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南泥湾
子仙
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会经过几个阶段,回过头来看看,最不受用的是那个半瓶子醋却自以为是的时期,除了听不進任何劝告之外,哪怕不懂装懂也不愿意请教别人的。
在学中医的初期,我自己也有这个过程,现在想起来还不禁莞尔。
我在国外读的研究生,又是美国老师教中医,再加上半瓶子醋时期,其结果是可以想像的。
一次,我回到中国去临床实习。我是从美国来的中医生,就连小时候只能让我跟在他后头的小哥哥都对我刮目相看了。当他看我拿出来一样样国外制造、包装豪华的中医用品时,不禁咋舌。
当我拿出一盒花花绿绿的带塑料套管的日本针时,用了一辈子银针的母亲皱了一下眉头,不解的问:“怎么進针啊?”
她伸出手来让我扎合谷穴。
我拿了一根带套管的针,轻轻一弹针就進去了,然后立即拔出,脸上表现出一点点的得意。
母亲问:“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啊?”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我立即回答。
母亲递了一根她用的中国针给我,说:“你用这个试试。”
我一看那根比我一般常用的粗了好几倍的针,再加上不会那种不用套管的办法進针,立即找个借口:“不行,这针太粗了,外国人是受不了的……”
母亲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她说想看一下我的针法手势,站在一边的小哥过去一听到要拿他做试验,早就连影子也没了,今天却自告奋勇的说:“来,给我扎。”因为刚才母亲的那句没感觉的话被他听到了,再加上我用的针又是这种细的不起眼的家伙。
“针哪儿呢?”我问。
“阳陵泉吧。”母亲说。
我从口袋里模出一条漂亮的划好格子的松紧带,在小哥哥的腿上比划了一下(这是一条在美国的针灸学院的学生人手一根的用来量身体尺寸的工具),还没有進针,刚准备下手,母亲就严厉的说:“你会在骨头上進针吗?”
我心里慌了,可是嘴里还硬:“那正好是我刚才量过的穴位,按照书上说的,一分也不差啊。”
母亲见我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又是刚从国外回来,就不说话了。
那一针虽然也是轻轻一弹下去,我小哥哥的反应却是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差一点蹦到天花板去。
“你怎么?怎么会这么痛啊?这不是那种日本针吗?应该是不痛的呀?”他不解的问。
母亲笑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针不在粗细,而在于下针的手法。来,我教你。”母亲轻声的说。
过了一会儿,我又拿出德国生产的耳针探测器,并有点得意的说,这种机器可以把有病的部位在耳朵上就可以探测出来。我又在小哥哥耳朵上找啊找啊,那探测器一会响一会不响,发出的声音与他的身体状况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不会探测出我怀孕吧?”我小哥哥说。“就算是德国法国联合生产的也肯定是不灵的。”
我不知道该说啥。看来他已经对这一大堆外国产品失望了。
我还带了一整套韩国生产的火罐回家,是用抽气法来拔罐的。它们看上去大大小小整齐漂亮,但真的用起来又慢又不利落还挺麻烦。
最后,母亲又问我穴位都会背吗?我说,不用背啊。在国外,只有编号,比如说膀胱经67个穴位,全是用号码来记的。
我看了母亲一眼,才发现,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尽管她不想在女儿刚進门不久就斥责她,但也超出了她的忍耐范围。不是别的,而是她真的担心了。这种“洋中医”,银样蜡枪头的洋货,看上去是能唬人一瞬,但是到了临床上,真刀真枪时,我学的一切都将在疾病面前束手无策。
她说:“你明天一早到医院实习去,丢掉这些洋货,用单手進针,找针感,学补泄,学拔火罐,学号脉,看舌象,跟在老中医后头,从头学起,就当自己什么也不会,你其实是什么都不会,得从最基本学起……”
到今天,我行医十几年了,在复杂多样的疾病面前,我经常感觉自己还是什么都不会,还是在从最基本学起。回想那段实习的经历,它无疑是我行医史上,很有价值的一段经历。
(2)From: http://www.renminbao.com/rmb/articles/2005/10/18/37996.html
在国外的中医生里,中国人是少数,大部分是外国人。记得十几年前,我在中医学院读中医硕士时,全班三十多个学生里,中国人只有二到三个。后来考执照时,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中,黑头发的中国人也是极少数,别看中国人中有不少中医,真正查电话簿时,那一长溜看不完的名字却还是外国人。
在国外,越来越多的中医学院成立,连中医博士学位也有了。外国人当中医,以外国人的思维方式加上中医的传统理论,从他们的角度理解后,用在临床治疗中,这可谓是“洋中医”吧!有趣的是在国外到处可见“Made in China”的货物,唯独国外的中医却是“Made in USA”。
在我这个城市里,有时一条马路上挂了好几个中医诊所的牌子,就我这个不算太大也不小的医疗中心,光中医生就有五个,而我这真正的中国人,却还是少数民族。
我有个同行,这里值得一提:那天被邀请去参观他的新诊所,大开了眼界。一進门处,挂的是“请入”两字,哦,我一想他一定是借用中国的“入口处”的“入”,表示人走进门,就也算“入”了。我“入”了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对联是“难得糊涂”,啊,他的处世哲学已经有一些“段位”了(围棋的级别),我应当刮目相看。细问一下,他对郑板桥的诗和字也真是由衷的喜欢。
这位老兄留着山羊胡子,带着中国三、四十年代流行的账房先生的那种银丝眼镜片,脚蹬功夫鞋,上衣前面是龙的图案,后头是倒过来排版的中文日本语,我随口说了一句,“你那衣服后面是中文还是日文啊?”心里有点觉得好笑,谁知他回答:“日文也是从中文过去的。”我转过头再看他一眼时,才发现这里头的名堂也不少哩。
他,作为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文化是真正欣赏也非常的崇拜。记得有一次他问我什么叫做“心领神会”,当我解释给他听时,只见他感动得眼里居然快流出泪水,我还大不以为然的追了一句,“噢!就一个词你听了都成这样,那你再读读《成语字典》,《辞海》什么的,你那易被感动的心还会继续跳吗?”我也曾笑他用手表数脉搏,对着耳穴模型找穴位,还用气血、虚实、阴阳失调去下诊断,他也回敬我,“诊室里的那些仪器,什么电针仪、紫外线等等,哪里有什么传统!”虽然如此,我们是好同行,好同事,互相也常平心的交流医术。
最绝的一次是,有一个患不孕的病人,花了很多钱,找了许多大夫,使用了各种方法,唯独没有试过中医,当所有的招数都宣布失效时,女子也三十多岁了,无奈中来到诊所。正好我们的几个洋中医都在,大家不约而同的认为应该先试用当归片,花了$2.50美元,刚服完一瓶,这女子就怀孕了。十年中,几十万元的尝试都失败了,而一瓶当归片,却解决了宿愿,女子兴奋的遇人就说,结果有一阵子,当归片还没上架就脱销了……
有一次,他从中国回来,向我描述内心的感受,令人感动。“在大陆,十几年前,我看中医生治病是又号脉,又看舌象,开的也是传统的中药方子,虽然煎煮麻烦,但治病效果一流,怎么现在到中国,中医生不仅用听诊器,还直接给病人注射维生素?中药片里竟含大量的西药成分,这是怎么回事?”
“我向他们请教学号脉,遇到问题时,医生却说,你要自己找感觉啊,我就是没找到感觉才去学的呀!”他有点委屈。“中国是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我过去一直这样认为。有时恨自己不能立马转生投胎去当中国人,现在的中国,是怎么回事啊?中国的中医的精粹很快就要失去了呀!”他似乎比我还要着急似的说着。
……
也正是这些洋中医,才使中医疗法在国外逐渐的由旁门小道走入医疗保险公司承认的正规治疗方法之一。使越来越多的西医生从不屑一顾到逐渐改变观念,直到大感兴趣。当然中医治疗效果的本身在诸多的治疗手段中慢慢的越来越引人注目。古人的几千年的文化遗产被炎黄子孙不屑一顾了,而这些黄头发、蓝眼睛却认真的开始发掘,探索,他们把目光投向《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中国古人的文化宝库中。
作为一个中国人,你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