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水库,有一对居士夫妻常年义务看守,时间长了,我竟然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他们两租住在水库对面一个小砖房里.平时非鱼讯的时候,都是他们两在这默默看守.
每到上午10点多,我和大刘居士从水库这头出发,步行到对面居士的屋里去过斋.一路上会经过2个小小的村落.一些老人和孩子会好奇的打量我们,有时候,一些人甚至会来问我,你是不是来守水库的?看来年年都有守水库的人来,他们也是早已知道了.
居士夫妻租住的是附近村民的房子,房子就起在水库边,视野开阔.很典型的东北农家,矮矮的围墙,堆得高高的玉米秆.不同的是,房子旁边锁着一条非常凶猛的狼狗,一见我们来就不停的叫着,想冲过来,所幸是用铁链锁着的.听见狗叫,居士迎了出来.听说他已经50了,可看上去年轻,好象只有四十多岁,气色很好.他妻子可能因为东北天气的原因,现得苍老些.匆匆说了几句,居士就去接我们的班了,他要等我们吃了饭再交班,那里不能少人.
一进屋,大厅里一个大灶台,一个大水缸,除此就什么都没有了.里屋也就是一个炕,一张桌子,一台14寸的电视机,放着慧律法师的讲法.看着这样的地方,我觉得比起我们住的寺庙,却也差不太多了.听说他们夫妻放弃自己的家,在这里守水库已经有些年了.女居士开心的端上早已做好的饭菜和各种特地准备的水果,脸上风霜侵蚀的皱纹也一条条的展开."多吃些,吃饱,你们辛苦呀.",听着这话,实在有些感动.这饭菜也特别的香.我们吃着,居士一边看着我们,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居然让我有了一种家里的感觉.或许,我的母亲这个时候看到别人的儿子,也会是这样的感觉吧.父母在,不远游,我却真是个不孝的儿子呀.底下头去,大口吃着菜,不愿让别人看到此时我的表情.
先吃完饭,大刘还在继续,我走出后门散步.水库边是篱笆围着的菜地,从这里看不到我们守水库的房子,被山挡住了.但对面一大片滩地到是看得很清楚.女居士走了出来,指了指对面的滩地"下午去那里帮我守守吧,我要去弄点柴火来"于是,下午我又转移了战场.
说是滩地,其实也就是水库边的一片乱石滩,水大的时候应该是被淹在水底的,旱的时节就露了出来.一条小溪蜿蜒流入水库,旁边不远处是一小片杨树林,再后面有一个小村庄.
乱石滩上长着很多野菜.这到不是我认识,而是因为,不时的,就有村里的村民带着篓子来这里找野菜.问了问,说是在找水芹菜,这名字,听了就好吃,再看看,嫩嫩的,满好看的样子.
地方开阔,风很大,刮在脸上居然觉得生痛生痛的,难怪女居士一脸的苍桑,这样的风,实在是比刀子还狠呀.
远远的,溪水中走来几个人影,手里拿着什么.好象是网,抓鱼的?我猛的警醒起来.只说这个水库是被我们包了,可没说这条溪也不能抓鱼呀,我凭什么管他们呢?细细的看,清澈的溪水里不少小鱼苗游动着.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界限,溪边离水库10米远的一棵树是我的底线了,如果他们过了这棵树,我就赶走他们.就这样,我站在一边,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们.抓鱼的是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应该是闲得无聊来找乐子的,没学佛前,我也这样干过.
鱼呀,快快过到树这边来,到这里来我就可以保护你们了,我默默的念着,大群的鱼苗受到惊吓窜了过来,那几个年轻人看了我一眼,却始终也没有走过我默定的范围.直到他们离开,我才坐下休息,这时到觉得有点紧张起来.要是当时他们过来了,不肯走怎么办?那估计只有和他们打架了.他们好几个人,我一个人不说,现在身体还虚得很,肯定是要吃亏的,难怪居士要养一条大狼狗了,有这个家伙也相当于有核武器了,威慑力不错的.
渐渐的,天色开始暗了,我坐在湖边看晚霞.红彤彤的云彩,布满了半边天,那背光的地方却是一种深深的靛色,看上去和黑色差不多,夕阳却不知道隐在哪片云霞之后.湖面金光闪闪,仿佛一池水都成了金汤.小学时候老师布置功课,要我们看日出,但我偷懒,不爱那么早去爬山看日出,于是下午跑去看日落来交功课.那时候的我就总会幻想这些镶着金边的云彩上,是仙人们的战车.及到后来看 还珠楼主 的"蜀山剑仙传"后,想象力更是丰富,常常的会抬头看天,希望能发现一道剑光掠过天空.真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云霞,又让我有机会记起这些往事来.
远远的听见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女居士从远处过来了,包着条头巾,我几乎认不出她来了.居士很喜欢和我说话,总不停的讲着.我想,在这个地方,除了他丈夫,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来和她讲话了吧.她告诉我她以前是本地很有名的一个大仙,很多官找她看病或问事情都要预约排队,她说着自己是如何被师父教化学佛的,说着在这里守水库被当地人欺负的日子,说着被人丢砖头砸伤上医院的事情,说着自己如何放心不下这水库里的众生,说着自己为了保护水库里的鱼儿象波妇一样的去骂大街让所有的人都怕她,她一直的说着,我静静的听着.末了,她笑笑,你回去吧,晚上这里我们来守.
慢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似乎有千种滋味.真要是我,为了这些鱼,舍弃所有的生活和享受,这样过也许是一辈子,能行吗?我发愿说要利益一切众生,救一切众生脱苦,这到这个时候,我做得到吗?做不到,我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尽管有千个理由,但这一个答案仍说明了一切.我仍是舍不下这个我呀.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明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踏着淡淡月色,继续朝前走去.
本想就此让这个帖子沉下去,但有师兄和我说,要写就写圆满,想想也是,做事是应该做圆满.再者,我以前读网络小说时,最痛恨的也是那些写了一半就没消息的人.因此,还是继续把这个故事写完吧,不过也不太长了,在此多谢各位一直关心的师兄们.
这天下午,大刘居士在外看守水库,而我趁此机会在屋内打坐休息.正坐到静处,隐隐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吵闹,吵了几句便没了声音. 听这声音,应该没什么事,如果有事大刘应该会叫我出去,这么一想加上打坐正到舒服的时候,不愿下座,于是就没去管了.
待到打坐完毕,出门一看,屋外没人,大刘在远远的地方坐着.信步走过去,和大刘坐到了一起.不大会,居士夫妻两过来了,旁边一个本地的女人一直跟着他们说着什么.我们迎了上去,一问才知道,刚才我在里面打坐的时候,外面出事了,女居士被人打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初来水库的时候,王居士从刀口下救下了好几十条狗,因为庙里养不下这么许多,就在附近找了一些保证会好好对它们的村民,把狗送给了他们养.这个跟着居士夫妻来的女人,她丈夫便是当时去领狗来养的人之一.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几天,他居然把那狗杀来吃了.女居士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就过来找他.也就是在我打坐的时候,女居士在水库前碰到了那个男人.居士问他,为什么把狗吃了,没想到的是,那男人骂了一句脏话,拿着铲子就来铲居士,幸好当时有人在旁边拉住了,就这样还是把居士的脸划伤了.居士报了警,男人被带走了,而他女人则哭着来求情了.
看着那女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可见公安在这些村民心目中还是有些威严的.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只可怜了那只狗儿了.理论一番后,居士夫妻和那女人离开了,大刘换到对面去继续守,而我则坐在了大刘的位置上.
心里一直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到这些人只为了口腹之欲,便不畏惧因果,实在是可怜愚痴.而那狗,才脱离虎口,本以为可以碰上几个好心人,安度余生,却碰到这等屠夫手中,实在是可叹,想来也是因果吧,可惜我等凡夫是看不明白的.
正看着山坡上一群山羊,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矮个子,大概五十多岁,戴着个七十年代的军帽,衣服穿得还满整洁.他朝着我一裂嘴,我也微微一笑 "放羊?" "放.放羊." 好象口齿有点不清,还有点结巴. 看得出,他对我的感觉很好,伸手抽出一只烟递给我,我摇摇头,于是他自己点上,打开话匣子开聊了.从他的羊很快就聊到了他的家事,他很神气的告诉 "我杀过人,那个人对我不好,我冲到他家里去,对他一枪,后来公安来抓我" 他举着双手做出一个被捆的姿势 "但他们说我是疯子,又把我放了." 他嘿嘿的笑着说 "我是疯子,他们拿我没办法,谁惹我我就杀了他,他们拿我没办法,我是疯子."
看着他嘿嘿傻笑的样子,我忽然想起女居士告诉我的,别人偷鱼都可以抓,但一个老疯子如果偷鱼千万别抓,他杀过人,而且因为是疯子,公安也不管他.应该就是这个了.想到这里,我不禁瞟了瞟他的身后,看是不是带着刀枪这类的东西.他依旧傻笑着,自顾自的炫耀着他杀人的光荣历史.我只是听着,不久他也说累了,大叫着赶他的羊去了.
哎,我又叹了一口气,近来叹气却是越来越多了,真是可怜悯者呀.古人有句话,可怜者自有其可恨之处.仔细想想这句话,好象也有些道理呢。
又是一辆摩托车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两个年轻人,问我是不是庙里看水库的,然后居然向我问佛法,这实在是让我惊奇了好半天.聊了会天后,他们骑车走了,而我还在为这些天来头一次有本地人问佛法而兴奋不已.
晚上2点,和大刘一起起床开始巡逻,碰巧的是,今天守水库的男居士和孟居士一起过来了.我们4人沿湖走着,没开手电.孟居士眼尖,忽然发现路边停着几辆摩托车,有人偷鱼!,他马上窜了过去,手一摸油缸,还是热的,看来人还刚来.我们点亮了手电,朝水库边冲了过去,几个人影在水边站着,一数起码8个人."干什么的!"孟居士一声吼,顿时那几个人撒腿就跑.我们守在摩托车边,伸手就逮住了两个.用手电照过来,我却傻了眼,正是白天向我问佛法的那两个年轻人.哎,这叫什么事呀,原来白天是来投石问路的呀......
被抓住的年轻人很嚣张,不停的叫嚣着附近几个地痞头子的名字,说自己和他们如何熟.又讲到自己和公安关系如何铁.孟居士说话了"你不要讲那么多人,你就记住我好了,我姓孟,要找就来找我." 那边也开始拨110了.不多久,警察来了,这年轻人和警察好象是有关系,警察袒护着他.有意识的是,那几个值班警察上班时喝了酒,被我们发现了,于是孟居士告诉他们,如果你不按公处理好这个事情,我们就投诉你违反公安部五条禁令,上班喝酒.这下警察紧张了,马上按公处理,并且把我们拉到一边求情,千万别告他.这时候,那年轻人再一口一个"哥"也不管用了.警察"哥"对年轻人说,少罗嗦,我自身都难保了,还管你什么.
警车把那几个偷鱼的年轻人带走了,孟居士他们也跟了去录口供.一场闹剧结束后,山里又恢复了清净. 我独自沿着湖边的路慢慢向回走着,月亮还是很亮,我却很迷茫,哎,众生为什么就这么难教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