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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亩梨园 永别了我的记忆(一)

(2007-03-20 00:35:02) 下一个

雪花飘落的季节,我嗅到的并不是冬天。养蜂人的帽子边沿垂下来一圈渔网,让我驻足良久,思量着他周围翻飞的昆虫给他带来了多少甜蜜。(20多年后我在《射雕》里看到的带面罩的黄药师简直就是那个养蜂人的翻版,只是20多年前的我没想到养蜂人会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梨花是平面的,蜜蜂来去自如,小孩子不敢招惹;不像芝麻花是一个筒,如果蜜蜂钻进去,把花瓣一头捏住,它就被生擒活拿。每年都有一个月的花海,每年都有成排的蜂房,每年都有飘逸神秘的养蜂人。微风十里柔情,梨花放肆着娇媚,绵延在整个山坡,枝枝怒放,树树洁白。细雨如丝,柳条婀娜舒缓,翠绿迷人,如盈盈的宫女;带雨的梨花却素白典雅,含蓄委婉,更似脱俗的妙玉。《封神榜》里说女娲似梨花带雨海棠醉日,看来我从小就徜徉在仙女的世界里,可是竟没有一个警幻仙子带我尽声色之娱。
蜂舞花笑中,绿叶悄悄点缀起光华的枝干;燕子回来的时候,嫩嫩的果实就会隐约在叶底。小学校的钟声规则地丁丁当当了一个学期,暑夏时节终于开始了放牛娃的狂欢。一个个光腚从池塘里冒出来,爬上梨树,猎取当小偷的欢乐。正晌午太阳最强的时候也是看园人熟睡的时候,游击在此时最佳,只是偶尔会在光屁股上留下毛毛虫激情亲吻的痕迹。
梨子最甜的时候是它马上要落的时候。北风一层层地剥落了树叶,满园堆积。空荡荡的梨园看不到边际,好像头顶湛蓝的天空,辽远深邃,萧飒荒凉。而偏偏有几个皱巴巴干瘪瘪的梨挂在树枝,孤独而倔强,仿佛沙漠里枯死的胡杨。
当天空变成彤红色的时候,寒冷就会沁入单薄的棉袄。没有风声的晚上,雪悄悄落满一地。煤油灯的旁边,说书人的坠子声里还在流淌着裴元庆的勇猛;土屋外,梨树却不知不觉穿上白亮的战袍,横纵有序,杀气腾腾,如瓦缸军排满山坡。
隋唐的评书一直在听,季节也从没中断过交替。梨园却停止了枯荣。
当小学校变成工厂的时候,梨树早已变成了锯末。养蜂人也许殉情了他的阿馨,看园的老头儿应该成了老土地。唯有我还在无据地游荡,失落在不再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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