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给程霞推荐哈曼斯的公司时，很是起劲儿，甚至还说如果程霞愿意，在来德国的头几个月的时间里，程霞可以先住在哈曼斯的家里，每天跟哈曼斯一起上班。程霞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一个人在外生活了多年，自由散漫惯了，怎么也用不着给自己找个“保镖”的，她当然是婉言谢绝了哈曼斯和凯文的好意，坚持自己在外面找住处，但是还是听从了凯文的推荐，选择了哈曼斯的这个延根公司一来是这个公司的产品很合程霞所学；二来，这个公司的气氛让程霞感觉很好。



哈曼斯跟大家简单地问候了一番，就吩咐程霞抽时间去威廉海姆的办公室一下，他20分钟之后在那儿等着她。哈曼斯到了公司后，总是要先在各个部门转上一圈的。

等哈曼斯走出了销售部的房门后，施瓦茨对程霞作了个鬼脸，就抓起了电话。这是他每天在早饭时间里必做的：给家里打电话。程霞几乎都能背下来他每天说的话了：等线路接通了后，电话的那端肯定是抱了自己的姓名的，因为施瓦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hier auch—这儿也是！”

程霞也没注意施瓦茨打电话，只是闷闷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儿。可罗德不甘寂寞，一个劲儿地问程霞那个中国新疆的项目是怎么回事儿。程霞有些不耐烦地说她也不清楚，只是听到威廉海姆提到Nordtank的人去了中国新疆大板城一带，考察到了那里丰富的风力资源，如果Nordtank集团能说服中国的地方政府，在新疆建立风力发电网，不仅可以解决中国西北部的动力问题，也会为Nordtank集团乃至延根公司带来一笔可观的生意。罗德听得出来程霞不耐烦的情绪，要是平时，罗德早就会用一副长者教育年轻人的腔调来告诉程霞应该这样、不要那样地了，可这会儿他是求着程霞了，还是不厌其烦地问，想知道细节，比如Nordtank集团都是谁去了中国，去了哪些地方，延根公司有没有人跟着去，等等，让程霞觉得连他的声音都那么低三下四的，可也不好拿他怎么样，只是平平地说，自己也就知道这么多，他若想知道更多，可以直接去问威廉海姆。罗德仍是很关切地说，你一会儿不是去跟哈曼斯谈这事儿吗，这些情报可都是你必须掌握的！---好像这项目就已经放到了程霞的头上似的，他怎么就知道哈曼斯是要跟程霞谈这个项目呢。

程霞笑了笑，谢过了他的指点，就拿出自己给自己做的早点：“三明治”--夹鸡蛋角的吐丝，一声不响地吃上了—吃不言睡不语嘛。

罗德似乎有些窝火，我这么好心好意地给她出主意，她却不置一顾！好你个黄毛丫头！看谁较劲较的过谁！他起身去大家共用的咖啡机，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来，从自己的手提公文箱里拿出了一个装有抹好了黄油，夹上奶酪和香肠的面包片的塑料盒子，打开盒盖，拿出了面包，便吭哧吭哧地吃上了。

施瓦茨用肩膀支着话筒，一边对着话筒缠缠绵绵絮叨着，一边将一小盒酸奶上的封口纸小心翼翼地撕下，用舌头舔干净沾在封口纸上酸奶后，就用小茶匙吃起了酸奶，耳朵却是细心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每一个音频信号。最后，他将酸奶盒刮得干干净净，他对着话筒说了句“ich dich auch, und Tschüss!– 我也爱你！再见！”，才放下了话筒。程霞看了看墙上的钟，正好九点一刻。



程霞很随便地问了施瓦茨一下：“布莱科瑟勒现在是在意大利吧？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施瓦茨说，“他可能明天就能回来，不过估计下周也就只能来公司一会儿。”

“他还要去哪儿？”程霞问。

“他昨天很晚了才从意大利的巴碧倪公司给我来电话，让我这两天将给挪威斯托尔德公司的那个大报价表准备好的，他下周去挪威需要用的。”施瓦茨停了一会儿，“他好像是从巴碧倪公司那儿打听到了斯托尔德公司的什么消息。对了，你能不能给帮个忙？这个大报价表里还有好几台减速机都还没算出来呢。”

“那你可得教教我，给制糖厂的设备配减速机，我只看过但还没亲自做过。”程霞心里没底儿地说。她知道巴碧倪公司和斯托尔德公司在欧洲制糖设备市场上是两个在技术上和销量都领先的公司，它们之间，有合作，也是竞争对手，所以若能为这两公司的设备配上延根公司的减速机，对延根公司的名声和利润都会有好处的。这两个公司，是布莱科瑟勒一手打进去的，而且一直在为其服务，这次估计也该有好果子了。程霞不想占别人成绩的光，也怕如果因为报价做得不够好，坏了布莱科瑟勒的事儿。

看着程霞脸上为难的样子，施瓦茨还是那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没什么难的，你一学就会的。”说着就找出了几个给巴碧倪公司做报价时的计算例子，递给了程霞。“这些你可以先看看，下午我们找时间一起做一两个”说完，他仰了仰下巴，程霞转过头去，看到哈曼斯从威廉海姆的办公室后探出来的头正在对着自己点头，就将施瓦茨递过来的几个例子，接了过来，放到自己桌上后，起身去了威廉海姆的办公室。

威廉海姆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狭长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办公桌和几只椅子，四周墙壁，除了门窗，就都是文件柜了。办公桌是全木质的，从式样上看，很有年头了，但使用它的人很爱护它，至今它还是那么的“风华正茂”，摆在房间靠窗户的那端，背对着窗户；办公桌前面摆着两只椅子，这样，坐在办公桌前面的人，有充足的光线照亮脸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通常是威廉海姆--的脸则总是处在逆光中，让人看不清楚。办公室的另一端有一组茶几和沙发，办公室的中央空着，因为两面相对着的墙上都开有门，可以让人穿行而过。坐在办公桌后的话，右手的门通往秘书间的，左手的门是去程霞他们的办公室的。

今天威廉海姆不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史大德勒。哈曼斯一直站在门边，等程霞进来后才关上了房门，随着程霞来到办公桌前。史大德勒见程霞进来，站就了起身来，走到桌子前面，热情地跟程霞握了握手，问候后，就让她坐下，自己也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了。身材高大的史大德勒坐在椅子跟谈话人所坐同样的椅子里，而不是隔着个办公桌来跟人说话，让人感到亲切、平易近人。

“很不好意思”，史大德勒开口便道歉，“你的那几篇旅行报告我早已看过，就是没能抽时间来与你一起讨论一下！”

“恐怕是我的那些报告有些偏题”程霞很直率地说，“本应是以销售为主，可我的那些报告里几乎都是在说合作的事儿。”

史大德勒说：“起码我们知道了中国现在我们这个行业的一些状况，很有用的！”

程霞瞟了哈曼斯一眼，心想，中国的情况，你们有的是路径可以了解到的，不过她还是说: “这些也是我起码应该做到的。”

 史大德勒说：“为了降低我们的生产成本,让我们的产品更有竞争力,我在考虑将一些生产工序放到中国去！前两天,我跟技术部的人合计了一下,根据你提供的这些厂家的情况,很多工序都可以在中国做,只有一样,这些厂子没有.”

过眼烟云-7