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一个笔会,会址设在黄山屯溪区花溪饭店,这样,我终于可以拜望心仪已久的大师了。这位大师就是戴震,他是中国十八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被誉为中国古代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乾嘉学派的一代宗师。先生的治学领域异常广阔,不仅在哲学,而且在天文、算学、机械、水利、地理、文字、声韵、训诂、建筑、乐器等方面均有卓越的贡献。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先生治学,地久天长。
戴震纪念馆就在老街的巷子里,离老街只有五十步,然而,找到这里我却费了很多口舌,尽了许多周折。从花溪饭店的服务员到市井之人,我一连问了五个人,都不知道戴震纪念馆的位置。问到的第六个人是摩的驾驶员,他示意让我上他的车。我戴好头盔跟着他在一个老房子边下了车,他说纪念馆的前门在巷子那边。我付了钱,他便逃之夭夭,我兴冲冲往里走,问了问乡亲,这并不是戴震纪念馆。一个白发老大爷说,从这里到老街,老街往滨江路的方向有一个标志,再往巷子里走不远就到了。我按老大爷所指的方向终于找到了戴震纪念馆,但是院子门上两个锁紧锁着,我好失望。我的眼睛紧贴着门缝找寻了足足两分钟,又环顾了四周,四周是那样的宁静和寂寞,馆内更是凄凉,时光仿佛在这里空前凝固。我带着无奈,毫不情愿地走出了巷子。巷子尽头的老街人流如潮,门庭若市。
我怅然若失地走在老街上,仿佛是一颗失落的游魂。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我又一次向小巷走去,正是“深深小巷访戴震,萧萧易水仰大师”。院子门开了,我心里如释重负,院子里有一个少妇带着他的儿子在写作业。我买了门票,她取钥匙开纪念馆的大门。我恭敬地走进大门,这是一个一进三间的宅子,馆内只我一人。我静静地瞻仰着大师的风范,品味着馆藏的文献,咀嚼着名人的题咏。馆内的装饰极为简单,一个大厅,四个厢房,一个后院,其中三个厢房的荧光灯坏了无人检修,桌椅上的老鼠屎历历可见,这已是很长时间没来过人了,和先生相伴的除了寂寞就是凄凉,除了凄凉就是寂寞。我一处一处地聆听一处一处地记录,直到五点四十分,听到工作人员催促她的儿子收拾东西,才知道该是下班的光景了。整个下午我陪伴了先生160分钟,我的精神异常的充实,而我的情绪却异常的低落。
我茫然恍惚地走在新安江边的滨江路上,我的身体是朝着花溪饭店的方向,然而我的心灵不知何处何从,我的心底似有愤怒喷涌而出,我为先生而悲凉,我为徽州文化而悲凉。
如诗如幻的徽州,梦魂萦绕的徽州,“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曾几何时,对一个没有去过徽州的人,我常常以描述徽文化而眉飞色舞,对一个外省的朋友,我常常津津乐道以向他们介绍徽文化而自豪。徽州地域内顶级文化大师,我常常引以为理想的高地精神的家园而企慕不已,见贤思齐的渴望,曾经多少时候让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然而,今天的徽州,却让我感到莫名的悲凉和失望。一代代徽州的文化大师创造了光耀千古的徽州文化,然而却被饱受徽文化福泽的徽州人所抛弃,这是文化的悲哀。难道文化历来就注定是这样多舛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