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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水稻田---写在上山下乡30周年 (十七. 新的考验)

(2006-11-21 21:34:49) 下一个
十七.  新的考验

     到了5月底6月初,进入了水稻插秧的时节。与收割时一样,插秧也是一年中最紧张最繁忙的时期,农村的中学校要放农忙假。男女老少全部下地,男人挑秧女人插秧,一定不能误了农时。想到要挑秧,柱子就不由得想起刚到青年点时看到老知青脖子后面的鹅蛋般大小的隆起,没有这个特殊的玩艺儿,还真不知道如何度过这一关。其实柱子不知道,长期挑重挑的人,最后多有腰肌劳损,年轻时不觉得,上年纪时就会找上来了。
     队上发给男的新知青每人一个竹扁担,就这样还不能用,用小刀认真刮去表面凹凸不平的地方,再在竹扁担后面的中间部位用铁丝捆上一节木扁担加固。每人一副铁丝编制的铁篓子,开始奔赴水田挑秧。
    挑秧一般都会与插秧配搭档,插秧者插哪一格,搭档则挑哪一格。社员不愿意与新知青搭档,毫无疑问一定供不应求,影响插秧速度要挨队长训斥的,新知青们只好自己互为搭档。
    新知青们穿戴整齐,拿好挑秧工具来到了秧田。盖在苗床上的塑料薄膜已经掀开,旁边有一名以技术见长的老社员,拿着一把如同做饭铲锅底用的薄薄小铲,沿着离苗床表面下不到两公分的位置,象起锅巴那样一块块的小心铲下秧苗,装入用来挑秧的铁篓,时不时还给小铲沾沾水。按说这样铲肯定要铲断秧苗的根,铲土应该越厚越好,不过铲土厚挑秧就太困难了,所以起苗的人就要有这两下子,铲下的秧苗既要插秧后能够成活又不能铲的太厚。
    带队的队长第一个满满的装完两篓挑走,其它人挨着排下去。轮到柱子时,铲秧的社员手下留情,少给装了一些,挑起来还可以挑走。没走出多远,柱子便觉得肩膀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怎么摆弄也觉得肩膀上的扁担凹凸不平。看着社员一个个的从身边挑过去,就剩下几个新知青留在这里,大家十分着急。这个重量挑起来走应该说不成问题,看来不是扁担出问题还是肩膀上的肉太薄了。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老知青背后的鹅蛋疙瘩肉,垫在背上一定十分受用,毫无疑问社员的背后肯定也有,只是新知青们现在还没有。其实事先还是想到了补救措施,准备了一副厚厚的帆布垫肩,就是为了增加肩膀的实际厚度,怎么不管用呢?再看社员没那垫肩也干的挺欢。柱子这会儿真希望背后早点长出肉疙瘩来,难看一点不怕,有衣服挡着看不见。别说不起眼的肉疙瘩,这会儿就是长出一块犀牛皮也成啊。现在不行也得挑,人家插秧的在等着呢,只好路上多歇几次。一天下来,肩膀早已磨破了。第二天,第三天,不行咬牙也必须坚持下去。一星期过去了,肩膀好像已经没那么疼了,担子的重量也可以试着不断增加。背后的肉疙瘩并没有长出来,看来是肩膀神经发生了变化,对疼痛的免疫力增加了。此后,柱子是能挑多少就挑多少,一次挑的多就可以少跑几趟,小腰不折只管挑。一挑下来足足有6-70公斤,早已不是两桶水的份量了。
    挑秧的人希望铲秧的人铲的土越薄越轻越好,队长见了免不了发火,这样铲秧根都铲断了,插到地里还能活吗?一把抢过小铲自己亲自上阵,铲上厚厚的一寸土,挑秧人看了直咧嘴。如果赶上挑铺两层稻草育的秧苗,拔苗时带下来的土层更厚,土里还饱饱的含着水,挑起来宛如两个秤砣。
    插秧的水田离秧田有远有近,大家就远近轮着干,远的地方要走上一公里左右,过了挑秧适应期走上一公里也没问题了,中间休息一两次就能到了。阳光下,挑着重重的一挑秧苗,悠悠的沿着水田埂走着,渴了就下到上水线里,用手捧起带点农药味的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下去也没有什么事儿。
    水田埂被水泡的比较松软,挑秧免不了要深一脚浅一脚。这天,走着走着脚底突然一滑,只听喀嚓一声,待仔细一看,柱子的小腰没折,原来是扁担给挑断了。看起来扁担也是在超负荷运转,稍微一颠,额外产生的一点点力量就可能将其折断。扁担是干活工具可是挣饭吃的家伙,不能不多加保护,小心再小心,柱子还是在这一个月里挑断了两个扁担。挑秧这关就这样算是勉强度过去了,不过就是到了挑秧结束的时候,柱子背后仍然没有长出肉疙瘩来,看来还没有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农活要一点一点的干,苦要一点一点的吃,背后的肉疙瘩也需要一点一点的长。
    这天的搭档是小雪小肖。小雪小肖当然也是第一次插秧,生手插秧速度比较慢。这时柱子的挑秧已经过了适应期,一次挑的秧多供过于求,有了空闲也就可以下到水田里帮助插插秧顺便联络感情。下到水田里才发现,插秧可不比挑秧容易,如果说挑秧练的是肩上工夫,插秧就是练腰上工夫。
    插秧安排两个人一为组,一对细绳相距一垄的距离插在泥里为基准,两人分别从一块地的两边沿着绳对着插秧,各自插到另一端后,再将细绳挪到下两垄。插秧时左手拿一块秧苗,右手一撮一撮的分下秧苗插到泥里。这可比收割要麻烦多了,收割是三大把一捆的割下捆好,插秧就如同鸡啄米,30来双手一撮一撮的捉遍数百亩地,比之收割效率有天壤之别。还有,收割基本是在干燥的地里进行,干活中还有直腰的机会,实在不行就地坐下休息,插秧则是在泥水里进行,干活中绝无直腰的机会。
     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人类的腰椎结构已经完全适应了直立活动。如果让人重新改回长期弯腰支撑上半身的活动,从力学角度讲不仅负荷太大需要手来支撑,并且理论上讲恐怕还要经过同样的退化时期才能完全适应,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现在插秧这个时期,人们就要暂时的依靠弯腰来承受上半身的全部重量,双手要活动不能用来支撑,而且在泥水里进行劳动无法坐下休息,这绝对是对人类极限承受能力的重大考验。当地的女社员也同样累的承受不了,不过至少是从小开始干这样的活,弯腰的承受能力实际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新知青们就只能从现在开始起锻练腰上工夫了。
    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中午时分气温已经超过摄氏30度,汗水从每个插秧人的脸上不断的流下来,快挡上眼睛时再用手抹一下,泥水就在脸上留下一条痕迹。更让人讨厌的是一种盯人的小昆虫----小咬,这会飞的昆虫只有跳蚤大小,生存在水多的地方。皮肤过敏的人被它盯咬之后,不仅奇痒而且很快会出水泡,破了就会溃烂。这个时候正是小咬成群的时候,小咬也是生命也要活下去的呀,有叮人的机会决不会放过,轰走一群又来一群,前仆后继防不胜防,插秧的手不得不时常轰脸上的小咬。水田里生有蚂蟥,蚂蟥一旦咬着插秧的手,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物质使血不至于凝固,而且还会沾在手上不下来,传说如果不及时发现会钻到肉里面去出不来,这更使没见过蚂蟥的人惧怕十分。
    疲惫不堪的小雪小肖,已经难以坚持下去了,脸上流淌着的是已经难以分辨的汗水泥水还有泪水。如果这个时候的她们穿的是防水衣裤,一定会坐在泥水里插秧了,想起等待插秧的遥遥无期的数百亩地,她们只有绝望的挣扎下去。
    十八九岁的城里女孩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在父母身边即便不是含在嘴里捧在手上,也不会让吃苦,家里更没有那么艰苦的活,最多也就是干点家务。小雪小肖是两个文弱的女孩,父母都是耍笔竿子的,在家里恐怕家务活也不能让做,一时间根本吃不了这般苦。要是她们父母知道她们现在的状况,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心疼。可是在这里大家和社员都一样,无论多么苦多么累都要坚持下去,想必她们的父母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想像到自己女儿在农村都受了些什么罪。这个时候大家都累的谁也顾不上谁,只有能干的生产队长,能时常抽空下到水田里帮她们插插秧。
     队里也有插秧机。生产队有一台柴油手扶拖拉机,因为是简单的单缸柴油发动机,需要用手猛的摇动一个带有配重的轮子发动,发动起来后发出巨大的突突声,于是便被这里的人们俗称为狗蹦子。队里将狗蹦子的发动机拆下来,安装到插秧机械上作为插秧机用,唯一的一名手扶拖拉机手暂时改做插秧机手。一台力量不大的插秧机只能插几列秧,队里用来插比较远的地块。就像那耙地的牲畜一样,一台插秧机要拼命的从早干到晚,这也只能插完有限的地块,在目前阶段下,插秧主要还是要靠运用人民战争的方式,采取鸡啄米的手段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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