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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为什么台湾人不想统一
(2012-09-04 17:14:02)
下一个
龙应台:为什么台湾人不想统一 台湾人已经习惯生活在一个民主体制里,而民主体制落实在茶米油盐的生活中,意思就是:他的政府大楼是开放的,门口没有卫兵检查他的证件。他进出政府大楼,犹如进出一个购物商场。他去办一个手续,申请一个文件,盖几个章,一路上通行无阻。拿了号码就等,不会有人插队。轮到他时,公务员不会给他脸色看或刁难他。办好了事情,他还可以在政府大楼里逛一下书店,喝一杯咖啡。咖啡和点心由智障的青年端来,政府规定每一个机关要聘足某一个比例的身心残障者。坐在中庭喝咖啡时,可能刚好看见市长走过,他可以奔过去,当场要一个签名。 如果他在市政府办事等得太久,或者公务员态度不好,四年后,他可能会把选票投给另一个市长候选人。 他要出国游玩或进修,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不需要经过政府或机关单位的层层批准。他要出版一本书,没有人要做事先的审查,写作完成后直接进印刷厂,一个月就可以上市。他要找某些信息,网络和书店,图书馆和各级档案室,随他去找。图书馆里的书籍和资料,不需要经过任何特殊关系,都可以借用。政府的每一个单位的年度预算,公开在网上,让他查询。预算中,大至百亿元的工程,小至计算机的台数,都一览无余。如果他坚持,他可以找到民意代表,请民意代表调查某一个机关某一笔钱每一毛钱的流动去向。如果发现钱的使用和预算所列不符合,官员会被处分。 他习惯看到官员在离职后三个月内搬离官邸或宿舍,撤去所有的秘书和汽车,取消所有的福利和特支。他习惯看到官员为政策错误而被弹劾或鞠躬下台。他习惯读到报纸言论版对政府的抨击、对领导人的诘问,对违法事件的揭露和追踪。他习惯表达对政治人物的取笑和鄙视。 如果他是个大学教师,他习惯于校长和系主任都是教授们选举产生,而不是和“上级长官”有什么特别关系;有特别关系的反而可能落选。他习惯于开会,所有的决策都透过教授会议讨论和辩论而做出。有时候,他甚至厌烦这民主的实践,因为参与公共事务占据太多的时间。 他不怕警察,因为有法律保障了他的权利。他敢买房子,因为私有财产受宪法规范。他需要病床,可以不经过贿赂。他发言批评,可以不担心被报复。他的儿女参加考试,落榜了他不怨天尤人,因为他不必怀疑考试的舞弊或不公。捐血或捐钱,他可以捐或不捐,没有人给他配额规定。 他按时缴税,税金被拿去救济贫童或孤苦老人,他不反对。他习惯生活在一个财富分配相对平均的社会里;走在街上看不见赤贫的乞丐,也很少看见顶级奢华的轿车。他习惯有很多很多的民间慈善组织,在灾难发生的时候,大批义工出动,大批物资聚集,在政府到来之前,已经在苦痛的现场工作。 当然,我绝对可以同时举出一箩筐的例子来证明台湾人“进化”的不完全:他的政客如何操弄民粹,他的政治领袖如何欺骗选民,他的政府官员如何颟顸傲慢,他的民意代表如何粗劣不堪,他的贫富差距如何正在加大中……台湾人本来就还在现代化的半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海峡两岸,哪里是统一和独立的对决?哪里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相冲?哪里是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的矛盾?对大部分的台湾人而言,其实是一个生活方式的选择,极其具体,实实在在,一点不抽象。
You don't need to love the chef to love the food. Or as Confucius said: Don't ignore the words because of the speaker.
因為中國有的卻是目前歐美及台灣所最欠缺的﹐那就是「可塑性」及對現狀的「驗證心」。
您指的是老百姓的容忍度?
故然許多人的行為並非很「文明」﹐政治也不見得很「開明」﹐但是中國有能力改
中国历史,变法者皆无好下场,商鞅车列,王安石放逐,张居正,戊戌六君子……
由版面的諸位大德便可看出及證實。
服了您!
在台閩南族裔是個什麼樣的群體? 由當年早期(宋朝以後)是些什麼樣的人才會渡海赴台懇荒向後推﹐便可略知一二﹐尤其是力主台獨的人﹐這種島國個性與日倭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樣﹐他們為了自圓台獨其說﹐甚至可以捏造所謂的「南島」血統﹐來證明他們並非炎黃子孫﹐真是斯可忍﹐孰不可忍﹗目前的台灣是綠色新貴的台灣﹐而不是所有在台居民的台灣。龍應台的話應說明台灣回歸的階段性﹐而非直到永遠。
我雖身在國外﹐但沒有一日不夢回故國﹐大陸的鄉親﹐如果對目前的中國失望﹐大可不必﹐因為中國有的卻是目前歐美及台灣所最欠缺的﹐那就是「可塑性」及對現狀的「驗證心」。
世界上沒有任何國家能像中國那樣﹐由一個七零年代「一窮二白」的第三世界﹐變成三十年後的雖說是羽翼未豐但已一飛沖天的大國﹐故然許多人的行為並非很「文明」﹐政治也不見得很「開明」﹐但是中國有能力改﹐由版面的諸位大德便可看出及證實。
我的信條是﹕與其追尋遙不可及的彩虹﹐倒不如將自己前面的路鋪好。
深有同感
我不懂政治,但觉得可以来个全民公决,看看台湾的老百姓到底怎么想的,然后尊重人民的意愿。
这个外放女没有代表性!
外放女一般民族情结都比较弱。
有水平
她的“如何衡量文明?”,“一個國家文明到哪裡?”,“誰在乎「大國崛起」?”,“誰又在乎「血濃於水」?”,让人了解到了她与我们的认知的差距,这一点要谢谢她,多少提供了我们一些现实中的部分台湾人(外省)的现状。
但同时也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了我们与她(们)的差距:他们的心中已经没有实质性的,有血有肉的,会为中国高兴的掉眼泪,会为中国难过的大哭的,她父辈和我们共有的那一颗中国心了。因为我看到的仅仅是陈述,仅仅是抱怨,仅仅是他们的感受,我看不到共享的焦虑,看不到建议,甚至看不到劝告。恍然大悟,她们已经是外人了!
“誰在乎「大國崛起」?”,我们在乎!!!龙女士,你没有去过圆明园吗?
“誰又在乎「血濃於水」?”,又是我们,现在准确地说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在乎。我们也会永远在乎下去,这是我们血液中的一部分。
当您高呼“请用文明来说服我”的时候,请不要忘了在您眼中那些不如您那么文明的人正是您的同胞,请原谅我的一厢情愿。他们更需要您的帮助,多于您的质问。。。
当初马英九还没上台的时候,龙经常在政论节目里面骂马英九,马英九做了总统以后,龙就立刻接了文化局长的位置来做,要是没钱,她肯做吗?
在龙女的眼里,什麽都是西方的好。
同意。
对她许多似是而非的论点,唯一的解药是现行的中华民国宪法。台湾不久前还有一后缀“省”,若她不是这么健忘的化。既然是民国官员,其宣扬的民主,生活形态,统一不统一,布拉布拉,应该与宪法不抵触才行吧。
特别同意你的意见。学者不学者,政客不政客。四不像评论她是好听的。写一点生活琐事的文章还可以看。但是总的来说,就觉得她不善良。在德国见过她。从那时起就烦她。
她要是做了台湾总统? 她不会有这样的野心吧,要做总统,然后解放了大陆? 做民主大中华的总统?估计80%以上大陆人都不知道她是谁!那她怎么能被民主的选上?放心吧!
我也离开中国了,我将来死了,千万别把我送回北京,还占人家一块地。只要我的骨灰不会对大海造成污染,撒了就好了。我是一个亚洲人长相的地球人,干什么那么狭隘,大陆、台湾、香港。。。!好像都没跑出地球。
2011-09-11 10:45
2010年龙应台在北大的演讲辞(一)
龍應台2010年8月1日於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演講講辭(已包含被刪去的部分)
這是與明報對校後的版本.粗體的段落是被南方周末刪去/改動的.大家可以看看兩個報章的分別.
《我們的「中國夢」》
接到電話,希望我談談「中國夢」,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一千枚飛彈對準我家,我哪裏還有中國夢啊?」 (被南方周末改成"我還有中國夢嗎?")
可是沉靜下來思索,1952年生在臺灣的我,還有我前後幾代人,還真的是在「中國夢」裡長大的,我的第一個中國夢是什麼呢?
我們上幼稚園時,就已經穿著軍人的制服、帶著木制的步槍去殺「共匪」了,口裡唱著歌。當年所有的孩子都會唱的那首歌,叫作「反攻大陸去」: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大陸是我們的疆域
我們的國土我們的疆域
不能讓共匪盡著盤據不能讓俄寇盡著欺侮
我們要反攻回去我們要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反攻回去
把大陸收復把大陸收復
這不是一種「中國夢」嗎?這個夢其實持續了蠻久,它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圖騰,也被人們真盏叵嘈拧?r
倉皇的五十年代進入六十年代,「中國夢」持續地深化。余光中那首《鄉愁四韻》傳誦一時: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那酒一樣的長江水
那醉酒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那血一樣的海棠紅
那沸血的燒痛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1949年,近兩百萬人突然之間被殘酷的內戰連根拔起,丟到了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甚至很多人沒有聽說過的海島上。在戰火中離鄉背井,顛沛流離到了島上的人,思鄉之情刻骨銘心,也是無比真盏摹D欠輰χ腥A故土的魂牽夢繞,不是「中國夢」嗎?
我的父母那代人在一種「悲憤」的情結中掙扎著,我這代人在他們鄉愁的國家想像中成長。但是支撐著這個巨大的國家想像下面,有一個基座,墊著你、支撐著你,那個基座就是價值的基座。
它的核心是什麼?臺灣所有的小學,你一進校門,當頭就是四個大字:「禮義廉恥」。進入教室,簡樸的教室裡面,牆壁上也有四個大字:「禮義廉恥」。如果一定要我在成千上萬的「格言」裡找出那個最最基本的價值的基座,大概就是這四個字。
小的時候跟大陸一樣,四周都是標語,只是內容跟大陸的標語不一樣。最常見到的就是小學裡對孩子的解釋:
禮,規規矩矩的態度。
義,正正當當的行為。
廉,清清白白的辨別。
恥,切切實實的覺悟。
上了初中,會讀文言文了,另一番解釋就來了: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管子牧民篇》
「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為要。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顧炎武
「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這些價值在我們小小的心靈有極深的烙印。
2006年臺北上百萬的「紅衫軍」包圍「總統府」要求陳水扁下台,臺北的夜空飄著大氣球,一個一個氣球上面分別寫著大字:「禮」,「義」,「廉」,「恥」。我到廣場上去,抬頭乍看這四個字,感覺好像是全臺灣的人來到這廣場上來開小學同學會了。看著那四個字,每個人心領神會,心中清晰知道,我們在乎的是什麼。
除了價值基座,還有一個基本的「態度」。我們年紀非常小,可是被教得當年志氣非常大,小小年紀就已經被灌輸(被改成教導),把自己看成「士」,「士農工商」的「士」,10歲的孩子都覺得自己將來就是那個「士」。「士」,是幹什麼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篇》
我初中一年級的國文老師叫林弘毅,數學老師叫陳弘毅。同時期大陸很多孩子可能叫「愛國」、「建國」,我們有很多孩子叫「弘毅」。我們都是要「弘毅」的。
對自己要期許為「士」,對國家,態度就是「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置個人生死於度外」。這是蔣介石的名言,我們要背誦。十一二歲的孩子背誦的就是這樣的句子,用今天的眼光看,挺可怕的,就是要你為國家去死嘛。
然而在「國家」之上,還有一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
對那麼小(被改為"13歲")的孩子也有這樣的期待,氣魄大得有點嚇人。饒有深意的是,雖然說以國家至上,但是事實上張載所說的是,在「國家」之上還有「天地」,還有「生民」,它其實又修正了國家至上的秩序,因為「天地」跟「生民」比國家還大。
14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讀到《國語》,《國語》是兩千多年前的經典了,其中一篇讓我心裡很震動: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
王不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最後一句,簡單幾個字,卻雷霆萬鈞,給十四歲的我,深深的震撼。
就是這個價值系統,形成一個強固的基座,撐起一個「中華大夢」。
我是誰?
這個中國夢在1970年代出現了質變。
1971年「中華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臺灣人突然之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孤兒。可是,最壞的還沒到,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斷交,這個「中」指的是當時的「中華民國」,也就是台美斷交,中美建交。長期被視為「保護傘」的美國撤了,給臺灣人非常大的震撼,覺得風雨飄搖,這個島是不是快沉了。在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了而強敵當前的恐懼之下,救亡圖存的情感反而更強烈,也就在這個背景下,原來那個中國夢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是被強化了,因為危機感帶來更深更強的,要求團結凝聚的民族情感;大陸人很熟悉的《龍的傳人》,是在那樣的悲憤傷感的背景下寫成的。這首歌人人傳唱,但是1983年,創作者「投匪」了,歌,在臺灣就被禁掉了,反而在大陸傳唱起來,情境一變,歌的意涵又有了轉換。
你們是否知道余光中《鄉愁》詩裡所說的「海棠紅」是什麼意思?
我們從小長大,那個「中國夢」的形狀,也就是「中華民國」的地圖,包含外蒙古,正是「海棠葉」的形狀。習慣了這樣的圖騰,開始看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的前面好幾年,我都還有種奇怪的錯覺,以為,哎呀,這中國地圖是不是畫錯了?
1970年代整個國際情勢的改變,臺灣的「中國夢」開始有分歧。對於一部分人而言,那個「海棠」中國夢還虔盏爻掷m著,可是對於另外一部分人就不一樣了。
夢,跟著身邊眼前的現實,是會變化的,1949年被連根拔起丟到海島上的一些人,我的父母輩,這時已經在臺灣生活了30年,孩子也生在臺灣了——這海島曾是自己的「異鄉」卻是孩子的「故鄉」了,隨著時間推移,無形之中對腳下所踩的土地產生了具體而實在的情感。所以,你們知道余光中先生寫的那首《鄉愁》,卻可能不會知道他在1972年的時候創作了另外一首詩,詩歌禮贊的,是臺灣南部屏東海邊一個小鎮,叫枋寮:
車過枋寮
雨落在屏東的甘蔗田裡
甜甜的甘蔗甜甜的雨
從此地到山麓一大幅平原舉起
多少甘蔗,多少甘美的希冀
長途車駛過青青的平原
檢閱牧神青青的儀隊
雨落在屏東的西瓜田裡
甜甜的西瓜甜甜的雨
從此地到海岸一大張河床孵出
多少西瓜,多少圓渾的希望
余先生這首詩,有「中國夢」轉換的象徵意義。但是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還有一首我稱之為「里程碑」的歌,叫《美麗島》。
一位淡江大學的年輕人,李雙澤,跟很多臺灣年輕人一樣,1970年代發現臺灣不能代表中國,而且逐漸被國際推到邊緣,在危機感和孤獨感中,年輕人開始檢視自己:為什麼我們從小被教要愛長江、愛黃河、歌頌長城的偉大——那都是我眼睛從來沒見過,腳板從來沒踩過的土地,而我住在淡水河邊,怎麼就從來不唱淡水河,怎麼我們就不知道自己村子裡頭小山小河的名字?臺灣也不是沒有大江大海呀?
青年人開始推動「唱我們的歌」,開始寫歌。那個「中國夢」顯得那麼虛無飄渺,是不是該看看腳下踩的泥土是什麼樣?他寫了《美麗島》,改編於一首詩,一下子就流行起來,大家都喜歡唱。《美麗島》真的是代表了從中國夢慢慢地轉型到「站在這片泥土上看見什麼、想什麼」的里程碑:
我們搖籃的美麗島是母親溫暖的懷抱
驕傲的祖先正視著正視著我們的腳步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不要忘記不要忘記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
婆娑無邊的太平洋懷抱著自由的土地
溫暖的陽光照耀著照耀著高山和田園
我們這裡有勇敢的人民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
我們這裡有無窮的生命
水牛稻米香蕉玉蘭花
1975年,我23歲,到美國去讀書,每天泡在圖書館裡,從早上8點到晚上半夜踩著雪光回到家,除了功課之外就有機會去讀一些中國近代史的書,第一次讀到國共內戰的部分,第一次知道1927年國民黨對共產黨員的(被改為"清党時的")殺戮,才知道之前所接受的教育那麼多都是被黨和國家機器操縱的謊言,這是一個很大的震撼。10年之後寫《野火集》,去「腐蝕」那個謊言。
1979年,我個人的「中國夢」也起了質變。在中國夢徽值呐_灣,我們是講「祖籍」的。也就是說,任何人問,龍應台你是哪裡人,我理所當然的回答就是:「我是湖南人。」
這麼一路做「湖南人」做了幾十年,到1979年,中國大陸開放了,我終於在紐約生平第一次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共匪」站在我面前,這個人剛剛從湖南出來,一口濃重的湖南腔。在這個歷史的場合上,有人沖著他問「你是哪裡人」,他就說「我是湖南人」,問話者接著就回頭問我「你是哪裡人」——我就愣住了。(被改成"你說我該說什麼?")
我不會說湖南話,沒有去過湖南,對湖南一無所知,老鄉站在面前,我登時就說不出話來了。這一輩子的那個中國夢突然就把我懵在那兒了,這是1979年一個非常大的震撼——原來啊,我是臺灣人。
從海棠葉的大中國夢慢慢地過渡到臺灣人腳踩著泥土的小小的臺灣夢,人民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開始問「我是誰」。80年代以後,臺灣兩千多萬人走向了轉型,自我感覺就是越來越小,什麼事情都一步一個腳印,一點一點做。所以,臺灣人就一塊兒從大夢慢慢轉到小夢的路上來了,開始一起上80年代的民主大課。這個民主課程上得有夠辛苦。
《美麗島》這首歌,在1979變成黨外異議人士的雜誌名字,集結反對勢力。1979年12月10日,政府(被改成"國民黨")對反對者採取大逮捕,大審判。面臨巨大的挑戰,國民黨決定審判公開,這是審判庭上的一張照片:
你們認得其中任何一個人嗎?第二排露出一排白牙笑得瀟灑的(開心的),是施明德,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施明德右手邊的女子是陳菊,今天的高雄市長,左手邊是呂秀蓮,上一任的「副總統」(明報上並無引號)。
我想用這張圖片來表達80年代臺灣人慢慢地腳踩泥土重建夢想和希望的過程。如果把過去的發展切出一個30年的時間切片來看,剛好看到一個完整的過程,用這張圖片來代表。這圖裡有三種人,第一種是叛亂犯,包括施明德、呂秀蓮、陳菊等等,她們倆分別被判12年徒刑;第二種是英雄,在那個恐怖的時代,敢做這些政治犯辯護律師的人,包括陳水扁、謝長廷、蘇貞昌等等;第三類是掌權者,當時的「總統」(明報並沒加引號)是蔣經國先生,新聞局長是宋楚瑜先生。從這些名字你就看出,在30年的切片裡,政治犯變成了掌權者,掌權者變成了反對者,而當時得盡掌聲以及人們期待的,以道德作為注冊商標的那些英雄們變成了什麼?其中一部分人變成了道德徹底破產的貪污嫌疑犯。
這個轉變夠不夠大?親眼目睹這樣一個切膚痛苦的過程,你或許對臺灣民主的所謂「亂」有新的理解。它所有的「亂」,在我個人眼中看來,都是民主的必修課;它所有的「跌倒」都是必須的實踐,因為只有真正跌倒了,你才真正地知道,要怎麼再站起來,跌倒本身就是一種考試。所以,容許我這樣說:臺灣民主的「亂」,不是亂,它是必上的課。
2011-09-11 10:46
2010年龙应台在北大的演讲辞(二)
表面上臺灣被撕裂得很嚴重,但不要被這個表面騙了。回到基座上的價值觀來看,從前的中國夢慢慢被拋棄了,逐漸發展為臺灣的小夢,然後一起上非常艱辛、痛苦的民主課,然而臺灣不管是藍是綠,其實有一個非常結實的共識,比如說:
國家是會說謊的;
掌權者是會腐敗的;
反對者是會墮落的;
政治權力不是唯一的壓迫來源,資本也可能一樣的壓迫。
而正因為權力的侵蝕無所不在,所以個人的權利,比如言論的自由,是每個人都要隨時隨地、寸土必爭、絕不退讓的。
這是大多數臺灣人的共識。你所看到的爭議、吵架、「立法院」打架,其實都是站在這個基礎上的。這個基礎,是以共同的價值觀建立起來的。
回到今天中國夢的主題,可能有很多臺灣人會跳起來說:中國不是我的夢,我的夢裡沒有中國。但是,你如果問龍應台有沒有中國夢,我會先問你那個中國夢的「中國」指的是什麼?如果指的是「國家」或「政府」,「國家」「政府」在我心目中不過就是個管理組織,對不起,我對「國家」沒有夢,「政府」是會說謊的。但如果你說的「中國」指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這個社會,我怎麼會沒有夢呢?別說這片美麗的土地是我摯愛的父親、母親永遠的故鄉,這個地方的好跟壞,對於臺灣有那麼大的影響,這個地方的福與禍,會牽動整個人類社區的未來,我怎麼會沒有中國夢呢?
今天是八一建軍節(明報並無此句),那我們就從「大國崛起」這個詞說起吧。我倒是(明報並無"倒是")很願意看到中國的崛起,可是我希望它是以文明的力量來崛起的。
如何衡量文明?我願意跟大家分享我自己衡量文明的一把尺。它不太難。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的程度,就看這個城市怎樣對待它的精神病人,它對於殘障者的服務做到什麼地步,它對鰥寡孤獨的照顧到什麼程度,我看這個城市怎樣對待所謂的盲流民工,對我而言,這是非常具體的文明的尺度。
一個國家文明到哪裡,我看這個國家怎麼對待外來移民,怎麼對待它的少數族群。我觀察這個國家的多數如何對待它的少數──這當然也包含13億人如何對待2300萬人! 。
誰在乎「大國崛起」?至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剛才我所說的文明刻度——你這大國怎麼對待你的弱勢與少數,你怎麼包容不同意見,這,才是我在乎的。如果說,所謂的大國崛起,它的人民所引以自豪的,是軍事的耀武揚威,經濟的財大氣粗,政治勢力的唯我獨尊,那我寧可它不崛起,因為這種性質的崛起,很可能最終為它自己的人民以及人類社區帶來災難和危險。
誰又在乎「血濃於水」?至少我不那麼在乎。如果我們對於文明的尺度完全沒有共識,如果我們在基座的價值上,根本無法對話,「血濃於水」有意義嗎?
我的父親15歲那年,用一根扁擔、兩個竹簍走到湖南衡山的火車站前買蔬菜,準備挑回山上。剛巧國民黨在招憲兵學生隊,這個少年當下就做了決定:他放下扁擔就跟著軍隊走了。我的父親是1919年出生,2004年,我捧著父親的骨灰回到了湖南衡山龍家院的山溝溝,鄉親點起一路的鞭炮迎接這個離家七十年、顛沛流離一生的遊子回家,在家祭時,我聽到一個長輩用最古老的楚國鄉音唱出淒切的挽歌。一直忍著眼淚的我,那時再也忍不住了。楚國鄉音使我更深刻地認識到父親一輩子是怎麼被迫脫離了他自己的文化,過著不由自主的放逐的一生。一直到捧著他的骨灰回到那片土地,我才深切地感覺到這個七十年之後以骨灰回來的少年經歷了怎樣的中國的現代史。而我在浙江新安江畔長大的母親,是如何地一生懷念那條清澈見魚的江水。
所以,請相信我對中國的希望是真盏摹5?钦埐灰??艺劇复髧?绕稹梗?埐灰??艺劇秆獫忪端?
太同意你了!
这个老女人脑后有反骨, 一点没错。
做为一个中国人,首先必须认同统一, 然后才可以谈条件,诸如民主等。
上次龙应台在北大的讲演被禁了,原文很不错。
我们有时候想,若是两岸统一了,民主选举的话,大陆的很多百姓都会选举台湾的官员,不选那些gcd...
她这个文章本来不想看,因为不看,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看了后,还是觉得说得很好。很到位。
看到这么多评论,有的评论不错,有的评论令人失望。我的底线是希望这些很荒谬的评论不是在海外的华人说的,而只是5毛写的。
否则我会有绝望感。
你无知,没文化,不文明。在美国,你扇谁也不行。包括你的小孩。
大陆的模式没有任何制高点,应该让台湾自由发展出不同的模式,给中国人更多选择。
在美国你敢扇警察,一枪要你的命。
能写几段散文,就以为自己很懂政治。
其实统一不等于大陆统一台湾, 也可能是台湾统一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