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九邑 - 2021 （四） 小石城

翌日，离开孟菲斯的时候，出了点状况。横跨密西西比河的大桥封闭维修，奇怪的是附近居然没有绕行标识。只好将车停到路边，打开全球定位地图，收索过河路线。

偌大孟菲斯，一共也就两座跨河大桥，这也难怪，密河中心线就是州界，跨河及跨州，哪能如市内交通般方便。

等我们摸摸索索赶上五十五号公路桥时，道路早已车满为患，大小车辆密密麻麻，细细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慢慢悠悠，我们开过密西西比河进入阿肯色地界。

接下来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立刻便能体会啥是农业州的氛围。延绵一百五十余英里，小车不紧不满，与西行车队为伴，向着另一目标，小石城，飘去。

小石城，既是阿肯色州第一大城，又是州首府。中西部肿么啦，怎么向中国一样。

这颗小石头，确实不大，人口才二十来万，典型的南部传统保守主义地盘。有名的东西不多。然而，让小石城最为出名的两件事，都牵连上政治。

小石城出了个蓝蓝的美国总统，年轻的民主党人比尔克林顿，也不知他怎么被红州农民们选为州长的，也不知怎么就坐上总统宝座了，一定是前任州长太让他们失望。

克林顿的确是个人物，乔治城大学、耶鲁大学的法学学位，加上成为罗德学者以后在英国牛津镀的那层金身，典型学霸一枚，他代表了民主党年轻一代，引领第三次浪潮，不当总统都难。

克婆娘更厉害，芝加哥大城市人，著名女校卫斯理学院毕业，再进入耶鲁法学院。从事律师职业的她，相中克林顿成为日后步入政坛的小石头，居然能够舍弃都市豪华，一头扎进鸟不拉屎的小石城，苦心耕耘，石破惊天。不但第一夫人桂冠加身，还險些成为美国第一位三军女总司令。

事成之后，伉俪双双迁徙更属于他们的纽约，玩政治的民主党人，不去纽约或加州，就是纯粹的傻蛋。

正如历届总统一样，立牌坊的事一点不含糊，发迹的地方一定会建总统图书馆。小石城历史上，见过总统世面的估计也没有过，市区的克林顿图书馆，应该是该市地标建筑和游人打卡地之一。

年轻时受过的红色洗礼，已经深入我们的骨髓，已无染蓝可能，自然没去城中的克林馆凑热闹了。

到是小石城的另一历史事件，我们事必躬亲，非看不可。

当年小石城市政当局与很多商界人物，为了将他们的下一代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至于人才外流，决定修建一所一流中学，提供最好的教育，不逊沿海地区。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小石城中心高级中学，该校始建伊始，就有高大上计划，一九二七年，斥资一百五十万使该校成为当时全国规模最大、设计最漂亮和最昂贵的中学设施，没有之一。

校园主建筑，采用哥特式欧洲风格，可能主要受当时阿肯色主流欧裔白人影响，加之美国南部仍然处于种族隔离时代，学生皆为白人。

一九五四年，联邦最高法院，在著名布朗诉托佩卡教委案判决中指明，公立学校实施的种族隔离违宪。尽管法理上任何肤色的学生都有权利上这所好中学，但因经济条件、生活习惯、文化差异，离真正实现这个目标的现实，还有很长距离。

利用这一契机，一位名叫黛西贝茨的著名黑人民权活动家、出版商兼记者，为了实现平权教育，或者自己职业生涯的理想，她游走阿肯色黑人社区，鼓励非裔后代进入这么好的中学接受教育。当时的阿肯色州长奥瓦尔福布斯及州政府采取对付高院判决的办法是，另外新建规模稍小，但建筑结构一模一样的霍瑞斯蔓高中，以此满足非裔学生的需求。

但黛西贝茨的要求更高，她要想达到完全黑白混淆，奔走于政府与法院之间。其间，學校为了不致违宪，而又不愿黑人入校，这所学校竟然关闭，有钱的白人纷纷跑去外州上学。事情闹到一九五七年，最终州长妥协。黑人社区富裕家庭的学生，也有不少憧憬进入小石城中心高中的愿望。虽然并非所有黑人青年都希望与白人同校，经过自愿报名，组织筛选，还是有二百黑家子弟报名。学校当局则拟出严格的入学要求，与当今藤校招生，出如一辙。其中最为苛刻的有一条是，无论任何原因，黑白学生发生口角，黑人学生都会被勒令退学。有很多黑人家庭打了退堂鼓，最后，新学年开始仅存十名非裔学生坚持要上小石城中心高中。

开学那天，愤怒的白人家长们，围满了学校周围的街道威胁来上学的黑人孩子。加上新闻机构报道的队伍，现场一片混乱，奥瓦尔州长派出了阿肯色国民警卫队维持秩序，在白人至上的年代，这些警卫其实在拉偏架，结果十名学生中走散的女孩，如过街老鼠，遭到路人叱责、威胁，学校也没能进去，赶忙消失在街头，登上公交车回家。

这还了得，阿肯色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抵抗宪法赋予这些学生的权利，时任联邦总统的艾森豪威尔，即令美军第一零一空降师，一千二百名三百二十七空降战斗群士兵奔赴小石城，真枪实弹，全副武装，为学生保驾护航。十名录取的黑人学生，此时又吓跑一名。算了，这阵仗，还是别去遭罪了，结果就有了后来著名的“小石城九”了。

因为这一缘故，小石城中心高级中学，成为国家历史名胜，就在学校街角，当初记者用投币电话向全球报道新闻的加油站的对面，有了小石城中心高级中学国家公园，成为后人了解这段历史的去处。

上述经历，都是讲解员口中，以及图片资料和进入学校巡视后所获。来这颗小石头的意义，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