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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倆》(十四)

(2024-04-25 05:04:50) 下一个

根竹,其实也就是贵港市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它既没有什么名胜,也没什么古迹;既没有滋生什么豪企,也没出过什么伟人,除了贵港人外,很难有人知道根竹这个名字。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云、贵、川及桂西地区的长途客、货运驾驶员,却无人不晓这地方,因为这些地区的车辆要去广东的话,必经这里; 而海南岛北上的车辆,也要经过这里,反之也是如此,这就是著名的 324 国道根竹段。每天都有河水般的车辆从这里通过,昼夜川涌,延绵不断 ...... 除了地处枢纽和要道外,不知是贵港政府英明还是根竹乡人聪明,所有铺面房都远离路基几十米,这就给那些疲惫的车和人提供了方便、良好的停歇地带 ...... 数以千计的食宿店应路而生,数以万计的小姐纷至沓来 ...... 在这里,你可以吃到全国各地的特色佳肴,也可以找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美妹 ......

我从泉南高速宾阳收费站出来后,上了 324 国道。路上除了一些本地车外,几乎看不到外地车辆了......

车一过覃塘进入根竹地段,钟姐就升起了靠背,坐直了身体,两眼盯视着路的左边。路边的铺面房明显被拆除了很多,剩下的也大多是破烂不堪。也有的改成了商铺或其它用途,也有的关着门,门前长满了杂草。而餐馆,更是难得一见 ...... 几公里后,钟姐忽然指向路边惊呼道: 那家,那家。我问她是哪家?

“好像就是那家,‘重庆姐妹饭店’。”

“你确定?”我放慢车速,问。

“那,就再往前走走,如果看到一棵大树,那就能肯定了。” 她被我问的疑惑起来。

果然,车走出几百米,就看到了路边不远处,有棵巨大的皂角树。我小心翼翼把车调了个头,直接开向那家“重庆姐妹饭店” ......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开着自己的“东风”145 大货车,来到了这里。一进根竹,我就减速靠边,缓缓前行。两眼不住地张望,想搜寻到一家满意的餐馆 ...... 路的两旁,站满了小姐,但凡见到慢行车辆,便蜂拥而上,拍着车门,招呼停车住店,我难予理睬地继续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见到合适的店,不是门前停车太多(我的车要停在外围,车、货都不安全),就是门前无车(说明这家生意不好,人、食有问题),要不就是招牌上的食物我不喜欢。走着走着,我看见了一家“四川饭店”,虽然天未黑尽,但店堂灯光明亮; 门前停了几台云南牌照的箱式货车,一看就是运烟车。我毫不犹豫地把车开了过去。因为这条线是云南车
驶向华南、华东、华中、华北的主要路径,尤其是运烟车,他们长年奔跑在这条线上,熟知每段路上的优店佳食 ......

车刚停稳,就围上来几个小姐。“大哥,吃饭吗?” 异口同声地问。

我“嗯”了声后,转身叫醒还在卧铺上昏睡的小兄弟。

“大哥,要住吗?” 车下的小姐集体问。

通常情况下,长途车都是两个驾驶员,在这个时间是不会住下的。吃了饭,还会跑一段路,有些甚至根本不住店 ...... 而我,长期都是一个人,基本不跑夜路。车上的小兄弟是跟我出来玩的。根竹离广州还有五百多公里,刚好是明天一天的路程,所以,我是必住了。

“看情况。” 我敷衍道。因为我知道: 你一说要住,她们会立刻缠上你的......

我下车后,拿了条毛巾准备到店里找水洗个脸。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迎了上来。她戴了顶大红色遮阳帽,长长的帽檐挡住了光线,使人很难看清她的眉目。格子布衬衣长袖挽到了肘上、腰系一条兰围裙、一条黑色大脚裤、一双黑色平绒宽口布鞋 ......

“大哥,辛苦了。” 她热情的问候。见我手上有毛巾,马上向门外喊道,“茵茵,去拿个干净盆子,打点热水来。”

这时,我才发现那辆“五十铃”运烟车的前面还有个小女孩。她长的非常甜美,短发上压了根白色发箍,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和一双泡沫凉鞋。她正在逗着一只小狗玩耍。听到叫喊后,她欢快地引着小狗跑向店堂后面。

本来我是打算找个水龙头随便洗一下的,这样一来,我只好找条矮凳坐下了。我用眼瞅了瞅那三桌云南驾驶员,他们都正吃着汤锅。

“大哥,想吃点啥?” 红帽女人问我。

“有什么好吃的?”

“有汤锅,有炒菜,有面条。”

“都有什么汤锅啊?”

“有排骨的,有鸡肉的,有肘子的,有兔肉的。”

我想了下,说: “就排骨的吧。两人的。”

“好的。”女人去了后堂。

小兄弟睡眼惺忪地从车上下来了,可一见到门口站了几个小姐,顿时精神抖擞,他逐个打量了一番,大声问我,“张哥,住这吗?”

我没好气地笑了下,没理他。

这时,那个叫茵茵的小姑娘,端了盆水向我走来,那只小狗在她身前身后蹦哒着。快到我跟前时,小狗突然尖叫一声,被她踩到了。她人一惊、腿一软,一个趔趄,把半盆水全泼到了我身上。她也吓的大叫一声。红帽女人迅速从后面跑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厉声问小姑娘。

“我......” 小姑娘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平常,我最不愿意看到小孩子的两个表情: 一是委曲、二是害怕。所以,看到眼前这位小姑娘一脸惧色,我岂能忍心。

“呃,这广西也有泼水节吗?” 我对着红帽女人打趣道。

女人被我逗乐了。“对不起,大哥。真对不起 ......” 她连连道。

“没什么。反正我也要洗澡、洗衣服。提前洗了,吃饭还舒服点。” 我见小姑娘还杵在那,便说,“小妹妹,快去看看你把小狗踩的怎么样了? 看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小姑娘终于笑了,羞赧地说了声对不起后就跑开了。

“哎呀,这位大哥真风趣。”女人轻拍了我一下,释然道,“那你快去洗个澡,把衣服拿给我洗。”

“用不着。你还是叫人把这打扫一下吧”

等我洗了澡、洗了衣服出来,我要的汤锅已经放在了一张矮桌子的中间。锅下是个小木炭炉,锅的周围摆了好几样配菜。配菜一般都是豆腐、豆皮、粉丝、白菜、萝卜、青笋
类 ...... 小兄弟正站在门口,和那几个小姐嬉闹。我把洗好的衣服凉在了驾驶室里,然后坐到了矮桌边。

在贵州,由于冷天多,所以大多公路餐馆都爱在店堂里摆放“回风炉”,炉子上面是块四方钢板,中间有洞,这样它即是炉又是桌,汤锅也是主打供应 ...... 而进入广西后,几乎所有的路边店里都有这种矮桌、矮凳,只不过有的多有的少。矮桌子中间是个圆洞,是专门用来吃汤锅的。

汤锅,是驾驶员普遍喜欢的就餐方式,有汤有菜,有荤有素,十元一人,吃的舒服又实惠 ......

小兄弟站到了我身边,问: “张哥,我叫个小妹过来吃哈?”

一路上的规矩就是: 你叫哪个小姐一起吃,等于就对她下了订单,晚上她就属于你,一次五十,一夜一百; 而老板既不会多要客人一份饭钱,也不会抽取小姐的佣金,因为小姐在店里干活是没有工资的 ......

“今晚你还要搞?” 昨晚在河池,我和他各睡一个小间,他在隔壁搞了整整一夜。“你还是给你未来的老婆留点吧。”我挖苦他道。

“哎呀,张哥,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在成都,耍女朋友又耍不到,耍小姐又太贵,而且又危险。现在出来了,你就让我解解恨嘛。” 小兄弟恳切道。

“我现在也没老婆。可我也没像你......”

“你张哥谁不知道? 越是没老婆,越是有女人投怀送抱。可我 ......”

我不想再听他奉承、讨好我,便问:“你叫的哪个?”

“嘿嘿...... 穿超短裙的。”

我一看是个胖妹,而且长的也不怎么好看。“嗨 ...... 你怎么不选她呀?” 我用筷子指了指抱着小狗、坐在门边的泼水小姑娘说。

小兄弟扭头看了下,说: “不胖。没劲。”

我蔑视了他一眼 ......

吃过饭,我上楼看了下房间,非常干净,不过全部都是双人间,开两间要多加钱。于是我告诉小兄弟: 你今晚只能做一次。小兄弟答应后就去洗澡了。

我泡了杯茶,从车上拿了本《中篇小说选刊》,在过厅的一张长椅子上坐下了,因为长椅的上方正好有盏壁灯。不一会,守车的老头来了,他告诉我说我的车有个轮胎没气了。我出去一看,是个外胎,就问老头附近有补胎的吗? 他说有,离这不远。我问他能帮忙去叫胎工过来吗? 他说没问题。我又继续坐到椅子上看我的书。哪知老头回来说胎工很忙,让我自己把胎卸下来推到轮胎店去。我只好叫小兄弟先别去干那事,给我打个下手。小兄弟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问我可不可以换上备胎算了? 我气恼地说: 都住下了,附近正好又有补胎的,还怎么可能用备胎呢?! 小兄弟无奈地蹲在一旁,看我顶起车、卸下胎。我让他看着地上的工具,自己推起轮胎去了轮胎店 ......

等我补好胎推回来上到车上、收拾好工具,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小兄弟着急忙慌地拉上胖
 妹去了房间。

我拿着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间冲洗一下。走到过厅时,我看见“泼水妹”正捧着我那本《中篇小说选刊》,看的聚精会神。发现我进来,她忙丢下书想站起来。

“你看你的。我还要去洗澡。” 我朝她道。

“那我再看一点点。” 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后,又急忙拿起书,去翻找刚才看过的书页。

当她再次看到我从楼梯上下来时,急匆匆地连翻了几页,可能是想看哪个故事的结尾。

看着她的乖巧相,我忍不住问: “喜欢看书吗?”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等着。”我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室。

我每月都要买很多书,家里一部分,车上一部分。车上这些,看完了就扔了呢,又觉得有点暴殄天物。有些书可以拿回家,但有些刊物就觉得没必要拿回去了,可放在车上,实在是很占地方 ...... 这下,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它们搬下车了。

我从驾驶室里搜出了二、三十本刊物,《中篇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收获》、《当代》、《译林》、《十月》,我把它们放在椅子上对她说: 这些都给你。

“真的。”她高兴极了,上下浏览了一个下。问,“你都不要了吗?”

“我都看过了,正想往哪丢呢?”

“别丢嘛,带来给我好吗?” 她殷切道。

“好啊。不过,你喜欢看那类书啊?” 我认真地问。

“都喜欢。要是,有那种很精彩的长一点的就更好。” 她很天真地道。

“好的。”我允诺道。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抱着书上楼去了。我见小兄弟还没出来叫我,便又捧起那本选刊在看。不一会,我听到有脚步声下楼来。我抬头一望,是那位红帽女人。不过,这时的她,没再戴那顶帽子了。刚洗过的披肩长发,弯曲而又杂乱; 一件宽松的深色圆领衫没能掩蔽住她那高耸的胸部,一条浅色休闲短裤下,是一双白皙、匀称的小腿。她脚穿一双塑料拖鞋,“啪哒”“啪哒” 地走过来,坐在了长椅子上。其实我在吃饭时就已经知道她是老板了,也发现有个云南老驾驶员对她动手动脚而她却毫不在意 ...... 我朝她点点头,笑了下。

“怎么?你的朋友还没完事?”她问。

我笑着说: “快了。”

“要不,我给你也叫个小妹?”

“兴趣不大。”我如实答道,抽出一支烟,点上。

她被我说的一愣 ...... “给我抽支烟好吗?”

我递给她一支烟,又用打火机给她点着。我就在她把脸前湿润凌乱的头发拨向脑后时,借着火机的光亮,才真正看清了她的面容,原来她长的很年轻、很漂亮。

“经常跑广州吗?” 她问。

“是啊。不过在根竹很少停。”

“那以后可要多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哦。我姓钟,大家都叫我钟姐。泼你水的那丫头是我女儿,叫茵茵。”

“那是你的女儿? 是抱养的吧?” 其实,我已看出泼水女孩长得很像她,不过我仍难相信她会有这么大个女儿。

她朗朗一笑,说:“你是在夸我年轻呢? 还是真不相信呢?”

“都有。” 我诚然道。

她歪着头,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说:“我怎么老是觉得你不像个司机。”

“我是个彻头彻尾、标标准准的司机。”我告诉她。

她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问: “你觉得我的店还可以吗?”

“哦,非常好。你做的汤锅很好吃。”我由衷赞许道。而心里想: 这个女人不但漂亮,而且老练、机智,还充满热情 ......

“谢谢你的夸奖。我的炒菜也很好吃的,下次来尝尝。” 她的邀请很诚挚,没有一点拉生意的味道。

“好的。我会来的。”我允诺道。

“干脆别等你朋友了,我再给你开个房间,你先休息吧。”

“不用。他是闹的凶三秒钟。

她大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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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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