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忘年交的朋友曾在给我的信中写道:“我虽然无法排解你心中的痛苦,但我愿意与你一同去分享痛苦。”初读这句话时,我虽然感动朋友的情谊,但觉得他的话多少有些用词不当。我们通常说,分担某人的悲伤,分担某人的痛苦。偏偏从他嘴里说出了“分享痛苦”,痛苦不是幸福,我们如何可以用来分享呢?后来这句话一直印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用错的这个词耿耿于怀。
前日晚间,云突然打电话说,她羊水破了,感觉快要生了,惊慌失措地问我怎么办?我问她老公跑哪儿去了?她的语气带着哭腔,说老公带旅游团,要下星期才回。
我匆匆赶到云的公寓,她身着睡袍,披头散发,两手捧着挺挺的肚子,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脸的茫然和惊恐。见到我,如抓着救命稻草,一个劲地问我:“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法语又不好,进了医院,你可千万要陪着我啊!”我感觉浑身上下在不由自主地抖着,我意识到云只有一个人面临分娩的关头了,作为朋友的我也同时肩负着更为重大的责任。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检查了宫缩,说还没到时候,给云一间病房先住下。当时已是凌晨一时,云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可脸上毫无倦意,似乎随时准备投入到一场战斗中。我虽然很累,但大脑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不停地与她闲扯着,这期间医生进来检查过,每一次都说还没到时候。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对于云来说,这过程夹杂着反反复复的疼痛和恐惧,兴奋和希望。直到一丝曙光射进房中,我才发现我们整整等了一夜。我强迫云小睡一会儿,她无助地看着我说:“姐,我知道你累,但请你一定不要走啊!”我点点头,她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坐在那里,看着云的脸,想着此时不知有多少的女子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也同样地等待着,她们的丈夫或情人或亲人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在静静地看着她们的脸,焦灼地等待着呢?
云睡到午时,我要扶她再去做宫检,她却突然痛得无法迈步,脸上的肌肉由于疼痛而扭曲。我慌张地叫来护士,云的脸一片煞白,我感到她冰凉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护士立即将她推进了产室,因为云的特殊情况,我也被特许跟了进去。
产床上的云疼痛不已,护士教她做有节奏地换气。云一手抓住床栏杆,另只手则一把紧紧地抓住了我。她的手之用劲,令我间接感觉到她的痛,我的手因为她不自觉地用力也隐隐作痛。每一次宫缩,她的指甲就会深深地掐入我的手中,似乎掐地愈深愈能减轻一些她的疼痛。我的手背上刻下了一弯弯云的指甲印。除了把我的手留给她,我不知道如何帮助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的云。她的脸上开始大滴大滴地淌下汗来,并大声呻吟起来。我的手脚由于恐慌而变得冰凉。我往云的脸上喷了些清新剂,她却一把抓过瓶子扔至地上,好像任何的干扰都会分散她战斗的力量。
这时医生和助产士都已各就各位。云痛苦地跟着医生的命令做着深呼吸,她拉我的手更使劲了,我疼得几乎要喊出声来。随着医生的“用力!用力!”我只觉得云的指甲长久地掐入我的手中,似乎要透过肉掐入到骨中。我疼得再也无法忍受,喊了出来,就在同一刻,一声更为响亮的“哇,哇……”盖住了我的喊叫。我惊讶地看到一个血糊糊的小肉球落在了医生的手上。云满头的汗水,闭上了眼睛,手也渐渐地放开了我。此时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身体上,她是那么的小,她双目紧闭,眉额紧缩,四肢不停地在空中乱划着。听着她洪亮的哭声,我的心跟着狂跳起来,那一时刻的震撼使我完全忘却了与云苦苦守候的疲惫和焦虑,还有她分娩时的挣扎和痛苦。
云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小宝宝,她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了笑容。她拉住我的手:“谢谢你,姐,陪我度过了这一切!”说这话时,她盈满泪水的双目,显得格外的清澈。
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友人那句“分享痛苦”的安慰是如何的深刻,我也才明白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后,他才能对我说出那句肺腑之言。
我微笑不语。
窗外,夕阳如火,晚霞如蔚。
你的世外桃源之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历的啊,不知有多少人包括我还羡慕你呢。
谢谢你还惦记着小淘气,他呀,开学后已经是第五次催我兑现我对他上个学期的许诺,五个A等于一次迪斯尼。现在我可学会了不能轻易许诺,尤其是对记性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