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许志摩做这个梦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她出生在一个小山区,高中毕业考到省师范大学后才第一次远离家门。
这个梦是这样的:她躺在地上,有一个骑白马的男人走过来,轻轻地俯身吻了她一下,她就醒过来了。
第一次梦到的时候,她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心想,都许多年没看童话书了,怎么还会梦见自已是睡美人?可是,当这个梦变成了跟例假一样的有规律,就令得许志摩开始有点迷信起来了,因为每月一次,它总如期而至,例假还有提早推迟呢,可这梦总是三十天就梦一次,精准太神奇,有所变化的是,梦里那个男人穿得衣服总是紧紧跟着现在的流行衣饰走。
许志摩看见路上有人骑马总是要多看几眼,可是,在现代的城市,谁真会骑着白马上街?许志摩某天还真见着一匹白马,她冲过去一瞧,是卖马奶的,那个戴草帽的牵马者憨憨地替自已的产品打广告,纯天然,无污染的。许志摩买了十块钱的马奶,仔细地看了看那个牵马的男人,他一脸的风霜,晒得很黑的皮肤。许志摩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条短信:骑着白马的,不仅有王子,还有唐僧。她心里暗想,还得加上一句,更有可能是卖马奶的。
从青春年华的一十六岁一直到三十岁,从许志摩开头相信梦是揭示她的真命天子是个白马王子到做完骂一声,这他妈的还有完没完了,许志摩也谈过无数的恋爱。可是她的白马王子一直没有出现。
许志摩现在在一家杂志社当时尚编辑,她心里想,倒真是有些受影响的,是不是因为梦里的男人老是换衣裳,所以她成了一个时尚编辑呢?
许志摩的妈妈不喜欢她这个职业,她喜欢女儿成为一个教师,她总是说:“如果当初你听我的,不辞职,我现在老早就抱上孙子了。”
王淑贞女士一直觉得是许志摩身边的朋友影响了她,许志摩本来清纯善良美丽可人,硬是被一班狐朋狗友给带坏了,所以郑凡夏锡华都不敢上她家,后来搞得许志摩也不爱回家了,因为实在受不了老太太的传经式的唠叨。
幸好,许志摩一直在别的城市工作,离家远工作多不方便是真的,倒不是唬弄母亲。
第 2 章
许志摩去上班的时候已经十点,一看桌上的电话,未接电话十个,她坐下泡了杯茶,然后才查看电话号码。
十个都是夏锡华打过来的,夏锡华是国家公务员,在工商局工作。她以前每天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电话给她男朋友,现在两人分手了,许志摩成了代替品。
许志摩回电话过去,第一句立即说:“夏锡华,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许志摩,我既然是最美的,为何赵洪阳抛弃我?”
许志摩很苦恼地说:“这位同学,你问的问题属于灵魂层次,我无法回答你。”
“那你回答能回答的,为何你能十点上班,我八点半就得穿戴整齐坐在办公室?”
许志摩道:“那为何你五点已下班,我晚上十点才回家。”
夏锡华很满意:“我平衡了点,好,干活吧。”
许志摩摇摇头,每次都要牺牲自己才能让夏某满意。
王茉幸灾乐祸:“也只有你肯敷衍她。”
“她人不坏,只是高龄失恋导致自信心缺乏。”许志摩替她辩解。
王茉哼了一声:“谁没失恋过,也没见谁像她这样每天打电话向朋友诉苦的,都三个月了,我耳朵都快出茧子了。我瞧赵洪阳女友都换了三任了吧,他压根不记得她了,她还死守寒窑。”
许志摩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王茉,知道其实她跟夏锡华的关系才是最好,只是恨她这样为着一个男人失常态。
大学里夏锡华的风头多劲,一个系的男生有一半都暗恋她,她小人家的约会从初一排到十五,对象愣没重复的,王茉是夏锡华的校友,比她低一界。当初刚进来,就对夏锡华崇拜的要死,现在她这样没出息,简直是一个偶像的塌陷,不,是一个王朝的背影。
“今天拍摄的服装借了吗?”
“上个星期就打过招呼了。”
“还是聂荣开的那家店?”
“我让造型师自己去挑,应该没问题。”
“废话,有模特这样的身材,破桌布都变云裳。啊,哪个模特?”
“张楚跃。”
王茉与许志摩同时叹出一口气。
张楚跃是NOW杂志社老总的心上人,许志摩其实对老总假公济私的追妞方法并不排斥,如果张楚跃的脾气不是这样难搞的话。
“她这次要什么?”
“她要G牌的衣服。”
许志摩冷笑:“等她情儿先当上G牌总代理先说。”
“你跟她说。”
“不用,先找个替补的模特,如果她敢现场发脾气的话,立即换人。”许志摩寒了脸。
王茉心想,一片云打雷了,可见被欺负的狠了。
张楚跃上次的要求是将借来的衣服借几天,这几天是三周,还回来的衣物前襟有红酒渍。许志摩脸都青了,没办法归还给店家,只好自己掏钱买下来。
许志摩因为她名字的原因在杂志社的外号叫“一片云”,她原先很苦恼,但一想,总比叫她“偶然”叫她“波心”要好,后来索性用“一片云”做笔名写东西。许志摩由于做时尚杂志,要与众多的人打交道,找模特借衣服找摄影师化妆师,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但这次是真被张楚跃惹急了,自己赔钱事小,可是坏了名誉下次还找谁借衣服?
第 3 章
那天张楚跃倒没有脾气,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将活泼的春季风愣给拍成冷艳风格的。
许志摩中场过来看了眼,看见王茉愁眉苦脸地站在旁边,然后取过样片看了看,对摄影师说,就往这个德性拍下去,咱们这期就做个怨女专辑。
“黄老师,麻烦你给她化一冰雪女皇的造型,谁说春风都是明媚的,咱们就让它春季里下冰雹。”
王茉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
张楚跃打许志摩身边走过,掠起一阵的寒风。
拍完片子后,许志摩拉着一班工作人员说要自己请客,张楚跃走时还皱着眉头,径直往经理室走去。
王茉担心地问许志摩会不会有事,许志摩扬扬眉:“不怕,我还怕她不闹事儿呢,我们走,王茉,带上你的工作包。”
“不是说请我们吃饭么,我说没有白吃的午餐吧。”
许志摩在圈内的人缘不错,大家都知道不仅仅是请吃饭这样简单,但还是都去了,每个人都想知道惹毛一朵云的后果是什么。
她拉着大伙儿到了一个中学里,跟看门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化妆的黄海很奇怪地问:“你母校?”
“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这儿当老师。”许志摩答道。
干了半年,许志摩发现自己在误人子弟,而且朝九晚五的生活实在不适合她,于是辞了职,她先在报社工作了一段时间,才进的杂志社,第一家进的叫《妇女之友》,整日教人怎么防止老公外遇,以及外遇之后的应对措施,许志摩对婚姻的心理阴影可能是那时候落下的。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笑吟吟地站在操场上。
许志摩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笑着对摄影师说:“劳驾再拍一回春天。”
王茉看着那姑娘感慨地说:“现在的女孩真了不得,我们十八岁懂个屁啊,高中忙着做习题,弓着个背,脸上都是青春豆,想起那段时间就不寒而悚。”
“人家这也是天赋异禀,生得这样好的女孩,通通得感谢父母。鸭子是大多数,天鹅永远只有那么几只。”
“啊对,她还没满十八吧,得她父母签同意书吧。”
许志摩笑眯眯地:“这点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见过她父母了,说大力支持女儿步入模特界。这女孩很有打算,十七岁,一百七十五公分,说自己适合当平面模特。”
“现代父母真开放,我高中的时候说我要做演员当模特的话,我爸我妈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许志摩笑:“我家老太太知道我辞职进入娱乐杂志,差点喊出家门不幸字样。”
“你家老太太做什么的?”
“妇产科医生,以前在部队待过。”许志摩匆匆回了句就往左边喊:“哟,别爬那么高,我看着心慌。”
这还是孩子,许志摩告诉自己得盯着点,出了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俞中钦看着面前撒娇的女友,一边安慰她一边骂许志摩:“是太欺负人了,别气别气,生气会长皱纹的。”
“你怎么找了一群这样的职工啊,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什么人啊,问她笑咪咪,可是一点事儿都不会办,衣服老是那几样,时尚对于她们来说,还真是五十年不变。”
“我说说她们。”俞中钦道。
“中钦,施晶晶都穿G牌的服装,不知多得意,她还上服装之苑,三月份那期她做封面。”
“我让你也做封面女郎。”俞中钦许诺。
张楚跃笑逐颜开:“我下次要穿G牌的衣服。”
俞中钦只要佳人开心,哪里顾得了许多:“好好好。”
送走张楚跃以后,脑子倒清醒了不少,许志摩与张楚跃的矛盾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许志摩向来八面玲珑,前几次都把张楚跃哄得开开心心,今天怎么会这样呢。他颇感头疼,许志摩能力出众,真要开了她,他还舍不得。他心想,只能敷衍一下张楚跃,先让她上封面,至于下期的服装,唉,拖一时是一时,希望张楚跃会忘记。
许志摩回来若无其事地把小样拿给工作组:“把张小姐的封页减少一半,给上这个小姑娘的。”
那工作人员很犹豫地说:“俞总说让张小姐上这期封面。”
许志摩心里道,你索性把杂志办成张楚跃的个人写真集得了,还要什么主编策划。可老板的话又不能不听。
她走回办公室的时候,回转身对工作人员说:“做两个封面。张楚跃的做,冯成碧的也做。”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怕时间还不及。”
“先做小样,完了我拿给俞总,他看了决定,咱们再正式来。”
工作人员点点头。
第 4 章
许志摩拿着两份封面走进经理室,把封面放到俞中钦的桌上。
“两份,你选。你觉得哪份好我们就做哪份。”
俞中钦皱眉拿起两份看来看去,叹口气:“你逼我。”
许志摩好整以待:“瞧,我给你选择权。”
俞中钦捧着两张图,拿起来放下去又拿起来,许志摩并不催他,手里拿着笔转着玩,俞中钦觉得昏眩:“你别玩这个,我眼花。”
许志摩抱歉地:“玩惯了,拿了笔状的东西都忍不住要玩,也不知摔掉了多少笔。”
“也会掉下去?”俞中钦好奇地问。
“我玩这个可是练了很久,”许志摩笑,“那时被我妈强压在书桌旁,人不能出去玩,只好玩这个。现在熟练了,可是偶尔还是会掉下去。”
俞中钦又低头看封面,许志摩不妨碍他,将手从桌子上移开,凌空将笔在五个手指上来回的换来换去。
其实俞中钦并没将注意力放在封面上,他偷偷地看着许志摩手上的笔羡慕不已。
他一直没学会这个,他比许志摩大三岁,上学的时候全班都玩这个,男生更是如此,每个人几乎都会玩点花样。他那时很不屑地跟朋友说,幼稚!其实是自己在家里练过很久,但实在学不会。
他看过那么多人玩笔,许志摩是玩得最好的。
他心里想自己是怎么了,赶紧把注意力收回来,叹口气:“这张。”
许志摩笑嘻嘻地说:“吾皇英明。”
“你陷害我。”俞中钦指责她。
“我只是证明了你还是个好上司。”
“内页得是张楚跃的!你别给我换。”
许志摩见好就收:“成,我让小王修得好点。”
许志摩出去嘱咐同事开工,俞中钦从百叶窗看出去,许志摩的身形被割裂成一段一段。
王茉笑道:“冰雪女皇没有成功登上宝座?”
许志摩眨眨眼:“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两张照片给任何人一看,她,后母;她,公主。
晚上许志摩赶饭局,夏锡华跟郑凡都已经等了许久了。
“我们捱不得饿,已经吃了一点。”
郑凡道:“没有一次不迟到的。你跟男朋友也这样?”
许志摩叫了份意大利面:“我们通常约宵夜,顺道把早餐也解决了。”
郑凡白白眼。
夏锡华突然说:“赵洪阳以前买了早餐送到我家楼下。”
郑凡骂她:“没这混球的早餐难不成你还不活了?夏,你醒一醒,他现在可能给别的女人送早餐。”
许志摩同意:“这男人追女孩子的手段只有这么几招,第一任女友到N任,情节一模一样。别感动他为你做这么多,他为别人也做这么多。”
夏锡华偶尔也会自嘲:“当然别人送的是五克拉全美方钻,个个女友分手了还戴在手上晃,怎么说也是青春的记念。我的是豆浆大饼油条,全进了下水化为肥料。”
许志摩笑:“我还没吃饭呢,你存心恶心我。”
“志摩,你收过钻戒吗?”
“没有。”许志摩遗憾地,“也许现在的人精了,没有百分百确定,谁会出手送钻戒。”
“我收过。”郑凡说。
其余两人瞪大眼睛望着她。郑凡耸耸肩:“怎么了,我收到钻戒有什么希奇的。”
她们异口同声:“钻戒呢?”
郑凡尴尬地:“被要回去了。是人家的祖传,说要送给孙媳妇的。”
许志摩与夏锡华没心肝地笑出声来,郑凡恼怒地说:“就这么一人,送了个钻戒就要你卖身,这点子钱我自己难道还挣不上?”
许志摩安慰她:“怎么说,人家也诚心向你求过婚。”
“对,总比人用上升语调说结婚两字要好。”
赵洪阳眉毛一抬,犹豫地说:“结婚?!”
然后几日里他人间蒸发,不接电话不回消息,避夏锡华如猛水野兽,他的举动令本来自信满满的夏锡华一蹶不振。
第 5 章
夏锡华其实也知道自己像个祥林嫂,可是被抛弃的压力不渲泄出来,她会得癌的。
“夏锡华你上次去那什么地方骑马?好玩么?”
“好玩是好玩,就是回来不能坐,我在家趴着,在单位站着。”夏锡华说,“其实,那个地方应该让志摩去。”
郑凡笑:“因为那个白马王子吗?倒也是,那个地方骑马的人多。有可能王子在那遥远的地方等你,志摩,你还做那个梦么。”
许志摩沮丧道:“昨天才做过。唉,我才不去呢,这种人工跑马场,一地的黄泥,我怎么躺着让王子吻我?让马踩我还差不多。我要去蒙古,风吹草低见牛羊,那里才有真正骑马的人。”
“蒙古?那里帐篷里都是跳蚤,你受得了?”郑凡某年去蒙古旅行,被咬了浑身的包回家,恐怖记忆深藏心底,“见牛羊?!还见牛粪羊粪马粪哪。”
“你真煞风景。我带睡袋去。我觉得自己得去一趟,圆梦。老这样做梦哪里受得了,亏得我神经大条,否则还不疯掉。”
郑凡点出实际问题:“你老板放你假吗?”
许志摩叹口气:“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如同我是他眼中的钉,我哪里敢请假。”
“你怎么会跟老板关系这样糟糕?”夏锡华问道。
“为着一个女人。”许志摩说完高呼天哪,“我居然跟老板为着一个女人闹翻。”
郑凡大惊小怪:“我可没看出来,许志摩你是同性恋?”
“我恋她?!呸呸呸,请别污辱同性恋,她们可比那男人有智慧。”
“完了,你犯了职场大忌,怎么能得罪老板的情儿呢?你得小心点,最毒妇人心,小心她报复。”
许志摩豪气万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还斗不过这小狐狸精吗。”
后来一想,觉得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她开始找别的杂志社。
果然不出郑凡的所料,在张楚跃知道自己上不了封面的原因是因为许志摩的阻挠时,就开始想方设法拆许志摩的台。
许志摩处处小心,可还是没料到张楚跃居然拐人跑了。
她把许志摩要拍的男模给拐跑了,许志摩在现场急得眼都发红了。
上次是自己的工作都完成了,俞中钦即使对自己有意见也不好发作,这次不一样,现场拍摄居然没了模特,那就是她失职。许志摩心想,上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居然还真欺负到头上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寒着脸对王茉说:“通知他经纪公司,告他违约,按合同三倍赔款。你打完电话跟我去找人。”
去找救场的男模其实是不现实的,第一,许志摩待的这个只是中等城市,并没有一大批的模特可供选择,男模更少;第二,她这期是拍沙滩系列,得需要一个有六块腹肌的男人,这次挑的男模已经是翻遍模特圈了,才马马虎虎勉强够格,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男模也往柔弱这个方面走,鸡胸瘦弱,分不清性别,穿上衣服还总能上眼,脱了上衣便惨不忍睹。
“上哪儿找?”
“游泳馆。体校游泳馆。”
学校是个宝藏,王茉觉得学校是许志摩的宝藏。
许志摩觉得现在有两字适合形容自己:“色狼”,她目光炯炯地四下扫射,目的是找一个合适的胸膛。
的确滑稽,泳池边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并不避着人盯着你的胸膛腹部看,一边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吴宇航跟旁边的人说:“现在体校怎么会出现花痴乱窜的场面了?”
王峰笑:“男女平等,爱看胸部不再是男性独有啦。”
那女人转眼看到,两眼放光,直冲他们而来。
“两位同学,”许志摩气喘不已,心想自己真要去健健身,这样跑几步就喘成这个样子也太丢人了,“你好,嗯,那个,你们想不想挣点外快?”
吴宇航与王峰涨红脸,心里吃惊地想,拉皮条拉到学校了,这社会还有没有王法。
许志摩一见他们神情不对,才想起自己着实猴急了点,急忙解释:“啊,对不起,我还没自我介绍呢,这是我的名片。”
“NOW杂志社?”
“对,我们现在拍一个沙滩系列,正缺一男模特,两位有兴趣吗?只需要半天时间。报酬优厚。”
“你在找模特?”吴宇航问。
“当然,”许志摩答道,“否则我会穿泳装上泳池的。”
吴宇航还是一幅不相信的眼神,许志摩气结,现代人怎么这样不相信别人呢?再说,她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幅良家妇女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坏人。
她想一想说:“你们有个老师叫张志忠是吧。”
王锋点点头。
“我可以现在打电话给他,他认识我,知道我不是个骗子。”
听完电话,王锋很诚恳地说:“你们这样到泳池盯着别人看,实在怪不得别人误会。”
许志摩一边在庆幸自己以前读的是师范学校,同学遍天下,否则还真会被扣上老鸨的光荣称号。
“你们只要一个模特?”王锋问。
许志摩笑:“如果你们俩个一起,当然是最好。”
吴宇航摇摇头:“我不拍,王锋,我陪你一块儿去。”
许志摩心想,谢天谢地,她可只做了一个模特的预算,如果两人来,势必要对半分,她可不想撒谎,也不想让他们认为她欺负新人。
而且,看上去,这姓吴的一副多疑的个性,一定难相处。许志摩呼出一口气。
“你叫许志摩?真叫许志摩?”吴宇航一边确认一边笑。
许志摩白眼:“谢谢,我真叫许志摩,跟那个倒霉诗人同名。”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吴宇航开始念诗。
许志摩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车上有其他的人,现场杀人太过明显,她一定会将他推落车下。她记得她当年教书的时候,学生们都很可爱,现在怎么变得这样讨人嫌了呢。
第 6 章
俞中钦今天来上班的时候,看到许志摩的坐位空荡荡的,问王茉:“许志摩哪儿去了?”
王茉答道:“到律师事务所去了。”
“啊,干吗?”
“前次的男模放我们鸽子,志摩去跟律师商量赔偿的事。”
俞中钦笑:“谁敢惹许志摩?活得不耐烦了?”
王茉话里有话:“一个笨女人。”
俞中钦愣了一下,回自己办公室,想一想,觉得有些不安,打电话给张楚跃,问她是不是做什么事情惹着许志摩了。
张楚跃以为许志摩到俞中钦那里告状了,心里高兴,一时说漏嘴:“谁让她惹我。”
俞中钦哭笑不得。他觉得应该换个女友了,他怎么会找一个这样没脑子的女朋友?她与许志摩唱反调,一般小事情也就罢了,可是怂恿别的模特放鸽子,导致这一期杂志差点难产,她不就是与他做对吗。
他想起许志摩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现在终于知道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许志摩下定决心不再容忍,她业已打好辞职信,做不了东家做西家呗,再说女性服饰出的月薪要高于NOW杂志。
她磨刀霍霍,准备在走之前清理一下建设队伍。
“你要小心,这种小心眼的女人虽然笨,但她会一直惦着这件事,真要有什么事落在她手上,她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夏锡华提醒她。
“她恨我什么?我不过照章行事,赔偿也是那个男模与他的经纪公司出钱。”
“哈,傻子都看得出来你杀鸡给猴看。”
“你都说她笨了。”许志摩笑。
“她是笨又不是傻。”
“再忍我会忍出病来。”许志摩道,“如果是我的上司倒也罢了,衣食父母,不过是个女友,也做威做福。我这也是为着俞中钦好,省得被这个笨女人搞垮事业。他总算待我不错。”
“俞中钦对你是不错。喂,你就没考虑过他?把她从张楚跃手里抢过来,让那个女人尝尝失败的滋味。”
许志摩皱眉:“请别污辱我的智商。”
男人追个小明星倒也罢了,不少明星又有美貌又有智慧,实在只看中外貌的,倒也可以说被美色迷昏头脑,可是追一个这样无脑的小明星,许志摩就觉得俞中钦该看看脑外科医生,看精神科都没有用,他绝对是大脑里某个地方短路了。
“嘿,你这小子一定是找好后路了。”夏锡华一言揭穿她,“否则你哪里会说这些话。”
许志摩嘻嘻地笑,一边说:“我哪里是这样的人。我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
“哼,俞中钦爱追小明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以前怎么没见你批评过他。”
“以前他的品味没有这样差。”许志摩理直气壮。
以前他的女友们跟她相处得很好,许姐许姐地喊个不停,虽然许志摩至讨厌人喊她姐姐,她是独生子女,哪里来那么多弟弟妹妹。可是里头的尊重是听得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许志摩您的心愿是找个有六块腹肌的物理学家。俞中钦这种大腹便便的商贾哪里入得了你的法眼。”
“瞎说,我哪里要找物理学家。”许志摩道,“我现在要找天文学家。”
“咦,你上次采访的那位不是很入你的眼么?研究核能量的那位,姓什么的?”
“杨。哼,我现在觉得研究核能多不和平啊,辐射啊爆炸啊。”
许志摩某次采访过后,很兴奋地同女友们说她找着那位梦中情人了,且符合她的理想,又是物理学家又有腹肌。
“我们拍摄一个物理学家的一天。”许志摩解释,“他说自己喜欢游泳,我简直当场要拍大腿喊出正合我意的话。”
“你怎么不建议他去骑马?”
“嘿,我没看到他的身材之前哪里敢确认他是我的梦中人。”
夏锡华与郑凡很兴奋地问:“哇,你梦里那个人骑马还裸着的?你那就是春梦了。”
许志摩毫不脸红,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经常,待我十八岁以后他才偶尔裸一下的。”
“嘿,敢情这梦中人也知道十八禁的道理。”
物理学家下池子游了二百米,姿态标准,他笑说他有一个好朋友好教练。
“许志摩你说老实话,是不是吃鳖了?”
许志摩见瞒不过去,便一五一十地道出幻像破灭的原因。
那天许志摩借着送样本给杨物理学家瞧的机会,参观了他的家。
客厅里有一桢相框,两个男人穿着泳装搭着肩,在海边微微笑。
许志摩心里一惊,心想,要坏事,犹豫地问:“这就是您提到的教练?”
杨物理充满柔情地点点头。
许志摩于是啥想头都没用了,她坚信她的梦中人不会是个GAY,有六块腹肌的人多了,一定不会是他。
灰溜溜回家的途中,转念一想,命运不会这么对待我吧,她抬头望天时,刚巧一个旱天雷劈下来,吓得她赶紧在心里道歉。
经年做相同的梦,不迷信也迷信了。
第 7 章
吴宇航那天特地到了王峰家里,他们玩了一会传奇,吴宇航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上次拍照的钱拿到了?"
王峰只顾着杀人捡钱币,含糊地点点头。
吴宇航微感失望:"那家杂志社是寄钱给你的?"
"是,否则还要跑一趟,多麻烦。"王峰转过来不耐烦地说,"你站着干吗,还不帮忙打。"
吴宇航索性退出去:"我想到还有点事,先回去一趟。"
王峰转头看他:"不是说放假,你还有什么事?"
他眨眨眼:"你女友来了?"
吴宇航答:"她来这里干什么?回学校去还得日日相对呢,现在她不知多开心。"
正说着,吴宇航的女朋友郑明云打电话过来查岗,她一贯地低嗓音,不暖昧的问话也暖味起来,像人在你耳朵根子下说话:"你在哪里,逍遥着吧。"
吴宇航道:"我跟王峰在一块儿玩游戏呢。我们正在紧急关头,好,没事儿吧,没事儿我迟点儿给你打回去。"
挂了电话,王峰用一种了知一切的神情对他眨眼,吴宇航拿起一张报纸卷成棍状,敲了敲他的脑袋:"你疯了。"他不理王峰的怪笑,穿上鞋,走了出去。
他怎么能再见到一片云呢?
这个人简直太有趣了,气极起来耳朵发红,她在车上被他气得说不出来,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看到她转过来几乎红得透明的耳朵,然后心想,会不会如果一碰,它就会破?
然后看到她在拍照现场指挥自若的神态,才有点职业女性精明的一面。
王峰这小子拍也拍好了,钱也拿了,这下子没有理由上杂志社找她了。吴宇航微感沮丧,难道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他的假期即将结束,他得回学校去,这样的话,哪里还有机会碰面?他抬眼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已经看不见太阳了,只有余晖把云彩照得很漂亮,吴宇航突然感到世事是这样的不可理解。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地又见到她。
两星期以后,他在学校里正准备去食堂吃饭,见着一个女人正在看路旁的指示牌,他心想,又是一个到这里来赏花的游人,后来一想不对,季节还没到,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需要帮忙吗?"
许志摩应聘到新城市,寂寞无聊,翻遍同学朋友录,好不容易找着蒋胜飞在武大教书,所以打电话约了时间,两个人碰一碰。
她皱着眉,指着这个人,觉得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吴宇航颇为失望,她竟然忘记他了,无可奈何地提醒她:"你在泳池旁到处乱窜找模特。"
"啊,对,你是那个讨……讨人喜欢的学生。"许志摩临时把讨厌改成讨人喜欢。
吴宇航很高兴,他笑:"嘿,这次到武大来又是找人的?"
许志摩点点头:"对对,教师宿舍怎么走?你们学校这样大,路标就应该明确一点,我找半天没找着。"
"我领你去。"
吴宇航边走边问:"你来度假?"
"不不,我换了工作,这星期才来武汉。咦,你不是体校的吗?怎么又在武大?"
"王峰是体校的,我上次是放假,他是我朋友,我溜进去游泳的,那里的池水干净。"
"噢。你几年级了?新生吧。"许志摩笑,"别待会儿领错路。"
"我在这里都待了五年了,闭眼都认识路。"
"哟,你留级呀,啧啧啧,这可不好,你得好好学习努力向上,别不学好。"
吴宇航白眼:"我想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研究生的东西。"
许志摩挺燥的慌,强辩道:"你又不早说,我怎么知道。"
"正常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啊,你用脚趾头想事情的?"
许志摩抱了上次的他讥笑她名字的仇。
第 8 章
吴宇航从没觉得这段路是这样短,他心里后悔,早知道多绕几个圈。
许志摩谢了以后挥手告别,吴宇航走出去一半才暗暗叫苦,他没问她的电话号码,见到她初开始的惊喜竟然让他忘记了追女孩子的必要程序,他转头望着宿舍楼心想,要不要等一会儿?她总不会一直待在上面不下来吧。一会儿又想,一直站在这里等,他在武大以后就不用混了。
胡思乱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先回去,嗯,过半小时再来看看。
转身正走回去的时候,听到背后的声音喊:"喂,吴宇航你等等。"
许志摩跑上来,递给他一张名片:"刚刚差点给忘了。这是我号码。"
吴宇航心里狂喜,但表面装作毫不在意:"需要我带着熟悉一下武汉城吗?我的陪游费收的不贵。"
许志摩笑:"请你吃饭。"
吴宇航一直在想,得隔多久打电话给她才能显得自己即热情又不那么猴急。
他心里在想事情,对郑明云的问题便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懊恼,但又不好表现自己的不满,自从吴宇航假期回来以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他以前虽然也偶尔有不耐烦,但应该算一个正常的男友会有的状态,现在他神游太虚的时间和频率都大大有提高,郑明云觉得应该提醒提醒他,省得他真以为她是完美的双儿式女友。
"不吃了?"她推推他。
吴宇航"啊"了一声,茫然道:"什么?"
"你老握着手机干吗?新买的吗?"
吴宇航摇摇头:"没。是在等一个朋友的电话。"
郑明云奇怪道:"他要不拨过来,你拨过去好啦。"
吴宇航"噢"了一声,还是拿着手机转来转去。郑明云娇嗔一声:"你有完没完?"
她是大三的学生,长得娇小可人,尤其可爱的是笑起来一对兔牙,对着这样一只纯洁无暇可爱至死的兔子,很少有人会忍得住不会抚摸她,吴宇航也忍不住,忍不住的后果是她成了他的女友。
吴宇航的学生经历可以用百折千转来形容,初中的时候不学无术吊尔郎当,爬树上墙打架追姑娘,初三是因为游泳得了市里少年组第一名作为特长生招进重点中学的,高一下学期,突然觉得自已这样在重点中学里混很没有面子,除了在校运动会上大放光彩以外,特招班在平常的日子里可以说饱受别人无情的目光,高中里的女生并不注重外表,功课好才受欢迎,吴宇航一副在初中里无往不利的面貌居然不起作用了,他的自尊非常的受伤,然后就开始勤奋起来。
很令人奇怪的是,他在学习与考试中找到了乐子,解出个方程式得到的成就感胜过游个五百米,吴宇航的父母已经做好拿钱让他上个三流大学,拿张毕业证就万事大吉的打算,回来做个中学体育老师也是个好职业,没料到吴宇航突然在高中勤奋地不可思议,除了做试卷,就是去泳池游个圈,吴宇航的母亲余绪樱女士现在逢人就说,男孩子小学初中学习差不算什么,你得等他开窍。
然后考上武大,大学里空闲的时间多,吴宇航捉摸着应该找点事情来做,打了二年的游戏,看着寝室里的哥们一个个成双入对,开始觉得有点危机感了,然后主动去看低年级的姑娘,太长没有追女生,吴宇航觉得自已的技巧有点生锈,但底子摆在那里,小试过两三次,成功率百分之百。
郑明云比吴宇航小二届,吴宇航觉得她笑起来像小白兔,人又长得白,武侠书中那种肌肤似雪明眸皓齿大约就是这个样子,然后他下功夫追,手段无所不用,才抱得美人归。
可是美人看久了,也觉得不新鲜了。
郑明云一直以为吴宇航是为着她才在武大读研究生的,她还做好打算,等她毕业,如果考不上研究生,就在武汉找个工作,等吴宇航毕业了,两人再做打算。
她可没有想到吴宇航会变心。
第 9 章
许志摩已经忘记自己要请某人吃饭的约定,新杂志社不比旧时地,各式各样的新规距让她头疼,她有时候也会失神,旧时打下的江山说放弃就放弃了。她在租来的房间里闷时大喊:“该死的俞中钦!该死的方诚!”
在男模出走事件后,许志摩递了辞职信,俞中钦大惊,他以为许志摩是那种忠心耿耿的老臣子,替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她居然想辞职不干了。
他道:“志摩,张楚跃的事情你不要介意。这次男模的事情不是你的过错,你无需自责到要辞职吧。”
许志摩心想,我自责个屁,你惹出来的烂摊子。
她微笑不语。俞中钦见她的神情觉得自已非要说出点重磅的消息。他坐在许志摩旁边,低声说:“我已同张楚跃分手,她不再给你惹麻烦。”
许志摩果然惊奇,俞中钦在她心里就是一个阿斗。她曾跟夏锡华说,我就是诸葛亮也经不得他这样捅蒌子。夏锡华嘲笑,你至多算个事后孔明。
夏锡华虽然对于自己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可是在别人的感情里做为一个旁观者,她还是很客观的:“俞中钦不算坏人,他只是会犯一些男人都会犯的小错。看,他待你不错,他给你的房贴足够你租个三室一厅的。比我们单位的福利要好的多。”
许志摩看着俞中钦,他认真地表情让她叹气,狗改不了吃屎,一个张楚跃走了,还有无数个张楚跃等着呢,俞中钦喜欢追小明星的爱好哪里就能改了。可是他这样低声下气的神态,倒让她不知说什么好。
“我再想一想。”她只得这样说。
俞中钦大喜,立即将辞职信撕掉。
许志摩看着他孩子气的行为哭笑不得。
夏则骂许志摩笨,怎么不趁机要求加薪。
许志摩一听,当场愣在那里,反应过来对自已的迟钝差点要撞墙。
“看起来男人长得好太有用了。”夏锡华叹气。
许志摩大惊:“你疯了?!我会被俞中钦迷昏?!”
“你别说,俞中钦人是矮了一些,可长得是不错。”
“夏锡华你别再逗她了,志摩脸都绿了。”郑凡笑道,“咦,你说俞中钦老是追模特是不是因为他自己长得太矮了?”
“取长补短?有道理,从优生学来说,母亲高子女身高能得到保证。”夏锡华点头道。
许志摩道:“你们谁看上俞中钦赶紧说一声,我可以从中拉线,也省得我老担心他又找一个张楚跃给我气受。”
“你自己收了就好啦。”夏锡华打趣她。
“那方某人怎么办?”郑凡笑咪咪。
方诚是许志摩的新男友,半年前在一次杂志社聚会中认识。由于是同行,他跟许志摩倒有些话好说。
“收做二房。”夏锡华又笑。
许志摩白她们一眼:“我专情如一。”
“对谁?方诚?”
“白马王子。”许志摩说。
郑凡笑:“那是,可是你在等白马王子的同时,倒也不忘了一个接一个地谈恋爱。”
许志摩做势要打她:“老子又不姓王,守寒窑不是我的特长。”
方诚与许志摩谈了半年的恋爱,两人真真假假也开了不少的玩笑,方诚老是给许志摩的印象是,他急切地希望与她结婚与她在一起。
志摩你喜欢这沙发?以后放在家里你一定又讨厌了。志摩你说,孩子的眼睛像我好不好,虽然我是单眼皮。志摩你喜欢房子有多大?我也喜欢有院子,种玫瑰好不好?
许志摩虽然对婚姻生活持怀疑态度,可是年纪大了看到旁边的朋友一个个拖家带口,心里总是有点怅然。方诚有意无意地想与她组织家庭的说法,让她对他有一些特别的感情在内。
有时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者真与方诚结个婚试试?大不了不合适再离。
方诚在半个月前结的婚,新娘是许志摩的同事,NOW杂志社一个美编。
在听她说了一个星期的我家阿诚我家阿诚以后,许志摩叹口气,重新打了一份辞职信。
连俞中钦也为她抱不平:“为着这样一个男人辞职?!你疯了?!”
许志摩点点头:“我看走眼,遇人不淑。”
“我们的眼睛总有蒙灰的时候。”俞中钦安慰她,“算了,过个三个月,谁还会记得方诚是你曾经的男友?”
我自已记得,许志摩想,我一上班,就会看到一个爱夫狂说我家阿诚我家阿读,我能不记得么。
“你能开了章小慧么?”
俞中钦愣了,吞吞吐吐地说:“她,她在杂志社又没做错事。”
许志摩道:“就是啊,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开了她。可是你要不开了她,我就没有心思好好工作。所以只得我走。”
俞中钦叹了半天气,心想自已当初为着许志摩把张楚跃甩了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没有料到,往年朴朴素素勤勤恳恳的许志摩在男女关系上这样搞不伶清,居然将感情溶到生活里,看起来,叫徐志摩的都是情种。
夏锡华与郑凡听到这个决定后大吃一惊,首先舍不得是夏锡华,她简直痛哭一场:“你走了,我打电话向谁诉苦去?”
“老兄,你的电话打长途也是免费的。”许志摩提醒她。
郑凡倒从惊吓很快醒觉:“武汉那里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许志摩不好意思地笑。
六月杂志开出的价格本来就很吸引人,许志摩动了离心不是一天半天的,可是这里有相熟的人际关系和朋友,才使得她迟迟下不了决心。可是方诚此事一出,刚刚让许志摩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到新单位后碰到的困难,有时候使得她要怪一怪让她下决心的两个男人,当然怪他们,难不成还怪自已?
第 10 章
等到许志摩与吴宇航再见面时,已经是两周后了。吴宇航左等右等,等成块石头也不见那片云打电话过来,他决定主动出击。
许志摩接到电话时正忙到焦头烂额,语气不由得不耐烦了一点,吴宇航满腔的热情顿时被倾盆大雨浇灭。
他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他何时在女人堆里受过这种冷落,对许志摩的出师不利令得他在以后他俩的关系中老是处在下风的位置,心理上先矮了一截,说什么就显得语气不够强硬。
等把活儿都干完,许志摩瘫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晚上有个饭局,于是打电话给吴宇航。
这次她很温柔。
先对自己的起先态度道歉,对不起,我这人就是小船不可重载,忙起来就是这样,然后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块儿吃个饭。
亏得吴宇航在打这两个电话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否则一定可以看到两张吴宇航两张面貌的惊人变化。
中午吃完饭吴宇航就在寝室里折腾了。
吴宇航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他知道一切时尚品牌,知道自己穿什么衣服好看,知道用什么护肤品什么香水,连郑明云使用的护肤品还会问他适不适合。
他是知道自己长得好且知道如何将自己打扮得更好的男人。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在牛仔T恤白衬衣条纹裤前寻思良久。
好容易等到五点钟,吴宇航到杂志社门口等许志摩。
许志摩接到电话时正与一个喋喋不休的杂文作家讨价还价,她站在窗口看见楼下的白衬衣,立即快刀斩乱麻:“你明天一定得给我,对对,男女情感十八猜,写得越暖味越好,务必使读者云里雾里愈看愈不清楚,最好个个对自己现在的感情产生怀疑,谈恋爱的分手,结了婚的离婚,单身男女青年则让他们觉得情爱就是悬疑片,而且是国产悬疑片,是是是,明天九点我再打电话给你,你写好先发我邮箱。”然后拿起窗上的镜子一瞧,上午上的妆至现在,脸部成了油田,号称决不褪色的口红已经失去光泽,甚至连睫毛膏都往下眼角漫延,她叹口气,她虽然已经学会不再下午四点以后照镜子,可是这样也太伤人心了。
还能怎么样,重新补过呗,她到卫生间洗脸,然后涂了粉底与胭脂,照照镜子,总算恢复点人样。
吴宇航笑问:“刚跑完八百?”
许志摩喘气:“刚出来看到老板好像要走出,我怕她又想到什么事就赶紧走人。”
“想吃什么?”
“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无论吃什么都好。”
“正宗的武汉菜都有点辣,你吃得惯吗?”
许志摩刚想夸海口,唱首辣妹子辣不怕之类的歌,可转念就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声:“我忘掉冰箱的存粮了!”
吴宇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到现在才反悔跟他一块儿吃饭?
“你会烧菜吗?”
吴宇航头都大了:“方便面算菜吗?”
许志摩念叨着,浪费有罪浪费有罪,灵机一动:“咱们打边炉吧,吃火锅。”
两人到许志摩的家里吃火锅。许志摩到超市通常会控制不住自已的购物欲,买许多许多的东西,塞满冰箱,可她又没什么时间在家吃饭,所以每周她都会大清理冰箱一次。
完全不是吴宇航所想的浪漫的约会,许志摩换了运动T恤出来,将头发扎起,将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咦,挺丰盛的啊,看,都是可以烫熟的菜。鸡毛菜,羊肉,蘑茹,我怎么就这么厉害。”
许志摩念叨:“我吃盒饭真是吃厌了,每天吃来吃去,能不重样么,附近的馆子全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盒饭都一个味道。”
她是吴宇航从没接触过的女性类别,他从前也不是没接触过职业女性,可是,这样集唠叨与孩子气于一体的,倒真是第一次碰到,不过,他有点沮丧,许志摩在他面前挥洒自如,这证明了,她对他并不紧张,她并不在乎他的看法。
“你会喝酒么?你满十八了吧?”许志摩问。
吴宇航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天才,跳这么多级。”
许志摩跑进去拿了瓶红酒出来:“抱歉,本来应该喝点啤酒才是,可是我家的啤酒被我喝光了。”
一边开瓶一边笑:“这个梁朝伟与张曼玉打广告的那支酒,广告费花了老大,哼,还不如广告费拿来买点好的葡萄种子才是正事。”
“不好喝还买?”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许志摩解释。
许志摩拿起酒杯:“来,祝我们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吴宇航喝了点酒,也豁出去了:“我给你说个笑话。我们教室有一个同学老是放响屁,我们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不出声?’然后过了三分钟,就看见该位同学坐在那里摇来晃去抖个不停,问他在干吗?他说:‘我调成振动了!’”
许志摩一口红酒喷出来,吴宇航看着自己胸口的红酒渍哭笑不得,第一反应是这白衬衫买来可只穿过一次。许志摩边咳边笑,吴宇航无奈道:“看来你不常听笑话。”
许志摩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到他胸口的红酒渍,指着卫生间的门:“赶紧冲一下,否则待会儿真洗不了了。”
吴宇航对着镜子皱眉头,好不容易吃次饭,居然是吃火锅,他抬手闻闻自己的衬衣,还好他坐在下风口,否则该全身的火锅味了。他脱下衬衣,将沾上的污渍拿到水龙头底下冲,许志摩笑着推门进来:“刚巧有件样板衣,你如果没有易装癖的话……”
她看到光着上身的吴宇航,一惊,可到底经过世面,立即镇定下来:“呃,不穿我的衣服的话只好穿样板衣了。”
递给他后许志摩赶紧退出来关上门。
上次在游泳池边也看过吴宇航的身体,可场合不同,洗手间简直太令人容易想入非非了。
吴宇航在许志摩退出去时分明看到她充血的耳朵,暗暗笑了一下,看来,她并不是一点也不上心的。
他手提着那件衣服走出来:“太小了。”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衬衣,沾湿了的衬衣贴着肌肤,许志摩事后已经记不得她是如何把那件样板衣接过去的,但确实记得自已怎么把那件白衬衣扒下来的。
许志摩以后每每替自已辩解,谁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啊,这比明晃晃的六块腹肌在你跟前还要诱惑。
两人上床之前,许志摩担心地又问了一回:“你真不是天才,真满十八了吧?!”
吴宇航索性堵住她的嘴。
她比他想像中要胆小,他望着她熟睡的脸,卸了装的她也比白天看上去年纪要小。他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已的怀里带。
吴宇航第二次醒过来是被许志摩吃东西的声音给吵醒的。
她穿了大的T恤站在冰箱前找东西吃,咕咚咚地喝牛奶。看到他闻声走出来,她不好意思地笑:“刚刚还没吃什么东西就……你也知道……这是体力活。你来点么?”
吴宇航将她拦腰抱起,微笑:"那你现在有体力了吧?"
等许志摩啊的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我为鱼肉,容不得她挣扎了。
闹铃在七点钟响,吴宇航醒来,见许志摩还穿着那件T恤呆呆地望着他。
“你几点上班?”他问。
许志摩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昨天没做梦。”
吴宇航笑:“你每天都做梦?”
许志摩摇摇头:“可昨天没做。”
昨天是白马王子来访日,可是他没来。
第 11 章
吴宇航第二天回学校看到徐明云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安,她在屋外等,提着个塑料袋,看到他飞扑过来,紧张地拉着他手:"昨天手机怎么关机了,害我担心死了。"
真遗憾,她还是同从前一样可爱,可是他不再爱她了。
他若无其事地说:"跟一个朋友吃饭,迟了,就睡到她那儿了。"
一点谎都没撒,以吴宇航历年来的经验教训可知,感情生活中最好不要撒谎,因为谎言总有揭穿的一天,不过要提高说话的技巧,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部分没说清楚而已。
"喝酒了?瞧你胸前的红酒渍,要不脱下来我替你洗洗吧。"
昨天太过刺激,吴宇航虽然谈过不少恋爱,精神层次的居多,即使某几次达到物质状态了,也是酝酿了许久,谈人生谈理想总要先谈点什么的,像昨天这样话才说了没几句就直接进行床上运动的,还真是他人生第一次。
他低头看看衬衫:"算了,我自己回去处理。"
他想要留做纪念。
"我给你买了早餐,上去吃吧。"
两人到了房间,吴宇航先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早上太赶,许志摩的洗手间只容得下一个人,他匆匆洗了把脸就同她一块儿出来,因为许志摩早上还约了人谈访问。
他还没有把身上的泡沫给冲干净突然想到一件事,有约人早上访问的吗?搞艺术的人不都日日睡到自然醒?!否则还搞艺术干什么。想清楚这点吴宇航脸色一变,来不及擦干满身的水珠就到外头想拿手机打电话问个明白。
郑明云诧异道:"你干吗?"
许志摩的手机是美工接的:志摩在做访问,不便接电话,完事了我让她回个给你,好好,再见。
吴宇航呼出一口气,他还以为她故意避开他。
郑明云愣在那里,她隐约知道事情不好了。
吴宇航一瞧见愣在那里的郑明去,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溜入卫生间。
郑明云听到卫生间传来吴宇航哼的歌:"如春风吻上我的脸……"郑明云呆了一会儿,眼泪止不住就下来了,他竟然一点儿也不避开她。
美工小杨把手机还给许志摩:"你到底要访问谁?空气么?"
许志摩懒洋洋地接过来:"梦中情人。我的梦中情人。"
她太慌了,这个梦昨天怎么就没做了呢?虽然说昨天她睡在别人怀里,可是她的心不还属于他么,他怎么不来就不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许志摩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换了环境的缘故,他一定不认得路,给耽搁了。
虽然每次做这个梦每次醒来许志摩都要骂声屎,可骂归骂,这梦要是一下子没了,许志摩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夏锡华与郑凡这周六准备来看望她,她们说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需要朋友的关怀。
许志摩自然不领情:"想来武汉玩就直说,找什么借口呀。"
夏锡华冷笑道:"老娘除了南北极哪儿没玩过,武汉有什么希罕的?!"
许志摩笑:"可武汉有我呀,它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城市,有了我就不一样了。"
"自恋狂!"夏锡华摔了电话。
许志摩转头对美工小杨说:"发脾气的女人真可爱。"
杂文作家袁紫衣发来邮件,篇名:十八猜。
她道:正如女人不相信男人上床只是因为感情需要,男人也不相信女人上床只为解决生理需求。
许志摩边看边乐,她传给另一个编辑看,她道:"我还真有点喜欢她,如果她改了那个笔名。"
"为什么不喜欢这名字?"
"我当年看小说,可喜欢程灵素啦,天下姓袁的都是我死敌!"
编辑洪芳笑:"如果有你这样美丽的程灵素,这雪山飞狐还就真没袁紫衣什么事儿了。"
许志摩边笑边点头:"这马屁拍的高明。不过我要是程灵素,必先把胡斐毒倒再说,这么个不识货的东西。"
小杨将稿子拿出去,问配什么照片。
"自然越性感越好,最好乐而不淫。千万别拍成性病广告片,读者又不是上生理卫生课,谁要看赤裸裸的器官,回家看自个儿去。我们要做到让读者面红耳赤却让出版审查部门愣捉不到把柄。"
小杨觉得许志摩说话真辣,干活又利索,虽然以前的上司罗彼得待她不错,可是她还是觉得在许志摩手下干活干得过瘾。
"啊对,小杨,武汉有什么好玩的吗?"许志摩问。
"你来这么些天都没去哪儿玩过吗?"
"没有。"
"这玩得看人,哪儿的景色不是一样呢,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主要是看人,看跟什么人在一起,是吧志摩。"洪芳说。
许志摩笑:"那可没准儿。要真有钱,我就去销金窟,全海景房间,美酒美食,俩善解人意帅哥伺候着。我是实在没钱没时间,只好去伺候两个女人。赶紧帮我打听打听,哪儿好玩又不费钱。最近搬个家可把我搬惨了。辛辛苦苦十来年,一夜回到大学前。"
许志摩到武汉后,租了房。实在不满意装修,于是花大价钱重新装修了一次,家具电器通通重新买过。洪芳那时觉得她一看就知道许志摩没结婚,像她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完全不是持家的作风。
她看了许志摩的简历,她其实比她还大两岁,她暗暗看了下她的掐腰白衬衣,许志摩身材保持得不错,但……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价钱的。
洪芳觉得许志摩到了杂志社就一直在花钱,她亲耳听见她打电话办健身卡美容卡,年纪大了,保持好状态真是与时光做战,旁人都替她辛苦,洪芳暗自庆幸她不必像许志摩这样如强弩之末,她的身材不好是孩子的错,好是她天生丽质。
"老板不在,我先出去一下,小宝要打预防针。"洪芳道。
许志摩抬头看她走了出去,同小杨挑图片,小杨叹了一句:"真可怜。"
许志摩笑了一下。
小杨接着说:"我要生了小孩,非得在家休息一年,嫁个老公如果连这都做到,还嫁来做什么。"
许志摩更笑:"小杨,你最好改改这个想法。如果想休息一年不工作,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倒不如自己多积点钱。"
小杨愁眉苦脸:"我这不是没有钱,才做做梦的么。"过一会儿又说:"不过,就算是来上班,我也不穿从前的衣服,完全走样了。"
"噢,"许志摩耸耸肩,"她们总相信自已可以恢复到产前的身材。"
别说男人不了解女人,女人之间彼此也不能了解,婚姻是一个鸿沟,结了婚的与没结婚的自觉地站在鸿沟两侧,许志摩想到下一期的选题,就叫"白天不懂夜的黑"。
第 12 章
那天吴宇航正常吃饭打球上课而已,只是晚上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星星出来了,月亮出来了,路灯也亮了,他觉得有点想念她。
这边许志摩忙到晚十点才下班,回家的路上拨了个电话给吴宇航。
吴宇航正在发愣,当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被惊的几乎要跳起来。
“喂。”许志摩才说了一句,就听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委屈地问:“你怎么才打过来?”
吴宇航不自主地说出这句,他才发现,这一天,他只是在等这个电话。
许志摩听后突然心一软,她叹口气:“我倒有时间打电话哪,我恨不得连去洗手间的次数都压缩掉。”
“外头什么声音?”
“我由杂志社回家的路上,外头洒水车的声音。”
“我从没觉得铃儿响叮铛是这样好听。”吴宇航半晌说出一句。
许志摩在车上白白眼,这可叫她怎么接呀,总不能立即扬喉接唱我们坐在雪撬上吧。
“这歌我不拿手,你如果爱听忘情水的话,我倒可以唱一唱。”许志摩道。
“不是偶然吗?”吴宇航在那头笑。
许志摩愤愤地挂了电话。吴宇航一扫一天的阴霾,哼着歌进了宿舍。
他隔壁的同学把东西给他:“你女朋友给的,她见你不在。”
吴宇航谢过以后接过来看了看,是面包与牛奶,进了房间把东西搁在桌上,往床上一躺,早上换下的衬衣还挂在床边,他盯着衣服看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节,笑了一下,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吴宇航虽然有女人缘,但拒绝的本领实在差劲,他永远学不会干脆利落说分手,他总觉得那样太给对方难堪了,殊不知,这样冷落别人要么会使别人恼羞成怒,要么会让人不死心,以为有机可趁。
对郑明云的态度就是这样,他不会主动说分手,他所做的就是冷落她,忽视她,对于她做的一切无动于衷。
他不明白这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就是羞辱。
郑明云觉得羞辱,她在寝室里哭了一夜,直至同寝室的同学看不下去,拿了吴宇航的手机拨过去。
郑明云抽抽噎噎的说:“他可能睡了。”
祝晓霞白白眼:“你睡不着还管别人睡了没。”
接通了以后,她以命令的语气说:“吴宇航,你得过来一趟,明云生病了。”
郑明云心里委屈,眼睛红通通,真像是重感冒。
祝晓霞挂了电话看着询问眼光的郑明云,说:“他马上就来。”
等了二十分钟,吴宇航拿着一包药进来,寝室的其他人自觉地走开了。
他拿了包板蓝根冲剂拆开,放在写有郑明云学号的杯子里,冲了半杯水递给她。
郑明云低头,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杯子里。
吴宇航叹口气,上前抱住她,拍拍她的头发:“听话,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郑明云语带双关:“你别走。”
吴宇航笑:“我不走难道等你们寝室的妹妹们轰我走么。”
他看看表,起身,待得越久越纠缠不清:“我把药放这里,给你调好闹钟,四小时吃一次。”
郑明云泪汪汪地看着他,吴宇航忙着把药分门别类放好:“我打个电话给祝晓霞,让她提醒你。”
走之前对郑明云说:“明天要是觉得还不舒服,就请天假待在寝室里休息,我明天比赛,晚点给你电话。”
吴宇航知道麻烦躲不掉了,可是当初他怎么知道世上会有许志摩这样一个人,目前情况变成这样决不是他的错,他心想,一下子要与郑明云分手还是有点困难,只能一步步来,第一步,当然就是要让自己变成非常忙。
夏锡华与郑凡到了武汉后,看到许志摩两人唉了一声,许志摩皱眉:“唉什么唉,咱们不是应该热泪盈眶深情相拥么?”
“才二小时车程,还热泪呢,洒狗血还差不多。”
郑凡说:“我唉是因为终于脱离了夏锡华的魔爪,你不知道,我开车的时候,就听到她一直在我耳边嘀咕。”
夏锡华怒道:“许志摩,你给我回来,现在同郑凡聊个天,她还要按分钟收费,狠过律师。”
“我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能一样吗?我差点挥刀废了赵洪阳这斯。”
三人往酒店开。
许志摩好奇地:“赵洪阳还活跃在历史舞台?”
“卷土重来。”郑凡懒洋洋地说。
夏锡华恼怒地说:“你们就会看我的笑话。”
许志摩拍拍她的手:“你还跟这个白痴在一起,就永远会是个笑话。”
郑凡在旁边也应和:“看,我说吧,志摩比我更狠,你还想过来寻求安慰,美得你。”
“往左开,先住下来还是直接去吃饭。”
“东西先放一放,去吃什么?”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一个酒店。”
“谢天谢地,没带我们去吃什么小吃一条街。”
郑凡最讨厌以体验地方色彩去吃什么小吃。
“郑凡,你可改名叫郑麻烦。”
“哼,人活几十年总要有点个性。我不赌不嫖,无特殊爱好,就对吃要求干净新鲜。”
“就是,我不赌不嫖对吃没有要求,唯只有对姓赵的没奈何而已。”
许志摩笑得打跌,郑凡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许志摩立即承认:“我吃喝嫖赌一一精通,没有其他特殊爱好。”
第 13 章
三人在饭店吃了饭,然后去东湖租了条船划出去,三人让船老大划到湖中央,然后乱七八糟地躺在一块儿聊天。
“这儿有个樱花园?”
“好像是的,有个新的有个旧的,不过还没到季节吧,到季节了再去看樱花。”
“什么呀,武汉看樱花除了武大难道还有更好的地点么?”
“这里说是跟日本一家银行合资建的,规模还挺大。不过武大图个气氛。”
“是是是,我们七老八十了,走在人家大学里看着小姑娘与男友卿卿我我,气氛个屁。”
“郑凡你真粗鲁。”
许志摩心里一动,想起件白衬衫来。
“许志摩,你以前不是有个男友在武大教书么?”
“什么男友,我们是同学。你别坏我名声。”这年头,并不是个个旧情人都出得了庭堂。
“哇,否认的真干净,许志摩,你真没良心。”
“夏锡华,你就是太有良心了,才会又去见赵洪阳。”
夏锡华无奈只得道出真相:“我是把东西还给他,他以前放在我那里的一些事物。”
“还什么呀,直接送去扔掉好了。”
“我觉得夏锡华做得对,不通知他就扔,那是咱们不道义,得通知他,限时来取,否则送垃圾筒。”
“还是志摩好,怎么说,我们俩也好了一阵子,总得希望人家好。”
“妇人之仁。你是不知道赵洪阳在外头怎么说话。”
夏锡华手肘立起,紧张地问:“怎么说?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郑凡自知说漏嘴,轻描淡写地:“混帐话,不听也罢。”
“郑凡你说,让锡华死心。”许志摩说。
“你们以前都知道?!”
赵洪阳与朋友在电梯里说夏锡华如同结婚狂,幸亏他聪明早点抽身。郑凡那天与许志摩一道去吃午餐,两人挤在电梯的最里面,赵洪阳没有看到她们,一边笑一边说:“她就是太着急结婚,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隐疾。”
许志摩听得脸涨红,郑凡悄悄地把公文纸卷了个纸团,对准赵洪阳的后脑勺使劲扔了出去。
赵洪阳刚想骂人,转头看到她们俩,许志摩与郑凡用挑衅地眼光看着他,他匆匆拉起朋友走人。
夏锡华仰脸:“阳光好大,照得我睁不开眼。”
两人都不说话,知道她哭了。
交男朋友,至要紧要口实,千万别像赵洪阳动不动拿旧日女友当笑话说。
夏锡华至此才真正对赵洪阳死了心,他不想跟她结婚也就算了,可是她不想成为一个笑话。
“为什么现在的男人这么磨磨叽叽呢?”郑凡感叹。
“进化的原因。”许志摩解释,“我们不能要求男女平等又要男的尊重妇孺,你要他温柔体贴又要他阳刚正义,哪里有这么美的事。”
夏锡华气愤道:“可也不能卑鄙无耻落井下石。”
“这是人品不好,跟男女没关系。反正我不对他们抱太大希望,所以失望时觉得这是合理存在的。”
“那方诚呢?”郑凡毫不留情地揭她伤疤。
许志摩愣了下,半天想起自己生命里曾经有这么一号人:“他新婚生活如何?”
夏锡华笑:“他俩夫妇现在的名声响亮,让一片云辞职而去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啊。”
“这真是倚天剑碰到烂菜刀,自认倒霉呗。”许志摩自嘲。
郑凡兴奋地:“那我是什么?孔雀翎?”
其余两人同情地看看她。
她沮丧:“孔雀翎早是个空盒子了,我忘记这回事了。”
三人兴起,讨论要做哪位武侠人物,这样不知不觉也消磨了一下午。
那天吴宇航打完球已经五点,然后一班同学去吃东西。
郑明云左等右等,不见他来,又痛哭了一回。
吴宇航说起来是郑明云真正的初恋,自然初中高中那种朦胧的好感是不能算的。吴宇航符合了郑明云对一个男友的全部幻想,她那时迷恋一些爱情小说家的哲言,有位小说家说,如果初恋就能一击而中,那你就是中了一等奖,因为你无从比较无从抱怨,所以很容易满足与幸福。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中奖的人,她没想到的是,这天底下写小说的人多了,还有一位小说家说过,中大奖就像被雷劈中,概率极小。
她决定主动争取,她爱吴宇航,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豁出脸皮去又能怎么样,成功了,她重新赢回吴宇航的心,输了,他反正不在乎她了,也不介意不在乎的程度是多少。
想通这点,她一骨碌爬起来,拿了脸盆到洗手间洗了个脸,如同电视剧里的好强的女主角,她对着镜子握紧拳头,心里暗喊加油加油。
她记得第一次约会她穿了一件粉红色乔其纱衬衫,吴宇航的眼睛一亮,她换了衣服,然后出门找人。
等她到了之后,见吴宇航被三个女人围住,她一愣,远远先站住了。
郑凡与夏锡华执意要来武大看看,看看未开花的树能否找点逝去的风流。
吴宇航看见三个女人行走在校园里,大大咧咧,并不时发出笑声,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许志摩穿了件快及地的红色大摆长裙,白色短打衬衣,黑色的长发及腰,他突然想起一部外国电影,好像叫黑色大丽花,他觉得她就像暗夜里的花,妖异美丽绚烂神奇。
许志摩扭不过这两个女人才不得已踏入武大的,她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不会这么巧吧。
你不想见的人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在面前,看着吴宇航的笑脸,许志摩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想见他。
许志摩只是碰面第一刻态度微有尴尬之意,打起招呼来也恢复她一贯的笑脸,但郑凡与夏锡华了解许志摩比她肚子里的蛔虫还要熟悉,她们发现,这对男女之间关系不一般。
三人在吴宇航的带领下逛了一会儿校园,郑凡与夏锡华走之前逗乐地在他手掌心上用原珠笔留电话。
许志摩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如此地调戏吴宇航,忍不住呛声:“你们没带名片么?”
郑凡慢条斯理地:“我们是来看朋友,又不是出差谈业务,谁会把名片随声带着?”
夏锡华火上浇油:“小吴,那现在你算我们朋友了吧,那咱们下次来探望朋友你可得接待,要不然许志摩发怒的话,我们可没地方去。”
吴宇航只得笑,许志摩见救也救不得,索性撂开手随她们去,自己四处张望。
树下有位姑娘一直在往这里看,黑漆漆的天气,许志摩心想,太像拍倩女幽魂了。
第 14 章
吴宇航要送她们,许志摩呶呶嘴:“那人等了你许久了。”
吴宇航转头看向暗处,见郑明云面色一变,急忙解释:“是我师妹。”
这种事就是越解释越有鬼,许志摩有点后悔当时没打探清楚就被美色所迷,她想,至多是女朋友吧,心里暗叫声好险,看来年纪轻有年纪轻的好处,至少他的未婚是摆在桌面上的。
“看起来是被我们吓到了。”郑凡道。
“那你们还不走?!”许志摩说。
三人向吴宇航说再见,吴宇航压低声音与许志摩说:“待会儿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你?”
许志摩微笑:“你不一定有空的。”
吴宇航看着三人的背影,觉得这下拖不过去了,得跟郑明云说清楚。
他将在阴影里的人拖出来,叹口气:“到我房间来。”
说分手这样的事情,要考虑到可能产生的后果表现,所以得找个私人的地方,否则在公众场合,别说她哭她闹,就是被她洒身水也难看,索性关上门来解决,闹起来也就当事人知道。
郑明云已经快哭出来了,又强颜欢笑:“这几个人是谁?你的朋友?”
“明云,咱们分手吧。”
轰轰的闪雷打在郑明云的头上。
她呆呆地望着吴宇航,吴宇航见她神情也觉得有点不忍:“是我不好。对不住你,咱们分手吧。”
郑明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你明知道不好为什么去做?!”
吴宇航道:“不知道,我鬼迷了心窍,难以自拨,日日想着她,就算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郑明云站都站不住,一下跌坐在吴宇航的床上,他竟然当面承认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他是完完全全不顾忌她的感受了,他曾经待她这样的好,为着她跑几条街找盒她爱的CD,做她想要他做的一切事,可是现在,他已经变了心肠,不再放她在心上了。
“她是谁?那个穿红裙子的?”郑明云冷静下来问。
吴宇航沉默不语。
“她看上去比我们要大得多吧。”
许志摩打了个喷嚏。
郑凡说:“穿得太少了吧。”
“水土不服。”许志摩道,“我以前大冬天也照料一条短裙。”
“你老了,许志摩,不比当年。”
许志摩一把拿包挥过去:“我这是成熟!”
“她这是成熟!”吴宇航说。
郑明云摔门而去。
吴宇航呼出一口气,赶紧收拾东西出门,一则许志摩那边还是解释清楚的好,二是,万一徐明云又回来怎么办,还要费口舌。
不爱了,连见她一面也不想,更别说听她哭诉安慰她。
这边许志摩送别两位好友后回家,换了家常的衣服,在洗脸的时候仔细看了看镜子,的确不比当年,像她这样的油性皮肤虽没有细纹,但黑眼圈与粗毛孔在没有粉底的掩饰下争先恐后出来现世,可是就这样一副臭皮囊,她倒舍不得回到十七八岁时。
当时,除了青春还有什么?蠢,居然跑到男友那里想要挽回,这么好看的一姑娘,居然不长脑子。她抬了抬眉,想一想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有没有干过这种事,她满意地点点头,她生来就知耻而近勇,她当时虽然也蠢,但总算不至于干一些丢脸的事情。
且慢,当初一天写一封情书给蒋胜飞算不算?她摇摇头,看,人总是得做一些没脑子的事情才能懂得成长。那天她去武大见蒋胜飞,吓了一大跳,就这样一个人,当初自己要死要活地跟着他?!年少无知这个词真是为她量身订做。
每个人,青春的时候总要干一些蠢事,以证明青春无悔。其实过了几年后,心里悔的要吐血,不过做都做了,又不能拿个橡皮擦擦个一干二净,只好睁着眼说瞎话,我无悔。
屁,许志摩心里想,我要是回到十七八,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自己。
门铃响的时候,许志摩正自己开了瓶啤酒就着花生在看贞子系列,到底吓了一跳。
吴宇航一额汗地站在门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许志摩愣了一下,让他进来,示意他看屏幕:“我哪儿敢接?我把手机调成震动的了。”
他凑过去瞧了瞧:“这是多老的片子了,你怎么还看。”
许志摩辩解道:“当季的电影是看不得的,得等两三年,让他经历时光的洗礼岁月的考验,那时的好才叫好片。”
“那你永远别想在电影院看了。”
“我不介意。”许志摩笑,“没有一个选择是完美的。”
吴宇航不说,许志摩就不问。
两人坐下来看片子,吴宇航过了十分钟后突然说:“那人是我女朋友,不,前女朋友。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许志摩递给他一罐啤酒:“说再见一向很艰难。”
吴宇航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他觉得她会讥讽会嘲笑甚至他都做好她决绝不理的打算,可是她这样的体贴说话,简直如一股清泉留入心间。
“那可否正式追你?”
许志摩抬眉:“咦,先前的那些是玩一玩的?”
吴宇航大窘:“不,当然,我是说当然不是。”
许志摩舒舒服服地在依在吴宇航的怀里,看恐怖片有个宽厚的肩膀还真是不同。
她并没觉得吴宇航这样拖拉的分手方法有多好或多坏,她也不认为吴宇航当初脚踏两船是正确的,她只是需要个男友,在武汉人生地不熟她觉得寂寞。吴宇航如果还是别人的男友,那么没关系,她重找一个,如果他现在恢复自由身,这就更好了,到底有腹肌的男人还是很难找的。
“咦,你怎么老穿白衬衫?”许志摩仰着头问他。
“因为我穿得好看。”
“噢。”许志摩嘀咕了一句,“可是这扣子还真难解。”
吴宇航的手也没闲着:“下次我换件拉链的衣衫。”
“喂喂喂,把电视关掉吧。”
吴宇航看着怀里的人,叹口气:“你还有功夫管这个。”
“否则你美到一半的时候,出来一女鬼,多煞风景。”
关了电视,吴宇航抱着许志摩往卧室走,没几步,就听到一声惨叫,许志摩慌道:“怎么啦,喂,喂,你抱紧我,我要摔地上这把老骨头就完蛋了,你得坚持住。”
“你把什么东西丢地上了?”吴宇航闷声道。
“这乌七麻黑的,我又不是猫,我也看不见哪。”
“那你还把电视关了,至少开着还有点亮。”
“去,你不会开个灯么。”许志摩指挥,“往左,对,再往前几步,你个胆小鬼,步子要迈得再大一点。”
吴宇航不理她,摸到墙过,开了灯,不料把日光灯的总开关给打开了,一下满堂的灯火通明把这两人都给震愣住了。
许志摩先忍不住,从吴宇航的怀里边笑边滚下来,吴宇航悻悻道:“下次我得把你们家的开关全给记住。”
两人这么一闹,都没了性致,回到客厅挤在沙发上继续看片子。
“小日本的精神世界跟我们是有点不一样,够变态的哈。”
“这有什么可恐怖的,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疯人院,日日上演精彩恐怖片。”说归说,可是散发女人从电视里爬出来的时候,许志摩还是大叫一声,缩进吴宇航的怀里。
第 15 章
能够选择同吴宇航谈个小恋爱,许志摩倒也不是一开始就视年龄于无物,一岁一鸿沟,他们面前可能隔着一个银河,可是,你能完全了解一个人么?就算是夏锡华郑凡,她们之间也有不愿意说的话不了解的事,何况生理结构完全不同的一个男人?我们爱他尊重他,同时享受他给我们的爱,要了解做什么?又不是心理医生。
实情也是,在年纪一大把的男人身上,许志摩也并没有得什么好去,她前几次恋爱史都是大她几岁的男人,瞧瞧哪个是和平分手?不是许志摩落荒而跑就是他们视她如蛇蝎,反正她没本事当一个好的前女友。
随着年纪的增大,许志摩觉得自己还像一朵花,那些前男友却已经令她不愿再提及他们的名字,或者说,他们变化之大已经配不上以前许志摩喊蜜糖的名字。神奇的是,他们再见许志摩时都以一幅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他们可怜她年过三十依然无人问津,许志摩心里呸了一声,也不瞧瞧自己现在长成了什么德性!
他们总以为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的魅力只增不减,个个以为自己是杨振宁,其实在许志摩眼里除了他们的小肚子以外,他们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只增不减的东西。或者还有他们无法令人置信的自信心?就算是杨振宁,也不见得许志摩改名做翁小姐。
即然如此,许志摩也想试一试是否年纪小的男人是否好相处一些。他们涉世未深,有热情与理想。虽然偶而做事不靠谱,但,许志摩一向认为,没有一个是选择是完美的。
人总得尝试一些新事物,不能在一棵树木上吊死,许志摩自己想,我就算自个儿活得不耐烦广大人民还不答应哪。
广大人民是不答应,她们哪里容得她自尽,她们是围剿,不杀不自足泄民愤。
六月杂志新开了一个女性对话栏目,因为实在找不着人当写手,许志摩决定自己上阵,艺名?这不是现摆着的,她以一片云出现。许志摩拿这几周日报晚报社会版新闻浓缩一下,自问自答。
问:我是一个三十三岁的女性,与某男恋爱三年后他生离心,我此刻却怀孕了。他要求我打掉BB,我不依,今年生下小孩后,我要求他与我结婚,他答不!我要求她抚养女儿,他答不!他现在另有女友,我该怎么办?社会应谴责这类男人。
一片云答:他不娶你我觉得情由可原,谁会娶一个没脑子的女人。
小杨一边笑一边担心:“妇解组织会不会杀到杂志社?”
“要杀先杀老总。”许志摩继续找社会新闻。
问:一边我爱的人,一边是爱我的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温柔体贴,一个我愿为他去死,一个愿意为我死,思前想后,哪边我都舍不得,我无从选择。
一片云答:如不能嫁二夫,选那个有钱的。
小杨疑惑:“怎么我们报纸上尽是低智商的女人?”
“把前两天的晚报拿来。”许志摩道,“社会百态呗。”
问:丈夫在外有情人,他瞒着我不说,可是每夜回家我都能闻到他身上别人的香水味,我几近温柔,又重新打扮自己,买性感内衣,每日新变化,可是他还是迟归以及衣裳上别人的香水味不褪。
一片云:请尝试妇女老式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片云几乎是一刊成名,观众来信多得要死,许志摩一边拆信一边困惑道:“早知道做麻辣情医可以一夜成名,我何苦当初滚在花边裙角里累个半死。”
“这种妇女之友信箱倒又流行回来了,”洪芳摇头道,“我瞧老总为着提高发行量,下期得推出十八禁题材。”
许志摩觉得洪芳很奇怪,要高尚你可以到文学经济类杂志任职,一个八卦的花里胡哨时尚刊物不就娱乐一下大众么,群众要看什么,我们就给她们什么,我们不承担教育大众的功能。
她不反驳洪芳的话,只是将信看完分类归好。
跟同事能打哈哈就打哈哈,不牵涉到利益问题都可以忍让。
“好多人想要知道一片云长什么样,下期你要不要放张照片?”
“我得保持神秘感,”许志摩笑,“再说,这信上威胁要给我好看,我再一露脸,目标不就暴露了吗?”
“那时你不就成名了?”洪芳道,“正合你意。”
许志摩笑笑:“我行走江湖,不把虚名放在心上。”
她让小杨同她一起把信搬到隔壁的小房间里。
小杨倒替她不平:“她自己的栏目差点被砍讽刺你做什么。”
许志摩示意她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洪芳近几日也确实不顺,家里小孩子三天两头的病,抱到医院一看说得的是幼儿厌食症,得慢慢调理,工作上负责的两个栏目被调整成一个半版面,还有半个被调整成一片云信箱,她也知道不是许志摩的责任,可有时候就忍不住说她几句。
谁叫她看上去春风得意呢,还别说每日下班的时候,楼下老是有个男人在等她。她那天从窗口望下去,刚看到他将许志摩的包接过来,拉拉她的长发,那男人笑起来很像新晋的一个男明星。凭什么她一切都这样顺利,她刚到杂志社才多久,新上了两个栏目,老总不知多器重她,据说是高薪挖过来的。洪芳心想,我这是嫉妒,一定是的。她坚信许志摩不为人知的生活里有爬满蚤子的一面,这样她才能稍稍平衡一点。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等在下面的,换了一个女孩子,看上去年轻清秀,牛仔裤粉红T恤。
洪芳微微一笑,去重新泡了杯茶。
第 16 章
“你说吧。”
许志摩觉得自己太有爱心了,闲着无事还要抚慰一下新宠的旧爱,可能是知心大姐当多了的毛病?她暗暗想,这爱心泛滥可不好,我要不去福利院老人之家献献爱心啥的。
郑明云是鼓足勇气才来找许志摩的,先别说在吴宇航的朋友间一个个虚虑实实地问有多辛苦,她到底受过几年教育,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别为泼泻的牛奶哭泣,可是敢情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可以这样冷静判断对错知道得失取舍。
郑明云心里想的是,我爱他呀,我得看看是谁让他变了心,她有多出色多迷人。
其实有时候就是猪油蒙了心肠,涓生爱上辜玲玲。这样一想,许志摩又替自己不值,虽然她是小白兔,可我也不一定是大灰狼啊,可她看着面前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唉,虽然不至于像狼外婆,可是狠心后母的角色简直逃都逃不了。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郑明云怯怯地。
许志摩望着她红肿的鼻头,心想,我要是男人我也爱她呀,真不知道吴宇航是怎么想的。
她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得便宜卖乖,许志摩生性懒惰,在感情上尤是天真,别人给什么先享受了再说,到底什么居心什么目的她一概不知,别人对她好,她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仅此而已。这也是她在感情战场上屡战屡败的原因。因为太缺心眼了。
从来没有过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向来是她是吃亏者,男朋友结婚前一个月通知她分手,也有好的,比如提早俩月。
不忍心,许志摩问:“要不先吃点?”
“我吃不下。”
“噢,也好,随道减肥。”然后又急忙澄清,“我不是说你胖,你已经够瘦了,唉,我说什么呀,谁会觉得自己够瘦呢,是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
“拍杂志内页的时候,喔,不是他拍,他一个朋友。”
“四个月前?”她犹豫地问。
“我忘记了。”许志摩老实答,“不过不在武汉。”
郑明云点点头:“我知道。”
许志摩心想,你知道还问?又不好意思骂出口,人毕竟是个小姑娘。尊老爱幼的品德许志摩还是有的。
“我有点饿了。”许志摩抱歉地道。
然后她叫服务员来一份扬州炒饭。
郑明云看着她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问了,她很犹豫问许志摩:“能不能请你离开?”
许志摩差点噎死,连忙拿水喝了一口,心想这饭还是打包算了。
“可我也没地方好去呀。”
“你可以回去,你这样能干。要不,你在这里,不理吴宇航也就行了。”
许志摩皱眉想一想:“可我也寂寞呀,我也想找个男友。”
“你找别人。”
“一时半会儿这不是找不着么,否则我也不会对吴宇航下手呀。”许志摩脱口而出,有更好的选择我趟浑水干吗。
“那我怎么办?”郑明云又快哭出来。
“要不你再找一个?”许志摩试探着问。
郑明云愁眉苦脸:“我也找不着啊。”
“这倒是,”许志摩深表同意,“现在街上找个稍微整齐点的还真是困难。”
两人同时叹出一口气。
“那我可没法子了,”许志摩老老实实地说,“我得先回去了,干了一天的活,我累了。”
郑明云最后绝望地说:“你比他大那么多?!”
许志摩这下子有点挂不住脸了,欺负人也不能瞪鼻子上脸,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所以我更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谈个小恋爱。”
打电话跟郑凡诉苦,被郑凡一句话顶回来:“你自己吃饱撑的,该。见什么呀见。”
“我这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太寂寞所致么,”许志摩辩解:“而且我瞧她样子小小,挺和善的。”
“那你活该受辱。”
“没经验没经验。下次不见了。”许志摩倒应得快。
“人没脑子,你也跟着没脑子啊。你都高龄几许了,还干这种事。”
郑凡骂完了又觉得替许志摩不值:“你不会骂回去么?告诉她你要二十九岁不死,也总会到三十。且到那时,你还没我现在吃得开。”
“啊,那不是说出我真实年纪了吗,”许志摩斥责道,“你没比我好多少。”
郑凡道:“隐瞒年纪这种事我才不会做。”
许志摩哼了一声,突然道:“郑凡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电话那头突然顿了一下:“你问这个干吗,真是吃撑了。我洗澡睡觉去。”
许志摩哈哈大笑挂了电话。
临睡前吴宇航打电话过来,许志摩也不说,只嘻嘻哈哈地聊天,吴宇航打电话的时候以为会劈头盖脸地一阵骂,没料到她什么也不说。半晌他吞吞吐吐地说:“我真不知道她会找上门来。”
“噢,你那小女友啊。”许志摩笑。
“真对不起。”
“那你以后可得对我好一点儿。”许志摩趁机提要求,“我为你受尽委屈。”
吴宇航哭笑不得,只得应声:“是是是,我补偿你。今天晚上我过去?”
许志摩在一旁脸红了一下,幸亏是在电话里,吴宇航看不到,她嘴硬道:“今天放你一马。”
吴宇航微微一笑,他想起刚刚郑明云跑来找他的梨花带泪状,心里只浮现两个字:麻烦。
找个成熟女朋友的好处简直多不胜举,除了一点,他不了解她。
第 17 章
许志摩要才不要他了解,她只要他付出很多很多的爱,盲目的爱最好,就像小朋友的爱,即使短暂,可是那一刻的真情流露与热情澎拜简直熔断你的心。
许志摩的母亲六十大寿,她准备回去一趟,请了三天假,然后打包准备回家。吴宇航帮她一块儿整理,问她:“买好礼物了?”
许志摩晃晃手里的储蓄卡:“礼金。我老娘万般挑剔,反正买什么都是错,还不如送现金。”
“我送礼金给我妈通常才会得到臭骂。”
“你妈年纪轻,没像我妈业已成精,学会对任何东西讽刺。你给你妈买什么?”
“时空胶囊。”
许志摩突然很想笑,我现在不就跟她妈一个档次?我也用时空胶囊。那下次吴宇航可方便了,去莎莎买那种优惠装,买一送一,一人一盒,老妈女友一视同仁,花一份钱满足两个人,完全没有分赃不均的问题。
“你回家带这么多东西干吗?家里应该都有呀。”
“我妈巴不得我赶紧成家立业,自打我大学毕业我的房间就已经被收回了,据说,只有我生了小孩以后,才能要回自己的房间。”
“她这样你都没结婚。”吴宇航笑。
“可不是,我不是等着你么。”许宇航谎言说得很顺口。
吴宇航倒愣住了,他从背后抱住她,将头靠在她头上不说话。
过了许久,他还是保持这个资势,许志摩笑:“你可要站至天荒地老?”
“如果能够就好了。”吴宇航叹口气,“你去三天,得那么那么久。”
许志摩听过不少情话,可是吴宇航的情话还是让她心里一软。她觉得自已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听到情话,完全失去抵抗力。
“我跟你一道去吧。”吴宇航想半天兴奋地说。
许志摩转头看着他,拍拍他的肩:“相信我,你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坐上飞机之后,许志摩习惯地洗把脸敷免洗面膜然后戴上眼罩,准备睡三小时。她已经过了相信在飞机火车汽车任何一种交通工具上有艳遇的年纪,为了不至于下飞机时对不起观众,她通常会在路途上敷个面膜。郑凡夏锡华也有这样的习惯,上一次去泰国玩,在飞机上仨人齐齐敷脸睡觉,风景很壮观。
她没料到会在飞机上碰到俞中钦。
“在武汉过得如何?”
“托赖托赖。”许志摩满脸油光,顿觉尴尬。
“我看过六月杂志,你做得不错。”
“混口饭吃。”许志摩只好笑。
俞中钦一则失去了上司的身份,二则可能在飞机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他突然有种想和许志摩聊天的冲动。
“我跟张楚跃后来见过一面,她现在主要在做T台,不太做封面模特了。”
“那是我没赶上好时候。”许志摩笑,你既然诉衷肠我不介意洒狗血。
“你走了太可惜。”俞中钦道,“何况是为了方诚这样一个人。方诚跟小慧以前就认识,我以为你知道。”
许志摩觉得挺倒霉的,她怎么就交了这样一个前男友,他是她光辉人生的一个疤,她自己不疼不痒,可是别人都觉得这疤是她的内伤,阴天时感到隐隐的痛。
“我跟方诚挺谈得来,也算好朋友,只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稍微走近了一点。你们一定要将我们凑做情侣,我以后见小慧可真是百口莫辩。”许志摩索性推得一干二净。
俞中钦大吃一惊,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许志摩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许志摩一脸诚恳,我打死不认,流言止于拒绝承认者。
“小慧怀孕了。”俞中钦抛出最后的消息。
“喔,恭喜。”许志摩道,“方诚算是双喜临门。”
俞中钦一直觉得许志摩非常的忠厚老实,没料到她是扮猪吃老虎。
“那你为何辞职?”俞中钦不解,“既然你跟方诚是普通朋友。”
“我想换个环境,”许志摩笑,“趁还能走得动。”
因为我的上司是个花花公子,许志摩心想我总不能这样告诉你。
俞中钦觉得许志摩在NOW杂志的时候较为朴素与诚恳,现在的回答则完全是官方答案版。他可忘记了,许志摩已不是NOW的职工,她实在没必要对他表示诚恳。
到了家,许志摩的母亲王淑贞女士立即向她汇报:“程晓峰也回来了。”
许志摩一愣:“不是说去深圳了吗?又回来了?!”
“回来探亲,生了对龙凤胎,叫程龙程凤,圆滚滚的多可爱,”王淑贞女士道,“志摩,差一点你就做了她们的母亲。”
许志摩走过去拍拍母亲的肩:“我们家可从没有生双胞胎的历史,你的愿望是难以实现的,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程龙程凤的母亲。”
程晓峰是王淑贞唯一心甘情愿将女儿嫁给他的人,虽然这几年许志摩年纪偏大行情下跌,现在是个男人肯娶许志摩都是好小伙儿,但在王淑贞心里,许志摩放弃程晓峰是女儿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他们俩青梅竹马,几乎从十几岁两人就开始要好,许志摩上大学的时候两人还挺要好的,不过到了第二年,许志摩就坚决不与程晓峰联系了,寒暑假要么在外头玩,即使回家远远看到他也赶紧走开。
王淑贞问过原因,许志摩一直不肯说,她也没办法,总不能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她当时真怀念小时候的许志摩看到戒尺就把什么都说了的胆小劲儿。程晓峰毕业后与同学一块儿到了深圳,许志摩现在又左转右转地来到武汉,俩人不再有联系。
程晓峰一点也没变,时光对某些人是特别的厚爱,他是许志摩唯一拿得出手的前男友,他英俊的不那么触目,温和的笑容与温暖的大手。
他将摔倒的许志摩从地上拉起来。这真是许志摩最丢脸的一次,这个小小的台阶竟然使她摔倒,旁人伸出援助之手,她刚想道谢,发现那人是程晓峰。
她自嘲地说:“我正打算给你一个印象深刻的见面礼。”
他替她把包捡起来,微笑:“你一点都没变。”
她咧嘴笑,走上去拥抱他。
“有扭伤脚么?我背你。”
小时候,许志摩总是会跌很多跤不断扭伤脚,然后程晓峰背她回家。
中间的岁月仿佛没有存在过,他们还是一起复习,一起高考,打算考上同一大学。
真可惜我们没有考上一所大学,许志摩心想,妈妈说得有道理,差那么一点,她就是他孩子的母亲。
"你太太也回来了?"
"她在深圳,工作走不开。"
轻飘飘地旧时光,就这么溜走,她再留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她挥手说再见:"替我向刘离问好。"
程晓峰一愣:"刘离?你认识刘离?"
"我认识你太太有什么稀奇。"
"可我太太叫沈豫。"
许志摩极为吃惊:"你居然没娶刘离?!"
"我们又不熟,我为何要娶她?"程晓峰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许志摩张大嘴又闭上。
那天她到学校找程晓峰,不在寝室,去操场找,见到一个姑娘在练跳高,她笑嘻嘻地问她找谁,她那样深情地望着程晓峰,许志摩望着她的眼睛觉得自相形惭,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刘离这样爱一个人,她从那时候起,知道爱一个人的表现是怎么样的,她虽然喜欢程晓峰,但她不是那么的爱他,她不会像刘离这样的爱程晓峰。
她摸摸自已的心,退了出去。即使以后再也找不着程晓峰这样的人,她也不会后悔,因为,看到过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许志摩临走前偷笑:“我以前其实没有扭伤脚。”
程晓峰笑:“我知道。”
他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只知道自已的心。”
第 18 章
关于旧爱是这样子的,如果已到达双方都已经云淡风清的地步,不介意说起往事,你是如何使得我伤心使得我挂牵使得我想念,然后相逢一笑泯恩仇,往后日子我要过得好也祝你过得好;如果他当初抛下我不顾手段,我即使已经忘记他,也还记得他带来的伤害,虽不致于送俾一首歌“你没有好结果”,但祝福?!得闲我会去敷脸听音乐。
许志摩很高兴见到程晓峰,可是这高兴到晚上就被宴席给冲淡了。
王淑贞跟许志摩都不高兴。
两人都气鼓鼓地回家,能够轻易成功惹怒许志摩的,在这个世上除了她老娘,实在找不着第二人选。
“你都这样的年纪了,还挑什么。别人说的多难听。”
“什么叫这样年纪?您在我这样的年纪里除了生了我以外还做了什么成功的事?”
“我至少生了你!”王淑贞气不打一处来,“大家都问我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糖,我怎么回答?!”
“想吃糖自个儿买去!还得跟她们说,多吃糖容易胖!”许志摩想起她妈妈这些同事也感到生气,退了休吃饱了撑的老在谈讨谁谁结了婚没,谁谁为什么不结婚。
她一把将皮包丢在沙发上:“那梁伯母不是现在在居委会么,不是说要建和谐社会么?这么爱打听别人八卦,引得我们家吵架,她这是工作失职。”
“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就是合谐社会了。”
“不结婚跟你吵,结了婚跟老公吵。再说了,我生个孩子干吗?生来反驳我的意见跟我吵?!眼前可不就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王淑贞气得让她拿降压药。
许志摩见事态扩大,赶紧拿药倒开水:“妈,别气了别气了,为我生气多不值当啊。”
“志摩,你怎么就这样不让人省心?”王淑贞疲乏地说,“我想到你的事情睡都睡不好。”
许志摩叹口气:“我自己也睡不好。”
两人倒在沙发上垂头丧气。
“这酒店东西真不好吃,我都没吃饱。志摩你去下碗面。”
许志摩去厨房下了两包方便面,一人一碗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
“妈,你睡不好可能是更年期。”
“你懂个屁。我都六十了,更年期早过了。”王淑贞骂完又道,“你这种不结婚不产子的,小心更年期提早到来。”
“妈,你咒我。”
“这是科学!”王淑贞道。
“科学会救我。”许志摩道,“到时候我吃内分泌药调节。”
许志摩把吃不了的面拨拉给母亲。
“你这碗怎么倒了这么多醋。酸死了,好了好了,你自己减肥,就看着你娘肥死。志摩,我是医生,我哪里会吓唬你。你不结婚,年纪大了会碰到很多问题的。”
“妈,我又不是不结婚,有头发谁要做秃子,我这不是结不了么。”许志摩吃完往自己房间走,“你一见我,就老是问你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不结婚,这太给我压力了。”
“有压力你还是单身,那没有压力你更不放在心上。”王淑贞道,“你赶紧回来,老在外头就不可能结婚,你回家来,我保证半年内就找个人跟你结。”
许志摩吓得心想,这半年内我都不回家了。每次回家,这样的辩论总要发生一次,许志摩心想,我如果一直在家,老太太现在大约可能可以破格参加大专辩论赛去了。
夜半,吴宇航拨了电话来,许志摩迷迷糊糊,就听到那边的声音低低地说:“志摩,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你数数,一片云二片云三片云。”
“你想我吗?”吴宇航问。
“想,我明天就回来了。”
两人又絮叨了一些话。
吴宇航一定要给她讲故事。
“又不是我睡不着,给我讲什么故事啊。”
“那你给我讲。”
“我不会。”
“看,我就知道,你不会我教你啊,你听着啊。”吴宇航开始拿了本三侠五义在念。
“能不能换成金庸啊。”许志求饶。
“明天我去买,现在手头没有。我手头还有一本男人追女三十六计你要听么?”
“好好好。”
许志摩一边听这些老掉牙的手法一边打呵欠。直到吴宇航念:“挑一个月夜,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看看月亮,却看到你的模样。”
吴宇航慢慢接着说:“现在没有月亮,可是志摩,我即使望着天花板都会浮现你的模样。”
这下许志摩一激愣,清醒了一大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回到武汉,许志摩觉得神情气爽,这是她的地方,她想干吗干吗,只要不违法,谁能将她怎么样。
当然,半夜宿在研究生宿舍虽然不是违法的事情,但许志摩还是有种做贼的刺激感。
穿着吴宇航的白衬衣,许志摩光脚去冰箱取东西吃。
“哇,这种酸奶很好吃。有大颗的青提。”许志摩捧着大塑料盒子跳回床上。
“你也不冷。这不像你家是地板,这是水泥地,你小心冻着。”
许志摩笑嘻嘻地将脚踏在吴宇航胸口:“来,年青人,捂热我吧。”
吴宇航将她的脚抱在怀里:“这样调皮。”
许志摩一边喊冷一边吃酸奶,吴宇航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瞧着许志摩的耳朵渐渐红起来。
她还强嘴:“你过了口的,哪里还有剩下。”
“那怎么也留一半给你。”吴宇航笑道,“我可是牺牲自己口腔的温暖为你热酸奶,感动吧。”
许志摩刚要回嘴,只见隔壁有大动静传来。
这研究生宿舍的隔音差,声音几乎就像在你耳朵底下发生,许志摩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急得吴宇航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别人也听得见。”
“人家正在忘我的境界,哪里听得见。”虽然这样说,许志摩还是压低了声音。
两人嘻闹了一阵,各自睡去。
许志摩又做梦了。
这次白马王子吻醒她之前,许志摩就睁开眼,居然看到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她吓得叫出声来:“你是谁。”
吴宇航被许志摩的叫声吵醒,见她做恶梦,眼皮直跳,连忙抱住她:“我在我在。”
许志摩一把挥手想推开那个男人,手居然被他的皮肤吸进去,她大叫着醒过来。
看到吴宇航的脸,生怕还在做梦,伸手摸了摸,温暖感下,才叹气伏在他身上。
“做恶梦了?”吴宇航问。
她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点点头,心里不解,怎么这个梦会变成恶梦呢?而且她都一个月没做这梦了,怎么又重新开始了?
“可能睡前吃太多冰的了,下次别吃了。”
许志摩不出声,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第 19 章
到底是梦,许志摩不过疑神疑鬼了两天,也就恢复正常了。
她没料到郑明云写信过来,这信不是她收到的,是洪芳拆的,一片云信箱是她们这组人的栏目,原本跟洪芳无关,但是她说要帮忙,许志摩也就答应了,她没料到郑明云竟会写信到信箱里来。
洪芳看了以后,直接把信交给了杂志社的总编。
尹总让许志摩到她办公室一下。
许志摩看了信,气极反而笑出来:“哇,杀上门来了。”
尹丽芬道:“志摩,你别不放在心上,小心她会走极端。”
许志摩沉默半天,突然一笑:“这城市里谁没失恋过,她自己想不开,我能有什么办法。”
尹丽芬忍不住八卦:“那个天天在楼下的白衬衣男子吗?”
吴宇航长得好,本来别人就会多看几眼,他还玉树临风样的日日站在杂志社楼下等许志摩下班,搞得全杂志社都知道许志摩有个白衬衣男友。
许志摩脸一红。
尹丽芬心想,到底是小年轻,会得搞许多花头。可是别说,无论哪个年纪段的女子,还都吃这一套。
越是古老的手法,作用越有效。
许志摩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交了个有这样前女友的男友。或是她太有勇气?想一想自己每次分手忙不迭的同对方划清界线,无论是自己想分手,还是对方想分手。自己想分手自然是不想再与对方纠缠,对方要是想分手,她放手让他去寻更好日子,死缠烂打非好汉所为,毕竟好过一场。
情感信箱主持多了,许志摩不禁怀疑自己的情感处世原则,是不是因为这样,每段感情都不持久?对方稍有疑虑,许志摩忙不迭地选择退了。
没有死皮赖脸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是不是爱就不完整?
只是洪芳,许志摩想想叹了口气,何必呢,以后要防着她点。
“我是做什么惹到她了?”许志摩向郑凡诉苦。
“你太好太美太幸运,所以人忌妒。”郑凡道。
许志摩骂道:“你这是说我么?怎么在你嘴里,我觉得我的人生彻底翻了个个。”
“小姐,你要怀着感恩的心。”郑凡道,“知足吧。有事业有爱情,生活美满,你都可以当大龄青年的样板房。”
许志摩被说得笑出来声来:
“你没过上样板生活?”
“焦头额烂。”郑凡突然低了声音,“茫茫黑夜无见光明日。”
郑凡是理工生,冷静理智,许志摩与夏锡华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她总是扮演拎冷水桶的角色。
许志摩问:“郑凡,你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只不过突然感慨。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实在看不过眼就不要看了,防着点好。”郑凡恢复正常。
许志摩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打电话给夏锡华。
“我也不知道,最近段时间都没有看到她,我们都忙得要死。好好好,我明天约她吃晚饭。”夏锡华道。
许志摩挂了电话,还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心里不安。
她看看在喝牛奶的吴宇航,决定先解决自己的麻烦。
“你不准再给郑明云以任何希望。”
吴宇航望着严肃的许志摩,愣半天憋出一句话:“她怎么了?”
“你别管她做什么。你们既然分手了,我不希望看到纠缠不清的关系。”
“你吃醋了?我保证,我只是待她如普通同学。”吴宇航起誓。
许志摩摇摇头:“不行,普通同学也不行。她如果能放手过去,我才不管你以如何方式待她。可现在她心存希望,你觉得是普通同学,她认为是藕断丝连,没完没了。”
吴宇航皱眉:“可是在学校里碰到我总不能……”
“避开?你们又不是同班同学,哪里有避不开的事情?”许志摩沉了脸,“武大那么多学生,怎么也不见你个个熟识。”
吴宇航见许志摩发火,急忙安慰她:“我不见她就是了。”
许志摩缓了口气:“我实在不想惹麻烦事了。”
“咦,难道不是因为很爱很爱我吗?”吴宇航笑道。
许志摩认真地说:“我很爱很爱我自己。”
吴宇航笑出声:“人人都爱你。”
许志摩很谦虚地说:“谢谢谢谢。”
“我每天来回不知多麻烦,我把衣服放在你这里好不好?”吴宇航道。
许志摩暗想,现实问题来了!可是没有付出怎么能得到回报?许志摩深谙这个道理。
她点点头:“噢,还有以后别在杂志社门口等。”
吴宇航道:“广大群众还管我等女朋友的事情?”
“我不人见人爱么,我们要体恤广大群众的心情。”
第 20 章
那几天许志摩心神不宁,眼皮直跳,仿佛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地在说,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自打她遇见吴宇航以来,这梦就变幻无比的开始出现,一会儿跟以前的情节一样,一会儿是个无脸的人吻她,一会儿又是落英缤纷的草地。许志摩暗想,下一次,白马王子的白马直接从我身上踏过算了。
工作又不省心,刚来时不知道谁忠谁奸,现在要提防着洪芳,许志摩觉得自己简直要老十岁。
哇,十五岁,那简直可以做吴宇航的妈妈。许志摩一边想一边笑,也许可以上上什么小报法制周刊封面,到时她就红了,也不用这样辛苦工作挣钱生活。
吴宇航现在都在这家小咖啡馆等许志摩下班,拿了手提,倒也不搁误正经事情。
许志摩就看到这样的情景,郑明云与吴宇航都低头看着屏幕,并偶尔转头说几句话。许志摩的火就上来了,她下班开完会忙完都已经六点半,原指着到小咖啡馆看到吴宇航能让人高兴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深吸一口气,笔直地走到他们俩前面。
吴宇航抬起头,才看到一脸铁青的许志摩:“啊,志摩。你不是说还要等一段时间吗,怎么现在就下班了?”
“时候总是这样不凑巧。”许志摩咧咧嘴。
郑明云微笑着向许志摩问好:“你好,一片云小姐。”
许志摩不客气地打断她:“我不叫一片云,请叫我的名字。”
吴宇航道:“明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我,她又刚刚凑巧碰到我。”
哈,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城市,这个城市里这么多酒吧,她偏偏走进了属于我的那个?什么年代了,你以为拍卡萨布兰卡?
许志摩转头看看四周:“真可惜,这儿没有钢琴。”
许志摩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吴宇航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她发火了,他赶紧道:“明云,你先回去吧,这些问题我再看看。要不我发邮件给你。”
许志摩看着慌乱的吴宇航,瞧他看看四周的环境,知道他是不想在大厅广众之下看到两个女的为他吵架。她突然一笑,过去挽着吴宇航的手:“你除了当学生,难道还有一行是当老师么?”
郑明云明明看到许志摩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她甚至做好她撕破脸同她吵架的准备,没料到她居然当着她的面与吴宇航调笑起来了。
许志摩边笑边说:“熟归熟,辅导学习也要收费不是?郑小姐即然这样熟了,打个八折可好?”
吴宇航见她一下子怒一下子笑,完全蒙了。
郑明云也愣在那里。
“没有收入,吃亏的事情可做不来。”许志摩把桌上的吴宇航的东西都收起来,“要不我吃亏点?反正我习惯主持情感信箱,您再写信来,我一定优先选播,什么第三者狐狸精道德败坏都可以提,甚至您要提十八禁,我也一定解释的让您满意。”
她三下二下把东西收好,拉着吴宇航往外走:“这顿就算你请,算是您交给吴老师的学费。”
郑明云压根没反应过来,就看着许志摩同吴宇航走了出去。
吴宇航总算领教了许志摩发脾气时的恐怖,两人走了五六分钟,被冷风一吹,许志摩倒冷静下来,她呸了自己一声:“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人家小姑娘较什么劲啊。”
吴宇航在旁边急忙说:“今天真是偶遇,我真的不是故意见她的。”
许志摩摔了手:“你瞧见她来,怎么不躲远点?我说过了,不希望你们见面,不管主动被动,你们都最好不要见面。”
吴宇航的脾气也上来了:“我怎么管得住人家?!再说,我在咖啡馆等你也不对?”
许志摩站住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那个咖啡馆有郑明云就是不对!”
她说完转头走人。
吴宇航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霸道,不由得愣住了。
许志摩气鼓鼓地回到家,想狠狠地把高跟鞋摔下,一想,这双鞋盛惠七百九十九大洋,于是又拖泥带水地放回地上。
电话不停地响,许志摩以为是吴宇航打来的,接起来就没好语气地说:“我就是这样别扭的一个人。”
“志摩,”夏锡华带着哭腔,“郑凡自杀了。”
许志摩咣当地把电话丢地上了,她怎么不知道,上次给郑凡打电话她的语气就已经有问题。
她老觉得要出事儿,原还以为是吴宇航的事,他们俩之间这点子情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分手。她怎么这样笨。
许志摩抓起桌上的包就往下跑,几乎是连跑带爬,到了楼下太晚又叫不到出租,许志摩又气又急,当场落下泪来。
有人握住她的肩:“志摩。”
许志摩一转头,看到吴宇航,这下如同握住浮木:“我要回家,可是我叫不到车。”
吴宇航从没见许志摩这样慌乱过,头发又乱眼睛红红。
“你这里叫不到车。来,我陪你到前面车站,那儿车多!”
许志摩边走边把郑凡的事情跟吴宇航说了:“我怎么就这样笨,听不出来。她那天就不对劲了,我还不回去看看她。我怎么就这样蠢。”
“郑凡吉人天相,你别急。”吴宇航搂着她。
他本来是想来向许志摩解释的,没料到刚巧碰到她遇见事情。
好不容易打了一辆车,出租车又不肯出市,吴宇航当机立断:“那你送我们去客运中心。”
他转头跟许志摩解释:“客运中心就算没有大巴,肯跑外地的出租车也多一些。”
许志摩点点头,呆呆地握着手机。
他看到她手背上有刮伤,心疼极了,拿出纸巾帮她擦拭。
许志摩发觉有人动她的手机,一惊:“别动,锡华会打电话过来的。”
“好好。你别急,你在这里急,对郑凡也没帮助。”
许志摩啊了一声,清醒过来。
她先拨了个电话给夏锡华:“在抢救室么?还没出来?好好,你别急,别着急,我现在赶回来,是是,在车上了。你一个人?好,你先挡一挡。你吃不吃得消?我要不让人过去陪你?好好,先不叫,等我过去再说。”
夏锡华认为这事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宜外传,她先一个人看着,等许志摩回去。
第 21 章
郑凡在上至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父亲在三个月内娶了妻子并且在少于九个月的时间内有了个儿子,这让郑凡十分不能理解,许志摩唯一一次见她喝醉就是她父亲结婚的第二天。后来她年纪增大,看法想开,不再耿耿于怀,但始终与父亲不太亲近,工作之后,更是很少联系。
这次出了事,倒也不是夏锡华自作主张不通知她的父亲,实在是因为找不着他的联系方法。翻遍手机通讯录,除了同事的号码,在朋友一栏里,只有她与许志摩的名字,夏锡华才顿然醒觉,原来她这个朋友平日是多么的寂寞。
她呆呆地握着郑凡的手机坐在急诊室手术室的门口,发觉她们三个人中,以最理智的郑凡最为寂寞,她不大谈自己的感情事,除了第一个男友因为是大学同学而大家见过面,其他的人她一无所知。
郑凡吞了安眠药,加一瓶红酒,只是幸亏她忘记每周这天是小时工上门干活的时间,那个阿姨救她一命。
她赶至郑凡家里,急得团团转的阿姨说救护车还没到她已经按夏锡华的吩咐给郑凡灌了一碗肥皂水,夏锡华拿了郑凡的车钥匙,开车送她入医院时,她几乎佩服自己,一边开车还一边指挥阿姨继续灌肥皂水,并许诺自己按小时工双倍工资算钱给她,车里被吐得一塌糊涂,夏锡华甚至还想笑一下,瞧,郑凡这就是你自杀的代价,自己的车还得你自己洗。一边又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同她说这些话,又惊又急,还不敢哭,怕吓坏阿姨,这个乡下女人拿碗的手都在抖。
许志摩赶到时,郑凡虽然还没醒,却已经从抢救室出来,夏锡华看到许志摩才一下子哭出声来:“我怕死了,生怕我开车的时候郑凡就死车里头了。”
“我呸呸,童言无忌。”许志摩一边拍她的肩一边安慰。
吴宇航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我刚刚问过医生了,说过了观察期稳定了就好了。”
夏锡华抬眼看看他,心想这许志摩还真谈起姐弟恋来了,真有勇气。
许志摩让吴宇航回家:“你回去吧,我跟夏锡华两人在这里就好了。”
吴宇航知道她俩有话要说,便点点头:“你们困了也靠一会儿,医生说了没事了的。我明天早点来。”
许志摩一看表,十二点二十分,还什么明天哪。
“他不是武汉人?”夏锡华看着走远的吴宇航问。
“不是,本市人。我在NOW里的时候认识他的。”
“这么年轻,靠不靠得住?”
“去,谁靠谁是靠得住的?”
“那倒也是,年纪大的,无耻更深沉,还不如阅历浅,没功夫学坏。”
两人坐在郑凡的床前相互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郑凡到底受到什么事情了,竟然会觉得了无生趣?”
“我们不是日日觉得了无生趣吗?只是我可没有勇气去死。我想着,老娘得活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许志摩道。
“我也是,我就不信自己运气会一路差下去,否极泰来的时候我不在了,该是多么的懊悔啊。”夏锡华同意。
许志摩转过来看看夏锡华,说道:“还是讲出来好,不愉快的郁闷的。你千万别像郑凡这样憋在心里。”
“我还以为郑凡生活一路顺心呢。”夏锡华道,“正当职业,人长得英气,你可别说,郑凡长得还真有中性的美。”
许志摩拿棉花签滋润郑凡的嘴唇:“我也觉得。哇,待她醒了,如果实在觉得无趣,让她去参加超级女生算了,她这一型的,现在可受欢迎了。再加一个噱头,高龄知性女青年。”
“她肯定没时间觉得无趣的,待她出院我得跟她住一段时间好好地教育她。”
“好,我要不向杂志社请个假,我们俩轮流着来,”许志摩把郑凡零乱的头发稍稍弄整齐,“那肯定她会记住这个教训的,因为我们俩这样唠叨。”
两人都累极,却不肯睡,只好开始胡说八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许志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吴宇航怀里,她大惊,熬夜后的面容给男朋友看到是需要很大勇气的,特别是女人一上三十,平常的容颜都是上粉化妆,更何况睡眠不足的时候?
她捂着脸跳开,指着吴宇航道:“你你你,什么事情?”
吴宇航将手中的袋子给她:“我带了些一次性卫生用品过来,你将就着洗洗。夏锡华先进洗手间去了,刚刚你睡着的时候,你等一会儿。”
“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吴宇航看看表。
“这么早,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我哪里放心得下。”吴宇航指指旁边的保温瓶,“我带了些粥,你刷牙再吃吧。”
这边郑凡终于醒过来了,夏锡华从卫生间冲出来,抱着她又哭又笑。
许志摩倒还理智:“医生都说她没事了,夏锡华,你别掐她,别待会儿掐出事来。”
“郑凡,你给我听着,这一次就念你一时糊涂,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我都快被吓死了。”夏锡华说。
吴宇航把粥分成四份,四人在病床旁喝粥,夏锡华一边喝一边感慨:“就冲着这粥!小吴,您什么时候要是厌倦许志摩了,到姐姐这里来。”
许志摩一脚踹过去:“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郑凡,你记得,某一天我出事,第一嫌疑犯就是志摩。够狠心的哈。”
郑凡知道她们是在逗自己笑,也示意地牵牵嘴角。
吴宇航倒荣辱不惊地:“这世界上有一种叫电子炖锅的东西,夏锡华你大约是在赞美它的先进科技。”
“也得您用手啊是不?怪不得许志摩胖了不少,敢情您手艺好。”
“夏锡华!你敢说我胖!我这叫玲珑有致。”
“就这么一夜,志摩你的脸都凹下去了。” 吴宇航在旁边道:“郑凡,我可不知道你为什么寻死,可是你让志摩这样慌张担心,就是不对,你们是好友,原本要给对方带来开心关怀对么。而不是制造悲伤。”
郑凡点点头:“我的不对。”
许志摩生怕她刚刚醒觉,还未恢复,赶紧地说:“你知道就好,没有下次了,再不如意,跟我们说,别老闷着,总有解决的方法。你死都尝试过了,还怕活着?!”
郑凡闭目,眼泪从眼眶流出来。
许志摩知道她心高气傲,不愿被人看见,拉着吴宇航到护士站拿药。
她在走廊里瞧着没有人,飞快地抱了一下吴宇航,在他脸上亲一下,衷心地说:“幸亏有你在身边。”
吴宇航呆了半天,才赶上前面快步走开的许志摩,他走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郑凡在后来的某天跟许志摩说,她真没有什么情感烦恼事,她就是觉得太无趣了,日子一天一天,乏味无聊,永远看不到尽头,这样日复一日地活着,还不如拿生命来浪费一下,反正她母亲也不在了,也不会有人心疼。
许志摩听得眼泪都出来了,郑凡脸色苍白地靠在医院白色泛脏相的被单上,诉说自己觉得生命的无聊。
“你不是还有我跟夏锡华么?我们聪明伶俐貌美如花。是你生命中的阳光生活中的雨露。”
郑凡点点头:“是,阳光小姐。”
许志摩这个时候才拥抱住郑凡:“咱们都别死,好好活着,到老了,我也是你的阳光雨露。”
郑凡落泪:“是,我再不会自动了结生命。”
夏锡华刚进门,一看到这样的情景,三人抱头痛哭。
“谁没有点烦心的郁闷的事情,大家活至三十,前有虎后有狼,生活的折磨一波一波,可是总有点高兴的事情值得我们继续咬牙活下去。我总是相信,冰雹狂风是为着衬托生活中阳光雨露的美好。天气总会晴起来,太阳会出来,照耀我们每一天不同的生活。”许志摩在一片云信箱这样回答。
第 22 章
自郑凡一事以后,许志摩与吴宇航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人的关系原本是从床上开始的,许志摩觉得自己再怎么不是随便的女人,也无法否认,他一开始吸引她的,是他光鲜的肉身。
这一次郑凡出事,吴宇航默默地站在她身边,跑前跑后,连夏锡华都感慨,志摩,男人被创造出来原来是大有用处的。
她们三位太少在男性身上得到帮助,一点点善意就觉得了,何况是吴宇航这么体贴的绅士作派?
他每天换着花样送早餐到郑凡家里,春卷豆浆牛奶荠菜包小笼包,夏锡华吃得都不想上班,总是嘴里塞个小笼包,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我不去上班了!”一边痛苦地盯着不上班的三个人。
她们仨慢条斯礼地享受早餐,然后仨人收拾完东西各自重新回房睡一觉,中午醒来继续吃。
郑凡感慨:“神仙日子。”
许志摩微微一笑:“让你现在享受是为着下周让你继续做牛做马当苦力。”
假期要结束了,许志摩只有五天假,还是拍尽经理马屁才得来的,吴宇航也不能缺太多课。到他们走的那天,夏锡华与郑凡都非常的恋恋不舍。
许志摩打趣:“宇航,别被她们打动,她们是为着走了两个好保姆伤心呢。”
“你?!你干什么了?!你还不是一样跟我们享受。”夏锡华毫不留情地揭发。
“小吴,你什么时候再回来?”郑凡直接问吴宇航。
吴宇航笑笑揽住许志摩的肩:“志摩几时回来我就几时回来。”
许志摩示威地向她们俩说:“我的!知道不!不许打歪脑筋。”
四人嘻嘻哈哈地道了别,望着走远的两人,郑凡说:“真希望他们能在一块儿长久一些。”
“别担心,我看这小吴对志摩言听计从。”夏锡华道。
即然发现了吴宇航的优点,许志摩更是觉得要把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数给抹掉。
她以前为人大方,心里不乐意的要死外表还要装做不在乎,谢谢你没关系我很好,对方动不动一句志摩最明事理扔过来,最明事理的人最吃亏,许志摩暗想,我这次就不明事理了。
她打电话约郑明云出来。
许志摩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卷发放下来,耳际的流苏耳环偶尔闪出来露一小脸,然后又躲回至黑色长发里面,暖昧不明。
郑明云棉布裙白球鞋,马尾辫,大约是打青春牌,许志摩暗哼了一声,我就走妖妇路线了。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觉得旧情可以复燃,你尽可以试试。你要一直浪费时间,谁也管不着。但你倘若再写信到报社,休怪我不客气,你会写信我也会写信,看是报社的风气开放还是学校的风气开放。”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志摩看上去像个明理的事业女性,这次她一下变成耍泼的妖妇,可把郑明云给吓倒了。
她愣一下,反击道:“你不能限制吴宇航的人身自由。”
“我可没限制。”许志摩道,“所以他才会上了我的床。”
郑明云脸嗖的一下红了:“你不要脸。”
“小姐,我说的是事实。”许志摩摇摇头,“您纯情,分手了就别纠缠不休啊。”
郑明云嘤嘤地哭泣起来。
许志摩递张纸巾给她:“喂,你眼妆化了。”
郑明云绝望地抬头:“你如何肯放手。”
许志摩苦口婆心地:“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智商不低啊,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即使我肯放手,吴宇航也不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我还没说完呢,何况我现在还不想放手。”许志摩道,“你说你在我们感情有漏洞时插一脚还有希望,现在我们蜜里调油,你这不是白费劲么。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强扭的瓜不甜。你瞧你,长得多好看多水灵,还怕交不到男友?”
“我多好看多水灵,吴宇航为什么还选择你!”
“这说明我更好看更水灵,我还心灵美。”许志摩咳了一声,“说明我是吴宇航喜欢的那个型。”
郑明云被弄得啼笑皆非。
许志摩继续说:“我也就豁出去一回,把实话全给你说了。这男的吧,你越上赶着他,他越得意不在乎,你就是想与吴宇航重修旧好,也不是这样一个追法。比旧爱过得更好,这才是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郑明云听得一愣一愣。
“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话是对的,再说,你回头草也没了,吃也吃不着,那多亏是吧。”
郑明云低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忘不了他。我想念他。”
许志摩喝口水,心想,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工作怎么这么难做啊。
“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么?”许志摩叹口气,“我们能得到所有我们想要的吗?不能对吧。”
她站起来把手上的水喝光:“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你做的这件事有没有成功的希望。”
她没有跟吴宇航说这件事,女人之间的事情自行解决。
即使吴宇航知道了又怎么样,你爱她,连她无理取闹都是爱你的表现之一。
第 23 章
吴宇航经常不在寝室睡,一下课就跑出去,久了,大家都知道他有个校外的女友,长得妖艳美丽,且牙尖嘴利,系花郑明云都不是对手。
朋友问吴宇航,他总是笑笑,她很忙,不太有功夫出来玩的。实则是怕她觉得乏味,对着一群学生,除了看电影吃饭还能有什么花头?
而她,几乎都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惊喜。
那天周末,两人早醒了,都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于是聊天,说到理想这回事,吴宇航问她:“你的理想是什么?”
许志摩想了想,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说:“你可别动啊。”
然后她快速跑到卫生间,拿了不少东西跑回来。
她很认真地说:“你一丁点儿也不要动!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吴宇航不知道她搞什么鬼,点点头。
“哪漱口水。”她把瓶子搁在他嘴边,他依言漱了口,刚想发问吐哪儿,嘴边就有个纸杯了。
许志摩披散着头发,穿一身睡衣很认真地做这些事情。
她先替他洗了一把脸,然后,抹上剃须摩丝,拿剃刀明晃晃地在他面前摆了摆:“快说,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吴宇航吓得急忙摇头,许志摩拍拍他的头发:“叫你别动,我虽然艺高人胆大,但也禁不得刀子锋利,失手也是有的。”
她很认真地帮他刮脸:“你别怕,我学过的。跟一个著名的化妆师,人一般不收徒弟的,我拿冬瓜练习。哟,你抖什么呀,我又不是那个小理发师,放心,我弄完不会插你脑袋上的。”
她花了十分钟弄完,左右端详:“真是好手艺。”
然后替他擦上须后水,然后梳理头发。
再然后,她从床上跳下去,往换衣间跑去,吴宇航的目光好奇地跟着她的身影。
她拿来一件白衬衫,黑色开衫,然后牛仔裤与淡灰色西装式外套。
她开始脱他的睡衣,吴宇航隐约知道她要干吗,见她替自己把衣物穿好,就是穿牛仔裤的时候有些费力,她一边往上扯一边斜眼看他:“不许你有坏思想!”
吴宇航辩解:“你也不瞧瞧你手放的位置。”
许志摩顺手把它往下按:“你个不听话的小子。”
吴宇航急忙自己把扣子扣好:“算了算了。”
“不行。”许志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说了你不要动。”
她连袜子都替他穿好。
然后端详一下,趴在他身上,很满足地说:“我的理想,就是科学家发明一种机器,就像我刚才为你做的那样,在冬日的被窝里替我把一切都弄好,我掀开被子就可以上班。”
吴宇航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点子人生追求?还科学家替你发明。”
许志摩从他胸前抬起头来,严肃地说:“我是有人生追求的。”她凑上去,在他的嘴巴上叭的亲了一口,“哪,每天早起上班的时候,有人这样亲我一下。”
吴宇航心里某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像一块石头投入湖心,涟漪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
他翻身将许志摩压在身下,重重地亲了半天,然后说:“这样亲呢?可不可以?”
许志摩早已面红耳赤,一看吴宇航身上的衣物又被自己弄乱了,嘟囔道:“早知道示范穿一件就好了,穿上麻烦,嘿,脱下也这样麻烦。”
这些,都是他没能从任何一个女友那里能得到的快乐。
两人这段时间两情相悦,你侬我侬,说不出的甜蜜。许志摩是彻底的享受主义者,虽然也知道快乐不长久,但总比没有好,于是加紧享受。
半夜醒来,看着床边的吴宇航,往他身边挤一挤,感受热量,然后,喃喃自语,你爱我爱我更爱我。
吴宇航迷迷糊糊总是看到一头的黑发往自己的怀里钻,他拍拍她的头,抱紧一些,在床上,她显得很小很无助,然后没有安全感。
或者,因为他爱她,他觉得她小软弱需要保护。
第 24 章
在温柔乡待久了,许志摩简直快忘掉外头刀光剑影的生活。
现实总是这样的,你别嫌生活太过乏味,有你惊心动魄的时候。
先是许志摩的母亲要来武汉,只打电话过来说我买了某班次的火车,将于几点到武汉。许志摩后来旁敲侧击才明白过来是跟父亲闹别扭,老太太决定离家散心。有一部戏叫出走的娜拉,老太太说,也有年老的娜拉吧。
许志摩暗暗叫苦,她早已经不习惯与母亲生活在一块儿,上次回家待了几天,几乎是逃回来的。不是她不爱母亲,而是分开得久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习惯。
吴宇航看着许志摩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到纸箱里,不悦地说:“我这么见不得光?!”
许志摩叹口气,老人家虽然不会无知地认为许志摩从来没有感情生活,但与一个男子同居性质就不一样了。
“关系到我性命,要被我妈知道了,我哪里能得安生。您就委屈一下。”
吴宇航突然道:“我可以见你妈妈的。”
许志摩一愣:“你见我妈干吗?”
吴宇航也被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半晌说:“我是你的朋友,为何不能见?”
“您都不知道我的朋友见过我妈后,几乎个个要与我断绝关系。”许志摩道。
“双枪老太太?”
“不止不止。”许志摩到卫生间察看是否还有遗漏,“这么说吧,郑凡自打那年见过我妈后,多年好不容易培养的人生观世界观轰然倒塌,她深感惭愧地表示她是教育不好的苗子,不能拖累我。”
“你妈是老师?”
“不,妇科医生。她不当老师太可惜了,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她希望我当个老师。”
“幸亏你不是。”吴宇航笑。
“为什么?你吃过太多老师的打骂?”许志摩道,“以至心理阴影?”
“我是说以你这样消极的人生态度,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许志摩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想一想又觉得不对:“我的人生观是很乐观的,什么消极?!胡说。”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吴宇航的东西落下了,然后,许志摩又拿了空气清新剂猛喷,她解释:“空气中还有你的味道。”
吴宇航气得半死。
王淑贞坐的是硬卧,许志摩到车站接她的时候,等了一个小时,火车误点了。
本来是准备接了人刚好到吃饭的点儿,现在可好,许志摩买了根火腿肠边啃边跺脚,而且刚巧今天还有冷空气,许志摩觉得饥寒交迫,为什么她母亲一来她就陷入这样的境界呢。
老太太倒神清气爽,在火车上还交了几个朋友,临别还挥手说到家给我打电话。
许志摩一看,一个老头!急忙劝道:“您就是再生爸爸的气,您也不能搞婚外恋哪。您都多大年纪了,啊,我不是说年纪大就不能搞,而是这个同您历来优良的品格有冲突。”
王淑贞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兴奋地拿出一张名片:“瞧瞧,这是那老头的儿子。是个硕士,学经济的,三十三岁,比你大二岁,岁数也合适。他也是在武汉工作,我们约了时间了,明天,要么,后天碰面吃个饭。”
许志摩目瞪口呆。
“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吧,就在肯德基,你们年轻人,自己联系,我把你手机给人家了。”
许志摩彻底崩溃了。
从此,许志摩的痛苦生涯开始了。
那人笑着打电话过来:“许志摩,你真叫许志摩?”
许志摩很悲愤,她老娘给了她一个这样别致的名字供人嘲笑,还居然招陌生人来打击她。
“是,我是许志摩,不是陆小曼。”
“晚上在肯德基见面么?”
“不不不。这个,我家老太太瞎说的,开玩笑开玩笑,您别放在心上。我向您道歉。”
“别呀,咱们见一面吧,肯德基您不乐意,咱们换个地方,随您。”
许志摩只好再道歉:“不是不是,肯德基太高级了。真的抱歉。”
“你是杂志社的吧,没关系,我什么时候去等你下班吧。”
许志摩差点把下巴给跌掉,她老娘敢情把她的身家底细都一五一十跟别人说了。
敌人在暗我在明,搞得许志摩下班的时候,总要在窗口鬼祟地张望一下,确定没人了才飞奔叫车回家。
不是她自作多情,实在是这事曾经发生过一次。
当初在NOW的时候,老太太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某个战友的儿子也在这个城市,二话不说,把许志摩的电话手机通通给了人家,这个小伙子为人热情,许志摩推脱不掉,礼貌上请他吃了一顿饭。
没想到恶梦从此开始了。
那小伙子不时地在许志摩周遭出现,她下班他在单位门口,她做运动他在运动馆门口,她回家他提着篮水果在门口候着,诚心诚意地说,我请你吃顿饭吧。
到后来,弄得许志摩不接手机不回信息,不敢说自己在干吗,跟老鼠一样在朋友家乱窜。
就上次一役,许志摩认定她母亲是金手指,属于在千千万万的人中,没有迟一步,也没有早一步,一指,就指一个不靠谱的人给她的金手指。
所以这次她不敢轻敌,谨慎点好。
敌人一来就来俩。
回家的时候王淑贞笑咪咪地说:“武大的有个男的找你。”
许志摩这下才想起她忘记叫吴宇航不要打电话找她。
第 25 章
“原来你是为着他到武汉来呀。”王淑贞笑咪咪地又道。
许志摩心想,我到武汉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吴宇航这号人呢,怎么她老妈反而知道了?
“初恋是挺难忘掉的吧,我都快忘记你那男友叫什么名字了,这样也好,你转来转去,还是挑了最初的那个。”
许志摩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姓蒋的男友,她那时候小,觉得幸福的心情应当同人分享,于是把这事告诉了她母亲。
后来毕业他考研,她回去当老师,两人和平分手,某次王淑贞问起他的时候,许志摩回答说他在武大当老师。这下子可好,许志摩觉得可真是百口莫辩。
“妈,他姓蒋,我到武汉这么久才见了他一面,人家也结婚了。”
“结婚了那还打电话过来作什么!”王淑贞生气地道,半天想一想,“如果他没有小孩子的话,真离了同你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妈妈,你疯了。”许志摩气道,“这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姓蒋么?!”
王淑贞回想一下:“果然不姓蒋,姓什么来着?呀,我给忘了。”
许志摩心一乐,吴宇航敢情还是挺聪明的,知道什么不该说。
在洗手间给吴宇航打电话,吴宇航语调不愉快。
许志摩焦头烂额:“你别生气呀,我这会儿都要被老太太拆骨了。”
“你这样机灵,不会那么容易被拆掉的。”
“我这样机灵还不是我妈生的?我哪里斗得过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蒋老师是你男友?”吴宇航闷闷地说。
许志摩叹口气:“郑明云可是你女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志摩道:“我要出去了,否则我妈会认为我便秘了。”
“你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吴宇航轻声说。
许志摩心想,这不废话么,我要能过去陪你,还用在卫生间打电话?!
“明天一块儿吃饭吧。”许志摩道,“今天老太太在这里,是决计不行的。”
吴宇航下定决心地说:“志摩,我不怕见你母亲。”
许志摩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知道这大约是吴宇航表示自己并不是玩玩而已的承诺,但对于许志摩来说,这承诺一点儿重量也没有,见她母亲怎么了,如果一个男友连见她的母亲的胆量都没有,那么是她蠢眼睛被屎蒙住了。
她让不让他见是一回事,他想不想见则是另一回事。
可是对于像吴宇航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或者见长辈亦是他内心挣扎良久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许志摩不是不相信他的诚意,而是并不相信他能同她结婚,如果不能结婚的对象,给她母亲瞧了又怎么样,难道还像给生猪盖个蓝印证明可食用?到时他们俩一拍两散,到嘴的猪肉跑了这更给她母亲给打击。她索性就不带给她希望,这样还好一些,她也就不会失望。
我居然这样对自己的男友没信心。许志摩也瞧不太得起自己,你这样对他没信心还与他腻在一块儿,这算什么事儿。
什么道理都知道,就是见到真人时忍不住,肉身先于理智行动,享乐第一。
从洗手间出来,许志摩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肩,觉得自己真对自己失望。
同样的,这一边,吴宇航挂了电话躺倒在床上,也觉得失望,他都这样明显表示了,许志摩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他抛媚眼给瞎子瞧,枉费了功夫。
两方都在感怀身世,这边王淑贞决定双管齐下,这边武大的以后慢慢打探清楚,经济学硕士也要抓紧,广撒网才能多捕鱼,正主儿不着急,她着急,她一想到女儿嫁不出去要烂在自已手里,心里就一阵阵的发虚,觉得她人生还活什么劲儿。她十月怀胎痛苦分娩一把屎一把尿把许志摩拉扯大,为社会创造一个这样出色的女人,敢情为了肉烂在锅里?!
王淑贞提出要在外头吃个饭,许志摩道:“你不是都烧好了么?”
“我又不是说今天。明天去外头吃个饭吧。”
怎么明天是吉日么,谁都要明天跟我吃饭?许志摩很郁闷:“妈,明天我约了人了。后天陪你吃饭吧。”
“约了谁约了谁?哪个朋友?我认不认识?武大的?我跟你说,志摩,千万要搞清楚人家是不是单身,结过婚的没关系,千万不能是还已婚的,再想结婚做第三者还是不好,影响安定团结。”
许志摩一字一句地说:“妈,您要再这样逼我,我一定找一个有妻子的男友。”
王淑贞哪里会被吓倒:“你倒是找一个我瞧瞧。”
许志摩惨叫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天早上,许志摩早上从吴宇航那儿溜回家的时候,正被王淑贞逮个正着。
三十岁的许志摩可不是十八岁晚归被抓个现行毫无经验的高中生,她笑嘻嘻地走上前去,问道:“今天怎么起得早?不多睡会儿?”
“你昨天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朋友家,看完片子太迟了,回来也没车了,所以就留宿了。”
“噢。”王淑贞盯着她看。
许志摩被看得心头发毛,嘿了两声道:“怎么啦?”
王淑贞若无其事地说:“你跟昨天穿得不一样,看来,你朋友那里倒是有放你的换洗衣服。”
“好朋友么,当然。”许志摩干笑了几声。
“今天可不要出去,陪我吃个饭。”
许志摩心虚,一时不提防,答应了。
吃的时候看到座位上有一个男子,暗叫一声不好,老太太是诱敌深入,这招太狠了。
王淑贞坐下来还没喝得上口茶,就说:“你们谈你们谈,我还有点事先走。”
许志摩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那男子笑笑:“我叫陈申。”
许志摩即来之只好安之:“有个台湾的歌星跟你同名。”
“知道,唱把什么留给我的那个。我这个是申请的申。”
“噢。”
“你是许志摩?那个六月杂志社的一片云信箱可是你?”
许志摩暗叫不好,这该不会是
仇家寻上门来了吧。她谨慎地说:“集体创作集体创作。”
“我们同事有定这杂志,每期看回信是我们很大的乐趣。”
许志摩向来对衣食父母非常的尊敬,态度也不像刚刚这样冷漠,她微笑道:“谢谢。”
第 26 章
这次王淑贞女士终于做成了一件靠谱的事情,她把一个大好青年介绍给了女儿,但对于许志摩来说,更惨。
有一首歌可以代表她的心情:我的心中,早已有了他,他,噢,他比你先到。
对先生出现得太晚,许志摩发现她更爱错先生。
关于事先预警系统,我们各自心里都有,比如许志摩曾经告诫自己肥肉少吃否则会胖,比如夏锡华告诫自己以后碰到姓赵的一个大耳括子扇过去还是便宜的,比如郑凡告诫自己要和善对待父亲他已经老了。可是许志摩每周不吃五花肉就觉得她这周好像就没吃饱过,夏锡华看到赵洪阳脑中立即想起谈恋爱时他微笑的脸,郑凡一看到父亲与后母脑中浮起奸夫淫妇字样。
陈申能说会道令你笑,同他吃饭时很愉快,他学经济,但什么都懂一些,许志摩甚至想大约连杀猪剥猪皮他都知道要用什么程序吧,他要搁古代,有一好职业,食客,天文地理吃喝玩乐无所不会捧人逗哏样样精通,他真是生错了年代。
可就是这样愉快,许志摩还是对他没有意思,一点也没有。那天他吃完饭送她回家,进家门前看到外头的明月,停下脚步,突然想起吴宇航有一天晚上在电话里说,他看看月亮,可总会看到她的模样。
她不敢进门打,在楼梯口打了个电话给吴宇航,他大约刚睡着,朦胧的声音,可是一听到她说她想念他,他停止了一会儿,问她在哪儿,许志摩说我在家门口。
那天吴宇航做贼一样偷偷留宿在许志摩家里,两人夜里十分的小心,他捂住她的嘴,只看到她的眼神开始亮起来亮起来又灰下去,她咬他的掌心,像以前他养过的小狗,湿漉而温暖。
两人紧紧拥抱着,吴宇航拉开窗帘让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他道:“别人说,月亮晒黑了就再也白不回来,我要剪两个字母,贴在你背后。然后晒出了印子再也不会褪去。”
“什么字?月牙型?那得贴额头。我是包青天。”
他用手指在她裸背上写了。两个字母:“MY”,许志摩一时呆住,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伏在她的身上睡去,她看着他孩子气的脸,突然想哭。
她不知不觉陷进去了,她以为只是享受一段就完的感情。
假如陈申早半年出现,他就是许志摩的对先生,可是,他来得太晚了,许志摩已经不耐烦等下去,她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先生,不管他姓对或错。
她决定跟陈申说清楚,可是一想到会失去这样一个好聊天对手,她又觉得可惜,她趴在桌子上叹气:“此事古难全。”
洪芳问她:“怎么了?”
“某位读者不爱她的追求者又不想断绝的干脆,问有没法子当聊天吃饭的好朋友?”
“告诉她那叫自欺其人,或者告诉她,就是你想人家还没有这种闲功夫陪你吃饭聊天。”
许志摩搔头:“哇,这个答案好。”
“符合你们一片云信箱尖刻的风格。”洪芳笑道。
“下次你来做答吧,你的回答有劲。”
“那你干什么?”
“我,我从良了。”许志摩正经地说。
从良之前总是要享受一下的。许志摩约了陈申吃饭。
吃什么饭,许志摩嘀咕,最后的晚餐哪。
陈申耐心听许志摩的解释,半天笑笑说:“你请的这饭可真是不好吃啊。”
“呃,希望这里的厨师不会误会。”
陈申很好奇地问:“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英俊高大聪明智慧,更兼体贴入微。”许志摩只好笑,“他没那么好,只是,我喜欢他。”
“也对。”陈申点头,到底还没有投太多的感情在里面,许志摩说自己有了男友,他倒也不生气,好奇心胜于一切。
“我爸你妈该失望了。”他笑,“我爸老干不靠谱的事情,我说,这次他怎么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姑娘,原来这姑娘是有主儿的。”
“世界上令人失望的事情太多了,他们总得碰到这么一二件事是吧。”
“你真好玩。”陈申道,“我从前还没碰到过你这样的姑娘。”
“一般一般,”许志摩谦虚地说,“我自学成材的。那咱们以后还可以见面么?”
“怕是不行。再见面下去,我爱上你怎么办?”
“你要克制点。”许志摩想一想,“还是不要见面了,万一我爱上你了更惨。”
“就是,到时你左右为难这可太不好了,有选择其实很艰难的。”
“那咱们好好吃最后的晚餐。上次你说你们单位那个拿本书边看边逛商场的人还有下文没有?”
“神人哪,那是。我今天一次性把他的事迹说完吧。”
两人边说边吃东西,许志摩听到好玩处哈哈大笑。
陈申听看着她的笑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遗憾,他是真挺喜欢她的,这样持久下去,他们在一起简直是铁板上订钉的事情。
这时他看到后桌上有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脸色铁青地走了出去。
陈申不动声色,吃完了,走出餐厅时才对许志摩说:“刚刚有个年轻人走出去,他好像认识你。”
“我这么出名了?那我需要戴个墨镜。”
“他好像很生气。”陈申笑咪咪地,“据我观察到的外表,他可能是你那个男朋友。”
许志摩一惊,皱眉叹气:“这种行为真不好。”
“受过伤害的人,难免行动偏激。”陈申又笑,“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呀。”
“有志不在年少。”许志摩反驳。
“我期待您能同他好好沟通。”陈申最后留言。
第 27 章
男人狠起心来甚过女人,什么事不好沟通,偏偏来个避而不见,说句话会死啊,许志摩恶狠狠地想,活该你误会。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看到树荫下的情侣,一对对一双双,美好温暖,又软下心肠,好吧,他爱我,他很爱我,他爱我至发疯。
自已又讪笑一回。
寝室里找不着,许志摩又转身去篮球场,一边走一边叹气,真幼稚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幼稚。
吴宇航脱了衣服光着膀子与同学打蓝球,居然不怕秋天的风,许志摩缩缩脑袋,她看着就觉得冷,太冷了。
她吹了个口哨,场内人转头看向她,许志摩挥手向同学们问好。
吴宇航本来硬下心肠想继续打球的,可是看着她缩着脖子站在场内,风吹起她的长发,他舍不得。
从餐厅里看到她跟那个男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她,没料到她没接,更加深了他的妒忌。餐厅里正在放郑秀文的歌:“我爱上这个人,为什么只爱这个人,我爱上一片云,但未必拥有这片云……”
他觉得太可笑了,流行歌曲把一切都写在前头了。
吴宇航本来就对这段感情不大有把握,晚上更是灰心丧气,可是她一来,站在操场上,微微笑的时候,他的心像放在阳光下的冰淇淋,轻而易举地软了下来。
他跑过来站在她前面,她探过头去凑上闻了闻:“汗水的味道。”
“你等我一下,我跟同学说一声。”
俩人结伴走的时候,场内其他人的口哨四起,许志摩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吴宇航这下想起自己为什么生气;“我打你电话了,你没接。”
许志摩摸摸包:“呀,忘记在杂志社了。”
他一下把心里的火灭了:“那男的是谁啊。”
“我妈朋友的儿子。”许志摩老老实实地说,“她老人家开始亲自动手干预我的婚姻大事了。”
吴宇航的心情一下又跌入了低谷:“你跟他很聊得来呀。”
“这说明我随和。”她看看他全写在脸上的表情,叹口气,转身正视他,“吴宇航同学,考验正式到了。你如果愿意,能不能去见我妈?”
吴宇航一愣,过十秒钟才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见你妈?”
许志摩皱眉:“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愿意。”吴宇航连忙摆手。
那天晚上许志摩并没有待很长时间,她坐着认认真真地跟吴宇航说,见她妈表示她们的关系进了一步,如果他不愿意呢,她也没办法,那她只好继续相亲继续碰对先生,如果他愿意呢,就是要准备与她往现实生活走了。
她盯着他:“你懂我的意思么?我是准备结婚的。”
吴宇航望着她的眼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许志摩拍拍他的手:“好了,别怕,你不结婚我又不会逼你。你认真考虑考虑。明天给我答复吧,我不能等太久。”
她回家坐公交回来的时候,看着路灯一盏盏地从身边掠过,心里也很矛盾,吴宇航不答应,她觉得伤心;如果他答应,她又觉得对未来没有把握。
人生就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选择。
回到家,王淑贞正在与陈申的父亲通电话,对儿女进展情况互通有无,许志摩听得王淑贞笑着称呼亲家,她吓了一大跳,敢情陈申还没有跟他父亲解释,但是她不行,她得及时制止她母亲这种想法继续下去。
她刚想解释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吴宇航都没答应要来见家长,还是先不要说?省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或是陈申同学愿意当替补呢。这样一想,她又自管自地回房了。
真自私,她睡之前谴责了一下自己,然后安心地睡着了。
吴宇航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千转万回,他到底年青,一个见家长已经吓到他,更何况结婚?!结婚哪,开门七件事。他现在还没毕业,生活费都是家里给的,拿什么结婚?
可是照许志摩今天的说法,他如果不去见她母亲,不朝着结婚的方向走,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跟别人双宿双飞去了,他是真的舍不得她,他现在恨不得日日夜夜与她纠缠在一块儿,分离一小时,她的笑容总会浮现在脑海,何况要分手?!
想到分手这两个字就像有人把他的心拧了一拧。
志摩,你逼我。他在心底发出一声惨叫。
许志摩如果听到他的惨叫一定会不留情地说,啊,谁让我妈也在逼我呢。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同比她小五六岁的男人谈恋爱,这本来就是一件需要非常有勇气的事,大家都是平常人,又不是娱乐圈,什么年纪不是差距金钱不能解决问题爱情胜于一切完全是在唬人,许志摩敢下最后通谍无非是拿准吴宇航爱她,至少在目前,他爱她。
她最后一注,赢了,他与她结婚,她老牛吃嫩草;输了,她跟他分手,她还找她的良人。许志摩这样冒险是有道理的,她等不起了,她不能等到他三十岁成熟期再向他求婚,等他成熟了,好一点是他谢谢你的爱,差一点是她练了回嫁衣神功,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见到的。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即使现在分手了,她也留给他一个好印象。
虽然晚上睡得着,可是那天晚上许志摩一直做恶梦,求婚求到这种份上,许志摩也不甘愿。她暗想,你别怪我,谁叫世俗出来一种叫婚姻的制度,她也想潇洒走一回,但实在抵不过滚滚红尘。
第 28 章
许志摩以为她不在意,就算吴宇航被吓得再不打电话过来,她也能承受,因为毕竟享受过,他还没到成熟得能结婚的年纪,她都了解,她甚至想,或者,吴宇航是我第一个分手后还是朋友的男友。
可是不行,那天白天她一直盯着手机看,看完了看窗外,一下子想起自己不让他在楼下等了,她还是在意的,她抛不下,她爱他呀。
她一直跟自己说,长痛不如短痛。完了又想,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就要痛啊,我要一直快乐不成么。
这样心情焦虑着,到晚上回家的时候,目光呆滞,只想好好睡一觉,挥手又叫不到计程车,她抬头望天,心里骂道,有本事你下个雨试试。
她说,有雨。于是下雨了。
许志摩哭了,反正有雨,也看不出来。这些年的不如意一件件地浮上心头,与上司闹矛盾,同历任男友分手,妈妈不理解,腹部三两肥肉怎么也减不下来,黑眼圈日日加深,胸部太小屁股太大,腰粗膀子厚,简直往事纷纷涌上心头万种杂事千般闲愁,当然当然,还有永恒的一个梦,她边哭边想,要不是老做这个梦弄得疑神疑鬼,我可能早结婚生子做奶奶了,嗯,奶奶是早了点,但,孩子也可以谈个早恋了是一定的。
或者,我可以结个婚再离个婚都绰绰有余了。许志摩悲愤地想。
“你还没结婚就想着要离婚了?”一个声音闷闷地说。
许志摩一转身,吓了一大跳,吴宇航闷闷地站在身后,拿着把伞替她遮雨。
“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许志摩结结巴巴地说。
“刚刚。”吴宇航道,“一来就听到你说什么结个婚还可以离个婚之类的话。”
“瞎说,我是心里想,又没说出来。”许志摩反驳道。
“你嘀咕了。”吴宇航站在雨里,看着她:“你母亲喜欢哪种打扮?”
许志摩一愣,方才明白过来他是来给她答复的。
她原本应该觉得很高兴才对,她甚至想好了,她应该内心很高兴但表面很淡定,轻轻点个头微笑说一句,与我结婚您要想这样久么;或者扑过去抱住他狠狠亲两口,但她一下子想到自己这一天受的煎熬,提心吊胆生怕失去他的痛苦,她愣了半天的反应是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
吴宇航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她一向做什么都非常镇定,连上次与他说要么结婚要么分手都笑容可掬,可是她现在在雨里哭得这样伤心,他一方面心疼,一方面也知道了她对自己的爱并不是那么少,她也患得患失,她也担心失去他。
他拥着她往家里走:“好啦好啦,别哭啦,是我不好。”
“你哪儿不好?”
“我哪儿都不好。”吴宇航投降。
“那也不是,”许志摩又不乐意了,“你还是挺好的。你不好,我选择您干吗。”
“是是。不过呢,你也得考场试,以示公平。我妈喜欢斯文皮肤白的女生,你也得准备准备。”
吴宇航终于成功地把烫手山芋抛给许志摩了。
他这天在学校里其实也不好过,反复问自己是否准备好结婚,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不管准没准备好与许志摩结婚,他在目前是没有准备好与许志摩分手,他不能想像自己以后都见不到她,那么,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好了,结婚就结婚,怕什么,又不是上刑场。她愿意丈夫没有职业是个穷学生,那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两人都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关于结婚这件事,大家都很理智,思考来分析去,可行性分析都写了好几页,当然当然,相爱是排在头条的,谢天谢地。
许志摩心里一乐,觉得她论证了一件事:这真是一夜情也有尊严,姐弟恋也有春天。
她对自己的白马王子道歉,您骑白马的速度太慢了,你上别人哪儿去吧,别再入梦来了。
许志摩跟母亲说晚上带人回来吃饭,王淑贞追问:“谁谁?”
“你按接待贵宾的规格准备就成了。”
晚上许志摩看到吴宇航的时候,眼前一亮,她笑嘻嘻地吹了口哨。
“多少分?”
“一百分。”
两人手拉手走到家门,许志摩觉得吴宇航手心冒汗,她笑道:“我妈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
吴宇航摇摇头:“我太紧张。”
“就当面试。”许志摩道,“来,微笑,笑不露齿。”
王淑贞想过很多见未来女婿的场面,可到底没想到许志摩会带一个小不点回家,她完全给惊吓住了。心里闪过,是不是我催得太紧了,导致许志摩饥不择食?!可是这个念头在十分钟内就给打消了。
许志摩非常了解王淑贞,知母莫若女,王淑贞是一个完完全全以貌取人的人,她当初嫁给父亲是因为他长得帅,他当兵受伤,碰巧住进她在的医院,是王淑贞先主动追的人家,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王淑贞现在还时不时会发牢骚说丈夫太帅外头诱惑力太大。
吴宇航别的好处没有,可经不得人长得好看,坐在客厅,他要不动,就是一电影海报,以男主角为主打的海报。
王淑贞一边感叹遗传的可怕性,一边心里称赞吴宇航还真是好看。她一下子就转过弯来了,吴宇航人长得不错,又是个研究生,虽然还没毕业,但这表明也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从衣着来看,家里条件应该不会太差,虽然年纪小一点,但他都不介意许志摩年纪大,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总不会比许志摩嫁不出去让她更担心,这样一想,她就完全进入做丈母娘的角色去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第 29 章
俗语还说,媳妇跟婆婆是两个星球的物种。
余绪樱,瞧这名字就不好惹。在许志摩心里,妈妈最好都叫淑芬爱琴丽华,显得大方随和好脾气,可是余绪樱?!如是不是个大学教授都对不起这个名字。
吴宇航的母亲是个会计,一个五十岁但想办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
“她精力旺盛?”
“好像是的,据说带了三四家企业的会计账。”许志摩对郑凡说,“人家还正当年,精力比我还好。我倒想退休找个小城市喝茶搓麻将去。”
“她这么不容易相处么?”
“你听说哪一个婆婆看媳妇是越看越对眼的?!”
“是,再说你又拐带小孩。”
“喂,人家成年了。”
“你说吴宇航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他有恋母情结?”
许志摩汗都下来了:“不能吧,我们郎才女貌相亲相爱,跟心理学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像他妈?!许志摩心里抖了一抖,如同冷天喝了一杯凉白开。
“明天见面?”
“嗯,郑凡,完了完了,高考都没有这样紧张。”
“你活该,找一个这样小帅哥,受点苦是应该的。”郑凡毫不同情。
两人边吃边聊然后等夏锡华。
“夏锡华大约有一个新男友。”郑凡爆料。
许志摩一听,挺高兴,她终于从赵洪阳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笑问道:“什么叫大约?”
“她最近神神秘秘,出来吃饭会接到电话然后又温柔地对话,我猜她有男友了。”
“直接问她不就得了,猜什么猜。”
“这可不好,她想告诉了自然会告诉我们,问来做什么。”郑凡摇头。
那倒也是,朋友之间再要好,如果有些事情她不想说,还是不要问的好。
许志摩自己都焦头烂额,也顾不得探讨夏锡华的内心世界。她对自己真是觉得失望,都三十了,还不成熟,患得患失,见一个家长而已,怕什么呢,她不喜欢你又怎么样,她儿子喜欢你不就得了。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忍不住问郑凡:“我穿什么衣服好呢?”
郑凡觉得帅哥再好,但把自己搞成这样没自信,这恋爱不谈也罢。可是许志摩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最失望最伤心的时候,她一直在她身边,无论她要做什么,只要她高兴,她当然会站在她一边。
“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许志摩自嘲:“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为这个担心。”
夏锡华同郑凡一样的没同情心,看到许志摩苦恼,哈哈大笑。
许志摩气极:“你们到底还希不希望我结婚啦。”
“我又不是你妈,你结婚我还要送红包,我干吗希望你结婚。”夏锡华笑咪咪地说,“我要结婚了。”
郑凡与许志摩刚刚喝了口水,立即咳嗽不已。
夏锡华摇头:“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有钱么他帅么他体贴么他对你好不好?问题纷纷涌至。
“他家世清白,稳定工作,对我体贴。至于帅么,我又不像志摩,帅能当饭吃?”
“怎么又扯到我。”许志摩皱眉。
“帅能让人赏心悦目,”郑凡替许志摩辩解,“再说了,有帅的自动送上门,咱们还不要么。当然志摩是狗屎运,吴宇航对她死心塌地,要娶她为妻。”
夏锡华突发其想:“志摩,咱们打个赌吧,赌谁先结婚。”
“你你你,一定是你。”许志摩连忙摇头。
吴宇航的母亲一开始听到儿子要带女友回家,开始是很高兴的,吴宇航以前与郑明云的恋情家里都知道,她见过照片,可是吴宇航摇头,不是,我同郑明云分手了。
许志摩虽然心理紧张,但到底痴长了几岁,表面上还是非常的镇定,她微微笑着与吴宇航的父母打招呼。
余绪樱看到她,觉得一愣,许志摩不是她喜欢的清新秀丽型女子,但是从心底里,她也不能说她不美,她长卷发笑起来眼睛弯弯,有礼貌,看上去大方可爱。吴宇航的眼光一直留恋在她身上,志摩喝水志摩你坐这里志摩要不要再来块蛋糕。余绪樱突然心里不是滋味,养儿子养儿子,全替别人养了。
吴宇航的父亲吴峰拍拍妻子的手,余绪樱叹口气,然后问:“许小姐现在是做什么的?”
许志摩微笑:“我是个记者。”
呃,娱乐记者。
她看了吴宇航一眼,吴宇航在桌子底下握握她的手,许志摩知道吴宇航大约什么也没跟家里人说,关于她的情况。
“妈妈,我跟志摩打算结婚。”吴宇航道。
余绪樱道:“毕业后结婚也来得及。”
吴宇航转头看着许志摩,她再次微笑:“我们觉得感情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现在小宇还是伸手派,我怕他不能负起家庭的责任。”余绪樱显得很诚恳。
许志摩也很诚恳地说:“不要紧,现在男女平等,关于责任这回事,我自己能负责。”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要结婚了。余绪樱突然许志摩真是不好讲话。
吴宇航道:“妈妈,反正毕业了也是结婚,早点结了也挺好。“
“只争朝夕。”许志摩很认真的说。
回家的时候,许志摩觉得很丧气,她怎么就沦到逼婚的状态了呢。一向不是她最恐惧婚姻的吗,吴宇航真的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吗,种种问题在半夜浮现在她脑海,她叹气,转身看看身边熟睡的吴宇航,简直想要摇醒他询问,你是吗你是吗。
余绪樱回家也睡不着,她推醒丈夫:“我觉得还是不行。”
吴峰迷迷糊糊:“什么不行啊。”
“小宇结婚的事情。”
第 30 章
早上许志摩醒过来,见吴宇航握着她的手睡得很安稳,她又觉得逼婚是件正确的事情。
吴宇航哪里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已经返复了若干次,他到底年青,他爱她,那么现在,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他能给她的,便给她。
可是他不理解为何母亲会这样反对。
回家,听得余绪樱求证举例子,势必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他道:“妈妈,你是不同意我结婚,还是不同意我跟志摩结婚。”
吴峰赶紧打圆场:“你妈是觉得你太年轻,现在结婚还太早了。”
“妈妈,你是什么年纪结的婚,生的我?”
余绪樱气极:“我那时候是什么年代,你现在是什么年代。这许小姐看上去就非常精明的样子,我怕你吃亏。”
吴宇航突然笑了:“我一没本事二没工作,她不怕吃亏,您倒担心我吃亏。”
大家都不是为情痴狂的人,原因后果都再三考虑。
吴峰问道:“这许小姐看上去年纪比你大,你可想清楚?”
余绪樱点头:“到时候你还年青,她却老了,到那时你会想起现在,知道我们是为着你好。”
吴宇航仔细想了一下:“妈妈,我不知道以后的事情。可是现在如果不结婚,志摩说那就分手,我不想分手,现在,我想与她在一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余绪樱望着儿子认真的脸,觉得他一定是脑子进了水了。可是脑子进了水的儿子到底还是儿子,余绪樱不是个笨母亲,她知道她如果一直反对,一定会引起儿子的反感,反而会加速他往许志摩那边走的速度。
后来她与吴峰说:“罢罢,他要结,就结好了。他要往火坑里跳,我哪里拦得住。”
吴峰安慰她:“我看这许小姐年纪是大一些,但挺稳重,小宇跟她结婚不会像往火坑里跳的。”
“去,你哪里知道,人家说,结婚就已经是坟墓了,这坟墓如果是别人挖好逼你跳的,那还不是火坑吗?”
吴峰望着怒气而无奈的妻子,突然想起他那时候求婚的时候,余绪樱想来想去第二天才答应他的样子。
“你觉得现在身处在火坑里吗?”
余绪樱一听,半天想明白,嗔道:“你还来捣什么乱哪。”
她那时候好不容易听得吴峰向她求婚,为示矜持,第二天才答应的,可是那天晚上她可是老忍不住想笑。
这吴峰可不明白当初其实是她先看上他的。
夏锡华终于把男友带出来让朋友过目,他是个室内设计师,人长得忠厚老实,跟以前夏锡华找的男友完全不一样,郑凡心想,她的女友们终于长大了一个,终于不再以貌取人。
夏锡华的男友姓孔,孔实在,夏锡华说这就是挂羊头卖羊肉的良好美德。
他们五人去马场骑马,是许志摩提议的,夏锡华与郑凡知道缘由,悄悄地拖着许志摩问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的告别。”许志摩认真的说,“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吓,就算他今天出现你怎么办?把小吴给蹬了吗?喂喂,许志摩,你要打算把小吴蹬了,可事先跟我说一声,我这里的心门永远为他畅开。”
郑凡唉的一声,她还以为夏锡华成熟了呢。
“我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许志摩怅然若失道,“我都忘记我做这个梦做了多久。”
“这种怪梦,不做最好,你还惆怅什么呀。”
“就像养宠物,你再不喜欢,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夏锡华道。
许志摩沉默不答,自打做这个梦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谁能十几年做相同的梦呢,这不是写小说么,连小说都没有这个精彩,为何就她会做这个梦,那一定是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后来长大,碰到失望伤心无奈,自己的人生并没有比任何人的好,知道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自己并没有很特别,但这个梦,还是许志摩心里的童话,专属童话。
可是自打碰到吴宇航以后,这梦很少做了,或者,做这个梦开始不愉快了,这让她觉得沮丧。
这个城市的马场在郊区,是新开的,因为新开,环境非常不错,马匹也多,一进去,就有专人来指点你换衣服以及注意事项。
许志摩从头到尾沉着脸,吴宇航还以为是因为前几天见他父母的事不开心,尽量百般讨好。
她很失望,并没有事情发生,即使在马场,白马王子也没有来。
晚上大家去吃饭的时候,许志摩实在忍不住,走到露台上,开始落泪。她不是不幸福,可是,她已经失掉了那个童话,她不再是那个特别的人了。
吴宇航看到她走出去,知道她想自己待一会儿,等了十分钟才追出去,就看到许志摩坐在露台的栏杆上落泪,他走到她面前,许志摩此时觉得真是没有意思,她叹口气,对吴宇航说:“不要结婚,就不结婚吧。咱们别分手,但我不逼你结婚。”
吴宇航看着她万念俱灰的样子,觉得心疼。他单腿跪下,从兜里掏出指环:“请你嫁给我,我愿对你承诺,从今天开始,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长。”
这些老话感动人的效果简直百试百灵,许志摩哭得更厉害。
吴宇航拥抱着她,许志摩从他怀里抬头,恼怒道:“早知道你求婚,我也穿得好看一点。”
为了补偿自己,许志摩结婚的时候穿得非常的漂亮,郑凡与夏锡华一至认为,许志摩是有史以来最美的新娘。
“当然,我如果结婚了,您就不是最美的了。”夏锡华补充道。
婚礼忙乱而甜蜜,许志摩本来觉得在婚礼上她会被自己感动至哭,可是没有,因为人太多,她忙着接待送客敬酒,根本没时间感慨。
两人因为都要回武汉,所以在家乡只摆了酒席,新房就设在酒店。
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摊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吴宇航突然一笑,跟许志摩说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在蓝色的池水旁,你惊慌无措孤单无依,你穿着白裙子,向我飞奔而来,我那一瞬就觉得你是我一辈子的缘份。”
“敢情你一辈子的缘份是跟一个花痴?”许志摩不客气地指正他,“另外,我那天穿一件黑裙子,谢谢。”
“白色的吧,”吴宇航道,“在梦里你就是穿白裙子的。”
“你做梦梦到我了?”许志摩支起手肘。
吴宇航微微一笑:“我没有告诉过你?在碰到你以后,我经常做一个梦……”
许志摩那天很满意,原来她的童话并没消失,是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了。
“我美吗?我穿什么衣服?哇,你吻我的时候有没有漱口?”
过半天,许志摩喘气道:“没漱口就吃颗口香糖吧,我喜欢薄荷味的。”
童话里说,王子与公主自此以后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许志摩的童话里,王子与公主是生活在一起了,可是至于幸福不幸福,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况且套一句小说里的话:她不会比哪一个人更不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