举目无亲”。

  何处才是一个人真正的“家”,或曰最后的“家”呢?这也是人类迄今仍在苦苦追问的。从这个角度看,潘达微的“出家”,便是自然的。为此,他能够舍弃一切有形的“身家”――包括血缘、肉体、财产、地位、成功、名誉,却无法舍弃“心家”――所有精神的缘起和归宿。所以,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浪子”,一个过客,每种“家”,每种生活,以及所谓的“事业”,都只是一处临时住所,甚至是一条锁链。如果说文化与一切既定规范都是“家”(近年来最时髦的词就是“文化家园”),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在其活动的一切领域,永远都是一个开风气之先者,一个没有门派、无师自通的奇才。与那些恋“家”且热衷于装修“家居”的人相比,潘达微绝对是一个异数。他的整个生存,再一次把一个如何“出家”并怎样回家的难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刘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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