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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颜(上)

(2005-10-04 15:59:46) 下一个
月之颜(上)

(以前和“子规”合写的小说,^_^)

殇月篇

  没有想到锁心链竟然裂开,在我入商庵十年后的某一日裂开,我又看见了商颜久违了的笑容,积聚在锁心链里本应该我接受的苦楚,忧伤,眼泪,心痛一瞬间袭击了我,我软在了地上泪眼婆娑。我看见他伸出手清清楚楚对我说,殇月,弦月的皓哥哥已带走了她,我是不是也可以带你走?
                 
  身为月国统治者的父皇有三个子女,朔月,弦月,殇月。我是殇月——月国的三公主。
  是未成年而死的意思,我就如这个名字一般不详。母后生我时应难产而死,而在我的第一声啼哭中,星竟一反常态地逼近了指示月国命运的星。父皇认为这是不详之兆,因此赐我名为以期能冲淡厄运,并对知情者严以警告不允许透露我的情况。第二日便明昭天下三公主刚出生就死去。是日夜,回归原位,而我,被安置在了皇宫最深处的桂苑里。
  桂苑里满植月桂树,秋季一至,到处是桂花的淡淡香气,我在香气里昏昏沉沉地睡去,而时则单调重复,从茂密的月桂树枝头呼啸奔远。
  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但有很多事情我还是知晓。
  我知道,我的哥哥叫朔月,姐姐叫弦月。
  我知道我十五岁时哥哥带兵征服了温烈族,带回了温烈族的公主温雅并娶她为妻。
  我知道,月国臣民将姐姐奉若神人,因她娇秀清丽的面容与上古流传下来的有名的圣女图里的圣女一模一样。
  我知道,在父皇的统治下,月国国泰民安。
  我也知道,在大家的心里,没有三公主这个人的存在。
  在月桂树旁居住的我,迎来了自入住桂苑后的月桂树的第十八次花开,同时,亦等到了踏出这个禁闭院落的机会。
  那日,我一如往常坐在掩在月桂树中的亭子里品茗,无意间抬头,却隔着枝枝杈杈看见了父皇走进了院落。一阵恍惚,似乎有记忆以来看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不由抚上自己的眉目,与他相似的眉目在清楚昭告我们血浓于水的联系,可眼前所见的人,却依旧是陌生。而这种感觉,在我三日后坐在花轿里时更加强烈了。
  低眉顺眼正襟而坐,这是月国公主出嫁,我应维护月国的尊严。
  三日前,父皇来找我,让我代替弦月嫁给商国的皇子商颜,我甚是诧异,在半月前我就知道商国下聘来月国求亲,希望二公主弦月嫁给商国的皇子商颜,为何现在……
  弦月和他的侍卫走了,就在昨天晚上。父皇说完这句话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私奔这两个尖锐的字硬生生戳进了我的心里,原来,如此。
  你就当自己是弦月吧,我也会将你当作我的二公主,你们的容貌相似,不会有人怀疑的。
  我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我说父皇我知道了,我是弦月,是月国的二公主,三公主刚生下就夭折了。
  于是,我走出了桂苑,穿上了嫁衣,走进了花轿,随着大批嫁妆来到了商国。
  其实几十年前商国只是一个部族,因了首领,也就是现在的商国统治者商盎卓越的领导才能,以及商族人天生高明的经商能力,才使得商族发展成为商国,并在近几年内迅速壮大,成为了能与月国相抗衡的国家。
  这些都是父皇告诉我的,他说你一嫁过去就是皇子妃,以后定然母仪天下。
  喧闹人群,浩荡队伍,我就这样,成了商国的第一个皇子妃。
  商颜是个优秀的皇子,即使他那么年轻。商盎也这个唯一的儿子更是器重,几乎将所有的权利交予他,自己只等着退位安享晚年。
  商颜可以对每个人抱以和煦微笑,唯独对我冷冷淡淡。在新婚第二日晨抓住我的手腕问我的手背上怎么会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我说是天生的,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自后,离我总是远远距离。
  尽管这样,他的王者之风,挥手间的刚毅,言谈中的自信,无一不吸引着我,只要一想到他是我的夫君,心便会温暖起来。
  他批阅奏章时我偷偷在暗处看他,看他紧琐的眉头,挺直的鼻梁,他硬朗的面容以无补深刻的方式烙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只岁他而忽上忽下。忽明忽暗的悲喜。
  很多很多的夜晚,我一个人坐在窗边,晚风拂过我的脸,我的长发在风里纠结,一如我烦乱的心境。我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我无法当面询问,只得尽力对他周详照顾,期望博他欢喜,可他,始终都是默然态度。
  但那一日,他酩酊大醉,紧紧抱着我喃喃地说弦月,你在我的胸口留了那么深的伤疤,十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你。我于刹那间彻底明了,他口中的弦月,其实是我姐姐,而她的手背上,没有月芽形的胎记。如此这般,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他对我的冷漠,是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弦月。
  眼泪滴滴嗒嗒地流下来,从脸颊滑至下巴,落进了他的脖子里。我泪眼迷蒙,声音却清晰无比。我说,我是殇月。
  他似乎已醒过神来,臂膀渐渐松开,低头望进我的眼里说,你们长得真像,即使已过了那么多年,我记忆里的她依旧是那般模样。
  我是她妹妹。
  我从未听说过月国有三公主。
  因为三公主十八年前就已死去了。
  诡异的气息飘散开来,许久许久,他用低沉声音对我说起了与弦月的相识。
  十年前,商国还没有现在这般强大,很多贵族都要亲自到其他国家经商,而我随叔父去了月国。月国的国都城外有一片很大的月桂林,我经常在闲暇时去那里。但有一天却在林子里迷了路,后来就遇见了弦月——她是偷溜出宫的。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月国人奉若圣女的二公主,因为她的面容与举国上下各处供奉的圣女图里的圣女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稚气。
  她娇声呵斥,拔出佩刀伤了我,却又趴在我身上哭得手足无措说对不起其实我迷路了我以为你是坏人才伤你的你不要就这么死了我好害怕啊。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但还是安慰她没关系我没事。那时候我才知道,她的娇纵蛮横只是保护自己的假象,实际上,她是那么脆弱。后来,一个男子来到树林找到了他,又为我上了药将我带离了月桂林。然后那个男子就带走了她。
  她走时被那个男子驮在背上,对我说你要记得是我的皓哥哥救了哦。而我,在她离去后连续十年梦里都能听见她娇俏糯软的声音。
  所以我向月国求亲,我揭开你的红盖的那一刹那,十年思念全都涌现,但第二日发现你的手背上都出了一个胎记,我就知道,我错过了她……
  我听着冗长的诉述,意识逐渐模糊,渐渐入睡,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而商颜就坐在床边,他的眼睛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似乎要看进我的心里去。
  殇月,你是叫殇月吗?
  我勇敢地望着他,字字顿顿地说,是的,我是殇月,是弦月的妹妹,是你的皇子妃。
  他忽然笑了,笑得那么温柔,他说你和弦月真的很不一样,你的性格很倔强。
  当然,我怎么会和她一样。我在心里说,她自幼便是月国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宝,而我一生下来就是注定要孤单的人,我若不倔强,怎挨得住那么多年漫长时光?
  我垂下眼帘,听见他说,殇月,以后我会用心对你,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自后,她果真对我关爱有加,日日抽空陪我,与我一起品茗作画。他总喜欢吻我的眼睛,轻轻地唤我月,每每此时,我都会觉得很幸福。
  我想若就这么下去该有多好,就让我这样生活下去,与他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从未想到,平静之下必然波涛暗涌,当我怀着商颜的孩子三个月时,商国边境告急,而侵略者,是月国。
  得知消息后,我一下子失去意识,觉得所有声音都入不了我的耳,只有无数疑问在心中盘旋不下,为什么?为什么月国要攻打商国?为什么在我嫁给了商颜之后还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之后接受的便是商颜远赴边疆征战的消息。
  我以为我会被愤怒的商国人施以严惩,但出乎意料的,我居住的地方安静极了。
  是商颜,我知道,一定是他将我保护起来,使我不受外界的纷扰。我将手心放在腹部,感受胎动和商颜予我的温暖。
  半年后,月国统治者离世,两国和战,而商国,提出要带走月国真正的二公主,弦月。
  原本站在迎接列队最前面的我,看见商颜从马上抱下了一名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眼前迷茫一片。
  私下里派了密探去调查,终于明白了事情始末。弦月确实与那个陪她长大的被她叫做皓哥哥的侍卫私奔了,但一年后又回来了,一个人晕倒在城门前。而父皇,在商国未求亲前就有攻打商国的打算了,但商国的求亲打乱了计划,父皇为难至极。偏值此时,弦月离开,父皇便有了让我代替弦月和亲的主意,半年后,月国准备就绪,集中兵力进攻商国,不料父皇得了急病,皇兄朔月继位,与商国和战。
  那时,商颜领大队人马刚出城门,边发现踉踉跄跄晕倒在城门前的弦月,翻身下马,抱起弦月对朔月说,她我要了。
  再也等不到原本每日一起品茗作画的人了。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只得哀凄地笑,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月后,我的儿子,商国的小皇子出生,名为商皓。
  商皓周岁,尚颜继位,立殇月弦月为妃,后位空缺。
  在宫中偶遇弦月,远远望见她身旁站着的是商颜,我低头转身疾步走开,不要他们看见我的失落。
  手背上的胎记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变得炽热异常,让我原本满目疮痍的心更添伤疤。老天也不助我,天意也不顺我。
  暗暗地在弦月居住的苑外徘徊,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听见弦月的娇声轻唱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听见商颜说,月,你真是可人女子。
  月?原来这不是我所专属的昵称,原来在他的心里弦月才是他的归属,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是弦月的替身。仅因为我们的神似样貌他才会对我那般温柔,而今,弦月真真切切地立于他面前,那么,替身就该退场了。
  我找到一个巫女,请求帮助,她赠我一条链子让我挂在颈上。
  锁心链,佩戴之人不会再动情。她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伸手接过,紧紧攥于手心。
  夜凉如水,坐在镜前将锁心链望脖子上戴去,锁形坠子触及肌肤时凉意透彻心肺,我不由闭目,待再睁眼,发现镜子里出现的面孔遥远而陌生。
  那不是殇月,不是倔强的殇月,即使脸依然如故,但眼底的情愫尽去,毫无人间的爱恨憎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新纯净的气质。
  那个巫女没有骗我,她的话,果真应验。
  端坐镜前直至窗外发白,我起身缓缓走出住着的宫苑,径直走进商颜的寝殿,对刚起身的商颜说,皇,殇月想去商庵。
  祈福吗?
  出家。
  商颜楞住,用深邃目光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似乎要看进我的心里去,我亦不回避,牵动嘴角予他一个笑容。
  商颜,我已不是你的月了——或许,从来都不是。
  穿上道服,拿起拂尘的那一刻,我已跳脱世俗回归纯净了。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无嗔无痴,无欲无求。
  商庵里也有一片月桂林,我就住在林子旁,和两年前在月国时一样,唯独不同的是,两年前的殇月是孤单的,而如今却带着满满的回忆与伤痕在这里享受现世安稳。
  时光依旧单调重复,依旧从茂密的月桂树枝头呼啸奔远,而我将流年倒转,重复着时光。
  殇月,殇国之月,即使星已复位,二十年前被拨乱过一回的命盘已无法拨正了。
  我在月桂花香中昏昏沉沉地睡去,转眼十年,一觉醒来,看见商颜,然后听见胸口有东西裂开的声音。

(未完,下篇《商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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